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中国共产党建党初期国家统一思想涵盖了其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国家统一思想的基本内容,“三次论战”中奠定了国家统一思想的阶级性基础,深刻分析了中国实现统一的最大障碍,总体阐发了自身所肩负的国家统一历史重任,初步认识中国******在国家统一中的相对积极作用。同时,武装斗争、革命军队及中国******在国家统一中的地位等问题在这一时期的中共国家统一思想中还没有达到真理性认识。
〔关键词〕 中国共产党;建党初期;国家统一
萌芽时期的中国共产党国家统一思想既奠定了其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国家统一思想的基础,又需要在实践中完善与发展。
一、“三次论战”中奠定中共国家统一思想的阶级性基础
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后,初生的马克思主义者经历了三次论战,蕴含在论战中的中共国家统一思想有了初步的展现。第一次是“问题与主义”之争,实质是中国需不需要马克思主义,需要改良还是需要革命之争;第二次论战是关于社会主义是否适合中国的争论,实质是中国走社会主义道路还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争论;第三次是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同无政府主义及修正主义的论战,实质是国家观与政权观的论战。三次论战从表面上看与中国国家统一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实际上与国家统一是密不可分的,三次论战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关于国家统一的理论广泛传播的过程,在中国不统一的状况下探索中国社会发展道路问题、政党问题和政权问题,讨论中国应当选择何种社会发展理论、何种政党制度、何种国家发展道路,无论如何是绕不开国家统一问题的,因为这些问题与中国统一问题都是政治问题,而且国家统一问题贯穿于这三个问题的解决之中。
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在论战中获得并且坚持了正确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而对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思想的坚持与发展成为中共国家统一思想中的阶级性国家统一的基石。关于中国阶级状况,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指出:“有人以为中国无阶级,我不承认。只因小工小农不识不知,以穷乏惨苦归之命,一旦阶级觉悟发生,其气焰必不减于西欧东欧。”因此中国应“准备做俄国的十月革命”。〔1〕关于无产阶级专政,早期马克思主义者认为:“无产阶级专政乃是一个唯一无二的方法。舍此无方法,试问政权不在手,怎样去改造社会?怎样去组织共产主义的生产与消费?”〔2〕这种把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与取得政权结合起来考查的方法达到了当时人们认识的最高水平。由此他们提出了中国社会的发展道路: “挟着经济改造底的热忱,加入城市底工人中和乡村农民中共同生活,默运潜移,使工农都觉悟,大家起来****游闲阶级坐食、劳动阶级劳而不食的旧社会,建立共同消费、共同生产的新社会。”〔3〕这实际上是提出了用暴力革命方法解决中国政治问题的思想。
伴随思想的进步与发展,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已经能把中国共产党的使命与中国统一联系起来,进而阐明解决中国政治问题的重要方法。他们认为中国共产党有两大使命,第一是经济使命,第二是政治使命,封建****主义的统一已经远去,“代议政治在中国虽说试验底岁月尚浅,而就一般的教育缺乏及中上阶级之****无能力看来,代议政治在中国比在欧美更为无缘。所谓国会、省议会、县议会无不演出种种怪状丑态,简直到了末路了;所谓‘议字号’的先生们,在人民头脑中比粪坑还臭千百倍。什么武力统一,最好也不过象民国元二年光景;什么联省自治,不过是武人割据改换了一个名称。试问南北各派政党,那一派免了鼠窃狗偷,那一派有改造中国底诚意及能力?全国民在这旁徨歧路之中,那一派人是用光明正大的态度,挺身出来,硬起铁肩,担当这改造政党、改造政治、改造中国底大责任呢?这就是我们共产党在中国的政治使命。”〔4〕也就是说,君主****已被扫除,西方代议制也不适合中国的政治现实,中国现有各党各派所提的“统一”与“自治”,实际上出自各党各派之私利,并不是诚意解决中国的政治问题,真正有诚意与有能力解决中国政治问题与实现中国政治统一的,只有中国共产党。
二、深刻分析中国实现统一的最大阻碍
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标志着古老落后的中国出现了全新式的、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南的、统一的和唯一的无产阶级政党。面对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不统一的局面,民族矛盾与阶级矛盾交织的复杂环境,中共认识到了国家统一的最大阻碍是国际帝国主义、国内封建军阀及二者的相互勾结,这是对中国国家政治局面的最科学认识。
在对当时的中国国情进行科学考察的基础上,中共认为中国近期是不能实现国家统一的,“除开张绍曾等一班妄人,谁都晓得在最近期间内是不能的。因为国内各派势力在现在是无法使他们统一”〔5〕。不能统一的原因在于,“现在的中国,军阀的内乱固然是和平统一与自由之最大的障碍,而国际帝国主义的外患,在政治在经济上,更是箝制我们中华民族不能自由发展的恶魔”〔6〕。这种把帝国主义、封建军阀与国家统一联系起来进行考察的思想,是中国国家统一思想的科学性与进步性的重要表现。
首先,军阀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对中国的统一产生了严重的影响,这种影响是:“中国本部是在军阀封建割据之下。吴佩孚一派军阀企图以武力统一南北,现又恢复旧国会以为统一的入手,这些均不能做到南北统一。现在中国本部做不到和疆部统一,因为这些地方的经济情形,和本部不同,他们互相也有差异。”〔7〕中共认为,中国全部统一的实现首先建立在****封建制度的军阀的基础之上,“封建式的军阀不消灭,行中央集权制,便造成袁世凯式的皇帝总统;行地方分权制,便造成一班武人割据的诸侯”〔8〕。
其次,帝国主义者通过和封建军阀进行种种勾结,成为影响中国国家统一重要外因。帝国主义利用中国军阀,阻挠中国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发展,“造成军阀势力下之有名无实的统一政府做美英日的共同工具的计划”〔9〕,因而中国的军阀们“一面受外国资本帝国主义者的利用唆使,一面为自己的利益把中国割据得破碎不全”〔10〕。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相互作用的结果,就是“即使中国现在能出现一个所谓统一政府,但列强的压迫不去,军阀的势力不除,中国是万难实际统一的,而且内乱还会不止呢”〔11〕。
基于对国家不统一内部原因的认识,中共认为国家统一的过程将是艰苦而曲折的,这首先是因为帝国主义已经是协调着步骤来侵略中国。“中国的分裂于国际资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本是不利的;但由民主派统一中国,较之民主、军阀两派混乱中国,于国际资本帝国主义更不利;只有由反动政治完全霸占中国于他们就最利。”〔12〕其次是因为中国社会经济落后,民主政治不成熟,是最便利于军阀统治的。“我们从内外政治经济的情势上,可以断定中国目前及最近之将来,必然是反动军阀支配的天下。这个期内是外力和军阀勾结为恶,是必然成功一种极反动极混乱的政治的。但政治愈反动愈混乱的结果,是必然要激起全国国民的革命观念,国民的组织能力也会要一天进步一天。”〔13〕尽管如此,中共对国家统一的前景充满信心: “我们只知道现在是混乱时代,断不是和平统一时代,政治是只有更反动更混乱的;但这是和平统一的来源,是革命的生母,是民主独立的圣药,大家不可不知道。”〔14〕
三、总体阐发自身所肩负的国家统一历史重任
面对国家不统一的客观严酷现实,中国主要政治力量都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但由于阶级地位、根本立场与考察方法的不同,所推出的方法是不同甚至是矛盾的。代表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中国共产党,在国家统一的利益层面上,提出了统一最符合人民利益的思想。“现在最大多数中国人民所要的是什么?我们敢说是要统一与和平。……为什么要统一?因为在军阀割据互争地盘互争雄长互相猜忌的现状之下,战乱是必不能免的,只有将军权统一政权统一,构成一个力量能够统一全国的中央政府,然后国内和平才能够实现,所以大家都要统一。我们敢说,为了要和平统一而推倒和平统一障碍的军阀,乃是中国大多数人的真正民意。近代民主政治,若不建设在最大多数人的真正民意之上,是没有不崩坏的。”〔15〕民意基础上的国家统一,是符合人民利益的国家统一,这样的国家统一必须由先进政党通过社会革命的方式来完成,没有社会革命,就没有中国的统一。
中共对自身肩负国家统一使命的阐发,是通过对自身社会革命使命诠释来体现的。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通过的党纲明确规定:“党的根本政治目的是实行社会革命”,“革命军队必须与无产阶级一起****资本家阶级的政权,必须支援工人阶级,直到社会的阶级区分消除为止;承认无产阶级专政,直到阶级斗争结束,直到消灭社会的阶级区分;消灭资本家私有制,没收机器、土地、厂房和半成品等生产资料,归社会所有”〔16〕。分析这个纲领可以看出,尽管刚成立的中国共产党对中国的阶级状况、阶级关系、革命道路的认识还不是清楚、完整与全面的,但这个纲领正式表明了中国共产党要担负起通过社会革命改变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决心,确定以实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为党的根本目的,确定在社会变革中要坚持无产阶级专政,认识到了在****资产阶级政权中必须有革命军队参加,这实际上涉及了中国国家统一中的几个重要问题,即国家统一的领导者是中国共产党,根本目标是社会主义,方法是社会革命,重要支柱是革命军队。
在对自身肩负国家统一使命阐发的基础上,中共提出了明确的国家统一目标,这就是“(1)消除内乱,****军阀,建设国内和平;(2)****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达到中华民族的完全独立;(3)统一中国本部(包括东三省)为真正民主共和国;(4)蒙古西藏回疆三部实行自治,为民主自治邦;(5)在自由联邦制原则上,联合蒙古,西藏,回疆建立中华联邦共和国”〔17〕。 在如此明确的国家统一之下,中共坚决反对两种虚假的国家统一,一是借联省自治而割据地方,一是借统一国家而穷兵黩武,“真正的统一民主主义国家和国内的和平,非****军阀和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是永远建设不成功。因为中国还是军阀把持和割据的时代,故在现今‘统一’呼声之下,发生两种矛盾的现象:一派军阀假联省自治的名义实行割据,同时他派军阀假统一的名义压迫南方的民主革命和蒙古的自治,以增长自己的权威。两派所假借的名义虽然不同,而其各想延长武人政治的命运,则是一样的”〔18〕。所以中共提出应当反对割据式的联省自治和大一统的武力统一,建立一个真正民主共和国,“这才是真正民主主义的统一”〔19〕。
四、初步认识中国******在国家统一中的相对积极作用
国家统一是中国最重要的政治实践之一,而这一政治实践与中国当时存在的各种政治力量有着密切的联系。中国共产党要成为国家统一的主导者,必须正确处理与其它政治力量的关系,壮大有利于国家统一的力量,开拓有利于国家统一的局面。反帝反封建的时代特征,孙中山领导的中国******的阶级基础、群众基础及基本立场,当时中国******所控制的南方区域政权的现实,加上苏联共产党与共产国际的推动,促使中国共产党开始与中国******合作进行社会革命。在国共合作中,中共对中国******在国家统一中的相对积极作用有了初步的认识。
中共在成立之初对其它政党和政治力量采取的政策是较为激进的,党的一大所确定的政党政策是:对现有其他政党,应采取独立的攻击的政策。在政治斗争中,在反对军阀主义和官僚制度的斗争中,在争取言论、出版、集会自由的斗争中,我们应始终站在完全独立的立场上,只维护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其他党派建立任何关系。〔20〕这表明当时中共对中国政党政治现实的认识还有待提高,当然对******的积极作用也还没能了解。直到1922年4月,陈独秀致信维经斯基,反对共产党员及青年团员加入******,他的理由是:共产党与******革命宗旨及所据之基础的不同,******没有明确的党纲,******联美国、联张作霖及段祺瑞等投机政策,******对共产党的防范,共产党各区开会议决绝对不赞成加入******等,实际上在这时中共的政党政策还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随着中共对中国国情认识的加深,特别是对中国军阀割据、不能统一的政治现实认识的加深,其政党政策逐步发生了变化。
一段时间后,中共认识到了联合******等革命民主派向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斗争以争取国家统一的重要性。“因为这种联合战争,是解放我们中国人受到列强和军阀两重压迫的战争,是中国目前必要的不可免的战争。”〔21〕而******还能够进行反封建斗争的原因在于:“中国的资本主义,已发达到一种程度,中国资产阶级已能为他们自己阶级的利益反对封建制度的军阀了。世界的帝国主义者为了在中国造成他们各自更大的特殊势力他们又争相扶助中国封建的军阀,使中国方兴的资产阶级的发达遭着非常的阻碍。”〔22〕像中国这样的封建势力残酷统治的国家,形式上法律和有限舆论都没有什么效力,人民的生命与财产没有保证,资产阶级反封建也是一种革命,无产阶级要取得反封建的胜利,联合资产阶级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共同的敌人。“武人倚靠外力割据纷争的现状,为资产阶级势力及劳动运动得集中最大之障碍,吾人应该反对军阀的分治主张,而赞成资产阶级的国民统一运动,并促进代表资产阶级的民主派互相结合,而极力反对其互相分裂或反与军阀合作;然在国民统一运动未能集中时,若有由一地方人民奋起反对一地方军阀统治的自治运动,……则吾人亦宜赞助之,以消灭一部分军阀势力及减少一部分帝国主义之侵略。”〔23〕
中共在分析******的地位和作用时认为,“******虽然有许多缺点与错误,然终为中国唯一革命的民主派,自然算是民主的联合战线中重要分子,在******为民主政治及统一政策争斗时期,无产阶级不但要和他们合作参加此争斗,而且要在******中提出反对帝国主义及为工人阶级利益与自由的口号,以扩大其争斗”〔24〕。由此中共提出了努力造就******成为国家统一主要力量的想法,“依中国社会的现状,宜有一个势力集中的党为国民革命运动之大本营,中国现有的党,只有******比较是一个国民革命的党,同时依社会各阶级的现状,很难另造一个比******更大更革命的党,即能造成,也有使国民革命势力不统一不集中的结果”〔25〕。同时,中共认为******不是为无产阶级利益争斗的政党,一定时期有可能与最反动的黑暗势力(如张作霖,段祺瑞,曹锟等)携手或与帝国主义者妥协,所以要保持自己的独立组织于联合战线之中。“我们加入******,但仍旧保存我们的组织,并须努力从各工人团体中,从******左派中,吸收真有阶级觉悟的革命分子,渐渐扩大我们的组织,谨严我们的纪律,以立强大的群众共产党之基础。”〔26〕
萌芽时期的中国共产党国家统一思想,表达了一个无产阶级政党面对半殖民地半封建国情下国家不统一政治局面所应有的态度、目标和策略,涵盖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共国家统一思想的基本内容。但由于党还处于幼年时期,没有坚实的革命实践支撑,也缺乏充分的理论准备,这一时期的中共国家统一思想还很不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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