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一书是中国古典文学四大名著之一,其回目可谓是中国古典章回小说回目的典范,曹雪芹日炼月锻的文字功底,对语言文字本身情趣的利用,使语言文字意义上、声音上、形体上附着的风致来增强了话语文章的情韵。这种对文字情趣的使用产生辞趣,相应地表现为意趣、音趣、形趣。翻译时,译者应竭尽所能地再现文字的这三种辞趣。然而任何一种语言都有其独特的文字和语音,两种不同语言在这两方面不可能有相通之处,所以要在音、形上达到完全的契合,几乎不可能。这时译者所采取的不同翻译策略影响辞趣再现的效果。本文通过比较杨译和霍译对《红楼梦》中回目的意趣、音趣、形趣三种辞趣的再现,看杨译和霍译对归化、异化翻译策略的选用。
一.归化与异化的翻译策略
归化和异化这对翻译术语是由美国著名翻译理论学家劳伦斯韦努蒂(Lawrence Venuti)于1995年在《译者的隐身》中提出来的。归化是要把源语本土化,以目标语或译文读者为归宿,采取目标语读者所习惯的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异化是“译者尽可能不去打扰作者,让读者向作者靠拢”。采取相应于作者所使用的源语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即以目的语文化为归宿。以下就从回目三种辞趣的翻译看杨霍归化与异化翻译策略的选用。
二.从意趣的再现看翻译策略的选择
“辞趣”是陈望道先生在《修辞学发凡》中提出的一个术语。汉字是形、音、义三结合的符号系统,语言是音和义相结合的符号系统。从语义上看,在修辞中经常采用语义双关、对仗等修辞手法。(陈望道232—235)如第七十一回:
嫌隙人有心生嫌隙 鸳鸯女无意遇鸳鸯
杨译:Lady Xing feeling wronged puts Xifeng in the wrong; Yuanyang happens upon two lovers.
霍译:Lady Xing deliberately humiliates her daughter_in_law; And Faithful inadvertently interrupts a pair of love birds.
两种译文的首句都有使用还原和实指,杨译的“Lady Xing feeling wronged”、“Xifeng in the wrong”还原出“嫌隙”的两层意思,且字数相同,同样地构成了辞趣;而霍译的“Lady Xing”、“her daughter_in_law”只表达出双关的两层意思,却很难再现原文的辞趣。后一句的译文却大不相同:由于中国文化中鸳鸯以对鸟代人有象征情侣之义,杨译用“lovers”来代表“鸳鸯”传递了中国文化,且与前句“Yuanyang”也构成了辞趣,再现了中文版本中“鸳鸯”一语双关的用法;霍译用“faithful”、“a pair of love birds”只能表达出意思,实难再现原文的辞趣。
从杨的译本我们可以看到,为了传递中国“鸳鸯”文化时,杨译为“two lovers”以鸟喻人;采用的是异化的翻译策略。霍克斯为了易于西方读者理解,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将“鸳鸯”译为“a pair of love birds”。
三.从音趣的再现看翻译策略的选择
辞的音调,即利用语言文字的声音以增加语辞的情趣所形成的现象。音趣的“趣”,主要是对汉字“音”的利用。《红楼梦》回目注重音韵主要体现在叠音、叠韵、双声、平仄上。如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杨译:An eloquent maid offers earnest advice one fine night;A sweet girl shows deep feeling one quiet day.
霍译:A very earnest young woman offers counsel by night; And a very endearing one is found to be a source of fragrance by day.
“情切切”与“意绵绵”叠音使用非常巧妙。在杨的译文中,译者在前半句使用了双元音[ei]、[ai],在后半句尽量使用了长元音[i:],加上辅音m、t、d、f等的配合,把原文“情切切”、“意绵绵”的柔美音律和节奏委婉表达了出来。“良宵”译作“one fine night”双元音[ai]的使用帮助表达出了良宵的婉约柔美。在霍的译文中,译者用程度副词“very”更多是传达了“切切”和“绵绵”的意思,音韵上少了几分质美,但“earnest”、“endearing”同为元音字母e开头的单词对仗使用倒也弥补了一些“良宵”、“静日”译成“by night”、“by day”也构成了对仗,让回目也富有节奏,但缺憾有是有的,这样的处理没体现出“良”和“静”的意境。
在再现原回目的音韵美的过程中,两位译者都采用了精妙的艺术手法和策略,各有千秋。总体来看两位译者都竭力再现原回目的意义和韵律的美感。杨宪益先生为了传递中国古典诗文独特的艺术特点而采用了异化的翻译策略。霍的译本也在再现这回目的音趣之美的同时为了让英语国家的读者读懂原文,为此他采取了归化的翻译策略。
四.从形趣的再现看翻译策略的选择
形趣即利用汉字、图形、符号的形体或汉字结构的书写款式所表现出来的游戏效果。这种趣味是可以直观感知的。(陈望道239)《红楼梦》回目由结构相同的句子成分组成,基本都是“三二三”式的基本句型,这样给人抑扬顿挫之感。但英语字是线性结构,单词长度不同,要再现汉字的形式对仗工整的形趣,十分考验译者的文字功底。为了克服这一困难,两位译者都选用了每个回目上下句式结构,尽量保持上下句式结构相同,体现原文的形式美。如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
杨译:A torn fan wins a smile from a maid;A pair of unicorns suggest a match.
霍译:A torn fan is the price of silver laughter; And a lost kylin is the clue to a happy marriage.
这一回目讲的是宝玉为能博得他的爱婢晴雯一笑,撕了自己珍贵的扇子,一对金麒麟成就了日后宝玉和史湘云的婚事。杨译和霍译都采用了主语+谓语+宾语的结构,杨译的谓语“wins”、“suggest”紧接宾语“a smile”、“a match”即再现了原文形式又挖掘了原文深层含义;霍译谓语都
用了be动词“is”,宾语为名词+介词结构,保持了形式的工整对仗。
在再现《红楼梦》回目的形趣的过程中,纵观杨霍两个译本,可以发现霍译很显然用词拖沓,没有突出章回目录的简洁性,笔者认为这里很大的原因在于译者采取的是异化的翻译策略;而杨宪益先生较多地采取了归化的翻译策略,在用词上尽量再现中文的表达习惯和句式,表达简洁。
综上所述,通过对比两位大家在《红楼梦》回目的意趣、音趣、形趣三方面的再现,可以发现杨宪益夫妇为了把中国文化介绍给外国读者,采取了以原语文化为归宿的原则即异化的翻译策略。而霍克斯为了便于译文读者接受这部中国的古典文学,采用了以目的语文化为归宿的原则,即归化的翻译原则。即使是著名的大翻译家,要做到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统一也是非常困难的,翻译《红楼梦》这样的古典文学巨著更是难上加难。他们的译作不仅是对翻译理论一次伟大实践,也为翻译研究引领了新方向。
参考文献:
[1]A Dream of Red Mansions (in three volumes),translated by Yang Hsien-yi and Gladys Yang, Foreign Language Press, 1978.
[2]The Story of the Stone (in five volumes), translated by David Hawkes, Richard Clay ltd, 1986.
[3]Venuti L.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a History of Translation.London:Routledge,1995.
[4]陈望道.修辞学发凡[M]. 上海: 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1.
[5]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三秦出版社,1992.
[6]刘永良.《红楼梦》回目语言探美[J]. 红楼梦学刊,1998(3).
[7]王宏印.《红楼梦》回目辞趣两种英译的比较研究[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2(1).
蔡陶,四川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