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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博楚竹书《容成氏》、《昔者君老》考释四则

2015-10-05 15:07 来源:学术参考网 作者:未知

   吾辈生逢其时,得阅览古人真迹宝典。浸淫在其丰富的思想文化中,真人生一大快事。今就阅读所得提出一些看法,非常不成熟,请学者专家不吝指教。拙文尽量避免「重复劳动」(刘信芳教授所提 ),但是网路寄信时间不一,若恰有与学者撞题,还请谅解。此外,为响应网主先生所提减低文件的「体积」 ,拙文尽量不列古文字形,请读者见谅。  (一) 《容成氏》简 5 的「歹桀」(下以△代替)

   《容成氏》简 5 :「 上下贵贱,各得其△」,李零先生隶作「歹 + (煠 - 火)」,读作「各得其世」,指「每个人都能尽享天年」。  陈剑先生读作「所」,後加「?」。  按:字左旁从「歹」旁当无问题,右旁与「世」不类,参《郭店》 7.3 、 7.21 。尤其「歹 + (煠 - 火)」亦见於《上博‧子羔》简 1 ,其「世」旁与△不类。「桀」,《郭店》 10.5 作 ,亦见於《容成氏》简 35 等,严格隶定应从《容成氏》整理者李零先生隶作「杰」。证据之一是《容成氏》简 40 的「桀」即无人旁。另外,由 《古文四声韵》「桀」引《古尚书》作  、引《汗简》  (本从木,此从土,盖「桀」字异体,木土意近,当作表意偏旁或可互换)  来看,  都说明李零先生所隶是准确的。而△的右旁与「桀」完全同形,所以应隶定作「歹桀」。笔者以为简文应读作「上下贵贱,各得其宜」,「桀」,古音群钮月部;「宜」,疑纽歌部,声古同为喉音,韵则为对转,可以通假。传世文献多有相应思想,如《礼记‧乐记》:「 然後,圣人作为鞀、鼓、椌、楬、埙、篪,此六者德音之音也。……所以官序贵贱 各得其 宜也,所以示後世有尊卑长幼之序也。」  、《荀子‧荣辱》:「故先王案为之制礼义以分之,使有贵贱之等,长幼之差,知愚、能不能之分,皆使人载其事而  各得其 宜……」  、《管子‧明法解》:「故明主之治也,明分职而课功劳,有功者赏,乱法者诛,诛赏之所加, 各得其宜 ,而主不自与焉。」  。盖简文的意思是层层递进,先是「 邦无饥(?)人,道路无殇死者」,即所谓「足食」(《论语‧颜渊》) [10] 、「颁白者不负载於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孟子‧梁惠王上》) [11] 其次,便是要知人善任,晋用贤才,使「上下贵贱,各得其宜」。《论语‧颜渊》曰:「 樊迟……问知。子曰:「 知人 。」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於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於众,举 ( 皋 ) 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於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12] 尤其《列子‧仲尼篇》提到商太宰问曰:「三王圣者欤﹖」孔子曰:「三王 善任智勇者,圣则丘不知。」曰:「五帝圣者欤﹖」孔子曰:「五帝善任仁义者,圣则丘弗知。」曰:「三皇圣者欤﹖」孔子曰:「三皇善任因时者,圣则丘弗 知。」 [13] 提到二王、三皇、五帝善任贤者,更与简文的背景相合。另外,简 24-25 「 以波(陂)明都之泽,决九河之△ 1 」。△ 1 亦应 分析 为从水桀声,可读作「结」,见纽质部,与「桀」声韵俱近。《广雅‧释诂一》:「结,曲也」。 [14] 《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其後扁鹊过虢。……乃割皮解肌,诀脉结筋」 [15] ,而「诀脉」又作「决脉」,如《 三国志‧魏书‧华佗》曰: 「佗令弟子数人以铍刀决脉,五色血尽,视赤血……」 [16] 、《 三国志‧魏书‧乌丸》:「 以刀决脉出血,及祝天地山川之神……」 [17] 可见「决」、「结」可当反义词用,「决九河之结」,意谓疏通九河淤结不畅之处。值得注意的是, 简 42 「 汤王天下三十又一『世』而受(纣)作。」其中「世」与 △形近,但细看仍有区别,其右上三直笔,与一般的「世」同,二者仍有差别。而简 40 读作「桀」的字,上似三直笔,与其他《容成氏》三个「桀(杰)」 [18] 并不相同,应是讹误。

   

(二)《容成氏》 13 的「鬲」

《容成氏》简 13 「 昔(者) [19] 舜静(耕)於△丘」,李零先生隶△为从臼从「鬲」,但此「鬲」字与简 40 「『鬲』山氏」并不相似,後者从类「羊」形,与一般「鬲」字所从相同。 [20] 与简 13 相同字句亦见於《郭店》 5.2 ,「鬲」下亦从「羊」形。笔者以为△可能变形音化为从「者」。△的下部与简 24 的 「者」类似,只是前者从「甘」,後者从「皿」。其实,在古文字中,二者互换的现象是有的,如《铭文选》 480 「   敖簋盖」的「鲁」即从「皿」 [21] 、《玺汇》 3479 「智」亦从「皿」。 [22] 者,古音章纽鱼部;鬲,来纽锡部,声同为舌音,韵则旁对转。《国语‧吴语》:「乃命诸稽郢行成於吴。」 [23] 《史记‧越王句践世家》「诸」作「柘」,《索隐》并曰:「(柘稽)越大夫也。《国语》作「诸稽郢」, [24] 而「柘」,古音章纽铎部。《史记‧李斯列传》:「公子十二人戮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於社」,《索隐》曰:「矺,音宅,与「磔」同,古今异耳。」 [25] 矺,定纽铎部;磔,端纽锡部。以上可证「鱼」、「锡」有相通的可能,换言之,「者」应可当作「鬲」的声符。

   

(三)《容成氏》简 3 、 16 的「役」

《容成氏》简 3 「思役百官而月请之」的「役」、简 16 「疠役(疫)不至」,前者何琳仪先生字形为「 返」。 [26] 但是後者由文例来看一定要读作「 疫 」,而本来字形是「役」,所以前者仍应该从整理者释读为「役」( △ )。而且「 返」,古音帮纽元部与「役」余纽锡部,声韵皆远,所以亦不可能是假借字。两个「△」字曾出现《郭店》 6.45 「耳目鼻口手足六者,心之△ 1 也」,《马王堆帛书‧五行》作「役」。《郭店》的「△ 1 」字,颜世铉先生释为「役」,但所举例证如《汗简》「役」、「杀」或《说文》古文「杀」字均与△ 1 字形不太相似, [27] 今由《容成氏》简可补足证据。此外,《容成氏》简 19 「乃因△ 2 以知远,去苛而行柬(简)」。李零先生考释说:「迩(?),与下文「远」字相对,从文义看,似是『近』之义,但其声旁与『近』、『迩』都不太一样。」 [28] 诚如李先生所言,△确与「尒」或「近」不似。前者可见《郭店》 3.3 、 3.16 等等 [29] ,还有一形见於《昔者君老》简 4 ,上端的「八」形省简,竖笔的横画则加以延长,又见於《玺汇》 3713 ,乃楚玺。但皆与△ 2 不类。△ 2 的形体似与△类似,只是省掉「又」旁而已。笔者以为或可读作「因疏以知远」,「疏」(山鱼)、「殳」(禅侯),声舌齿邻纽;韵可旁转。 《容成氏》简 24-27 说明禹疏通河川之後,九州乃可处,如「 禹通淮与沂,东注之海,於是乎竞州、莒州始可处也。」( 25 ),亦见於其他文献,如《墨子‧兼爱中》:「古者禹治天下,西为西河渔窦,以泄渠孙皇之水。……南为江汉淮汝,东流之注五湖之处,以利荆楚、于越与南夷之民。」 [30] 加上《周礼‧夏官‧量人》:「量人掌建国之法,以分国为九州」,贾公彦《疏》曰:「 量人至如之 ○ 释曰:云掌建国之法者,以其建国当先知远近广长之数故也。」 [31] 而依照陈剑先生的编连,简 18-19 是在上述简 24-27 之後的,换言之,「 禹乃因山陵平隰之可邦邑者而繁实之,乃因△以知远」应可理解为禹浚川之後,九州之民可以安处於山陵平隰之地,这时国家疆域的 远近广长之数 也才确定下来。附带一提,本简及简 33 的「苛」,下均从二「虫」,若把它当作声符,则似乎应读作「昆」。因「苛」,匣纽歌部、「可」,见纽歌部与「昆」,见纽文部,声韵俱近。若释为「虫(虫)」 [32] ,定纽冬部,则声韵俱远。究竟如何理解,因非关本则主题,此不赘。  

   

(四)《昔者君老》简 4 的「受」

《容成氏》简 22 「禹乃建鼓於廷,以爲民之有 言去 [33] 告者△焉。」△,李零先生 隶作从「干」,有误,字明显从「千」。 李零、陈剑二先生均读作「鼓」,由文义看来应该是对的。假若不把这种现象当作讹误,则反映的是千、(叙-余)可互用。盖「千」是「人」的分化字,而(叙-余)象手拿棍状类东西,与「又」、「手」旁均可相通,如《中山王壶》的「祭」从「又」;《郭店》 1.2.16 的「祭」则从「叙-余」。《说文》小篆的「扶」从「手」,《说文》古文从「叙-余」 [34] 皆是与人体有关者,这是一种以整体取代部分的现象。其他例证如《郭店‧缁衣》简8的「体」字从「骨」;《郭店‧糸才 衣》简 5 的「体」却从「人」;中山王壶的「体」则从「身」, [35] 亦是整体取代部分的现象。以此观点,我们看《昔者君老》简 4 「唯邦之大△ 1 是敬」。△ 1 学者多释为「务」。 [36] ,其下的确类似李天虹女士所指出的《郭店‧老子丙》简 1 「侮」所从的「ㄅ」,但其上却不相同,《郭店》从「矛」,此外,何琳仪先生所举中山王方壶的「务」亦是从「矛」。 [37] 亦可参考《容成氏》简 39 的「矛此」。而△ 1 上部由笔画看来应是从「臼」(指「兴」、「与」所从偏旁),可见不能一概而论。笔者以为△ 1 应释为「受」。上部与《郭店》 15.5 、 9.34 、 7.25 完全同形。 [38] 下部则与《民之父母》简 6-7 「 明目而见之,不可得而见也 」的「见」字同形。本句《礼记‧孔子闲居》作「是故正 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孔子家语‧论礼》亦同, [39] 所以黄德宽先生就主张简文应读同今本, [40] 当然大家知道整理者的释读是根据裘锡圭先生对「见」、「视」的看法, [41] 但不管如何,△ 1 的下部可理解为「ㄦ」(立人形),甚至是「ㄗ」(跪人形),而不管「ㄦ」、「ㄗ」皆可与「人」形相通。 [42] 则△ 1 的构形不过是将「受」下部的「又」旁换成「人」旁,亦是一种整体代替部分的结果。而 「受」,古音禅纽幽部,与「务」,明纽侯部,韵部旁转。声看似较远,实则从「矛」(明幽)的「柔」是日母幽部,可见禅、明二纽存在相通的可能。换言之,△ 1 字形上应释为「受」,可读为「务」,简文读作「唯邦之大务是敬」是可以的,至於文献的证据,学者举证已多,此不赘。

   

刘信芳〈孔子《诗论》与新世纪的学术走向-《诗论》 研究 述评〉《安徽大学学报》 2002.7 页 36

「简帛研究网站-」 1 月 10 号

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2.12 )页 254

陈剑 〈上博简《容成氏》的拼合与编连问题〉,「简帛研究-网上首发」

黄锡全《汗简注释》(武汉大学出版社, 1990.8 )页 221

《汗简‧古文四声韵》(北京:中华书局, 1983.12 )页 77

《十三经注疏-礼记》(台北:艺文印书馆, 1997.8 十三刷)页 692

王先谦《荀子集解》(北京:中华书局, 1997.10 四刷)页 70

陈丽桂师等校注《新编管子》(下)(台北:国立编译馆, 2002.2 )页 1376

[10]  〔宋〕朱熹《四书集注》(台北:学海出版社, 1991.3 )页 134

[11]  〔宋〕朱熹《四书集注》(台北:学海出版社, 1991.3 )页 204

[12]  〔宋〕朱熹《四书集注》(台北:学海出版社, 1991.3 )页 139

[13]  杨伯峻《列子集释》(北京:中华书局, 1997.10 五刷)页 120

[14]  王念孙《广雅疏证》(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 2000.9 )页 32

[15]  〔汉〕司马迁《史记》(九)(北京:中华书局, 1964.4 四刷)页 2788

[16]  〔蜀〕陈寿 《 三国志》(台北:鼎文书局, 1982.1 )卷廿九  页 804

[17]  〔蜀〕陈寿 《 三国志》卷卅  页 832

[18]  分别见於页 127 简 35 第 2 行第 2 字、第 4 字;页 130 简 40 第 4 行最末字

[19]  据陈剑先生的意见,补出「者」字,陈剑〈 上博简《容成氏》的拼合与编连问题 〉「简帛研究网站-网上首发」

[20]  《金文编》页 170-172

[21]  郭沫若〈「   敖簋铭」考释〉《考古》 1973.2 页 69

[22]  吴振武《古玺文编校订》 851 条。详细可见苏建洲《战国燕系文字研究》页 189-190

[23]  黄永堂译注《国语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 1995.2 )页 669

[24]  〔汉〕司马迁《史记》(五)(北京:中华书局, 1964.4 四刷)页 1742-1743

[25]  〔汉〕司马迁《史记》〔八〕页 2552

[26] 安徽大学古文字研究室〈上海楚竹书(二)研读记〉,程燕纪录, 「简帛研究网站-网上首发」

[27]  颜世铉〈郭店楚简浅释〉《张以仁先生七秩寿庆论文集》(台北:学生书局, 1999.1 )页 389

[28] 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页 264

[29]  张光裕主编《郭店楚简研究  第一卷  文字编》页 165 字头 411

[30]  〔清〕孙诒让《墨子闲诂》(台北:华正书局, 1995.9 )页 99-102

[31]  《十三经注疏-周礼》页 456

[32]  蔡哲茂〈上海简孔子诗论「谗」字解〉《新出土文献与古代文明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上海:上海大学, 2002.7.28 )

[33]  陈剑以为「谒」,李零以为「讼」异体

[34]  同上  页 13-14

[35]  陈立〈义近偏旁替换例-试以战国楚晋二系文字为例〉《楚简综合研究第二次学术研讨会-以古文字与古文献为议题》(台北:中央研究院史语所主办, 2002.12.20 )页 20-21

[36]  李锐〈 上博馆藏楚简(二)初札 〉「简帛研究网站-网上首发」、 安徽大学古文字研究室〈上海楚竹书(二)研读记〉,程燕纪录, 「简帛研究网站-网上首发」刊出黄德宽、何琳仪二先生的意见皆是如此

[37]  张守中《中山王错器文字编》(北京:中华书局, 1981.5 )页 57

[38]  张光裕主编《郭店楚简研究  第一卷  文字编》页 105 字头 205

[39]  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页 164

[40] 安徽大学古文字研究室〈上海楚竹书(二)研读记〉,程燕纪录, 「简帛研究网站-网上首发」

[41]  裘锡圭〈甲骨文中的视与见〉《甲骨文发现一百周年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台湾师大国文系、中研院史语所主办, 1998.5 )页 1-5

[42]  高明《中国古文字学通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7.6 )页 131 、刘钊《古文字构形研究》页 590 、苏建洲《战国燕系文字研究》页 147-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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