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魏晋士人的生命状态宗白华先生在他那篇著名的《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论文中指出:“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宗白华《美学散步》)然而,魏晋士人意识的自我觉醒是与社会的动荡和人生的遭际却是互为因果的,魏晋士人的思想意识与生命状态,它是由时代、社会与人生诸种因素酝酿而成的,脱离汉末之后整个时代与人生悲剧的背景,就很难对魏晋士人的思想意识与生命状态作出正确的评价。一、时代悲剧 东汉灵帝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爆发了张角领导的黄巾农民起义,黄巾起义虽被扑灭,但东汉政权迅即陷入群雄争霸、军阀混战的局面。在动乱中,整个社会失去了制约平衡的皇权机制和道德纲常,士在这场动乱中也饱受了颠沛流离之苦。汉魏六朝时期,虽然有过短暂的统一,但是整个过程却是战火不熄、波荡连绵,社会和人伦秩序的各方面都陷入分崩离析之中,人与社会处于尖锐冲突之中,士人理想中的社会和谐被无情的现实所粉碎,正如魏晋间著名思想家嵇康在著名的《太师箴》中所抨击的,当时的社会“名利愈竟,繁礼屡陈,刑教争弛,天性丧真。季世陵迟,继体承资,凭尊恃势,不友不师,宰割天下,以奉其私。”汉末政治动乱造成社会变迁的首先表现就是宗族与统一王权的分离,巩固人际关系的第一个环节率先在这里断裂开来。传统的中国社会建立在氏族血缘关系未充分解体的基础上,故而历代的封建统治者都积极利用这种根基强化宗法伦理观念来巩固其统治地位。它将政治伦理化,将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罩上一层温情脉脉的宗族纱幕,以消弭不同等级人之间的紧张关系。在古代封建社会中,从家族到宗族到国家社会,组成人际关系的网络系统,国家正是在这种一家一户以及同姓家族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尽管家族与国家的矛盾时有发生,但从总体上来说,它对于巩固人际关系,减少人们对封建国家的离心力,加强封建王权的凝聚力,起到了相当大的稳定作用。但是,东汉末年动乱后,封建王朝很快被战火吞噬。本来,封建王权是宗族的保护者,一旦王权分崩离析,家族也就与王权相脱离,而形成聚族逃难和自保的局面,比如韩融在汉末率宗族千余家避乱至密县西山中;荀彧率领宗族跟从韩馥,高柔与宗族投奔高干,董和率宗族西迁。在大宗中,许多小宗又保持其独立性,比如袁绍的谋士沮授知袁绍将败亡,大会其族人,散资财以与之。宗族本是维持大一统王权统治的细胞组织,现在却成了与国家离心离德的社会因素。与此同时,士人的独立意识也就萌生了。这种宗族组织在魏晋六朝又很快演变成士族统治的基础。当时,不但宗族与宗族互相倾轧,而且宗族内部在汉末以来也失去了恩受辐辏的色彩,日趋分化瓦解。《宋书·周朗传》载周朗上书言当时宗族之家曰:“今夫士大夫之家,父母在而兄弟异计,十室而七矣;庶人父子殊产,八家而五矣。甚者危亡不相知,饥寒不相恤,又嫉谤谗害,不可胜数。宜明其禁,以革其风。”可见当时宗族内部风俗浇薄。至于在宗族内部的宗主与部曲、奴婢、佃农之间,则纯粹是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了。魏晋南北朝的社会经济,大部分就是在这种关系上建立起来的。与宗族关系相关的友伦关系,在当时也出现了危机。友伦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一种关系,孔子在谈到理想的人际关系,就提倡:“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论语·公冶长篇》),将朋友之间的互相理解、互相信任与互相帮助作为友伦之基准。东汉班固等人鼓吹的三纲六纪,也将友伦作为其中的一项。但是,友伦在势利、生死这些严峻的考验面前,往往是孱弱无力的。在世道浇漓中,固然有生死不渝的友情,但是大多的友伦却遭毁弃。光武帝也曾引用“贵易友,富易妻”的俗谚来说明人之常情。刘峻作《广绝交论》列叙古往今来各种世俗之交,其中重点刻画了“势交”的特点:“若其宠钧董石,权压梁窦,雕刻百工,铲捶万物。吐嗽兴云雨,呼吸下霜露,九域耸其风尘,四海叠其熏灼。靡不望影星奔,藉响川鹜。鸡人始唱,鹤盖成荫,高门旦开,流水接轸。皆愿摩顶至踵,隳胆抽肠。约同要离焚妻子,誓列荆卿湛六族,是曰势交,其流一也。”当有人炙手可热,不可一世时,许多人立即趋之若鹜,阿谀逢迎,赌咒发誓要同生死,共命运,可是一旦那个人倒霉时,原先依附他的那些人马上如同避瘟疫一样躲开,甚至落井下石,这种趋利避害的交友准则已经成为风尚。然而,与士人命运遭际直接相关的,还是危及他们身家性命的战乱和政坛之祸。在中国历史上,士人遭受屠戮与迫害最多的是在汉末与魏晋南北朝长达四百年左右的年代里。当时动荡不休,性命如蚁的社会现实,加剧了士人内心的幻灭感。大抵在战乱动荡的风月中,人生无常的观念最易滋生。由于玄学也无法解消人们的幻灭感,佛教最终走进了人们的心灵世界。汤用彤先生在分析汉末佛教兴盛时说:“当民生涂炭,天下扰乱,佛法诚对治之良药,安心之良术,佛教始盛于汉末,迨亦因此欤?”(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汉末人生无常感的产生,同社会环境的直接刺激有关,大体上有这样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汉末以来大规模战争造成的死亡频繁,人口锐减。东汉末年之后,中国陷入了长期的分裂和战乱。魏晋和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最为漫长的动乱与黑暗的时代,也是战争最为频繁的年代,不仅有汉族统治集团内部的战争,军阀之间的火并,地方势力对中央王朝的反叛,更有大规模的北方少数民族政权对中央地区的大肆焚掠、屠杀,造成白骨遍野,赤地千里的惨象。(二)疫病肆虐导致死亡接踵而至,加深了人们的恐惧。大规模的战争造成“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悲惨情景,腐尸在浊热的空气中很容易引起瘟疫流行。穷苦人家由于饮水、居住和医疗条件恶劣,更易染上瘟疫。瘟疫一流行,顷刻之间夺去千家万户生灵的性命。汉末以来连年征战,时疫不断。(三)政坛之祸导致人生祸福无常。动荡纷争的时势,引起上层统治集团内部的互相斗争。魏晋南北朝是一个朝代亟革,政权迭变的历史时期。由于皇权衰落,士族势力的强大,各种政治斗争异常激烈,许多士族文人也被卷入了政治斗争的旋涡中,惨遭杀身之祸。政治局势的反复无常,人生荣辱的升降代迁,特别是好友的惨遭屠杀,加深了人们内心的恐惧。二、生命觉醒正是由于东汉末年以来,社会动荡、战乱、政祸、时疫不断,不说普通百姓,即使是上层分子,生命也毫无保障。动辄罹祸,危在旦夕的忧患背景,以及由传统价值观念失范(名教危机)所导致的信仰危机,面对这种社会巨变,魏晋士人开始重新检导自我价值,思索人生命运,寻找安身立命的根基。传统的儒家价值观念是把自己完全贡献给宗法社会的社会秩序,仅仅做一名宗法社会的合格角色,以此为人生的全部,亦即为唯一价值。这其实是无个人价值,仅有宗法社会的价值,把个人完全消灭在宗法社会的价值之中,就是个人的价值。而道家把自己完全托付给宇宙大化的自然运行,变为一粒无知无识、无情无欲的尘沙,以赞育宇宙大化的自然秩序。这依然是无个人价值,甚至无人的价值,仅有宇宙自然的价值,把个人乃至整个人类的价值都消灭在宇宙大化的自然运行之中,就是个人乃至整个人类的价值。至魏晋,人们的想法不同了: “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夫然则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惧夫时之过已。而人多不强力,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曹丕《典论·论文》) “余以元康六年,从太仆卿出为使,持节监青徐诸军事,征虏将军。有别庐在河南县界金谷涧中……时征西大将军祭酒王诩当还长安,余以众贤共送往涧中……遂各赋诗以叙中怀,或不能者罚酒三斗。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故列叙时人官号、姓名、年纪、又写诗著后,后之好事者,其览之哉!”(石崇《金谷诗序》)曹丕、石崇所关注的已经不是宗法社会的价值和宇宙自然的价值,而是个体生命的价值,是如何在有限的肉体生命结束之后,精神生命还能借助诗而传于后世。连标榜“宗经”“征圣”,思想比较保守的刘勰,谈自己的《文心雕龙》之撰都说:“夫宇宙绵邈,黎献纷杂,拔萃出类,智术而已。岁月飘忽,性灵不居,腾声飞实,制作而已”“形同草木之脆,名逾金石之坚。是以君子处世,树德建言,岂好辩哉,不得已也。”(《文心雕龙·序志》)也是从个人的生命价值出发的。魏晋士人开始意识到个体的生命存在,解除人生的遮蔽状态,从日常的伦理的与功利的表层生活中解脱出来,产生一种深深的悲剧意识,认识到人的命运充满种种偶然性,却有一个必然的结局,这就是死亡。既然人必有一死,短暂的人生连同它所有稍纵即逝的悲欢离合还有什么意义?当他们直面人生的这一悲剧性方面,而发现理智无能做出解答时,一种悲剧意识便觉醒了。这时,它只有两条出路:或者向宗教寻求解脱,否定有限的人生,并禁绝生命的欲求;或者向艺术寻求安慰,在审美的陶醉中体验有限生命与无限本体融合的境界。一切宗教在本质上都是否定人生的,基督教把人生看做纯粹的罪恶,人生只是赎罪的过程和进入天堂的准备。佛教把生命看做纯粹的苦难,人生的目标竟是彻底摆脱生命而进入灭寂的境界。可是,既然人生遭到根本否定,人生的短促还有什么悲剧性可言?反倒是值得庆幸的事了。所以,宗教其实是对悲剧意识的扼杀,在基督教统治欧洲以后,希腊人的悲剧意识死去了。在佛教风靡中国南北朝以后,魏晋时期萌发的悲剧意识夭折了。另一方面,倘若对人生的悲剧性方面视而不见,或者故意回避,当然也谈不上悲剧意识。中国的儒学就属于这种情况。孔子“不知生,焉知死”,对于生死的问题采取回避的态度,他的哲学实际上是一种伦理学,注重的是个人的道德修养和社会的伦理秩序,他从来不把人的命运放到永恒的背景下加以考察。正如他的哲学决无诗意一样,在他那里,艺术(音乐、诗)也决无本体论的意义,而只是道德的工具。真正的悲剧意识既不同于完全出世的虚无主义,又不同于完全入世的功利主义。不妨说,它背靠虚无,却又面对人世,它一方面看到人生的虚无背景,另一方面又眷恋人生,执著于人生,无论如何要肯定人生。正是这种深刻的内心冲突赋予了人的命运以悲剧性质。在魏晋士人身上,最使我们感动的就是与人生的悲剧性息息相通的这种内心冲突。从开一代诗风的汉末古诗十九首,中经建安、正始、元康诸代诗群,直到晋宋大诗人陶渊明,绵绵二三百年间,慷慨悲凉的忧生哀死之叹,悠悠不绝于耳。“但恐须臾间,魂气随风飘,终生履薄冰,谁知我心焦。”(阮籍《咏怀诗》)在这种情形下,一个人很容易看破日常伦理关系的无谓,而把眼光从人伦习俗转向人生更深远的前景。儒家思想仅在安定的社会秩序四壁之内才有他的立足之地,现在这四壁颓败了,人生的深邃背景或者说没有背景暴露在人们前面了。王弼注《老子》“以无为本”,把虚无确立为本体,与海德格尔、萨特的虚无本体论一样,何尝不是人类根本价值观念迷离失措的哲学反映?典型的如阮籍的咏怀诗,浸透着生命无常的飘忽感,前途迷茫的惶惑感,以及脱俗无亲的孤独感,“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驱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凝霜被野草,岁暮亦无已。”“朝为美少年,夕暮成丑老。自非王子晋,谁能常美好?”“岂知穷达士,一死不再生!视彼桃李花,谁能久荧荧?”“开轩韬四野,登高望所思。丘墓蔽山冈,万代同一时。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逝者岂长生!亦生荆与杞。”“自然有成理,生死道无常。”“人生若朝露,天道竟悠悠。”“晷度有朝回,哀哉人命微。飘若风尘逝,忽若庆云晞。”“生命无期度,朝夕有不虞……荣名非己宝,声色焉足娱?”(阮籍《咏怀诗》)人生短促,天道悠长,在永恒的背景下,凡世俗看重的一切,妻子、声名、荣名皆如浮云不足恋。可是悲观里有执著,嗟生正出于对生命的热爱。于是仰慕老庄,渴求成仙长生,企望融入自然本体的逍遥境界。然而,正像鲁迅所指出的:“他诗里也说神仙,但他其实是不相信的。”《大人先生传》中写道:“天地解兮六合开,星辰陨兮日月颓,我腾而上将何怀?”鲁迅解释说:“他的意思是天地神仙,都是无意义,一切都不要,所以他觉得世上的道理不必争,神仙也不足信,既然一切都是虚无,所以他便沉湎于酒了。”(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的关系》《鲁迅全集》第3卷)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寄托,历来是儒道互补,现在阮籍既不信儒,尽管尤好老庄,很想达观起来,可是达观里有疑惧,其实并不真信生死之说,依然是恋生恨死。安身立命的价值目标出现了空缺,既不能入世务实,又不能真正超脱,于是有了彷徨“失路”之叹:“北行太行道,失路将如何?”“临路望所思,日夕复不来。人情有感慨,荡漾焉可能?”(阮籍《咏怀诗》)既怀忧生之感慨,逍遥无忧的“荡漾”境界是不可能达到的了。那只是“飘飘恍惚中”的一个理想,终究是“悦怿未交接”,只好“感伤”不已。在这些诗句中,我们能深切地感觉到一种失去信仰的悲哀。《晋书》的阮籍传中说他“时率意命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痛苦而反。”正透露出他无路可走,莫知所适的内心悲痛。一己的生命既不可恃,宇宙的大化又不可及,加之与社会世俗的格格不入,便导致了一种无可排遣的孤独心境:“感物怀殷忧,悄悄令心悲。多言焉所告,繁辞将诉谁?”“羁旅无俦匹,俯仰怀哀伤。”“焉见孤翔鸟,翩翩无匹群?”“独坐空堂上,谁可与亲者?”(阮籍《咏怀诗》)在嵇康的诗中,我们同样可以读到类似的忧患(“何意世多艰,虞人来我维。云网塞四区,高罗正参差,奋迅势不便,六翮无所施。”“世路多崄 。”“常恐缨网罗。”)、无常(“人生寿促,天地长久。”“生若浮寄,暂见忽终。”)、孤独(“嗟我征迈,独行踽踽。”“虽有好音,谁与清歌?虽有朱颜,谁与发华?仰诉高云,俯托清波;乘流远遁,抱恨山阿。”“中夜悲兮当谁告,独抆泪兮抱哀戚。”)之叹。不过,与阮籍相比,嵇康的性格似不那么复杂,他还天真地相信神仙和长生,所以没有那么多迷茫之叹。(所引言论见嵇康《幽愤诗》)忧生、迷茫、孤独,给魏晋士人的个性染上了深深的悲剧色彩。当热爱人生的心灵一旦对人生的意义发生了根本的疑问,这颗心灵就失去了安宁,注定要同悲观主义的幽灵进行永世的抗争,漂泊在重新寻求人生意义的前途未卜的路程上。三、审美态度自魏晋时期起,一些人开始按照自己所喜欢的方式待人接物,开始过自己所愿意过的生活。别人说他们“恣情任性”,而他们置若罔闻,我行我素。因而他们的生活显得很洒脱,很有特色,也很有意思了。 “阮公邻家妇有美色,当垆酤酒。阮与王安丰常从妇饮酒,阮醉,便眠其妇侧,夫殊疑之,伺察,终无他意。”(《世说新语·任诞》) “籍邻家处子有才色,未嫁而卒。籍无与亲,生不相识,往哭,尽哀而去。其达而无检,皆此类也。”(王隐《晋书》见《世说新语·任诞》注) “阮籍嫂尝还家,籍见与别。或讥之(按《礼记·曲礼》‘嫂叔不通问’,故讥之),籍曰:‘礼岂为我辈设也!’”(《世说新语·任诞》) “张季鹰纵任不拘,时人号为‘江东步兵’,或谓之曰:‘卿乃可总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 (《世说新语·任诞》) “毕茂世云:‘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 (《世说新语·任诞》)显然,魏晋士人开始突破传统的伦理的人生态度与功利的人生态度,而伦理意义上的善,无非是以一定社会秩序的眼光来看的功利主义的善,两者是相通的,都比较讲究实际,是很世俗的人生模式。他们“服有常色,貌有常则,言有常度,行有常式。立则磬折,拱则抱鼓,动静有节,趋步商羽,进退周旋,咸有规矩。心若怀冰,战战栗栗;束身修行,日慎一日;择地而行,惟恐遗失。诵周孔之遗训,叹唐虞之道德。唯法是修,唯礼是克。手执圭璧,足履绳墨。行欲为目前检,言欲为无穷则,少称乡闾,长闻邦国。上欲三公,下不失九州牧。故挟金石,垂文组,享尊位,取茅士,扬声名于后世,齐功德于往古。奉事君上,牧养百姓,退营私事,育长妻子。”(阮籍《大人先生传》)他们遵礼守法,循规蹈矩,名利双收,自以为居于“吉宅”,可以“远祸近福,永坚固已”了。然而,自然界变化不已,社会上世事无常,站在这种无限和永恒的立场上来看待人生,意识到人生的短促可悲,这种伦理功利的人生模式并无坚固可言,它是不足取的,对它们也很难接受。正是意识到人生的悲剧性,人生的短促无常,缺乏有意义的世界背景,而走向审美的人生的。他们是以袒露而充盈的情感面对整个世界的,他们也突出地意识到了人皆有情,人不能无情。 “王戎丧儿万子,山简往省之,王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王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简服其言,更为之恸!” (《世说新语·伤逝》)我们看这个时期的人的情感是何等丰富啊。 “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奈何’!谢公闻之曰:‘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 (《世说新语·任诞》) “戴公(戴逵)见林法师(支遁)墓,曰:‘德音未远,而拱木已积,冀神理绵绵,不与俱尽耳。’” (《世说新语·伤逝》) “卫洗马(卫玠)初欲度江,形神惨悴,语左右曰:‘见此茫茫,不觉百端交集。苟未免有情,亦复所能遣此’。”(《世说新语·言语》) “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邪时所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世说新语·言语》)他们弃绝世俗功利人生,而向往适情逍遥的审美境界:“驱车出门去,意欲远征行。征行安所如?背弃夸与名。夸名不在己,但愿适中情。”“飘飖云日间,邈与世路殊。”“岂若遗世物,登明遂飘飖。”(阮籍《咏怀诗》)这也是嵇康诗中所描绘的境界:“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泰玄。”“流俗难悟,逐物不还,至人远鉴,归之自然。”“岂若翔区外,餐琼漱朝霞。遗物弃鄙累,逍遥游太和。结友集灵岳,弹琴登清歌。”(嵇康《赠兄秀才入军十八首》)魏晋士人心怀人生无常的忧伤,遗落世事,藐视伦理功利,陶醉于酒、诗、音乐和自然之中,这种人生态度不是悲剧-审美的人生态度,又是什么呢?他们所追求的审美极境乃是把飘忽短暂的个体生命与永恒无限的自然本体融为一体的境界,以此来救助人生的悲剧性质,赋予人生以意义。“夫大人者,乃与造物同体,天地并生,逍遥浮世,与道俱成,变化散聚,不常其形。”“今吾乃飘飖于天地之外,与造化为友,朝餐阳谷,夕饮西海,将变化迁易,与道周始。”“必超世而绝群,遗俗而独往,登乎太始之前,览乎忽漠之初,虑周流于无外,志浩荡而遂舒,飘飖于四运,翻翱翔乎八隅。”(阮籍《清思赋》)“飘飖恍惚,则洞幽贯冥。”(阮籍《达庄论》)这里,“逍遥”就是与作为自然本体的“道”融合的境界。一旦达到了这个境界,便有了“道”的永恒无限,个体生命的短促有限也就不足忧虑了。魏晋士人都耽酒,照理说他们悲人生之短促,希求长生,不该有如此伤身之举。但其更深的原因恐怕还是那“与道周始”的逍遥境界不易达到,于是用酒做了一种替代。刘伶的《酒德颂》对此作了很好的说明:“先生于是方捧罂承槽,衔杯漱醪,奋髯箕踞,枕麴籍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怳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若江海之载浮萍。”正因为意识到了自然本体的永恒与个体生命的短促之间的悲剧性对照,明白个体生命达到永恒之不可能,才提出了个体与自然本体相融合的理想,而这理想也只是一个不能真正实现的幻想。于是只好靠了酒的力量,麻痹视听,隔绝世俗,把自己送进一个物我两冥的幻觉世界。只有在这个幻觉世界里,融合的理想才仿佛得到了实现。当然,这种实现也只是幻觉而已。魏晋士人的耽酒表明他们也只能通过实际的醉来寻求理论上的逍遥境界,用情感的放纵取代意志的淡泊无为,用生命密度的增大代替生命长度的伸展。虚静无为的逍遥境界终于还是要归之于纵情昂奋的醉的境界。与自然本体的融合,关键在于忘我,而这忘我是不能通过静默的修养功夫,而只能通过情绪的陶醉达到的。魏晋士人尽管明知审美的人生只是一种主观的幻觉,除了这审美的人生之外,他们别无选择,他们的孤高性格不许可他们和俗人一起去度一种世俗的人生。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悲剧意识的支配,受人生之谜的折磨,不能忍受人生仅仅是宇宙中稍纵即逝的偶然,“倘若人不是诗人、解谜者和偶然的拯救者,我如何能忍受做一个人!”(《尼采全集》第六卷)沉入审美的醉境,追求与自然本体融合的幻觉,实出于自我拯救的必要。醉诚然是主观的幻觉,可是倘若连这幻觉也没有,这些敏感的生灵如何还能活下去呢?不管魏晋士人对于审美的人生的追求包含着多少幻灭的苦恼,这种追求本身却具有真实的悲剧性审美意义。对人生悲观而依然执著,怀疑而愈加追求,大胆否定一切传统价值而向往超越的审美境界,也许这就是魏晋风度的魅力之所在。 主要参考书目: [1]袁济喜《六朝美学》 北京大学出版社 [2]成复旺《中国古代的人学和美学》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3]潘知常《诗与思的对话》 上海三联书店 [4]张世英《天人之际——中西哲学的困惑与选择》 人民出版社 [5]刘小枫《拯救与逍遥》《走向十字架上的真》 上海三联书店 [6]吕大吉《宗教学通论新编》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7]李泽厚《美学三书》《中国美学史》 安徽文艺出版社 [8]叶 朗《中国美学史大纲》《现代美学体系》 北京大学出版社 [9]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魏晋玄学论稿》 北京大学出版社 [10]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 上海人民出版社 [11]许抗生《魏晋玄学史》 陕西人民出版社 [12]孔 繁《魏晋玄谈》 辽宁教育出版社 [13]宗白华《美学散步》《艺境》 北京大学出版社 [14]饶芃子《中西比较文艺学原理》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5]王运熙、黄霖《原人论》 复旦大学出版社 [16]葛兆光《中国思想史》 复旦大学出版社 [17]葛兆光《道教与中国文化》 上海人民出版社
儒道纷争借助向秀、郭象等人在理论上的贡献基本平息。但与儒道纷争几乎同时发生的另一股学术思潮即儒佛纷争也是对儒学发展的一次重大考验。儒道纷争所要解决的是正统儒学与本土异端思想的冲突与融合,而儒佛纷争则是中华本土文化第一次面对域外文化的挑战而不得不作出的回应。因此,儒佛纷争在儒学发展史上的意义至关重大,儒学如不能有效地回应域外佛教文明的挑战,便无法继续存在和发展,当然更不会有后来的宋明理学,不会有儒学的再生与辉煌。佛教传入中土的确切时间今已不可确考。但大体说来至少在东汉时期中土士人已知道佛教的存在,并模糊地感觉到儒佛之间的差别,朦胧地预感到儒佛之间将不可避免地发生冲突。据袁宏《后汉纪》:"浮屠者,佛也,西域天竺有佛道焉。佛者,汉言觉。其教以修慈心为主,不杀生,专务清静。其精者号沙门。沙门者,汉言息心也。盖息意去欲,而欲归于无为也。又以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所贵行善修道,以炼精神而不已,以至为而得为佛也。"显而易见,在佛教传入中上的早期阶段,在士人的心目中,极易将这种域外文明视为与本土文化的思想异端即道家之学相类似。佛教传入中国不久,便必然与儒学思想发生冲突,而与道家思想合流。 儒佛之间的冲突在东汉时期还只局限在一些形式末节问题上,真正从理论层面进行交锋还是在魏晋及其之后。通观汉末魏初出现的牟子《理惑论》,儒佛之间在此时的冲突主要是儒佛同异、本末等问题。牟子认为儒佛相合而不相乖�"书不必孔丘之言,药不必扁鹊之方,合义者从,愈病者良",其用意似乎是以佛补儒,借用佛家的道理以济儒学之穷。《高僧传·康僧会传》所载三国时僧人康僧会与东吴之主孙皓的一段对话,大体可说明当时人心目中的儒佛关系。皓问曰:"佛教所明,善恶报应,何者是耶?会对曰:"夫明主以孝慈训世,则赤乌翔而老人见;仁德育物,则醴泉涌而嘉苗出。 善既有端,恶亦如之。故为恶于隐,鬼得而诛之,为恶于显,人得而诛之。《易》称:‘积善余庆。’《诗》咏:‘求福不回。’虽儒典之格言,即佛教之明训。” 皓曰:“若然,则周、孔已明,何用佛教?”会曰:"周、孔所言,略示近迹,至于释教,则备极幽微。故行恶则有地狱长苦,修善则有天宫永乐。举兹以明劝阻,不亦大哉。"白此不难看出,康僧会一方面论证儒佛为一,二者在根本理念上并不冲突,另一方面则论证佛教的理论备极幽微,比儒学的理论更高一筹。这样一来,便极易引起儒佛之间的冲突。 从孙暗的观点看,儒家伦理既然与佛教义理并不存在根本的冲突,那么有什么理由舍弃儒教而专用佛教?康僧会虽然以佛教义理各极幽微加以解释,但由此并不能减轻素有"内诸夏而外夷狄? 思想传统的儒家十人的困惑以及他们对佛教义理的本能排斥。佛教之徒如果不能有效地回应这种责难,那么儒佛为一说便根本不能成立。对此,牟子《理惑论》曾以设间的形式明确触及这一问题。 问日:"孔子日:‘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仁也。’孟子讥陈相更学许行之术,日:‘吾闻用夏变夷,未闻用夷变夏者也。’吾子弱冠学尧舜周孔之道,而今含之,更学夷狄之木,不已惑乎严牟子对此回答说:"此吾未解大道时之余语耳。若子,可谓见礼制之华,而暗道德之实,窥炬烛之明,未睹天庭之日也。孔子所言,矫世法矣;孟坷所云,疾专一耳。昔孔子欲居龙夷,日:‘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及仲尼不容于鲁卫,孟柯不用于齐梁,岂复仕于夷狄乎?禹比西羌而圣哲,瞽瞍生舜而顽器,由余产狄国而霸秦,管蔡自阿洛而流言。传曰:‘北辰之星,在天之中,在人之北。’以此观之,汉地未必为天中也。佛经所说,上下周极,含血之类物,皆属佛焉。是以吾复尊而学之,何为当舍?尧舜周孔之道,金玉不相伤,精瑚不相妨。谓人为惑,时自感乎严确实,从文化交流的观点看,如果继续以夷夏之辩的立场看待佛教文明,当然是一种心胸较为偏狭�"自感"。 然而问题在于,佛教的传入以及在魏晋时期的流行,这一阶段毕竟不是儒学的黄金时代。恰恰相反,儒学当此时除了陷入玄学化的危机外,其自身也面临着深刻性的信仰危机。因此,儒佛之间的冲突并不仅仅是夷夏之辩问题,而是佛道合流共同推进了儒学的玄学化过程。《高僧传·支遁传》载:"遁尝在白马寺与刘系之等谈《庄子·逍遥篇》云:‘各适性以为逍遥’。遁曰:‘不然,夫桀、跖以残害为性,若适性为得者,彼亦逍遥矣。’于是退而注《逍遥篇》。群儒旧学,莫不叹服。”那么他们叹服的究竟是什么呢?请看《世说新语·文学篇》注云:"支氏《逍遥论》曰:夫逍遥者,明至人之心也。庄生建言大道,而寄指鹏晏鸟,鹏以营生之路旷,故失适于体外;以在近而笑远,有矜伐于心内。至人乘天正而高兴,游无穷于放浪;物物而不物于物,则遥然不我得;玄感不为,不疾而速,则逍然靡不适。此所以为逍遥也。若夫有欲,当其所足,足于所足,快然有似天真,犹饥者一饱,渴者一盈,岂忘丞尝于糗粮,绝觞爵于是醪醴哉?苟非至足,岂所以逍遥乎? 此向、郭之注所未尽。"按向秀、郭象的解释:"夫鹏之上九万尺,之起榆枋,大小虽差,务任其性,苟当其分,逍遥一也。然物之芸芸,同资有待,得其所待,然后逍遥耳。唯圣人与物买而循大变为能无待而常通,岂独自通而已。又从有待者不失其所待,不失则同于大通矣�"显而易见,支遁的解释之所以令众懦叹服,主要在于他纠正了向、郭"从有待者不失其所待"的偏颇,而直认庄周以"至虚之心"全然超脱了现实的物质世界,而不是依顺于现实世界。这样一来,佛家义理便与道家思想若合符节,从而对儒学的玄学化起到进一步的推进作用。故而孙绰《道贤论》以为"支遁、向秀雅尚庄、老。二子异时,风好玄同矣。" 佛道合流推动了儒学玄学化的过程,然而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激起一些人对佛教的公开反对。尤其是佛教的生死轮回、因果报应、神不火等思想,越来越被下层民众所接受,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与儒学在争夺信仰群,儒家学说的命运与前途岌岌可危。为此,孙盛在《与罗君章书》中写道�"今以万物化为异形者,不可胜数,应理不失,但隐显有年载。然今万化犹应多少?…"吾谓形既粉散,知亦如之;纷错混淆,化为异物、他物,各失其旧,非复昔日。此有情者所以悲叹。若然,则足下未可孤以自慰也。"孙盛对佛教生死轮回说的批判,实开南朝神灭与神不灭论争之先河。 佛教自两汉之际传入我国,经魏晋至隋唐始臻极盛。由于佛教产生的社会经济条件和文化结构与中国不同,要在中国立足,必须经过一定的改造和更新,这就是佛教的中国化问题。有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魏晋时期,佛学依附于玄学,经南北朝才独立发展,到隋唐才完成了中国化。笔者认为,这种观点仍有讨论的余地。 佛教传入中国,必不可免地与中国固有的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相抵触,其中主要是儒家思想及其变种。从秦始皇“以吏为师”确立法家的地位,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两汉经学的兴衰,到魏晋玄学的流行,其间经隋唐佛学,到宋明理学,明显地呈现出一种运动变化的系列。隋唐之际佛教独步青云,也不是偶然的,只是这运动中的一环。只有这样考虑才能完整说明佛教中国化问题。 一、从兴佛与毁佛看佛教中国化 佛教是否中国化,关键就是看它是否适应中国封建社会发生发展的状况。佛教的兴起,首先是统治阶级提倡的结果,然而佛教的发展,又和统治阶级构成矛盾,因而时常遭到禁断。 中国封建社会的矛盾一直很尖锐,统治阶级的穷奢极欲,经常迫使人民群众铤而走险。统治阶级就是利用劳动人民绝望的心理,向人民推销精神毒品。东晋时期大臣庚亮认为佛教“殊俗参治,怪诞杂化”,用晋成帝的名义发布诏旨,限制佛教。大臣何充说:“有佛无佛,固是非臣等所能定也。然寻其遗文,钻其要旨,五戒之禁,实助王化!贱昭昭之名行,贵溟溟之潜操,行德在于忘身,抱一心之清妙,……弊无妖妄,神道经久,未有其比也。”〔1〕这位大臣连佛到底有没有, 都断定不下来,却要鼓吹佛教,原因就是佛教禁断人们的欲念,不准百姓有生存的想法,忘却自身,为统治阶级服务,因而可以从思想上控制人民,有利于封建统治。这就是为什么统治阶级要极力提倡佛教。 东晋和南朝的大部分皇帝,都是提倡佛教的,到梁武帝萧衍时达到了顶点。萧衍总结了政权动荡的原因后说:“建国君民,立教为首”,寻找适合其利益的意识形态。萧衍一面大力提倡儒家以维护纲纪,一面又著书立说,宣扬佛教。据《梁书·本纪》记载,萧衍“笃信佛教,制《涅pán盘》、《大品》、《三慧》诸经,累数百卷,所览余闲,即于重云殿及同泰寺讲学,名僧硕学,四部听众,常万余人。”主持编修了五千多卷译注经。萧衍还三次舍身同泰寺,由群臣用重金赎回,把佛教抬到了与孔子同样的高度。这种舍身行动,还有沈约等世家参加,形成一股逆流。 经过统治阶级的极力提倡,南朝佛教空前兴盛起来。桓云说:“京师竟其奢淫,荣观纷于朝市,天府为之倾,名器为之秽黩。避役钟于白黑,乃至一县数千,猥成屯落。”〔2〕一县有数千之众, 这还只是在东晋,萧衍时期,国家财力确到了“天府为之倾”的境地,一次赎身,就达一亿! 寺院经济的强大,削弱了封建国家控制的人口和土地,不利于封建统治,造成国库财富空虚。封建国家也多次禁断佛教,限制其无限制发展,其中以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和周世宗三次规模最大。 太武帝崇信道教,听了大臣崔浩的意见,严厉灭佛。“后魏时,太武帝四征长安,以沙门多违佛律,群聚秽乱,乃诏有司,尽坑杀之,焚破佛像,长安僧徒,一时殊灭。自余征镇,豫闻诏书,之匿得免者十一二。”〔3〕这次打击,佛教损失惨重,只是由于达官贵人们的包庇,僧侣才没被杀光。但结果怎样呢?除了太武帝以外,北魏诸帝都是信佛的,到了他儿子手上,又开始恢复佛教的势力。太武帝时,平城仅有寺院约百所,四方6478所,僧尼共计77258人,势力并不很大。 半个世纪以后,宣武帝时,北魏就有寺院13727所,翻了一番。魏末, 洛阳一地就有寺一千余所,全国三万余年,共有僧尼达二百万人。〔4 〕而当时整个人口不足二千万。太武帝灭佛本身和寺院经济的庞大力量,恰好说明了佛教在北魏的巨大势力。 魏末到东魏和西魏,经过战乱,佛教的势力虽然受到打击,但动乱从另一方面又加强了佛教的扩张。北周武帝在继续进行了一系列巩固封建国家的改革中,宣布再次禁断佛教,这次解放了三百万人。 以上两次灭佛事件发生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太武帝以后佛教势力猛增,超过了原来几倍。周武帝灭佛以后,杨坚称帝的第一年,就“普诏天下,任听出家,仍令计口出钱,营造经像,而京师及并州、洛州等大都邑,并官写一切经,置于寺内,而又别写,藏于秘阁。天下之人,从风而糜,民间佛经,多于六经百十倍。”〔5〕试想, 佛教不适合中国的情况,保持印度的面目,怎么会以连绵不断的声势,不断高涨地存在数百年,并且历经统治阶级大规模的禁毁命令而不绝?这就说明了佛教反映了善良群众的痛苦愿望,在魏晋以后中国化了。 唐朝以后,佛教实际上成了为统治阶级制造理论根据的工具,介乎儒家之上。唐太宗本人并不懂多少佛经,却说“佛道玄妙,圣迹可师”,〔6〕僧侣从太宗开始享受的殊礼,如步迎玄奘,武后与神秀同辇。更是当时的“大儒”仰而不可及的。 唐武宗迷信道教,在宫中筑九天坛亲受道士赵归真符篆,在道士刘云靖等人的鼓动下,下诏“朕闻三代以前,未尝言佛,汉魏之后,佛教寝兴。是由季时,传此异俗”〔7〕为理由禁断佛教, 僧尼还俗二十六万五千人,收田数千万顷。这是封建国家对佛教的胜利。 唐中叶以后,社会动荡不安,禅宗发展起来。后周世宗时,为了加强国家财富和人口,以“节俭”为名,限制佛教的发展。世宗灭毁,是几次大规模灭佛运动中最宽裕的一次,保留了皇家赐匾的一万多所寺院,然而世宗灭佛的成就,却出乎意料的大。宋代建国以后,太祖太宗极力提倡佛教,编修整理佛教的经典,禅宗却不如唐时期能在官方意识形态中占主导的一席,僧侣数量尽管很大,却不过三十万人。佛教从此一蹶,不再复振。若按禅宗完成了佛教的中国化,适应中国情况的观点来看,在经济基础没有任何改变的宋代,中国化的禅宗怎么会让位于后起的理学呢?从这里,我们可以反证出隋唐佛教的中国化并不存在。 佛教的传入和佛经的大量翻译,在当时引起了震动,其震动所波及的文化领域(思想、政治、经济、文学、绘画、建筑、音乐、风俗等)和阶层(从帝王到平民)极其广泛。仅从佛寺的修建情况,就可以看出佛教影响之大。今存的古寺名刹中有许多是建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如甘露寺、灵隐寺、云冈石窟、少林寺、寒山寺等等。梁朝有寺2846座,僧尼八万二千七百馀人;仅建康(今南京)一地就有大寺七百馀座。北魏末,寺院约三万馀座,僧尼约二百馀万人(见唐法琳《辩证论》卷三、唐道世《法苑珠林》卷一二○)。北齐一朝,在僧官管辖下的僧尼就有二百多万人,寺院四万馀座(见唐道宣《续高僧传》卷八《法上传》)。这么多的古寺名刹、石窟摩崖,充分证明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的盛况。再从佛教与政治的关系方面来看,南朝历代帝王大都崇信佛教,梁武帝尤其笃信,曾四次舍身入寺。东晋名僧慧远与许多权要都有来往。北朝虽然有禁佛事件,但总的看来历代帝王还是扶植佛教的。由此可以看出,佛教已经为魏晋南北朝文学营造了一种新的文化氛围和文化土壤。 文人与佛教的密切关系也值得注意。相传曹植曾为月氏人支谦详定所译《太子瑞应本起经》。又游东阿鱼山,忽闻岩岫里有诵经声,清通深亮,即效而则之。“今之梵唱,皆植依拟所造”,世称鱼山梵呗(《异苑》卷五)。谢安“寓居会稽,与王羲之及高阳许询、桑门支遁游处,出则渔弋山水,入则言咏属文”(《晋书·谢安传》)。支遁(字道林)也是一位诗人,今存诗18首。他与许询、孙绰、王羲之等都有交往。慧远在庐山与谢灵运、刘遗民、宗炳等许多文人有很深的交往。谢灵运是一位笃信佛教并懂梵文的文学家,他受竺道生影响著《辨宗论》,应慧远之请撰《佛影铭》,又撰《慧远法师诔》、《昙隆法师诔》、《维摩诘经中十譬赞》。(梁)慧皎《高僧传》卷七《慧睿传》载:“陈郡谢灵运笃好佛理,殊俗之音多所达解,乃咨睿以经中诸字并众音异旨,于是著《十四音训叙》,条列梵汉,昭然可了,使文字有据焉。”《十四音训叙》是他参加佛经的“改治”,向慧睿请教后所撰。张野也是“学兼华梵”(《莲社高贤传·张野传》)。齐竟陵王萧子良于齐武帝永明五年(487)在建康召集文士、名僧讨论佛儒,吟诗作文,并造经呗新声。这件事对沈约等人开创永明体诗歌无疑起了催化的作用,而沈约本人也是笃信佛教、精通内典的。著名的文学理论论著作《文心雕龙》的作者刘勰曾“依沙门僧佑,与之居处,积十馀年”(《梁书·刘勰传》)。编撰《玉台新咏》的徐陵与智者大师交往密切。江总曾从法则受菩萨戒,后又曾栖止龙华寺。杨炫之所撰《洛阳伽蓝记》记述北魏洛阳佛寺,是这个时期重要的散文作品。 关于佛教对文学的影响,还可以从以下五个方面考察: 一、想象世界的丰富。佛教传入以前中国传统的思想中只有今生此世,既无前世也无来世,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论语·先进》)庄子说:“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庄子·大宗师》)佛教带来了三世(前世、今世、来世)的观念,因果、轮回的观念,以及三界、五道的观念。这样就把思维的时间和空间都扩大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人的想象世界也扩大了。人活着不但要考虑今世,还要考虑前世尤其是来世,今世的善恶是因,种下了来世的幸与不幸是果。用因果报应的观念解释人世间的许多现象,遂有了《幽明录》(刘义庆)、《冥祥记》(王琰)、《冤魂志》(颜之推)等笔记小说。维摩与观音的形象在这时建立起来,并对后代的文学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也很值得注意。 二、故事性的加强。佛经中记载的大量故事,随着佛经的翻译传入中国,并且流传到民间,加强了中国文学的故事性。有的故事是直接来自佛经的,在这时的小说里改写为中国本土的故事,如(梁)吴均《续齐谐记》里所记“鹅笼书生”的故事。有的是印证佛教思想的中国本土产生的故事,如上述《幽明录》等书中大量的记载。南北朝时期,记载因果报应之类故事的小说大量出现,显然与佛教有关。唐代的俗讲与变文,导致了中国白话小说的产生,则更证明了佛教的深远影响。 三、反切的产生和四声的发现。关于反切产生的年代历不有不同的说法,以颜之推所谓汉末说最为可信:“孙叔言创《尔雅音义》,是汉末人独知反语。”(《颜氏家训·音辞》)这正是佛教传入中国以后的事。在翻译佛经的过程中,梵语的拼音法启发人们去分析汉语的声音结构,分析出汉语的声母和韵母,于是产生了反切。而反切欲求准确,就自然会发展到对汉字声调的注意。四声的发现,据文献记载,始自南朝宋代的周颙。但北齐李季节在《音韵决疑序》中已经说到:“平上去入,出行闾里,沈约取以和声之,律吕相和。”则似乎在此前民间已有四声之辨了。陈寅恪《四声三问》认为四声的发现与佛经的转读有关,虽然有学者质疑,其细节是否确切尚待进一步考证,但从大的文化背景看来,这两件事情还是有一定联系的。 四、词汇的扩大。随着佛经的大量翻译,反映佛教概念的词语,也大量进入汉语,使汉语词汇丰富起来。其中有的是用原有的汉字翻译佛教的概念,使之具有了新的意义,如“因缘”、“境界”等。有的是外来语的音译词,如“佛陀”、“菩萨”、“沙门”、“菩提”等。 五、文学观念的多样化。魏晋南北朝本是文学观念脱离儒家强调的政教中心说,发生重大变化的时期。这与玄学有很大关系,而佛教中关于真与空的观念,关于心性的观念,关于境界的观念,关于象和象外的观念,以及关于形神的讨论,也丰富了文学观念。 谈一点自己的理解和想法,有不合理之处,请老师和同学们帮助指正。 自然的发现这一讲骆老师讲得很深刻,自然的含义也许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对于魏晋士人,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句“越名教而任自然”,这应该可以说准确地概括了魏晋士人的风骨和性情。曾经读过余秋雨的一篇散文《遥远的绝响》,专门写了嵇康等人,我个人感觉还是不错的。其中我很赞同他说一提到魏晋,总离不开一个“风”字,风流、风采、风骨在魏晋士人的身上展露无遗,似乎已经是那个时代、那群人的专利。我所理解的魏晋之风,可以说是那时的士人性情如风,他们随心任性、不拘于物、不合于俗,是一种完全自由洒脱的生活状态。我想这一点与“自然”应该是相通的。 骆老师讲到东汉后期开始人们对生死有一种强烈的焦虑,这时他们期望重新建立一种崇高、永恒的精神世界。谈到对生死的焦虑,使我想到了士人与佛教的关系,南怀瑾在著作中曾提到中国文人与禅宗之间的密切联系。古代文人不乏有虔诚信佛、以禅宗的精神来自我解脱,离俗遁世、放浪山水之间者。他们除了苦于政治黑暗、仕途多舛的原因外,也有对于生死的思考。正是因为人生短暂,许多士人接受了禅宗,看透生死,也算是一种人生的超脱。他们的任情任性和魏晋士人不无共同之处,都是追求自然和真我。然而一个问题是魏晋的士人似乎并未投向佛教,佛教自西汉末传入中国,到魏晋时大为兴盛,但似乎并没怎么提到如“竹林七贤”等人与佛教的具体关系。骆老师也讲道,生命是短暂的,所以人天生有一种宗教倾向,但我觉得魏晋士人身上体现的不是浓厚的宗教气息,也不是什么信仰,而就是一种纯粹的人的性格,似乎他们天生就是这样另类的。他们对于人生价值的追求、他们的任情任性完全是自己生命的本能,而不是靠着外物的支持。大概中国古代两千多年,人们唯有对魏晋的士人推崇备至,也是因为他们不但在那个时代,甚至在整个封建历史中都是特立独行,卓然不群的人,他们是空前的,也是绝后的。后世的文人尽管也有品行高洁、超尘脱俗的,但都未能像魏晋的士人那样做到极致。 自然是一个广而深的概念,魏晋士人既关注了大自然这个客观的存在,也更加重视个人的自然,即自我本性的流露。他们就是要活得潇洒、坦荡、自由、有尊严,即便是死也不屈服,这样一种风姿和傲骨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令人赞叹和敬仰的。谈到魏晋之风、谈到“竹林七贤”、谈到嵇康的《广陵散》,人们总有一种向往和怅惘,是因为那种风骨的远去,因为我们无法拥有。也许那个时代士人的生活依旧有无法改变的压抑和悲哀,但我们还是想说:那样的人生真痛快!魏晋是士人的天堂。文士“弃经典而尚老庄,蔑礼法而崇放达”,于纵酒昏酣,扪虱清谈之际,将争夺文化领袖地位的儒释道之间纠缠不清的矛盾逐一化解,结果儒释道融通为一,皆大欢喜。形成鼎足而立,互融互补的中国特色传统文化。魏晋士人取得这一丰硕成果的最大突破在于敢于突围经典,打破“循经守数”的桎梏。汉代之前,凡重要著作皆称为“经”,譬如四书五经,道德经。今人为之经典。纵然有人敢僭越妄言,也只能以“论”自居,不像现在百家讲坛这样群魔乱舞,没有规矩。《文心雕龙·论说》:“述经叙理曰论。论者,伦也;伦理无爽,则圣意不隧”。到了魏晋,士人追求生命的愉悦,放任自流,向一切体面的东西挑战,对经书更是“博士家法,遂成废弃”,“得其意而言”,于是就有了王肃敢伪证经书,杜预敢曲解《左传》,王弼以老庄注《易》,何晏、皇侃以玄虚说《论语》。经学之尊严,受清谈之洗礼,有了平和的心态与融合之可能。儒道之争无非是名教与自然之争。也就是社会规范与人的本性的关系问题。儒家强调制名(礼)教以规范人性,道家则主张顺自然而因物性。儒家名教理论沿习至汉末,流弊丛生,是某些诈伪狡黠之徒沽名钓誉、欺世盗名的工具,道家,尤其是庄子学派,认为个体的人高于社会的人。他们主张顺自然而因物性,也就是说应当由着个人的自然本性自由发展,社会礼法制度和规范的出现,恰好证明了人类自然本性的不断自我丧失。道家的自然理论,在重视个人性格和意志方面有其合理性和积极意义。但过分夸大个人意志与社会规范之间的矛盾对立,想把个人从社会中脱离出来,则又显然走向了另一个片面。魏晋士人洒脱的人生态度,注定他们崇尚老庄,肯定人的自然本性的根本性和合理性,但亦不排斥名教的规范作用,主张以自然为本,名教为末(用),强调以本统末,以用显本,本不离末,用不异本,努力调和自然本性与名教规范之间的矛盾,使之协调统一,将道与儒作为人的内心与社会的两个层面相互依存,相互制约地保留下来,或许这也是中国人两面性的一个根源。魏晋士人创造奇迹的另一重要手段是“忘象(言)得意”的认知理论。 佛教初期的传入,在翻译中过分讲求文辞,而忽略其思想意义很难为人所理解与接受。魏晋士人的洒脱精神反对支离烦琐的解释方法,强调在论证问题时应注意把握义理,反对执著言、象。提出“得意忘言”、“寄言出意”的方法,极大地影响了佛典的翻译方法。正如东晋名僧道生所说的:“夫象以尽意,得意则象忘。言以诠理,入理则言息。自经典东流,译人重阻,多守滞文,鲜见圆义。若忘筌取鱼,始可与言道矣!”此外,东晋名僧僧肇,深通老庄和玄学,他的著作《肇论》,借老庄玄学的词语、风格来论说般若性空中观思想。在使用中国传统名词和文辞来表达佛教理论方面,达到了相当高妙的境地,深契忘言得意之旨。所以说,玄学对于佛教的影响是很深的,它在连接佛教与中国传统文化方面起了重要的桥梁作用。在中国儒、道、玄思想的影响下,原印度佛教的许多特性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诸如,印度佛教杂多而烦琐的名相分析,逐渐为简约和忘言得意的传统思维方式所取代;印度佛教强调苦行累修的解脱方法,则转变为以智解顿悟为主的解脱方法;印度佛教的出世精神,更多地为世出世不二,乃至积极的入世精神所取代,等等。而在理论上则更是广泛地吸收了儒家的心性、中庸,道家的自然无为,甚至阴阳五行等各种思想学说,成为整个中国文化中可以与儒、道鼎足而立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魏晋世风喜欢谈天说地,同时重视交流,也是使儒释道融合的一个重要契机。 在魏晋士人的学术争鸣中,口头清谈与文章争论是主要的途径与形式。士人们为显示自己的才能,以在清谈中一占上风,自成流派,故而争相博览群书,自发奇思,触发了许多新的观点。有了新观点的人,就会与人“探玄理微”,“引饰妙词”,“至暮忘餐,理竟不定”。有的人不善于“以口舌御人”,就转而将自己的思想付诸笔端,与对手打笔战。这种激烈又睿智的思辨行为,不仅精细地阐述了儒释道的精义,而且在相互的交流中,使得各种看法融会贯通,形成魏晋士人复杂的人格精神。如南齐的张融,遗命在他死后入葬时,应左手执《孝经》(儒家)、《老子》(道家),右手执《小品(方)》(医家)、《法华经》(佛家);而陶弘景也遗命死后当用道士和僧徒的士俑殉葬,可谓是“儒冠僧服道人鞋”。可见,当时儒释道已经在他们身上得到完美的融合。有复制的,也有自己写的~望楼主笑纳
开在心中的花散文
笑靥如花,真情如花,希望如花,生命亦如花。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爱的花,陆游爱梅花:“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陶渊明爱菊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周敦颐爱莲花:“出污泥而不染。”.在这里,我没有影射的意思,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是我也有喜欢花的权利。我能见到的不管是桃花,梨花,月季花,荷花,哪怕是路边的野花,只要看到花,感觉就会不一样,总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灿烂夺目的她们会吸引所有的视线。飞花随我转,庭院晓自闲。酒饮一花间,何需有人伴。
喜欢花,家中却无花,总觉得是一种遗憾,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于是在岳母家要了一盆君子兰,放在卧室的窗台板上,闲时会看上她几眼,特别是静静的夜里,喜欢静静的看着静静的她。可是一段时间后,发现君子兰叶子不相对了,叶子不再整齐了,而且叶子的边缘已泛黄。见如此,不觉心头一紧,那是一种痛。怎么会这样呢?到我的手里就变了呢?于是开始查找资料,寻找病因,才知道她喜温暖凉爽,忌严寒酷暑。正是因为夏季阳光直射造成的叶子泛黄,应该放在阴凉处。而植物的向光性造成了叶子的不整齐,应该每隔半个月180度转动一次。有了知识武装自己,开始按套路出牌。注重用土、施肥、浇水、保温、光照等每个环节,以后的君子兰走上了正常的生长轨道。现在觉得,我原先对花只是喜欢,并不是爱。我的喜欢也只是停留在眼里,而爱必须是在心里,爱是关注,爱是心痛,爱是牵挂,爱是付出,爱是陪伴。
付出有了回报,如今君子兰开花了,我心中的花也开了,一朵真情的花,一朵生命的花。
野梅在熹微中无息凋落,淋了一地淡白,泛着柔光。花瓣掩着的厚重仿佛藏住了岁月的紫砂茶壶中,倾斜着一枝落尽云英的梅树枝。唯枝上淡黄的蕊儿鲜亮如昔,恍如初见。寂中独显一种枯败之美,可谓是“为伊消得花憔悴,尤生妩媚”。
“这才是真正的花道。”姥爷在花前站立良久,尔后道,“你懂得了吗?”我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不语。
时光回转,几天前,看院中红梅正艳,便挑选几株盛开地最美的插花。高挑的玻璃瓶纤尘未染,折射着有些许曲折的梅枝,大朵艳红的梅花开在枝头,连成一片炫烂的花事。花朵间掩映的蕊黄,更显出不可名状的明媚,带着毫不掩示的张扬,恰似浓妆艳抹,昂着头的高傲贵妇,咄咄逼人。
“这并不能算作花道,你还未领悟花道的真谛。”正当我独自欣赏着作品时,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姥爷突然出声打断了这场顾影自怜。我不服气。“你啊,还是太浮躁了。既然不服气,那便过几日看好了。”姥爷叹息似地丢下一句,转身离开。
一日,两日……瓶中红梅一日日萎谢,失去了光彩归人的鲜亮,直至最后萎成瓣瓣焦黄,皱成片片干渴,都不肯离开树枝。连花蕊也不复那明媚,淡得透明,衬得一片黯然。
“很不尽人意的样子,没有想到吧。”姥爷评论说,“所以说这不是花道。花道是一种永恒的美。随我来。”说着,姥爷走到院角落,那有一株几近被遗忘的野梅。此时野梅正安静地独自绽放,与雪色溶在一处。姥爷随意剪下几枝,翻出箱底的老茶壶,小心放入。雪色绽放在深紫的砂壶上,意外地和谐,却又遥不可及,似是在境界的彼方,美得令人心颤。这花朵也是一日日变化着的,但这变化中透着不同的美,直到凋落的最后一刻仍美得动人。这种美,是那瓶红梅所无法比拟的。
“花事是转瞬即逝的。今天种下的花蕾明天便会绽放,旋即枯萎。只有不仅仅局限于作品今天的样子,还能顾及到它明天花朵开放状态的作品,才能被称作真正的花道。”姥爷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其实花道字面的意思是‘花的声音’,它意在思索,倾听这花的声音,找到我们内心的花音,明白内在的自己。”
我听着,心下一片明了,每个人心中都曾开着一朵美丽的花,但这种美丽只是暂时的,真正的花道便是延续它的美丽。领悟间,仿佛那朵空寂的白梅开在了心中,开到地老天荒。
秋风轻轻的吹进了门,氤氲着淡淡的清香,落叶无声,铺满了田径,晶莹的露珠悬挂在花瓣边,赋予了秋风的爱,化作满天的蒲公英,带来希望的种子,落入心田
洁白的雾花凝成了冰晶,覆盖着寒冬的冷漠,山坡上那株骄艳的腊梅却依然美艳似火的绽放,淡淡的余晖照在花瓣上,透过白雪的棱角,折射去耀艳的光芒,我知道,那是生命的奇迹,我坚信,我心中定有一株腊梅,当我身受痛苦的时候,就会绽放出美艳的花朵,提醒我希望总会有,待到冰雪融化了,不就是雨水了吗?
几颗疏星映衬着月的孤独,那似吸满水的花蕾悄无声息地绽放,洁白的花瓣似白玉一般晶莹,引得寒风怜惜,冻雨泪凝,像出水芙蓉,却又端然大庄,像夏水浮莲,却又沁人心脾。像亭亭玉兰,却又骄情似花,我坚信,我心中定有一朵昙花,纵然一现而凋,也无怨无悔。
瑟瑟的秋风吹散了云朵,凋零了花儿,落叶带着秋的思念慢慢地飘落,篱间的秋菊却依然美丽依旧,如万片丹霞,千重红锦,似发了狂的灿烂,漾满了整个秋天,馥郁的香气,泼遍了整个天空,点绛流丹,漫舞着整个深秋的烂漫,似满天繁星坠入篱间,随着清风摇曳,我坚信,我心中定有一丛秋菊,虽轻小细微,可照样谱写生命的奇迹,虽色彩单调,可芳香依旧。
撷一颗种子,播种在心田,任凭四季交替,依然绚丽不败。开一朵骄艳的腊梅,赋一骨不败的孤悲,即使身资平凡,做好自己,也能开出奇迹的花儿来,纵然面对成功,也能谦谦大方,任凭流言蜚语,也能傲骨风霜。我笑,我从容……
当我站在台上,我听见一朵花在我的声音的滋养下缓缓绽放,在我的心头无比清晰。 ——题记
我站在走廊上,目光深深望着窗外。如烟般的雨的笼罩着远处的灯火,如萤般的灯火又阑珊了近处的楼房,看似一片祥和,我却在玻璃上看见了雨的泪痕,如断线之珠一般的泪从玻璃冰冷的脸上滑过,又被另一串泪水冲刷了痕迹,但始终也掩盖不住远方天空的一片青灰。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稿子,眼前始终白雾蒙蒙。“下一个就到你了。”LCH的声音淡淡传来,和着夏雨击窗的声音击碎了我眼前的白雾,我攥紧了手中的稿子,它在风中颤抖,而我的心却在雨中飘摇。我抬起头,努力抑住心中快要脱笼而出的绝望,定定的看着LCH温和的'眸子问道:“家长会的发言我真的讲不好,我可以选择放弃吗?”LCH温和的女声传来:“不,你真的问过自己了吗?也许你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可是,LCH……”我欲言又止,我害怕站在讲台上孤立无援的感觉,害怕面对审视的目光,害怕打破死寂的沉默,更害怕……懦弱无能的自己。
我只觉得我站在废墟上,头顶是苍凉的天空,脚下是焦黑的大地,我如此期盼废墟里能长出一朵花来,哪怕是一朵野花也好,可不待它萌芽,我便将它的生命终结。
如此绝望,如此苍凉,我跨得过千难万险终是跨不过自己的心吗?
不,我的心不能绝望,我的世界绝不苍凉。
看到不远处的L,像是抓住了一丝光明。“L,你能告诉我怎么演讲吗?”我看着她问道。“就是不要紧张,自然一点,给。”L边说边递给我几颗浅红色的糖片,我竟觉得它像一朵花,一朵绽放的花,在心底暗笑一声,扔进口中,竟嚼出了酸涩,之后竟有一丝丝甜意染上味蕾。“不就是三五分钟的事嘛,如果你足够投入,让别人听你讲而不是你讲给别人听,你就成功了。”L扔了一块糖片到嘴里,眼底一片泰然。我望着远方阑珊的灯火和倾泄的大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心中的迷雾渐渐散开,我在朦胧中看见了心的轮廓,转头,对着安说:“你的话给了我上台演讲的勇气,谢谢。”“不要谢我,勇气是靠你自己获得的,不是我给你的。”L的眼中波澜不惊。
可是,我真的有勇气面对吗?我刚平下的思绪又成了一团乱麻,LCH的声音打断我繁杂的思绪:“相信自己,你可以做到的。”
“下面有请地理课代表发言。”就这样,我以一副斗士的姿态,不急不缓,如行云流水般踏上了那个对我犹如死刑场一般的讲台——就算结局未知,但我仍会以无比庄严的姿态走向它。
无视视了台下家长们或期待或不屑的目光,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里又只剩我一个人了,这个空旷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这个苍凉的世界,也只容得下我一个人。我忽然觉得孤独与悲凉瞬间如藤蔓般缠绕住了我的心,我已经被它们包围,无路可走。
静默了仿佛一个世纪,我僵硬的鞠了一躬,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叔叔阿姨……大家好,我是……我们班的地理……课代表。”此后,我便觉得教室里的灯光像家长们的目光一样刺眼。
机械的复述了前三段,我的余光扫到到那些或发呆,或玩手机的家长,手中的纸张已经捏出了好几条褶皱,就像我此刻的笑容一般可有可无,与在戏台上唱戏的戏子并无区别,只是这戏唱得太糟,怕是观众们要喝倒彩。
这算什么?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吗?你辛苦了几夜的成果在别人眼里只是可有可无的物品吗?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我讲不下去了。
面对台下好整以暇,像看戏一般随意的家长,我真的无能为力。
是的,无能为力。我既然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那么我站在这里有何意义?难道,我的内心真的只有懦弱吗?难道,我真的只能庸庸碌碌的活着吗?
最恨平庸,却无力扭转乾坤。
我突然想到L说过的话:“让别人听你讲而不是你讲给别人听。”“勇气是靠你自己获得的,不是我给你的。”是啊,明明我才是主导者,明明我有资格站在讲台上,为什么偏要持一副畏畏缩缩的懦弱模样让人诟病呢?何不勇敢一点,改变糟糕的现状呢?
我提了提声音,抑住心中的不平,想象自己是一个四海为家的说书人,用自己丰富的感情与优美的语言让听者动容,让自己的声音变成冷冷山泉,涓涓细流,流进人的心田。
一种美妙的感觉从丹田涌上喉头,流成浅浅时光,溢成点点光彩,最终获得满堂生辉。
每当我带笑时,台下一片欢声笑语。
每当我肃穆时,台下一片鸦雀无声。
我把讲台想象成自己的舞台,演绎着形形色色的故事,吟咏着长长短短的诗篇,这一刻,我才发现,这个舞台,属于我。
我听到某种东西生长的声音,缓缓绽放,在我的心头清晰无比。
我看见它绽放着属于它的美丽,绯红的花瓣,浅粉的花蕊,昂首朝天,宣誓着自己的美丽。
我听到了。
花开的声音和我的嗓音一同流淌在教室里,有如天籁。
待我吐出最后一个字眼,我深深的鞠了一个躬,朝着虚空。
谢谢你,如此勇敢的自己。
谢谢你们,如此相信我的你们。
谢谢他们,愿意倾听我的他们。
走出教室,倚窗回想,无限感慨。
窗外,雨停。
心里,花开。
看到这样的考试作文题目,我迟迟没有动笔,因为在我心中最大最娇艳的花朵无疑是爱情之花,我愿将自己的全部心血继续浇灌,让它在我的心中长开不败、经久不衰,让它散发出永久的魅力。这也是一个成熟男人的责任,不是吗?但“爱情”这个敏感话题的文章,不适合拿来作为学生的范文,只好将这朵最娇艳的花儿藏于心间,弱弱地晒一晒自己心中另外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来充数吧!
——前记
每一朵花的绽放都“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耳边也常会响起《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首民谣,所以为了我心中这朵花的绽放,我愿流尽我全部的心血。
刚上初中那年,学校举行了作文竞赛,懵懵懂懂的我被推荐出来,与学长、学姐同台竞艺,最后居然获得了二等奖。后来被选为本班的通讯员。这时,我的心中就埋下了一颗种子。
高中三年,有幸拜读在蔡明老师的班中,蔡老师的教学自有他的特色,特别是他的作文教学,曾一度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蔡老师在教学之余经常带着我们徜徉在文学百花园中,诵读那些流传千古的名篇佳作,至今仍难以忘却。如他向我们推荐的战国时期楚国伟大诗人屈原的作品《橘颂》,到现在我还能背诵,这是一首托物言志的咏物诗,表面上歌颂橘树,实际是表达诗人自己追求美好品质和理想的坚定意志。屈原这种身处逆境、不改操守的伟大的志士精神深深地感染了我,也坚定了我的信念。我仿佛看到诗人正迎风高唱:“后皇嘉树,橘徕服兮……”也让我心中种子悄悄地萌发了。特别是我写的文章变成铅字,有幸编入了学校的文集中,我的这颗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走上工作岗位后,宁静的乡村教书生活以及多年在外求学、工作的经历,给我的写作提供了大量的素材,每天也坚持留下自己当时的心灵轨迹。学校的图书馆被我翻遍了,也留下了大量的读书笔记。闲暇时分,还曾抄录了一些书,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女儿。如《繁星》、《春水》、《唐宋诗词小令鉴赏》……我对图书馆的熟悉程度丝毫不亚于管理员。这棵花在我心中开枝散叶,正茁壮成长。
教育学家曾说:“要给学生一杯水,老师要有一桶水。”面对学生那孜孜以求的眼神,我丝毫不敢懈怠,不断学习,不断充电,希望想能做好他们的老师,做好他们的榜样。同时也为心中的这棵花而努力着,如今这株文学之花正含苞欲放。
我也期待,心中的这朵花会开出什么样的风采呢?又能开放多久呢?未来的事还是用行动去说吧!当下我只想用百倍的努力赶紧去浇灌!
多少人留连于文字,又有多少人如园丁一样种着文字之花。这古典的符号,让我认识了世界,看见了过去,展望着未来。如果说文字是一朵花,那这花开得鲜艳、开得芬芳,浸润心脾。
真正用文字表达自己的心声是在军营,那时业余时间无所事事,我就照着报上的文章学着写散文、诗歌、随笔、新闻报道。刚开始,我对这些文体都不太懂,就不停地读照着葫芦画瓢地写。
当夜深人静之时,我细读经典名章,品赏唐宋古风,从那些精品中吸取写作养分。我就这样看着、写着、思考着。有时中午,当别人午休时,我用那十几个人共用的一张桌子,将一天的训练情况记录下来,以此来练笔。傍晚,三十多个人共一个宿舍,环境很不好,各人有各人的爱好,吹拉弹唱,各有所爱,吵得不能行,特别是夏天,闷热、吵闹、蚊叮。在这种情况下,我力排干扰,让心静下来,在脚下放一盆凉水,穿上件军用大裤衩,光着背,秉烛而读。晚间,部队要求九点半准时熄灯,为了不影响大家休息,我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看书。就这样,我边读边写,稿纸写了一本又一本,稿件寄了一篇又一篇,半年不到,我写了一百五十多篇,却都石沉大海。
但我并没有气馁,这朵开在我心中的文字之花依然灿烂。
可只有热情是远远不够的,我想,终究是自己底子太薄了,不是读书写文章的料,我曾经也想到过放弃,有整整一个多星期,我不再看书了,与战友们一道疯玩,可命运好像不该如此,就在我搁笔时,1981年12月的一天,报纸上出现了我的名字,指导员拿着报纸喜滋滋地来到我们班上,对我说:“不错不错,你上报了啊!你看看,再多写,你一定会成功的!”看着指导员喜滋滋的样子,好像就是他中榜了似的。其实,那不过是我参加一次报社组织的知识比赛,我答题答对了,报社“以资鼓励”罢了。虽然第一次见报的只是我的一个名字,但在指导员看来却很了不起,他特地在全连军人大会上提出了表扬。第二天,我在哨位上,连长又特地找我谈了一个多小时,鼓励我不能放弃。听着连长的一席话,我感动得流了泪。
记得那个日落黄昏,我在营区的后山看着一本书,记下了这样一段话:“小草因为永不放弃,才从星星点点的渺小,汇成一片绿意大地;瀑布因为永不放弃,才从滔滔不绝的流水,聚积成海洋;山丘因为永不放弃,才冲破阻碍,变成一座群山。”这段话让我深受触动。
我又拿起了准备放下的笔,并坚持每日一篇。也许是我的勤奋感动了编辑,也许是我的文章写得有了些进步,后来慢慢地我有文章见了军区的《战斗报》。记得我见报的第一篇稿子,本来写的是一篇议论文,好像是说学习要勤奋刻苦什么的,洋洋洒洒有两千来字,后来经编辑加工润色,只有一句话,发在“战士锦言集”专栏,我依然记得很清晰:“成绩和荣誉固然可以成为你前进的动力机,但失败不可以成为你降下的滑梯。同志,当你处于失败时,请你千万不要坐在滑梯上!”这句话与其说是写给读者看的,倒不如说是编辑编给我看的,我将它视作珍宝剪贴到我的剪贴本上,以此激励自己。
那一年,报纸不断出现我的名字,我被作为骨干调入了政治机关,走上了笔耕之路。从此,我时常沉醉在遐想中,心也像饮了甘醇的晨露。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文字。殊不知世上有如此奇妙的符号,合辙押韵的几行文字,就可以把尘世间的悲欢离合、喧嚣红尘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
有人说:美好的文字就像是一枝花,开在一处,芳泽一片,浸入灵魂。让那些有灵气的文字去拨动人的心弦,温暖着我们的心,而这些似花朵的文字,会引领我们追求“真、善、美”的境界,让怯懦者勇敢,让卑微者高傲,让笨拙的嘴舌变得伶俐,让人趋雅避俗,一步一步向着美好境界前行。
如今,每当静下心时,我就会习惯性地坐在电脑前敲打着文字,种着心中的花。尽管有时也心塞,但透过那半掩着的窗,伴着阵阵凉风,就会吹醒我昏昏沉沉的思绪,顿时清醒了许多。眼光不经意间扫过荧屏上的文字,霎时间沉醉在这幽美的意境里。细细品味那每字的意蕴,思绪随目光一起,游离在字里行间。
文字,让我心灵沉醉。看着别人优美的文字,我仿佛看到一朵正在优雅开放的花,仿佛闻到那花的沉香。我时常陶醉于心灵的花园,欣赏着那些优美的语句,体验着那动人的情景,体味着那唯美的意境,令我入骨蚀心,它让我触摸到了作者一颗善良、柔软的心,我会和作者感同身受,心心相惜,悲喜同感,一遍又一遍地品,一遍又一遍地悟。我边看边想着,这样的文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描述的出来?这文字的背后又该是有多么丰富内涵的一颗心?这,就是文字的魅力。从文字中,我看到了美,感悟到了美,无与伦比的美,独一无二的美!
文字,就是一朵盛开在我心中的花!
浅谈《南行集》中的江水意象与苏轼哲学思考发轫
苏轼赋予了传统的江水意象以哲学的意味。自然之动本身彰显着一种永恒不变,永恒不变便是“静”。以下是我J。L为大家分享的关于《南行集》中的江水意象与苏轼哲学思考发轫之论文范文。
一、《南行集》与其中苏轼诗歌江水意象
苏轼人生的一个重要课题就是对“人生有限、宇宙无穷”的哲学思考,他在《赤壁赋》中论述了他思考的结论。关于苏轼对这一问题的思考,在嘉祐四年(1059年)的苏轼诗歌中,便已初见端倪。这一年,苏洵、苏轼、苏辙第二次一同进京,此时苏轼二十四岁。此次进京路途分为舟行和陆行两个阶段。从四川眉州至江陵,沿长江顺流而下,一路舟行,父子三人汇集舟行诗文为《南行前集》,苏轼为其作序。从江陵开始,陆路北上进京,江陵至京师诗文汇集为《南行后集》。前后两集合称为《南行集》。从苏轼研究的角度来看,此次进京有两重意义。首先,这是苏轼步入仕途的开始。其次,这也是苏轼文学生涯的正式开端。关于前者,此处不再赘述;而后者,则是我们将要进行的论证所绕不过去的一个话题。
在嘉祐四年进京之前,苏轼已经有文学创作活动这是必然的,如子由《怀渑池寄子瞻兄》自注云:“辙昔与子瞻应举,过宿县中寺舍,题其老僧奉闲之壁。”可见三苏第一次进京时,即嘉祐元年(1056年),他们也有文学创作活动。但是从今天所存资料来看,《南行集》之前的苏轼作品能够流传后世的极少。从传播学的角度来看,此前作品未能大量流传,从一定程度上证明其作品质量不能与日后相提并论;另一方面,从苏轼一生的文学活动也可以看出,此前的创作应算作苏轼的练笔阶段,甚至在《南行集》中我们仍然看得见这种艺术上的青涩感。另外,从现存的苏轼作品来看,此前创作也确实没有惊人之作。从艺术的角度来看,《南行集》确实有其幼稚之处。但是无疑《南行集》对于苏轼而言,又具有重要的意义。《南行集》是苏轼文学生涯正式的起点,同时,伴随着《南行集》的诞生,苏轼的创作活动真正进入个人的文学自觉时期。《南行集》的编撰标志着苏轼文学创作的觉醒。 这一方面表现在,《南行集》是苏轼参与的第一部有意编辑成册的诗文集。从《南行集》开始,苏轼开始有意保留下自己的创作。无论这一行为出于主动还是被动,这都说明,至少从形式上,他已经开始为自己的作品找到了文学上的认同感。他开始用文学的眼光来看待、审视自己的创作。其次,从《南行集》开始,苏轼大量的作品被保留下来,后世对苏轼青年时代文学活动的认识,绕不过去的就是《南行集》。《南行集》诞生之前,苏轼的生活范围以四川为主。嘉祐元年三苏第一次进京,一路陆行,路线与第二次进京完全不同。嘉祐四年沿长江顺流而下的这次旅行,让苏轼与孕育了一半华夏文明的长江有了近距离的接触。《南行前集》中对江水的描写非常多。江水的流动、渺远与永恒带给了苏轼很多思考。在苏轼对江水的描写中,我们看到年轻的苏轼对“人生有限、宇宙无穷”这一哲学问题的模糊认识与思考。《南行集》是苏轼文学的开端,而这一文学开端又展示了苏轼对这一哲学问题的最初思考,所以说苏轼这一哲学思考在文学上的表现是以《南行集》为起点的。
二、“人生有限、宇宙无穷”的哲学思考
《南行前集》是嘉祐四年,三苏进京沿长江顺流而下舟行部分诗文的汇集。《南行后集》是舟行结束以后,弃舟登陆,陆行至京师部分诗文的汇集。因此,《南行集》中与江水意象有更多联系的实际为《南行前集》。《南行前集》今存苏轼诗歌四十首,其中绝大部分都涉及到对江水的描写。旅途中描写自然风物是最正常不过的了。但是,苏轼笔下的江水意象,无论与同样在其路途中占有很大比重的山意象相比,还是与同行的苏洵、苏辙笔下的江水意象相比,都带有明显的个人化印记。这种个性化最突出的表现之一,便是其中的哲学思考。此次舟行,三人尽览长江景致,而浩浩汤汤的长江水则给了苏轼无尽遐想的空间,在此期间,苏轼的创作中已然若隐若现地展示出了他对“人生有限、宇宙无穷”的最初思考。
(一)水边的思想者
潺潺的长江水,让我们看到的是独立江边思考着的苏轼。从故乡眉州出发,至嘉州开始舟行,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有同题诗三首。今将三人作品迻录于此,对比观之:初发嘉州(苏洵) 家托舟航千里速,心期京国十年还。乌牛山下水如箭,忽失峨眉枕席间。初发嘉州(苏轼) 朝发鼓阗阗,西风猎画旃。故乡飘已远,往意浩无边。锦水细不见,蛮江清可怜。奔腾过佛脚,旷荡造平川。野市有禅客,钓台寻暮烟。相期定先到,久立水潺潺。初发嘉州(苏辙) 放舟沫江滨,往意念荆楚。击鼓树两旗,势如远征戍。纷纷上船人,橹急不容语。余生虽江阳,未省至嘉树。巉巉九顶峰,可爱不可住。飞舟过山足,佛脚见江浒。舟人尽敛容,竞欲揖其拇。俄顷已不见,乌牛在中渚。移舟近山阴,壁峭上无路。云有古郭生,此地苦笺注。区区辨虫鱼,尔雅细分缕。洗砚去残墨,遍水如黑雾。至今江上鱼,顶有遗墨处。览物悲古人,嗟此空自苦。余今方南行,朝夕事鸣橹。至楚不复留,上马千里去。谁能居深山,永与禽兽伍。此事谁是非,行行重回顾。初发嘉州,开始长江之上的数月漂泊,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三人都或多或少有对江水的描写。苏洵绝句以江水之急,写舟行之速。虽仅短短数语,却是别有洞天。苏辙由江水颜色之黑,想到“云有古郭生,此地苦笺注”,忆往事,思来者。苏洵、苏辙诗作虽各有佳处,然从其诗歌言意关系来看,写眼下真实的所思、所想,大体上也都可算作是言已尽意了。
与父亲和弟弟的诗歌相比,苏轼的诗歌没有父亲的浑然天成,也没有弟弟的博古通今,却比他们二人更多了一重意境。纪昀评此诗说“气韵洒脱”。清晨出发,带着对未来无限的希望和热情,奔波良久,方生出思乡之意。随着江水东流,故乡已离自己越来越远。此刻的兴奋之情尚能够让自己暂忘这一丝乡愁,看着奔腾的江水,仍能引出一片诗情。只是,日落时分,独立江边等待相约会别的乡僧,恐怕久久望着潺潺江水之时,心中不能只是白日里那种顺流而下的畅快和为自己比友人先到一步的欣喜了。傅道彬先生说,中国文学中有一种“日暮情思”,落日让人联想到的不仅是“太阳的家园”,更是“精神的家园”。黄昏时刻是最容易引出绵绵情思的时候。久立水边,年轻的苏轼想到了什么,他没有告诉我们。灵动的江水给人以深邃的宁静和无尽的想象。日落时分独立水边的苏轼让我们看得到日后那个面对江水可以进行无尽思考和想象的诗人。诗人“久立”所思为何?所有的这些都在“水潺潺”三个字中烟消云散。《初发嘉州》是苏轼人生中与江水的第一个约定,正如末句的“久立水潺潺”所造之境一样,在苏轼以后的人生中,在渺远的时间和空间中,苏轼面对浩浩江水完成了那么多人生与哲学的思考。南行之时,那个在黄昏时刻面对江水“久立”的身影,让我们隐约看到一个一如写作《赤壁赋》时的、思考着人生的苏轼。
(二)羡长江之无穷
苏轼笔下的江水是大气的、渺远无穷的。《竹枝歌》有“苍梧山高湘水深”;《初发嘉州》有“奔腾过佛脚,旷荡造平川”;《入峡》有“长江连楚蜀,万脉泻东南”;《江上值雪,效欧阳体,限不以盐玉鹤鹭絮蝶飞舞之类为比,仍不使皓白洁素等字,次子由韵》有“江边晓起浩无际”;等等。江水意象在时间和空间上为苏轼开拓出一个新的境界。《牛口见月》有“山川同一色,浩若涉大荒”之句,壮阔的山川景物,为苏轼创造出新的空间概念,仿佛置身“大荒”之境;《舟中听大人弹琴》又有“弹琴江浦夜漏永,敛衽探听独激昂。江空月出人响绝,夜阑更请弹文王”,江浦夜弹的静谧,将时间拉长,这一时,这一刻,仿佛永远静止江面之上;前文所引《初发嘉州》有“久立水潺潺”之句,渺渺幽思如江水般缠绵不尽;《神女庙》中同样有“茫茫夜潭静,皎皎秋月弯。还应摇玉佩,来听水潺潺”,相似的意境,潺潺的水声,给苏轼以无尽的想象;《白帝庙》中有“荒城秋草满,古树野藤垂。浩荡荆江远,凄凉蜀客悲”之句,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而浩荡荆江却是源远流长。
滚滚长江给苏轼的始终都是一种浩荡无边的、模糊的意绪。历代都不乏描写江水的诗人,也不乏描写江水的佳作。苏轼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他那么多面对江水的篇章都能给人以无尽的想象。同样的山川景物,同行的苏洵和苏辙便没有给人留下这么多想象的空间。苏轼的江水,是其个人化了的江水,不是矫揉造作,也不只是一时一地的感受。苏轼和江水之间有一种情感上的默契,所以他才写得出《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样的句子,苏轼后期,面对江水的这种阔大的胸襟和打破时空局限的思考在《南行集》中便已初见端倪。
(三)哀吾生之须臾
长江滚滚东去,而随之消逝的却是“千古风流人物”。与渺远无穷的江水相比,舟中行人,则不过宇宙之过客,沧海之一粟。面对浩浩江水,苏轼的心底时常涌出这样一种“过客”之悲。他在《仙都山鹿》中感慨“日月何促促,尘世苦局束”;《留题仙都观》中更有“山前江水流浩浩,山上苍苍松柏老。舟中行客去纷纷,古今换易如秋草”的悲叹;《望夫台》亦是这种情绪的一次集中表达:山头孤石远亭亭,江转船回石似屏。可怜千古长如昨,船去船来自不停。浩浩长江赴沧海,纷纷过客似浮萍。谁能坐待山月出,照见寒影高伶俜。有情之人生苦于太短,化作无情之石像才得以与江水长存。而化作石像,得以永存之后,日日看到的却又是“可怜千古长如昨,船去船来自不停”,数千年如一日的味道便在此一句中了。这其中百转千回的矛盾心理正是苏轼对有限之人生和无穷之宇宙思考的困惑。
然而,在这种生命的困惑之中,苏轼的仁者情怀仍然更多地让他对人生生发出同情和赞美。绵延不断的水流,让苏轼想到昼夜不息的时间流。以时间流和水流的绵延不绝写出已化作石像的女子守望的永恒。以彼之动,写此之静。以自然万物之永恒的流动、生生不息来衬托人性、意志和情感的恒常不变。他以有限之生命比之无限之自然,道家“物化”的思想在这其中若隐若现。苏轼作品的大气,很大一方面便来源于此,这是一种形而上的超越,脱去言辞上的浮夸,纯然是一种精神上的居高临下。而以有限之生命比之无限之自然,这无疑是悲壮的。因此,苏轼对这一哲学问题的思考,总是带有一种悲壮美。《南行集》中苏轼诗歌与其后期诗歌相比,虽然算不上优秀,但是这种艺术个性已然初见端倪。《郭纶》一诗写英雄迟暮,“河西猛士无人识,日暮津亭阅过船”。落魄英雄郭纶与望夫台的石像,都给人以永恒的守望之感。因此,郭纶之人也无异于不朽的石像了。然而这种不朽中,又总有一种生命与自然相抗衡的,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无可奈何的悲凉。
三、苏轼哲学思考与江水意象的双向推动
诗人描绘了江山,江山塑造了诗人。嘉祐四年的`这次进京,让苏轼得以和长江产生如此密切的接触。苏轼毫不吝啬地用数十首诗文描绘了数月之间,旅途所见的山川风物与自己的所思所感,而长江一带壮阔的景物也给了苏轼不尽的灵感。一个人少年时代的经历对其一生的性格形成都有着重要的意义;同样的道理,一个文人的文学初创期对其一生的文风也该有着重要的影响。我们很难说,苏轼早年若是没有这次长江之上的数月旅行,日后面对浩浩江水,是否也会产生那么多想象,是否也能为我们呈现出《念奴娇·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那样的千古佳作。长江的水遇不到苏轼,或多或少都要在中国文化史上减色几分;苏轼没有长江水所带给他的想象和灵气,也不会完全如我们今日所看到的苏轼。嘉祐四年的这次进京,让苏轼和江水之间,实现了一种双向的推进。
(一)苏轼人生的重要课题
《南行集》的创作本身便是“得于谈笑之间,而非勉强所为之文”,“有触于中,而发于咏叹”,并非刻意为之。而在此途中,苏轼对江水这一意象的完整塑造更不是有意的。苏轼所赋予江水意象的所有内涵都在自然而然间完成,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嘉祐四年的苏轼在文学创作上仍然处于练笔和起步的阶段,《南行集》中的苏轼作品甚至都很难与这一时期的苏洵作品相比。但是这次旅途在很大程度上启发了苏轼对“人生有限、宇宙无穷”这一哲学问题的思考,而这一思考又主要表现在此时苏轼笔下的江水意象中。长江的自然风光与苏轼的个性品质,在这一时期极好地融合、交流、碰撞,就这样,一个哲学问题在年轻的诗人心中萌芽,最终成为他一生的重要课题。
人生有限,宇宙无穷,这一哲学的悖论困惑了苏轼几十年。古往今来不乏文人墨客感慨人生苦短,天地无穷,却鲜有人如苏轼一般,用毕生的思考来找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并去践行这种人生观。黄州是苏轼凤凰涅槃的地方,苏轼被贬黄州时期让他在诸多方面发生了蜕变。而这个困惑了他几十年的哲学问题也正是在这一时期得以最终解决——苏轼用《赤壁赋》完美地回答了自己。《赤壁赋》是苏轼人生的一个重要分水岭,原因之一便是,它标志着苏轼的这一哲学思考有了质的改变。而这一改变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苏轼日后的处世态度。
(二)独特的美学特质
悲壮美的气质。“自然”在苏轼的诗歌中是伟大的,因为它永恒。人的生命亦是伟大的,因为人有情。苏轼在有限之生命与无限之自然的悖论中,构建起有情之人生与永恒之宇宙相反相成的双重美感。然而,以有限之生命比之无穷之自然,这注定是悲壮的。以往的研究中,我们往往为苏轼贴上乐观、旷达的标签,但实际上,每一个人物都是复杂的、多面的、发展变化的。苏轼早年对于“人生有限、宇宙无穷”的思考,始终带有一层掩盖不住的伤感。而这种伤感,随着苏轼对这一问题越来越深重的困惑而逐渐演变成悲壮,直到随着《赤壁赋》的完成,他才终于获得解脱,得以坦然、旷达地面对这一问题。水气氤氲的浪漫。如前所述,《南行前集》在三苏由眉山进京沿长江舟行时期创作而成,因此,江水是《南行前集》绕不开的话题。苏轼面对浩浩江水所生发出的无尽思考,让整个《南行集》带有了一种湿漉漉的水气,一种高远的意境和纷飞的浪漫。唐宋诗不是时代概念,而是两种美学范式。苏轼是宋诗的典范,而他这一浪漫的格调又让他突破宋诗、超越宋诗,而向唐诗靠拢。
形而上的超越。苏轼赋予了传统的江水意象以哲学的意味。自然之动本身彰显着一种永恒不变,永恒不变便是“静”。而心境之“静”的表象下涌动的又是人不同于自然的“情”。情如暗流在静的表象下流动。苏诗中含有很多哲学的思辨,或许这种思辨都是不自觉的,但却是不能否认的。而苏轼的思考中又有一种道家的超然物外之感,我们可以在苏轼的诗歌中找到仙风道骨的意味,被赋予了哲学意味的江水意象,在苏轼的诗歌中便具有了形而上的高度。施议对先生在《新宋四家词说》中对比苏轼和辛弃疾时说:“苏轼思考的问题是在哲学层面上,辛弃疾思考的问题是在利害得失上”,“苏轼思想超越古今。既能使之大,又能使之高,高到天上”,苏轼是“神仙中的人”。施议对先生是就苏轼的词来论述这一问题,同样的,这一观点也适用于苏轼的诗歌。精神上的居高临下。苏轼的大气,无需像李白、杜甫一样选取一个“制高点”,“站在空中俯瞰山河大地”,哪怕暮色遮住视线,只是静静地站在江边,他都能用永不停歇的思考,给人一个打破时间和空间的大宇宙。苏轼站在地上,都可以给人以飞翔的感觉,苏轼作品正是具有这样一种精神上的居高临下之感,才让人难以望其项背。多方面、多角度加强对音乐教师的后期培训活动,包括音乐专业素质的培训、思想道德的培训、音乐教育中德育内容与德育方式方面的培训等等,由此使其深化对高校音乐教育的德育价值的认识,并掌握科学、有效的德育方法,由此顺利地实现高校音乐教育活动的德育效果。这是我国高等院校音乐教育活动顺利实现思想道德教化功能的又一项重要保障。
(三)激发学生对于音乐课堂的学习兴趣与学习积极性和主动性
高校音乐教师一方面要制定出系统而严格的考核措施,提升学生对于此门课程的重视程度;另一方面要选择一些既蕴含着积极正面的德育观念,又符合学生音乐审美特征与审美心理的教学内容,并通过多样化的教学方法来展开具体的音乐教学活动,由此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以积极、主动的态度进行音乐学习活动,从而在潜移默化之中接受音乐教育中的思想道德观念的熏陶与感染,最终逐渐提升自身的思想道德修养。
孔子曾说过:“移风易俗,莫善于乐。”荀子也认为音乐可以“广教化,美风俗。”人们在很早便已意识到音乐艺术在道德教化过程中的重要价值,并由此进行相关的音乐创作、音乐传播与音乐教育活动。当前,我国教育部门应在素质教育理念的指导下,针对高校学生现状,制定出系统的音乐教育课程标准,加强对高校音乐教学活动的指导,由此发挥其应有的德育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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