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的观点是马克思哲学首要的和基本的观点,长期以来学术界普遍认为马克思实现了哲学史上的“实践论”革命转向,其哲学可诠释为实践唯物主义哲学。笔者从《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出发,通过对实践概念的哲学反思,从人类进行实践活动的内在动因和生存意义出发,将实践置于对象化的视域之中,从而丰富马克思所谓“现实的人”的内涵。
马克思实践论提出的革命意义
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中谈及马克思一生的贡献可以用“剩余价值”与“唯物史观”来概述。谈及“唯物史观”,当代哲学理论界不得不说马克思的伟大历史功绩,在西方哲学史上,马克思从“现实的人”出发,从从事劳动生产实践的人出发批判费尔巴哈“抽象的人”,揭示人的“社会关系”本质,揭示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在历史观上重塑了哲学唯物主义立场,因此,学界普遍认为,马克思实现了哲学史上的“实践论”革命转向,马克思哲学乃是实践唯物主义哲学。
毫无疑问得出如此结论所依据的最重要的理论资源就是《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对实践内涵的诠释主要可以概括为两个方面,首先是第一、五、九条所阐明的视实践为一种人类所独有的具有主观能动特征的感性的现实活动;其次,将社会生活的内在本质置于实践范畴之下,指明人的本质在现实性上也是以生产劳动关系为主要内容的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也即表明实践性表征着人的基本存在方式,复杂的社会关系是实践的具体展开形式。
无疑这是一场深刻的哲学革命,纵观哲学发展历史,无论是在西方的古希腊,还是中国的先秦哲学,古代哲学探讨世界的本原存在,无论是超然的本体还是有形的实物,其特征是可以由概念规定其本质和属性的一种思维方式。因此以观念的方式实现对世界本质的认识,必然出现认识主体和客体的二元划分,近代哲学从笛卡尔开始用主客体关系超越了自在的本体,但这样的超越仍然具有局限性,“这种关系仍然是用关于实体的概念来规定的,因而仍然缺乏中介,即使设立了中介也会重新凝固为实体,所以在主客体如何沟通的问题上近代哲学仍然摆脱不了独断论和怀疑论的两难困境。”①马克思实践论提出的革命意义就在于,它虽然也是一种概念的自我设立或者说自我建构,但这个概念本身却是面向人类的现实生活世界,在现实的活生生的人的生活实践中,世界的本原,认识的主客体关系,一切对于人有意义的事物,都表现和根源于人的实践活动所构造的结果和关系。
“实践”概念的对象化界定
作为以反思的思维方式而安身立命的哲学,马克思的关于“劳动的对象”、“人的类生活的本质”、“能动地、现实地使自己与世界的二重化”等一系列的论述表明实践活动是一种目的性的、对象性的活动,人首先在意识和精神领域使自己二重化。也就是说,首先,人在对象化活动中确证自己是自由的类存在物,且这一对象化过程是在劳动中体现和实现的。其次,虽然对象化得以实现的方式是劳动实践,但实践并不是简单地满足人的生存需要,而是自我确证,如若不是为了这种确证,人本可以像动物一样活着,人能够通过实践来实现这种确证,就是因为它的生命不像动物那样是自在同一的,而是出现了分化,对象意味着非我,人以自身与他物作为自己对象的双方,在自身与对象既分化又统一、既不是又是的关系中才能实现自我确证。马克思的生产力、生产关系等范畴固然是实践概念的具体展开,是马克思主义科学性的基本表现,但是生产力发展的最终意义还是要通过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来说明。“可以说,生产力发展之于人类自由只是一个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在自由不能由实践来完全满足的情况下,我们更应当重视精神层面的自我反思、自我确证,在强调马克思主义科学性的同时,也应当重视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之所以可能的哲学前提,即人发展出不同于动物的实践活动究竟何以可能的问题。”②
通常我们将实践理解为改造世界的活动,其目的是满足人生存与发展的需要,实际上,人的客观的谋求生存与发展的实践活动本身即是一种自我确证的活动。自我确证是自我发展的前提,人能够自我发展正是因为通过对象化实现的自我确证,人在对象化活动中确证自己是自由的类存在物。
探求唯物史观诠释新视域
众所周知,唯物史观是马克思在哲学领域的最突出成就,马克思站在巨人的肩上,以横贯西方文化历史长河的视域,特别是在批判地吸收了黑格尔的概念辩证法和费尔巴哈的人本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将哲学唯物论和辩证法,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历史观以实践的方式实现了高度的统一,其唯物史观所阐明的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规律为我们认识社会、把握社会发展趋势、确立人在社会中的地位等提供了全新的视角。
简单而言,这样的一个思想内容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首先,人类物质资料的生产也就是劳动实践活动是社会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础,也是各种社会关系和意识形式的基础。马克思说;“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③其次,物质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政治、精神生活的方式和过程,经济基础决定政治的和观念的上层建筑。再次,历史的发展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合力。最后,人不是随心所欲的创造历史,而是在既有的、前代给定的条件下创造。对其思想观念的反思,我们可以提出如下问题:人们的物质需求究竟满足到何种程度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像这样的一些活动为什么能够存在?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生产力固然是人类最重要的实践能力,但它和其他方面的实践能力,如人类的认知能力,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是什么关系?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的客观制约性如果脱离人类具体的生存选择,其意义究竟有多大?像这样的问题如果我们加以详细思考,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对于这样的问题,或许一个普通的学者轻而易举就可以给予答案,亦或许一位从事哲学研究的学者回答的更加完整而深刻。
但问题提出的意义并不在于对答案的渴求,其意义在于问题本身,用问题代替理论的直接判断,我们才可以在理论构建和理论反思之间保持动态的平衡,因为用概念解释概念,仍然是一种概念的规定性。“理论的抽象性总是不可消除的,一旦作出理论表述,概念就已经把所指之‘是’现成给定地呈现出来。至于‘如何是’,就已经被‘是’凝固封闭得不能动弹了。”因此,用概念构成问题而非事实性的陈述才能使客观现实规律呈现相对自由的状态,而这样一种用问题引导思路的方式就是胡塞尔等人开创的现象学的研究方法。但与胡塞尔用意识的纯形式——意向性来把握世界进而开创的意识现象学不同,马克思是用实践来把握世界,也就是说如何回答上诉我们加以详细思考所提出的问题,答案还是要从马克思身上来寻找。
人的生活归根到底不是为了某种具体需要的满足,需要的满足只是手段,而真正的目的是人类生存意义的确证。马克思用实践的观点来把握人之生存,确定人之存在的生存意义,我们的理解深度需进入到对象化的层次,以对象化来把握实践内涵,从抽象上升到具体,具体理解人的主观能动性,具体理解人类历史变迁的动力机制,“历史才能真正成为人的历史,唯物史观基本原理才能与合力论更好地相融合。”
作者:岳家斌 来源:人民论坛 2016年3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