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数助词“来”的语法化演变动因与机制探析
我们发现,概数词“来”语法化的动因主要是语言接触和频率效应与重复,其语法化的机制包括隐喻与转喻以及竞争机制。以下是我为大家分享的关于概数助词“来”的语法化演变动因与机制之论文范文。
摘要:“来”是现代汉语中的基本词汇,使用频率很高,用法错综复杂。本文基于北京大学CCL语料库,对上古、中古、近代和现代概数助词“来”的形成和发展状况进行分析,通过数据统计和语料分析的方式寻找其语法化的动因与机制。本文对概数助词“来”的深入挖掘,不仅有助于深化对概数助词产生条件和发展的认识,也可以为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概数词语教学提供一些依据与思路。
关键词:来 语法化 动因 机制
一、引言
前人时贤对“来”的语法化做了较多的研究。如吕叔湘(1957)认为概数词“来”最早应该产生于“以来”。太田辰夫(1987)认为“来”至唐代不仅可以表示位置上的靠近,也可以表示心理上的。曹广顺(1995)、江蓝生(1995)、蒋冀骋和吴福祥(1997)讨论了助词“来”和事态助词与动态助词“来”的语法化轨迹。王国栓(2003)对比了“来”和“去”的语法化脉络。石毓智(2003)认为动趋短语受双音节化趋势、共现频率、紧邻句法环境等因素的制约。我们认为现有研究多从起源的角度探讨动趋式结构的语法化,对概述助词“来”的语法化路径和动因研究还有所欠缺。本文基于北大古代汉语语料库,针对概数词“来”的形成与发展系统探讨其语法化演变动因与机制。
二、概数词“来”的形成与发展
(一)概数词“来”的形成过程
学界一般认为概数词“来”源自“以(已)来”(吕叔湘,1957;太田辰夫,1958;江蓝生,1984)。我们通过语料库调查发现:先秦时期,“来”作为时间方位词多出现在“以(己)来”中,且前多用“从、自”加以辅助,表示从一个时间点开始的一段时间。放于小句句末,不同于“来年、来岁”等。如:
(1)吾先人以善事君,成名十诸侯,自斗伯比以来,未之失也。(《国语卷十八·楚语下》)
在汉代以后的文本中,“以来”表现出两种趋势:一是“以来”的使用频率增加;二是“介词……以来”使用频率降低,可以单独使用“时间+以来”表示一段时间,这就为后来概数词的产生提供了结构上的条件。由“以来”可以省略为“来”,最早可见于南北朝,至唐五代已经变为普遍现象,与“以来”共用。如:
(2)小人母年华百岁,包疾来久,若蒙官一脉,便有活理。(《世说新语·术解》)
(3)是知虑之与伏,古来通字,误以为宓,较可知矣。(《颜氏家训》)
(4)妾见厅前枯井,三二年来无水。(《敦煌变文选》)
以上“来”都可译为“以来”,这是“来”虚化为概数词比较关键的一步。至唐代,“以(已)来”的`使用范围扩大,不再单指时间段。
(5)远公也不归旧寺,相去十里已来,于一峻岭上,权时结一草庵。(《敦煌变文选·惠远外传》)
例(5)中的“已来”表示区域、地方范围;例(6)中的“以来”指人或事物,表示人或事物的范围。可见“以来”的应用范围扩大,可以表示时间、地点、人物等。
在中古汉语中,概数词“来”有六种组合位置:“数词+来”“数词+量词+来”“数词+来+量词”“数词+量词+来+名词”“数词+量词+来+形容词”“数词十来+名词”。在近代汉语前期,概数词“来”的位置还没有确定,除了“数+来+量”自使用之初数词为十以上以外,其他格式对前面数量词并没有要求。
唐以前,概数词有“许、约、余”以及用数词相连表示一个约数。而自概数词“来”产生后,与“许”有共同的语法功能,《行记》中“许”的用例多于“来”,表明“来”正在兴起。宋以后,助词“许”逐渐衰落,“来”便逐渐取代了“许”,成为近代汉语中常用的一个概数词。
在语义上,余光中(1999)认为“来”表示“多”。《入行记》:“骑马军二百来,步军六百来想计骑步合千人。”只有“来”表示“多”,才可以理解“合千人”。江蓝生(1984)认为,概数词“来”在近代汉语里最初只表示不超过某个数。《洛阳花木记·说郭》:“每株上只留花头四枝已来,余者皆可截”,先限制所留为“四枝”之内。
可以看出,“以来”是表示某个范围以内,所表范围向一端延伸。同“以来”具有同样语义功能的“来”也表示某个范围以内。后因“来”的使用逐渐代替了“许”,“来”开始附加了“许”的语义,从原来只向一端发展变为向两端扩展,开始表示“左右”义,可兼表示略多或略少,这是“兼并”了“许”的原因。
由此可解释现代汉语中对“来”理解的分歧原因。有些地区使用的“来”认为是“少”,有些地区认为是“多”,有些地区认为是“左右”。这些分歧源于近代汉语中“来”在各地方言中的虚化程度不同。
(二)概数词“来”在近代后期的发展变化
近代后期,概数词“来”在句法位置和句式的选择上都有了很大发展。首先,句法位置逐渐确定。“数词+来”“数词+量词+来”存活的时间并不长。宋以后,“来”同“以来”分工明确,除了可以共同表示一个时间段,如“几年来”以外,表示概数的带有“来”字的词组必须让名词或量词煞尾,不能把“来”放在最后。如:
(7)两个同伴多不上二十来年纪,他们多不是清白之人。(《初刻拍案惊奇》卷三十四)
(8)我自出家来,与人写经写疏,得人衬儿,积有百来金。(同上)
在近代汉语中,“数+名”格式,如“三百金”是成立的,因此在加入概数词“来”以后也依然成立,但是随着汉语量词的发展,数词直接与中心语搭配的情况减少。清代文学中,我们已经难见到这种格式。至清末,概数词“来”的使用在句法位置上逐步稳定下来,并沿用至今。
清代文学作品中,“数+来+名”结构对后面名词已经有了限定。在表示概数时,“来”后的名词仅限于“人”和表示时间的“天、年”。如:
(9)平儿采了一枝芍药,大家约二十来人传花为令,热闹了一回。(《红楼梦》第六十三回)
(10)不到十来天工夫,他便接连着奉了两个札子,……(《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一回)
近代初期的汉语中,除了“数+来+量”格式以外,其他格式中的数词可以是个位数、多位数、末尾为零或者不为零,即对数词并没有限制。下面仅对近代汉语中稳定后的句式结构进行考察。
(11)十五来年,你偷我二百七十贯钱。(《警世通言·万秀娘仇报山亭儿》)
(12)邓门上一见雕镂精工,爱不释手,登一登分两,有二十来两重。(《文明小史》)
(13)打开看时,里面有百十来块洋钱,……(《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14)此处安设有铜铁栅栏,栏栅的柱子是四方的,有一尺来宽,一尺来厚,……(《三侠剑》)
(15)老英雄进城找个清静地方,候至二更来天,绕到府狱东墙外。(《三侠剑》)
例(11)~(15)是概数词“来”的五种搭配:“数十来+量”“数+来+量+形”“数+来+量+名”“数+量+来+形”“数+量+来+名”。例(11)不同于现代汉语,数词可以是尾数不为零的数字,这种情况在明清时期还存在,但使用并不广泛。
例(13)中,“来”前面的概数数词不再像唐五代时期由两个相邻数字组成,而只有“百十”这一个形式,其他词不再使用。十以内的数词选择使用“数词+量词+来+名词”和“数词+量词+来+形容词”的格式,因此可以推断,至清时,概数词“来”的句式对数词有了要求。
三、“来”的语法化动因与机制
上文对“来”在各个时期的语法现象进行了分析,下文将对其产生和发展的动因及机制做探索。
(一)“来”的语法化动因
语言的变化有两个因素:语言的外部与内部环境。针对“来”的发展,具体表现在外部的语言接触和内部的高频重复两方面。
语言接触是社会语言学的概念,包括语言与语言之间以及语言内部的接触,受到社会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它是丰富语言的重要方式之一。在“来”的发展过程中主要受到民族融合的影响。魏晋南北朝时期,南北征战,人口流动较大,伴随而来的是语言的融合。“来”在这一时期表现十分活跃,趋向补语在这一时期得到充分发展,并为其他词性与用法的产生与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唐朝大一统,思想文化开放,全国范围的文化交流频繁,“来”作为概数词至迟在唐朝已确定形成。
再来看高频重复动因。Haspelmath(2001)认为:“一个语法化的候选者相对于其他参与竞争的候选者使用频率越高,那么他发生语法化的可能性越大。”Bybee(1994)也强调语法化最重要的一个特征就是重复,促使一个词语语法化进程的必要条件是它具有足够高的使用频率。“来”是汉语中的基本词汇,使用频率很高,而高频功能往往成为语法化的始源。
(二)“来”的语法化机制
“来”的语法化过程主要包括隐转喻和竞争两种机制。语法化中的重新分析与类推主要是通过隐转喻实现。以概数助词“来”的形成为例。从“不速之客来”到“两千来年”是一个隐喻引申的结构,但是看不到两个“来”之间的诱导关系,而实际上这两者之间是有连续体的,通过中介转喻实现虚化,即“来”通过中间连续体的过渡实现了从动词向概数词的变化。
竞争机制指“来”与其他具有同一功能的词之间的竞争,与之竞争的词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多个,一般情况下受到使用频率的影响。概数词“来”战胜其他词,巩固自己的用法。概数词“来”经历了“以来”到“以来”与“来”同用到“来”的竞争过程,并最终代替“以来”成为用法较为稳定的概数词”来”。
四、结语
本文通过分析概数助词“来”的形成和发展,基于数据统计和语料分析探讨了“来”的语法化动因与机制。我们发现,概数词“来”语法化的动因主要是语言接触和频率效应与重复,其语法化的机制包括隐喻与转喻以及竞争机制。“来”的发展并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关联的,“来”具有多种语法意义,其中本文所探讨的概数助词“来”已经与“来”的基本义相去甚远,但不同语义的“来”之间存在内在联系。“来”的功能和意义都存在由实变虚的语法化过程并在其语法化过程中呈现出单向性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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