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山居秋暝》这首诗是我国盛唐诗人王维的代表作之一,如果我们用柏拉图、朗加纳斯等人的西方文论的观点来解读这首中国古代诗歌,将得出什么样的不同的内涵呢?本文就来用西方文论的观点来解读一下这首诗。
关键词:《山居秋暝》;西方文论;解读
《山居秋暝》这首诗是我国盛唐诗人王维的代表作之一“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历来被人称颂,在这首描写自然的山水诗里,创造出了“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静逸明秀的诗境,兴象玲珑而难以句诠,在清新宁静而生机盎然的山水中,感受到万物生生不息的生的乐趣,精神神化到了空明无障碍的境界,自然之美与心境的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创造出空灵般的纯美境界。现在我们换一个视角,把这首诗放在西方文论的角度下,能得出什么样的境界呢?
一, 柏拉图的创作灵感论
“灵感论”在希腊古已有之,柏拉图则是集大成者。他说:“凡是高明的诗人,无论在史诗或抒情诗方面,都不是评技艺来做成他们的优美的诗歌,而是因为他们得到灵感,有神力配合着。”①也就是说,优秀的诗歌都是灵感的产物,而灵感则来源于神力。这种说法固然充满了神秘主义色彩,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也触及了灵感所具有的亢奋性、非理性、非自主性和创造性等特征,在柏拉图心目中,他认为有一种诗完全诉诸作者的内心世界和超验的东西。而获取这种东西的过程就是真善美的统一。这王维的这首诗中,作者在一场雨过后,空气清新,面对着明月、清泉、女子、渔舟,诗人有了创作的灵感,有了内心世界的涌动,才有这种柏拉图所说的“见到尘世的美”而回忆起“上界里真正的美”,在《山居秋暝》中,作者把这些景物和谐的构建起来,在大自然这个“神”下,我可以做这样的解读:作者眼前的景物是真的,作者内心是善的,各种食物构成的画面是美的。这种真善美的解读有些牵强,但是不论中西方作家,都揭示出艺术创造离不开现实美的触发,但是又不停留在对现实美的摹写上,而是从不完善的现实美去追求理想的美,由此王维在最后两句写此景美好,是洁身自好的所在,表达了自己的理想和情操。
二, 朗加纳斯的崇高论
朗加纳斯在他的《论崇高》中认为崇高的来源有五个方面:庄严伟大的思想、强烈激动的感情、运用辞藻的技巧、高雅的措辞和结构的卓越。朗加纳斯把崇高的思想看作是崇高的首要条件,“一个毫无装饰、简单朴素的崇高思想,即使没有明说出来,也每每会单凭它那崇高的力量而使人叹服。”②在《山居秋暝》中,作者崇高的理想在最后两句得到阐发:他在貌似“空山”中找到了一个世外桃源,找到一个心灵的皈依之地,所以他感叹“王孙自可留”这样的话语。本来,《楚辞·招隐士》说:“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但是作者却反其道而行之,舍弃官场,远离官场来洁身自好。王维曾官至尚书右丞,后又屡次遭贬,长期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在封建社会中,多少人想通过科举走上仕途,但是王维却表现出和别人不一样的理想,他这种远离仕途,归隐田园的理想,正式是朗加纳斯推崇的崇高思想,也是这首诗“崇高”的基础。在这首诗中,强烈激动的感情的确没有多少表现,但是作者营造的一个秋山雨后黄昏的迷人景色,娓娓道来的景物,含蓄的情感描写也不失“崇高”。在朗加纳斯《论崇高》中,他还强调情感的表达要恰到好处,感情的表现贵在真实、自然、得体、恰如其分,过分的矫情、滥情智慧产生相反的结果。因此这样看来,《山居秋暝》在感情上也是崇高的。在他后面三个条件中,“藻饰、措辞和结构”都是属于技术形式方面的条件。除了思想和情感外,形式技巧的运用也是看一个作品是否崇高的条件,“藻饰”就是根据表现的内容选用适当的词格。在《山居秋暝》中首句一个“空”字,渲染出天高云淡,万物空灵之美,而后的“照”与“流”,一上一下,一静一动,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照”字光色兼备,状态逼真,展示了一种月光泻下,透过树叶,光斑迷离恍惚的状态;而“流”字更显示出一种生机勃勃,一个“流”字活灵活现,尽显风流。在结构上,作者描叙的事物跟随着作者的视线而动,由近及远,从上到下,由陆地到岸上,有时间的推移:“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有空间的更迭:“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时间、空间完美的结合,使整首诗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如果说把五个方面的前面两个来自作者的天赋,那么后三者则是人为的。总之,王维的这首诗从这五个方面看都属于朗加纳斯认可的崇高的作品。
三, 卢梭的“返回自然”观
卢梭在《论科学与艺术》中提出“返回自然”的观点,这里的自然,显然是指他所肯定赞美的原始、古朴的生活,是卢梭基于对社会现实的不满而产生的一种社会理想。这种观点和王维的观点不谋而合,王维开元九年进士擢弟后调大乐臣,后贬为济州司仓参军。这一年,王维初次尝到官场失意的打击。而张九龄执政后,王维屡得升迁,而王维已无心从政,一直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王维的归隐有他消极避世的颓废倾向,但是在君权主宰一切的封建王朝里,这种半官半隐的生活恰恰是一种温柔的抵抗。卢梭的人生经历和王维也有相似之处,他十四岁变开始流浪谋生,做过徒弟、差役、乐师、私人秘书等。1750年发表的《论科学与艺术》一举成名,从此专事著述。从少年期起,卢梭便酷爱自然,十六岁时的一次远游让他沉醉在自然的美景之中。成名后的卢梭接受朋友的馈赠——一座环境优美的乡村小房子,开始了他的隐居生活。在这里,他文思泉涌,写了许多著名的著作,如政治学名著《社会契约论》(又译《民约论》),这是世界政治学史上著名的经典著作之一;教育学论著《爱弥儿》,简述了他那独特而自由的教育思想,不但对后来的教育学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其民主自由的思想也成为法国大革命的动力。这种“返回自然“的观点,在相隔达一千年的时空里,在王维和卢梭那里得到了完美的契合。
四, 席勒的《素朴的诗和感伤的诗》
席勒说:“诗的精神是不朽的,它绝不会从人性中消失“,”诗的概念不过是意味着给与人性以最完满的表现而已。”③现代人与古代人的人性不同,因而诗的类型也不同,他认为,古代的诗都是素朴的诗,现代的诗是感伤的诗,但是他有解释道:素朴的诗和
感伤的诗都是人性发展过程中的产物、又都是表现片面人性的产物,素朴的诗表现人的感性经验,感伤的诗表现人的理性情感,而理想的人性应该是感性和理性的统一,因此诗的理想应该是素朴的诗和感伤的诗的结合。那么《山居秋暝》这首诗,是素朴的诗还是感伤的诗呢?在这首诗中,作者为我们创造一个清新宁静的自然之美,各种事物在作者的眼中完美的结合,构成一幅和谐温馨的自然风景图。在对景物的描写上,作者是感性的,是有感而发,从这一点上看,《山居秋暝》这首诗是感性的;但是末句的“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却是作者面对这些美好景物的理性思考,是对自己现实生活前途的一种诠释,以自然美来表现诗人的人格美和一种理想中的社会之美,实际上他的行动也是这样做的。这是一种理性的情感。从这两个方面考虑,《山居秋暝》这首诗既是素朴的诗又是感伤的诗作者在这首诗中表达的理想是素朴的诗与感伤的诗的结合。
五, 浪漫主义观
浪漫主义作为人文精神的一种,从它诞生的那天起,就像空气一样弥漫于文学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浪漫主义文人赞美大自然,歌颂人性,强调个性的独立,用热情奔放的语言和想象来塑造形象,歌颂自然,自然在浪漫主义者心中有十分重要的意义,18世纪法国思想家卢梭在他的《爱弥儿》中全力肯定自然的意义:“无论何物,只要出于自然的创造,都是好的,一经人手就变坏了。”他的“回归自然”的口号,是为了打破封建等级制度而提出的。然后经过德国、英国、法国浪漫派的发展,自然成为他们歌颂的主题之一。在中国古代浪漫主义诗歌在盛唐时期得到长足的发展。王维的抒写隐逸情怀的山水田园诗,在西方文论中,就属于浪漫主义文学的范畴,在华兹华斯那里,他认为“诗的目的是抒发情感,歌颂自然和人性,诗是神谕的东西。”④这个观点在这首诗上也是适用的。而柯勒律治的浪漫主义诗学则强调诗是人创作的,能给人以审美快感的对立统一的事物,也就是诗歌要有统一物我的功能。在这首诗里,作者将景物完美的结合,给人以清新宁静的自然之美,作者又诗人通过对山水的描绘寄慨言志,将自己的理想融于山水之中,达到诗人与自然思想上的交融。这也符合柯勒律治的浪漫主义诗学观点。总之,这首诗在西方浪漫主义文学理论下解读,依然符合西方浪漫主义的基本观点。
六, 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法
弗洛依德认为,白日梦者和艺术家创作有很多相似的,首先是两者都不是乐天派,王维仕途不顺,肯定不是乐天派;其次是白日梦者的幻想起于现实中不能获得的满足,艺术创作起于艺术家潜意识中种种受压抑的欲望和冲动,艺术活动是种种欲望的替代满足,这里不能说是王维的官场不得意而创作作品,但是他创作隐逸情怀的山水田园诗确实是他一方面对当时的官场感到厌倦和担心,但另一方面却又恋栈怀禄,不能决然离去,于是随俗浮沉,长期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的写照,把自己的对社会,对仕途的情感通过田园诗的方式表现出来,或托物言志,或借物抒情,通过这样来满足自己在仕途上的不幸遭遇。再次就是两者都和时间有关系,游移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王维把对过去的遭遇的感情,对眼前的景物的感情和对未来的生活感情结合起来,王维这首诗,正是以自我为中心的,通过自我观察,将“他自己精神生活中冲突的思想在几个主角身上得到体现,”在他看来,山、水、明月、石头、竹林、渔舟都是他思想感情的主角,然后用几个动词“照”、“流”、“喧”、“动”把他们串联起来,赋予他们生命,把自己对自然生活的向往有所寄托。
弗洛依德还认为,人除了有对权力、财富、名誉、地位追求的野心外,还有对欲望的发泄以及性欲的排遣的要求,艺术家通过自己的天赋和运用艺术的手段把压抑的性欲转化为艺术品。在这里,我们把《山居秋暝》看做是王维对性欲得不到满足的一种解读,他当时被贬,远离繁华喧闹的长安,在这里没有友人相陪,没有侍女服侍,肯定是空虚寂寞,只能写这样的田园诗来排遣自己的压抑。
总之,用西方文论的很多观点都可以重新解读这首诗,例如伽达默尔的阐释学、瓦莱利的象征主义等等,每一种解读都赋予这首诗新的魅力和内涵。
注释:
[1]柏拉图:《文艺对话集》,朱光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
[2]伍蠡甫主编:《西方文论选》上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
[3]《歌德谈话录》,朱光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
[4]华兹华斯:《抒情歌谣集·序言》,朱光潜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
参考文献:马新国:《西方文论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