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幕还是落下了,筱燕秋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退出了戏台,她的学生春来取替她登台演出了。 筱燕秋默默地化好妆,身穿薄薄的戏装走出了剧场,她站在路灯下面对自己说:“我要唱,我不能不唱,我要唱给天,唱给地,唱给我心中的观众。” 筱燕秋舞着长长的水袖唱了起来,她唱的是那样的美,那样的酣畅。 十字街头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筱燕秋一个演员和乔炳璋一个观众。 每次回顾《青衣》眼前最先浮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竟然像一株美丽的花儿植在了心中,生根,发芽,已经溶入心中了。那股苍凉,那番孤寂,总会把我从迷幻的想象拉回到逼仄的现实。 一直是深深被筱秋燕这样一个孩子——“黄连投进苦胆胎,命中就有两根青衣的水袖”感动着。这样一个在执著的追求中迷失自己的悲剧形象,“嫦娥”是她一生的追求,为了“嫦娥”她放弃道德与人的尊严,与老板上床,为了“嫦娥”,她拼命减肥,为了“嫦娥”她疯狂的人流,为了实现“嫦娥”梦,她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最终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徒弟春来,于是她迷失了、崩溃了、疯狂了。这样的追求太过于多舛了。 人生布满梦想和伤痛的复杂境遇,社会生活与内心生活充满了矛盾、焦虑,燕秋却是一个为梦甘死的烈女。 《青衣》故事简单,但蕴涵非常深厚。它描写的主人公是一位富有才华的京剧演员筱燕秋。二十年前,十九岁的筱燕秋在《奔月》中饰演“嫦娥”而一举成名,她对艺术有一种执着的追求,在她眼中她才是真正的嫦娥,由于人性的弱点,名利心膨胀,想独霸“嫦娥”一角,对自己的老师李雪芬出手造成了伤害,从此筱燕秋再没登台,被调到戏校任教。二十年来,她无论周围环境和个人境遇发生多大的变化,她都始终心怀重返舞台的梦想,把“嫦娥”视为自己的全部与人生价值的最高追求。后来,因烟厂老板怀旧,出资重拍《奔月》,筱燕秋为了达到目的,折磨自己,发疯似的减肥,以至于在排练中出现“刺花儿”,不惜与老板上床,不顾后果的人流,甚至为了挽留徒弟春来又违心的允诺徒弟春来当A档,自己当B档,但后来她就像嫉妒师傅一样,如今嫉妒之心已转移到年轻漂亮的徒弟身上,到了临演出的时候,她不但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反而连演四场不肯罢休,还要抢演第五场,最终没有阻止,在观众对春来的一片叫好声中,筱燕秋在门口边舞边唱,最终陷入了疯狂,她的精神崩溃了。 一个天生的艺术精灵,偏执、骄傲、美丽。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不懂得世俗生存术,天生要在世俗生存中败下阵来的人,世俗就是这么可怕,难容洁净之人。一个天生的艺术家是那么一点以自我为中心的,是有那么一点会混淆戏与人生活的,是有那么一点单纯与任性,是不会避开陷阱,有时反而直直地朝着陷阱走去的人,她只是在无意中伤害别人同时更深地伤害了自己。 有人说筱燕秋的悲剧就在于她对艺术的执着追求是崇高但在这一过程中她的人性贪婪虚荣和妒忌等弱点得到不应有的放纵和滋养。但我想说,我们不是她我们怎能妄加判断她是苦痛的呢。我总以为为了理想追求的人是幸福的,即使遍体鳞伤,路遥马亡。我们局外人又怎能了解局中人的苦与乐呢。 人的一生是苦痛挣扎的。却因有梦,而又像是天籁一般动听。人的一生其实就是不断地失去自已挚爱的过程,而且是永远的失去,这是每个人必经的重大伤痛,而我们从筱燕秋的微笑中看到了她的释怀,看到了她的执著和期盼。生活中充满了失望和希望,失望在先,希望在后,有希望就不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