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美学视野下的中国1940年代的电影创作
八年抗战的特殊环境使中国电影创作不得不与离乱的环境息息相关,华北事件、七七事变等战事使得中国电影的创作环境发生了论文联盟http://巨大变化,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电影人也纷纷奔走为民族生存的大关键尽微薄之力。抗战期间的创作基本服务于抗战宣传的主题,其中纪录片数量很大,真实记录了抗战的情况:故事片以“中制”的《保卫我们的土地》(史东山编导)、“中电”的《中华儿女》(沈西苓编导)为代表;香港电影以《孤岛天堂》为代表,这些电影呈现精致制作却缺乏艺术创新,应时之作较多。1940年代电影艺术成就便以战后成就为高。所谓战后电影,指的是“抗战胜利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电影创作”[1],“这是中国电影从业者抛弃陈旧的伦理道德传统、软弱的社会改良与空泛的人道主义理想,第一次面对国破家亡的惨烈状况,将关注的目光投向民族的命运、社会的前途、现实的改造甚或人性的完整的关键环节,也是中国电影从早年的道德图景转向乱世的民族影像的重要阶段。”[2]这一阶段,中国经历八年离乱,战争的破坏、民族的战后余生、国共的内战,都使得这一时期电影在继承30年代艺术经验的基础上又有转机:从产业观之,则是破坏;从艺术观之,则是新变。其中对中国古典美学的熟悉和自觉实践使得这一时期的电影在题材、叙事、影像等方面都体现着中国古典美学的精神。
中国古典美学博大精深,中国电影人其实早在中国电影初创时就开始探索中国美学与作为舶来品的电影之间的契合与关联。wwW.lw881.com到1940年代出现了费穆的《小城之春》(1948文华影业)、蔡楚生、郑君里的《一江春水向东流》(1947联华、昆仑影业)、沈浮、阳翰笙的《万家灯火》(1948昆仑影业)、桑弧的《太太万岁》(1947文华影业)等影片,从这些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编导人员是怎么把中国古典美学和电影艺术实践紧密结合起来的。
一、价值取向——羊大为美的实用与功利
中国文字中美字就是羊和大的结合,《说文》中说:“羊者,给厨膳之大甘也。”“大像人形”、“大,人也”,那么美字就是人获得肥羊之意。深谙中国古典美学精神的中国电影人郑正秋、费穆、郑君里等在选材上以儒家诗教传统为指归,把家庭伦理题材,作为选材的重要方面。从早期的《孤儿救祖记》,到后来的《一江春水向东流》、《小城之春》、《万家灯火》、《太太万岁》等都以家庭伦理(祖孙、夫妻、兄弟、亲家)关系的设计为电影叙事的内容:一方面反映现实,正如《礼记·乐记》说:“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一方面教化众生,正如王充说:“为世用者,百篇无害;不为世用者,一章无补。”我们在影片中感受家庭伦理叙事中的亲情与人伦的同时,既可以看到乱世生民之艰难,也可以看到亲情伦理在乱离之间的紧张与焦虑;在苦中作乐、喜中含悲中中国观众在乱世影像中寻找民族灵魂的栖息地和归宿。羊大为美的实用,教化众生的秉性,成为中国电影民族化的题材选择和价值取向的美学依据。
《小城之春》中周玉纹与章志忱的情感表达含蓄中的奔涌,最后“发乎情,止于礼义”的中庸之美,使的故事的取材处理和价值取向更有民族特点。《一江春水向东流》中忠良对素芬始爱终弃的离乱忧伤,是中国艺术史上的负心汉形象的延续,在对素芬艰难求生竭尽孝道的描写中来批判张忠良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并对战时战后丧乱时弊和人伦情感在历史变故中的变化进行表现。通过张忠良与三个女性的关系纠葛,让我们看到他的道德善恶表现,编导无情地对他前后的变化进行深刻批判,使人们为之警醒。《万家灯火》、《太太万岁》中,在嬉笑和同情中我们深深地感受到又兰和思珍的隐忍与委曲求全,无不彰显出中国传统女性的美德。中国电影从中国现实出发,价值取向指向中国传统伦理,对家庭伦理题材的偏爱,并结合广阔的时代背景进行艺术创作,把电影艺术的社会认知与教化功能发展至成熟。
二、意境经营——象外之象的张力与超越
中国电影作品中对艺术情境的塑造,通过和谐的声画语言,设置情景交融的意境,来传达作者难以言表的情绪。正如华林在《南宗抉秘》中说:“画中之白即画中之画,亦即画外之画。”电影《小城之春》可谓是中国古典美学电影化的典范。影片开始就是暮气沉沉、沉郁压抑的气氛,周玉纹欲说还休的旁白设置,她徘徊于残破的城墙上,在来回流连忘返的忧伤与感喟中让我们感到“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
锁清秋”(李煜)的清寂,清寂中又带有“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的惆怅,惆怅中又融进“独自莫凭栏,无限论文联盟http://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李煜)的希冀。正是在如此残破的情景中,导演让周玉纹出场。除了残墙外,还有男主人公戴礼言出场的破园。戴礼言在仆人老黄的呼唤中出场,他对自己美好家园被战火破坏感到忧伤,但是又“无可奈何花落去”,战后的破败使得他陷入痛苦绝望之中,他每天呆坐破园想念往昔繁华,感叹今日落寞。这也是战后中国人,特别是知识分子的一种情绪。从整体来看,影片中苍凉的城头、空落的房间以及残墙破园,周玉纹的压抑,戴礼言的落寞,章志忱的言而又止,共同传达和营造出一种忧愁、低沉、哀婉的意境。缓慢的人物举止,有气无力地人物对话,忧缓低沉的旁白,再加上缓缓推进的镜头语言,让我们感到主人公寂寞度日的哀伤,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李煜)的萧索没落,又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别绪,还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的旷达希冀。正如刘勰《文心雕龙·因秀》提出“文外之重旨”,欧阳修《六一诗话》说:“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这种“文外重旨”的艺术追求,也成为中国电影人的艺术追求。我们看一下苏东坡的词《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据说费穆正是有感于此词而作电影《小城之春》。导演塑造的周玉纹和章志忱不正是墙里佳人和墙外行人吗?至于“多情却被无情恼”,我们看片中卧房听妹妹唱歌一段情景,镜头以周玉纹为前景,以章志忱为中景,以妹妹为后景,周玉纹听着情歌,心思翻滚,无心捣药;章志忱望着自己的昔日爱人,也是浮想联翩;此时镜头随着周玉纹把药拿给丈夫吃而缓缓移动,丈夫吃药时她又不断回望章志忱,等她回座时,镜头又变成前面的景深设计。通过这样的设计再加上妹妹优美的情歌,把周玉纹与章志忱的微妙关系和心理展现了出来,情、景、境融合在一起了。
三、叙事结构——民族影像的气质与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