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豪放之中重意境 元散曲分为豪放、清丽两派,马致远是豪放派代表作家之一,历来被称为散曲的冠冕作家和豪放一派的主将。马致远散曲的艺术技巧久受推崇,贾仲明挽词称“战文场曲状元,姓名香贯满梨园”〔天一阁本《录鬼簿》〕;明朱权说:“马东篱词,如朝阳鸣凤,其词典雅清丽”,“宜列群英之上”〔《太和正间谱》〕。近人梁乙真评马曲风格为“豪放之中而兼清逸,颇近诗中苏轼”。任中敏先生也说:“(马)散曲以豪放为主,如天马脱羁,极尽驰骋之乐”。可见,豪放为马曲的主要风格,而豪放中更兼清逸又是其豪放的特色。如〔双调·夜行船〕《秋思》套,以首曲直抒胸臆,叹人生匆匆,提出题旨,总赅全套。后二曲紧承“往事堪嗟”,直追秦汉魏晋,纵横挥斥,大处落墨,气势磅礴。〔落梅风〕、〔风入松〕铺排“今日”、“明朝”一气流注,密不容针,可谓“大弦嘈嘈如急雨”。〔拨不断〕一曲,别开境界,“利名竭、是非绝”,六字提勒上文,放极而收,落实曲之真谛。以下四句,悠悠烘染,勾画出一幅清新淡远的隐居图,所谓“豪放中而兼清逸”,于此可见。 豪放本是元散曲的主要风格,而马致远能够在豪放中出彩的重要之处则是对豪放意境手法的运用。正如任中敏先生所说:“若问此曲何以成其豪放,则无人不知其为意境超逸。实使之然,文字不过适足以其意境副耳。然重赖意境之超逸以造成豪放,乃豪放之第一义也。”马致远善于调动各种艺术手法,铺排烘染,得曲尽其意之妙。其意境创作特点具体有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马致远善于谈古道今,招古往人事于笔下,造成一种深远的意境。如“伴虎溪僧、鹤林友、龙山客,似杜工部、陶渊明、李太白。洞庭柑、东阳酒、西湖蟹。哎,楚三闾休怪”〔双调·拨不断〕。马致远在引用古人方面故意拉长时间跨度,增强哲理性和说服力,全曲显得豪放而不局促,借古讽今,把自己的“今日之境”看作是“古往之境”的一种继续。所以,马致远在曲中常与古人为伍,楚三闾、陶渊明、杜工部都是他笔下常客,他在曲中与他们行吟作伴,同饮共酌时,其胸中境界当然不言自明。 其次,马致远善于捕捉具有特征性的形象以组成一个个可感的艺术情境,造成一种细腻隽永的意境,是马曲的出色之处。以《天净沙·秋思》为例,作品内容本身简单,没有花费大量的抒情手法,作者只是选取了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十种意象恰到好处的构造了一副凄美的画卷。 另外,马致远还善于对生活细节、生活场景的描写,创造一种生动活泼的意境。如〔南吕·四块玉〕《叹世》选择了几个“闲快活”的小场面:二顷田,一具牛,饱后休;几叶绵,一片绸,暖后休。〔双调·清江引〕:“西村日长人事少,一个新蝉噪。恰待葵花开,又早蜂儿闹。高枕上梦随蝶去了。”那种“远离红尘千丈波”的意境跃然纸上,曲中似无一句胸臆的直接表述,但无一句不是心境的描绘。幽默生动,情趣盎然。 二、寓散于整的写作结构 马致远散曲结构的主要特色在于寓散于整。“散曲精神在散,而曲之作法亦全在散也”。所谓散,即多方铺排,跌宕跳跃,仿佛玉珠错落,而其间妙有一线贯通。非散则难得灏烂奔放之趣;一脉相联才能散而不乱,虚涵深化,得意于象外。如〔双调·清江引〕《野兴》二首:“樵夫觉来山月底,钓叟来寻觅。你把柴斧抛,我把渔船弃。寻取个稳便处闲坐地。”“绿蓑衣紫罗袍谁为你?两件儿都无济。便作钓鱼人,也在风波里。则不如寻个稳便处闲坐地。”此两首小令表面上看似是在絮叨家常小事,讨论去哪找个清闲地怡心养性的问题,实际上背后却贯穿着作者的人生观:抛弃功名,过不受约束的生活。再如〔双调·拨不断〕中的虎溪僧、鹤林友、龙山客、杜工部、陶渊明、李太白、洞庭柑、东阳酒、西湖蟹、楚三闾,这些人物表面是没有任何联系,但是作者却把他们放在了一起,能够把这些人物聚合在一起的命脉则是:他们有着类似的仕途命运,怀才不遇,施展无望。这种寓散乱于整一的结构方式,在马致远散曲中是屡见不鲜的。 三、借酒脱世的抒情手法 马致远虽然不是第一个把酒引入文学创作中的人,但他却是把借酒“脱”世写的最活的一位。在马致远的中期创作中大多是抒发愤世嫉俗之情,因为他已看透社会的混沌,却无法与之抗争,想跳出红尘,却又不能彻底忘情现实。于是在作品中频频出现“酒”“醉”“醒”的字眼,作者想要借酒浇愁,忘却忧愁和烦恼,但酒醒后却又不得不再次面对现实。如〔双调·庆东原〕《叹世》“明月闲旌旆,秋风助鼓鼙,帐前滴尽英雄泪。楚歌四起,乌骓漫嘶,虞美人兮!不如醉还醒,醒还醉。”作者想要借醉忘记一切的不愉快,借醉脱离现世,追寻那迷人的仙境,但是“醉了还醒”,这表现了作者想要逃离现世但又不能彻底逃离的矛盾心理,这种入世、遁世的矛盾贯穿在他的很多散曲中,这也侧面体现了马致远在当时还对统治者存在着一丝幻想,不愿永远沉“醉”的矛盾心情。又如〔双调·拨不断〕“酒杯深,故人心,相逢且莫推辞饮。君若歌时我慢斟,屈原清死由他恁,醉和醒争甚?”这是一支有趣的劝酒歌,节奏欢快,显示在酒席间与故人痛饮、一醉方休的心态。然而,恰恰是最后一句,是作者沉重的心理压力的宣泄。他想借酒浇愁,但酒醒后,留给自己的还是郁闷和苦恼。 作者即对现实不满,却又没有能力改变,又不想使自己适应现实,同流合污,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剩下的就是消极避世,借酒暂离世,博得一时的解脱。 四、“画龙点睛”的结尾创作 散曲结构,结尾甚为重要,古人有“凤头豹尾”之说。马致远散曲精于结尾,其作往往由结尾一点而焕然生色,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这在马致远的小令中随处可见。如〔双调·拨不断〕中的“哎,楚三闾休怪。”这支曲子本是叙写退隐归来后的生活情形,与房外人云游,和志同道合者交往,畅饮美酒,品赏佳肴野蔬,舞文弄墨,逍遥青山绿水。冷漠世事,放任不羁,这就是作者所要表达的人生观。一个“哎”字,道出了无奈,不是不愿意建功立业,有所作为,只是怀才不遇,施展无望罢了,末句“楚三闾休怪”是愧叹,也是牢骚,愤世之意溢于言表,这才是作者想要表达的真实之感。 再如被誉为“秋思之祖”的《天净沙·秋思》中的最后一句:“断肠人在天涯。”历来被文人称为点睛之笔。诗人全篇一共仅28个字,就把十种平淡无奇的客观景物,巧妙地连缀起来,通过枯、老、昏、古、西、瘦六个字,将诗人的无限愁思自然的寓于图景中。末句“断肠人在天涯”的妙处在于:在深秋村野图的画面上,出现了一位漂泊天涯的游子,在残阳夕照的荒凉古道上,牵着一匹瘦马,迎着凄苦的秋风,信步漫游,愁肠绞断,却不知自己的归宿在何方,透露了诗人怀才不遇的悲凉情怀,恰当地表现了主题。这首小令是采取寓情于景的手法来渲染气氛和显示主题的,曲中前四句,有“断肠”一句方能深会其意,无此句则境界恍惚,得此句则全曲皆活,完美地表现了漂泊天涯的旅人的愁思。 五、总论 由于马致远具有很高的文学修养,能把自己失意的痛苦心情不露斧凿之痕地融化到他的作品之中,故他的散曲文情并茂,苍凉动人,具有很强的艺术魅力和特色。马致远散曲的这些特色使他成为那个时代的典型代表,成为元朝文人的佼佼者,他的作品写得淋漓肆意,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和鲜明的时代烙印,他是元朝文人的佼佼者,他用尽一生为后世创作出无数的优秀作品,同时也向我们再现了当时真实的社会现实,不仅是文学界的骄傲,同时其作品对史学界也有很高的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