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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古典哲学论文范例赏析(共2篇)

2023-12-09 21:57 来源:学术参考网 作者:未知

  古希腊古典哲学论文要怎么写呢?能不能举例说明呢?古希腊古典哲学思想的生成与发展本身就是跨文化的产物,带有跨文化的性质,更是因为,我们对希腊思想的解读本身也是一种跨文化的活动,我们的思维成果必将带有跨文化的性质。下面是学术参考网的小编整理的关于古希腊古典哲学论文范例,欢迎大家阅读欣赏。


  第1篇:对古希腊古典哲学理性主义精神的综合分析探讨


  古希腊古典哲学作为西方哲学的雏形,自其起源便深蕴着理性主义的价值意识与思辨精神。正是理性思维从原始宗教幻想中的异出,将古希腊思想者引入哲学领域之门。自此开始,古希腊古典哲学将认识世界、把握真理作为终身使命,不懈追求理性精神的完善。经过长期演变,古希腊古典哲学的表现形态、内在构成、代表理论无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其理论内核始终围绕着理性主义这一根基,代代传承。


  一、自然本体论点燃的理性之光


  古希腊古典哲学之父、米利都学派创始人泰勒斯首先提出“水是世界的始基”这一朴素唯物主义观点,这一认识将古希腊古典哲学从原始宗教幻想中彻底解放,成为哲学史的诞生之礼。该学派另外两个代表人物阿那克西曼德以及阿那克西米尼则分别认为万物之本源是无定者和气。他们创建了最早的古希腊古典哲学理性框架,即自然哲学本体论,具有原始的理性主义色彩。然而他们未能彻底突破感性因素的束缚,其所选择物质本源仍然是具体的、具有可感性质的质素。


  赫拉克利特是爱菲斯学派的创始人,他突破了本体论的界限,创造了认识论的雏形,在物质本源的认识上更趋近于以规律而非元素来解释。他以火为万物始基的观点体现了对变化原则的把握,并定义了支配世界发展的“逻各斯”,即世间万物变化的规律、尺度。逻各斯最后演变成“理性”的意义,构成理性的重要内容。


  毕达哥拉斯提出了以数为中心的哲学,表现出更为接近理性的思维。作为抽象概念,数的存在只能作用于理性思维基础之上,其思想性远远高于感官性,而其哲学对象也更为真实。因此毕达哥拉斯学派被称为古希腊第一个理性主义学派。但是正如黑格尔说:“数不是感性的,但也还不是思想”。数的概念虽具有更高的普遍性,概括性,抽象性,也并非完全的理性主义。


  二、逻各斯与努斯的理性精神


  爱利亚派的巴门尼德在认识论上宣扬感官的不可信,以理性作为真理标准,将思想的抽象作用作为分析变幻实物存在的工具。相对于自然本体哲学,他的进步在于第一个明确分开感官与理性的联系,将主观与客观世界加以对立。由于感觉作用无法受到理性的统摄,其散漫性和多变性具有本质的矛盾,巴门尼德认定了理性思想的重要,并将其作为哲学探讨的不二法门。


  阿那克萨哥拉认为世界由各种不同本质的种子构成,自然界的各种事物都是被种子的结合和分离而决定,而“努斯(Nous,意为心灵)”则是这些多个存在的结合和分离的造成者。努斯的提出表现了古希腊古典哲学家尝试从自然物质中解脱精神力量的努力,其最本质特点即为超越感性、具体、受限的实物,而以精神的主观能动性来面对无限目的和自由的追求。


  逻各斯与努斯的提出及结合,形成了最初的理性概念,也构成了西方哲学的理性概念的两个来源,蕴含着理性的逻辑规范性和自由超越性这双重意义的根芽。虽然思辨理性范畴的古希腊古典哲学已经充分显现了理性主义精神的一边倒,然而这种理性在某种程度上略显刻意,无论是自然哲学的本体论,还是思辨理性的认识论,都不自觉地通过强调理性主义而压抑感官认识。感觉与思想的激烈矛盾逐渐酝酿,哲学家们基于立场,对于二者的对立和统一显然还无法达到更高一层的认识,对世界本源及其发展动力的揭示还缺乏应有的分化和深究。


  三、苏格拉底与柏拉图对逻辑规范性的凸现


  苏格拉底受到阿那克萨戈拉努斯原则的深刻影响,将努斯精神从解释动因推广到普遍的世界本质之中,通过自我实现和追求来不断摆脱一时的主观性,获得自在自为的真理。苏格拉底更加突出了理性的主体性、能动性和自我突破性,要求意识自身创造真理,体现了超越感性经验的冲动。


  柏拉图摒弃了苏格拉底的局限于个人心灵之中的狭隘性,进一步确立理念作为世界的本体。柏拉图试图在努斯的自我回忆和超升中,以普遍、共相的方式把握对立统一的具体理念。其辩证法将世界分为可感、可知两部分,认为可感世界只是理念世界的影像。从柏拉图这里,逻各斯与努斯开始了长期的分离与对立,并确立了影响西方哲学发展的主导原则——逻辑本质主义。


  苏格拉底与柏拉图的局限性在于将逻辑定义为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和依据,然而事实上,非逻辑的情感和意识并非理性的对立面,可以与逻辑进行合理的交融。令人遗憾的是,古希腊古典哲学发展到这里,始终无法突破理念与实物的关联,成为理性主义的思想瓶颈。


  四、亚里士多德的集大成之作


  亚里士多德在古希腊古典哲学史上建构了一个宏伟的思辩哲学体系,提出了“存在之所以存在”的理性本体论,将古希腊理性主义推向了巅峰。


  亚里士多德不断尝试以一种简单的方式高度概括世界本源问题,并将之归结为第一哲学和最高形式。亚里士多德的哲学认为可感知的现实世界以及可感知的任何事物都并非宇宙的存在基础,但这些感知是真实的、具体的、多变的。真正的实体是不变的第一因,不能通过感知而要通过理性的概念、逻辑、范畴等等才能把握。


  亚里士多德将古希腊古典哲学的理性主义精神深入到了现实宇宙的整个范围和科学、自然学等各个理论之中,并将哲学的包容性彻底发挥到极致,令理性主义概念覆盖了科学的森罗万象,包含了一切深刻的思辨逻辑。因此,称他为古希腊古典哲学之集大成者并不为过,理性主义哲学也在这里创造了最辉煌的瞬间。在亚里士多德之后,伊壁鸠鲁和斯多亚学派仍然延续着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的对立,但没有更加突破的成就,古希腊理性主义从此日渐衰颓。


  五、古希腊古典哲学理性主义精神的影响


  古希腊古典哲学对自身的定位是面对现实与本质、人类与自然等联系与矛盾,通过精神力量加以解释和掌握的思想空间。理性哲学的核心理念在于逻各斯与努斯,逻各斯代表着理性客观制约的规范(确定性),努斯代表着理性本原性主观能动的冲动(不确定性),两者构成了理性观念的原型和内核。这一对理性主义概念的提出为西方哲学两千多年的发展规划了基本形态的思想框架,也为理性主义的发展种下了对立、冲突的导火索,乃至于最终演化出现当代西方哲学中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极端理性主义与非理性主义的对峙。中世纪理性主义变异、德国古典哲学中的理性意识等,无不受到古希腊古典哲学的深刻影响。


  然而,近代哲学并非全盘接受了古典理性中的限制和独立,而是辩证地将两种意识在理性主义的平台上加以融合,彼此渗透。因此,近代哲学中的理性概念得以产生质的飞跃,其内部逻各斯与努斯的差异逐渐演变为理性主义与非理性主义、思维意识与存在现实之间的对立关系,经过重新整合之后,形成了分化并统一的辩证理性重建,完全超越了他们的前人在其哲学童稚岁月所表现出的激烈而有限的智慧。


  可以说,古希腊理性哲学所建立的思辨精神,在其后世哲学思想之中形成了几千年的潜移默化,成为西方科学精神和思辨理性绵延不绝的深广源动力。在理性主义思维的引领下,古希腊古典哲学家为西方哲学奠定了严谨理智的坚实基础,并坚定地打开了理性之门,指引人类思想开始面对更为广阔的探求空间。


  作者:张晋陶

  第2篇:希腊哲学破晓时期的人事关怀


  “非自然哲学”相对“自然哲学”而言。黑格尔的《哲学史讲演录》把希腊哲学分为三期,其中的第一期第一阶段类似关子尹指称的早期。关子尹这篇文章要追问的是:希腊早期哲学难道只是“自然哲学”的宣扬,就没有“非自然哲学”的吟诵吗?我当年学过冒从虎、王勤田、张庆荣的两卷本《欧洲哲学通史》(南开大学出版社1986年出版)。这本教材从“古希腊自然哲学的兴起”讲起,内容包括伊奥尼亚的唯物主义哲学思潮、南意大利的唯心主义哲学思潮、原子论唯物主义哲学的创立。手头还有德国学者文德尔班的《哲学史教程》(商务印书馆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之一)。文德尔班把希腊哲学分为“宇宙论”“人类学”“体系化”三个时期,其《绪论》又说:“希腊哲学:从开始有科学思想起到亚里士多德之死——纪元前约600年到纪元前约322年。”[1]同样认定作为西方哲学萌芽之初的希腊早期发展出了以物理自然为对象的自然哲学。


  哲学史教材容易形成“共识”,也可能遮蔽“真相”。假如人们都只是从自然哲学的角度看早期希腊哲学,或者仅仅把早期希腊哲学定性为自然哲学或宇宙论,在关子尹看来,它就难逃两种命运——要么被视为一些原始的、未发达的甚至粗浅的学说,要么被目为只知外驰于经验的世界而未能内省于自我的心智。关子尹还说:“这种把早期希腊哲学只定为自然哲学的做法,追本溯源,可以算到亚里士多德头上。”“要知本文提出的‘非自然哲学解读’,当然是针对亚里士多德把早期希腊哲学家视为‘自然哲学家’(physiologoi)而出发的。”“本文的撰作虽然明显地是要冲着亚里士多德的传统说话,但笔者并没有说亚氏循physiologoi一观点理解希腊哲学完全错误。”


  希腊早期哲学有着鲜明的“自然哲学”维度,固然难以推翻,因而“早期希腊哲学是否只是自然哲学”成了关子尹的解读重点。为此,他选取阿纳芝曼德(Anaximandros,约公元前610-前546年,大陆通译为阿那克西曼德)、赫拉克利特(Herakleitos,公元前540-前470年)、恩培多克勒斯(Empedokles,公元前490-前430年,大陆通译为恩培多克勒)、德谟克利特(Demokritos,约公元前460-前370年)四人作为分析对象,但把时序逆转,以便返本溯源。原来,希腊哲学产生伊始,人事就已成为关怀的焦点!


  因为提出了“原子”,更因近代英国化学家道尔顿借用并提升了这个概念,德谟克利特在哲学史上声名显赫,被视为西方唯物论的源头。马克思的博士学位论文,就是从自然哲学的视角比较德谟克利特与伊壁鸠鲁之间的差别[2]。后来,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第1卷中还指出,德谟克利特“不仅不排斥世界,反而是经验的自然科学家和希腊人中第一个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他的几乎无人知道的伦理学只有几条意见,这些意见是一个游历甚广的老年人可能提出来的”[3]。希腊进入欧盟前用的旧货币德拉马(Drachma),无论硬币还是纸币,其中都有一个设计——“德谟克利特肖像+原子模型”。


  “希腊人中第一个百科全书式的学者”意味着什么呢?关子尹引用了“吾人应该关注自己的心灵多于身体。因心灵的完善可以纠正身体的不足,反过来肉身强健而缺乏智慧却不会让灵魂得到较好的照料”(B-187)[4],并说它是德谟克利特“出人意表地力称”。对于解读德谟克利特,这句话也好比关子尹从“自然哲学”过渡到“非自然哲学”的桥梁:


  诚然,德氏这个宏大的企图无法回避一些基本的理论困难。困难的关键在于:众多原子的散漫的运动本来建立在随机性和偶然性(……)上,则德氏学说所追求的带有目的性(……)的心灵价值如何可获得保证?换另一讲法,原子论对自然世界的物理构成或可以提供一描述性(descriptive)的处理,但德氏有关心灵、道德、社会等见解却涉及规约性(prescriptive)的范畴,就在这一方面,原子论的效力的严重不足便完全显露出来。但尽管如此,德谟克利特创立原子论的怀抱之不止于提供一自然哲学,而直指人的终极存在方式和价值,仍是清楚确凿的[5]。


  在我们的印象里,恩培多克勒斯没有德谟克利特的名气大;在关子尹的笔下,这个人却比德谟克利特更有意思。时代越往后,人们的抽象能力一般越强,所以,关于世界的本体问题,德谟克利特创意了不可再分的“原子”,恩培多克勒斯只是陈列了地、水、火、气的“四元素”。“四元素”也是一种不错的理论构想,关子尹评论道:“‘四元’以其为多数故,已不是所谓原质,而是所谓‘基质’(Grundstoffe)。四元的‘四’,既不多也不少,故一方面保留了一定的‘基础性’,另一方面也保证了起码的‘分殊性’。”这一评论仍是“自然哲学”的,“非自然哲学”又在哪里?


  恩培多克勒斯有言:“且听万物的四大根本:闪耀的宙斯(Zeus),赋予生命的赫拉(Hera),还有艾冬尼奥斯(Aidoneus)和以泪水汇成世间泉源的聂斯蒂斯(Nestis)。”(B-6,A-33)四元对应于四位天神,正为关子尹的“非自然哲学”解读铺开了道路:


  在神话里,他们的关系可谓千丝万缕,其中,Zeus和Hera、Persephone和Hades是两对配偶,而Zeus、Hades、Hera和Persephone的母亲Demeter又是兄弟姊妹关系。Persephone是Zeus与Demeter所出,而冥王Hades又把侄女Persephone俘掳到地府作妻子,使作为母亲的Demeter因伤心欲绝而无心于掌管农作,致令大地失收。为解决这一危机,神王Zeus乃出面斡旋,让兄长Hades俾Persephone归宁以慰母怀,但由于Persephone在离开地府前吃了石榴种子,故每年有泰半时间要返回地府云云。Persephone每年这样往返天界与地府之间,传说就是从此“四时”更替、寒暑相代的原因。回到恩培多克勒斯的宇宙论学说,他之所以提出“爱”(……)与“恨”(……)去说明变化的动力,其实也正是“四元素”说背后“爱恨交缠”的神话关系的孑遗。另外,上述看来荒诞不经的故事,其实正反映了希腊人如何藉着神话对自然界中温和与严厉两种对立的自然力量,以及万物的生成与刑杀等现象加以说明。查早在恩培多克勒斯之前,阿纳芝美尼斯(Anaximenes)便曾以“冷”“热”两种自然力量去说明自然变化,今恩培多克勒斯反以和物理相去甚远的“爱”“恨”去说明,其实代表了神话势力的反扑。


  爱者,恨者,大爱无疆,此恨绵绵,连天神们都难逃爱恨的罗网,世间还有何物比爱恨更濡染着人事的色泽?爱恨又是循环、轮回着的,恩培多克勒斯甚至直认自己即是饱受爱恨之苦的例子:“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我这个出于不智而怀着恨意的和被神放逐的流浪者!”(B-115)恩培多克勒斯之死,因而令人震撼,尽管它只是一个传说:恩培多克勒斯医术精湛,有一回妙手回春治好了一位妇女,族人为他庆祝,当天夜里他却踪迹杳然,后来有个在场者说他已经投身于Aetna火山的烈焰之中,飞升为神了……


  恩培多克勒斯为何要自蹈火山?荷尔德林在生命尚未踏入狂乱的最后几年一再计划撰写五幕剧《恩培多克勒斯之死》,为何三个稿本都没有写完第二幕?1797年前后,荷尔德林写过一首短短几行的颂诗,最后一节说道:“我的圣洁的殉道者/你就这样被大地的力量带走/我也甘愿无视爱的挽留/追随英雄直往大地的最深幽。”它真是荷尔德林对心中的悲剧一锤定音吗?关子尹告诉我们:“荷尔德林认为恩氏蹈入火山这一壮举,为的是以最彻底的方式回到宇宙的怀抱。”还说:“我常认为,恩氏自蹈火山的传说,如只当作一般的自杀行为,简直是匪夷所思,因为人即使要自毁也大可选择比较简单和较不怖栗的做法。所以,自蹈火山的行为必须升华到一涉及生命和宇宙终极道理的层次,才有真正的‘说服力’。”荷尔德林也把恩培多克勒斯之死提高到了生命与宇宙的终极层次,可这类“非自然哲学”解读会不会有点过度诠释呢?


  即将出场的赫拉克利特,说过许多至理名言,譬如“人不能两度涉足于同一条河流”(B-91),“和谐生于对立紧张,一如弓,一如琴”(B-51),“隐藏的和谐比可见的和谐还更优胜”(B-54)。他还说过:“不要听从我,要听从天道,顺应天道,认知一即一切,即便是聪明。”(B-50)“因此,我们应当跟随那大公而普遍的‘逻各斯’,但道理虽然是普遍的,世人却大都习惯了独立独行,都以为自己对事情有独到的理解”(B-2)。句中的“天道”与“逻各斯”同义,逻各斯就是宇宙亘古不易的永恒规律,亦是哲学理论建构中一个奠基性的概念。两千多年来,西方哲学史上名家辈出,赫拉克利特举足轻重的地位却鲜有怀疑,后世学者中又数黑格尔最推崇赫拉克利特。《哲学史讲演录》就说:“赫拉克利特被认为是晦涩的;并因其晦涩而闻名。”“没有一个赫拉克利特的命题,我没有纳入我的逻辑学中。”“如果我们希望命运是公正的,我们的后代永远保存最好的东西;那末关于赫拉克利特的残篇我们至少必须说:它是值得保存的。”[6]


  关子尹花了2页谈德谟克利特,花了4页谈恩培多克勒斯,却花了7页谈赫拉克利特,当然谈阿纳芝曼德也花了7页。对于赫拉克利特的“晦涩”,他试图从七个方面给予“清晰”的解读。这七个方面是:宇宙恒变,冲突与和谐,宇宙果报,个人观点的超越——宇宙的无私,睡梦与醒觉——大梦与大觉,一即一切,与道相应。我们能面面俱到吗?关子尹有言:“赫拉克利特的残篇,东一句西一句地有如天马行空,真有一点像庄子说的‘卮言曼衍’。”“本文讨论的四位希腊哲学家中,赫拉克利特是真正的重点所在,但最有趣的是在赫氏的学说中,我们除了清楚地找到早期希腊哲学的‘非自然哲学’材料外,还几乎可以找到庄子哲学的影子,让本文的写作主旨得以确立。”该文摘要还说:“文章的撰写,除意图揭示希腊哲学破晓时期的一些深刻的义理外,更藉着与中国哲学的对比,希望带出一些与哲学理性和哲学智慧有关的更普遍的反思。”一篇研究希腊哲学的论文,又是庄子云云,又是中国哲学云云,如此看来,《睡梦与醒觉——大梦与大觉》部分最值得我们重视。


  赫拉克利特曾说:“对于醒觉中的人来说,只有一个众人共同分享的有秩序的世界,但人们一旦睡着了,便都离开这个世界,而进入其各自的世界中去。”(B-89)“对于世人,他们虽醒而不知自己在做何事,一如他们睡着而忘记了自己的作为。”(B-1)“在夜里,吾人因目不能视而要燃点灯火;人生于世上,睡着时固如死者,即使醒过来也犹如睡着的人。”(B-26)“吾人的一言一行不应犹如在睡梦之中。”(B-73)对于这四段话,加上前面刚刚引用过的B-50、B-2两段,关子尹以梦境为A、日常生活(世俗理解)为B、天道体悟为C,建构了“A∶B=B∶C”的公式,并解释道:


  世人睡梦中会各自做自己的千秋大梦,但一旦醒来,便要回到一共同的真实的世界。这常识的分别,是世人醒后都不难懂的。然而,当吾人在日常世界中各执己见和各行其是时,却鲜有人能洞察吾人这个平素习惯了以为清楚确凿的日常世界,说不定只是另一个更大的梦境。只是世人明白睡梦的虚假者多,但洞悉尘世大梦的幻妄者寡。吾人必须要从这大梦中醒觉,才知天道流行的世界是更真的世界。


  日常世界说不定是另一个更大的梦境,赫拉克利特真这么想过?关子尹有个观点:太过执著于“史家”可以并只应作“客观理解”这一想法,将会限制“史家”同时作为“哲学家”的角色;“我们今日谈论‘非自然哲学解读’,并不妄言绝对客观的理解,反而应该承认这种解读必然地带有我们自己的观点”。因故,我倒宁愿把它的思想性版权归属于作为中国人的关子尹,尤其是像关子尹本人那样把它归属于庄子。《庄子·齐物论》有段名言:“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7]《齐物论》又有“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8]一语。所以,关子尹认为北宋陈景元(碧虚子)《道德南华二解》所说的“至人以生死为大梦,超生死为大觉;众人以魂交为梦,形开为觉”,乃是对庄子“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非常精审的阐释。


  在关子尹看来,“魂交为梦”“形开为觉”“大梦”“大觉”表面上反映了四种认知状况,实则还是赫拉克利特意义上的A、B、C三种,因为“众人”眼底下视之为“形开为觉”的世界,正是“至人”慧解下的“大梦”。陈景元的阐释因而可以表述为:“大梦∶大觉=睡梦∶醒觉。”日常的“醒觉”恍如“大梦”,这个公式又可以倒过来:“睡梦∶醒觉=大梦∶大觉。”为什么要转换?关子尹指出:


  这一番“转换”看似烦琐,但却清楚地显出,只要吾人能道破处世犹如大梦这一大关键,即能亲证“众人”到“至人”这一项“超越”。这一点慧解,赫拉克利特和庄子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其在中国甚至渗透到文学中。除上引李白的名句外,明代罗贯中借孔明的吟咏道出“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一诗句,更把梦的“未醒”与“将觉”向人生的未来投射,把“梦”的生命存在感受表达得更为淋漓尽致。由此可见,大梦、大觉的思考是“无间东西”的。


  大梦、大觉之思“无间东西”,赫拉克利特、庄子“英雄所见略同”,这就是藉着中国哲学对早期希腊哲学进行的“非自然哲学”解读吗?关子尹又说:“早期希腊哲学虽然广泛地被定性为‘自然哲学’,但赫拉克利特残篇中的一句话——‘我要透察自己’(B-101),似乎才是其‘自然哲学’背后的终极关怀所在。”这是一个总结,只是它何以出现在讨论最后一个人物——阿纳芝曼德的篇章之中呢?


  关子尹笔下的四位古希腊哲人,阿纳芝曼德于我最为陌生。他比孔子早生一个甲子,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博学多闻。尼采极为器重阿纳芝曼德,关子尹文中抄录了尼采说的三段话:“阿纳芝曼德再不是以一纯为物理的方式去探求世界起源的问题。”“当他看到无数事物的生成造成了必须偿还的不公义时,他即果断地插手于伦理学中最为深奥的和棘手的难题。他是第一个从事这工作的希腊人。”“阿纳芝曼德‘视’这个不公义的世界为对万物原始同一的傲慢的叛逆,遂逃遁至一形而上的壁垒中,并据此探首远眺,以其目光审视寰宇。经过良久的缄默与沉思,终于开腔向苍生诘问:你的存在何价?”关子尹自己则说:“总体而言,阿纳芝曼德的思想言简意赅地预演了赫拉克利特的思想。两人都透露了一种生命哲学,都在引导吾人思考自身在世界或自然中应处的地位。”


  跟其他三位一样,阿纳芝曼德也只有盈溢着“微言大义”的残篇传世。例如B-1:“存在的初始是那无边无际的不确定者,万物自哪里生来,便要按照必然性的安排往哪里归去;因为事物要为其生来的不公义彼此偿还公义,而此一切将依时间的秩序而进行。”关子尹以唐君毅《怀乡记》中的“我想人所真要求的,还是从那里来,再回到那里去……”[9]作为文章的题记,足见高度关注阿纳芝曼德这一残篇。1973年底出土的马王堆汉墓帛书《经法·论约》有言:“始于文而卒于武,天地之道也。四时有度,天地之李(理)也。日月星晨(辰)有数,天地之纪也。三时成功,一时刑杀,天地之道也。四时而定,不爽不代(忒),常有法式,□□□□。一立一废,一生一杀,四时代正,冬(终)而复始。□事之理也。”[10]关子尹指出,其中的“三时成功,一时刑杀”“一立一废,一生一杀”,更是与阿纳芝曼德的“哪里生来,哪里归去”异曲同工,都是人们超越生死的智慧之匙!


  沿着德谟克利特→恩培多克勒斯→赫拉克利特→阿纳芝曼德的倒序,几乎走到古希腊古典哲学的源头以后,再次想起了关子尹文章开头不久说过的两段话:“循非自然哲学的角度对早期希腊哲学进行解读并非笔者首创。事实上,古往今来已有不少西方学者尝试从‘非自然哲学’的视角解释早期希腊哲学,而这些解读涉及的正是意义多寡的问题而非简单的对错问题。”“我们必须做到一点,就是要说明‘非自然哲学解读’所揭示的意义如何异于、多于甚至优于传统的‘自然哲学解读’。”前者可谓谦辞,后者可谓承诺,但它们同时也是需要读者们细心咀嚼的两个疑问:


  其一,既然早期希腊哲学的“非自然哲学解读”已有不少先行者,关子尹现在又增加了什么?《庄子·山木》尝言:“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11]毛泽东当年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说过:“许多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学者也是言必称希腊,对于自己的祖宗,则对不住,忘记了。”[12]关子尹这篇5万字的长文以“虚己以游世”为题,难道“与中国哲学相表里”就是所增者?


  其二,“非自然哲学解读”又如何异于、多于甚至优于传统的“自然哲学解读”?关子尹说:“向来以客观外在自然的认知与掌握为要务的西方哲学,其实自古以来即存在着一股‘非自然哲学’的‘逆流’。它之所以是一逆流,是因为它即使以‘自然’为探索的对象,但这探索的最终旨趣,却又不只在自然本身,而在于反思人在自然中所应抱持的态度,所以说到底,是寓生命哲学于自然哲学。由于此中触及的是一些共通的、无间东西的处境,所以本文的有关讨论,其实也可视为东西哲学会通的一个重要平台。”寓生命哲学于自然哲学之中,从而反思人在自然中所应抱持的态度,并把“虚己以游世”英译为Man’sPlaceinNature,难道就是所异者、所多者甚至所优者?


  2009年11月,关子尹在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语默无常——寻找定向中的哲学反思》(该书2008年曾由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语默”二字,典出《周易·系辞上》:“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13]语之际,好比紧张地握紧拳头,亦好比“自然哲学解读”;默之际,好比放松地伸开手掌,亦好比“非自然哲学解读”。自从人类来到世上,有时得握紧拳头,有时得伸开手掌,即便“语默无常”,常态却是自然地伸开着手掌。明于这个常识,希腊哲学破晓时期洋溢着浓郁的人事关怀,这种人事关怀本是古希腊人最平常、最普通的存在状态,又有什么值得奇怪呢?同样道理,在今天这个“科学”的时代中,人之生存常态必然还是“人文”的。所以,世事再无常,手还是手——开拳成掌、握掌成拳也变不了,我们还得既要科学更要人文,我们的心头还得拥有庄子与赫拉克利特那份“虚己以游世”的企盼,此乃不分东西的“君子之道”!


  作者:杨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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