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拉丁美洲孕育了无限丰富而又博大深厚的博尔赫斯,他的光辉名字和“书籍”、“形而上”、“玄学”等词语紧密联系在一起。博尔赫斯的作品通过对人生、宇宙内涵的哲理性冥想――时间的永恒、存在的荒谬、个性的磨灭以及对个性价值的探究、对绝对真理的无限追求,在现实主义的真实描写和荒诞虚幻的叙述中,呈现给读者扑朔迷离的玄幻意境。对博尔赫斯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作者的生平思想、小说和诗歌文本,实则博尔赫斯的文艺思想也是见解独特、博大精深的。
在欧洲现代派文学的影响下,博尔赫斯认识到传统的现实主义已经不能深刻地反映拉美的现实,也不能给读者以美的享受,因而不再沿袭传统手法,而是更多地借鉴了欧洲作家的艺术技巧,在结构和表现手法上进行实验和探索。博尔赫斯对传统文艺思想的继承主要表现为巴罗克风格的展示,“巴罗克是一种演绎方式的名称;18世纪时,用它形容17世纪的建筑和绘画的某种过滥的风格。我想说,一切艺术到了最后阶段,用尽全部手段时,都会流于巴罗克。”
这种巴罗克造型艺术的演绎方式不仅代表着过去的历史形态,而且是文学艺术外观性、结构性操作的某种必然趋势。传统文学作品中作家直接的自我人生体验、所处族群和社会的集体经验痕迹明显。但博尔赫斯将书本之类的“间接经验”当作直接的文学资源加以运用,甚至以此来排挤、否定自我的直接体验。博尔赫斯描述他写作《恶棍列传》的构思心态和特征时说:“本集小说的冗长的标题表明了它们的巴罗克性质……当年我年少不更事,不敢写短篇小说,只以篡改和歪曲(有时并不出于美学考虑)别人的故事作为消遣。”
“篡改和歪曲”显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基于直接经验和亲身体验的创作,因为文学作品的基础,只有很小一部分来自生活经验,重要的是一名作家表达自己思想的能力。因此,作家应该凌驾于时间和空间之上,如果摆脱不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束缚,就会囿于现实,文学创作同文献记录或新闻报道就没有区别了。传统意义上的以结构流畅、情节清晰、语言优美让读者得到阅读快感的小说逐渐被以情感化宣泄为基本内容、任由作者感觉兴趣进入迷宫般的无所谓的“结构”、扑朔迷离的意境所替代。
博尔赫斯总是在孤独中自由自在的想象,通过语言和幻想对宇宙、时间、死亡、梦幻和生命加以迷宫似的组合与重建,使时间消失或者固定,使空间倒置或者穿插,从而形成了扑朔迷离的艺术境界。存在的混乱与无益、时间的周而复始与理性追求的失败、对不可能事物的可能性追求以及对诸如永存与不朽等人类伟大梦想的反讽性实现便成为博尔赫斯创作的主调。
世界是一团混乱,时间的循环与空间并存的交叉,充满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和偶然性。人活在世界上就如同走进了迷宫,既无目的也无出路。博尔赫斯生活在一个伤害和侮辱人的时代,要想逃避它,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做梦”,更恰当的说,博尔赫斯在用“梦”去思考,去虚构那些飘忽离奇的意境。写作也就成为一种个体化逃避现实以实现自我确证的方式。阅读和写作编织的博尔赫斯在对待间接经验上,他是个作家,但却一直是个更好的读者。
博尔赫斯将诗表述为“透过文字艺术化的交错处理,表达美的事物”,3([2]18页)“每当我们读诗的时候,艺术就这么发生了” 4([2] 6页)中不难发现:诗在所有的文学艺术样式中居于主体地位,是艺术发生的内驱力;诗要注重形式的美,诗的语言、结构需要通过艺术化的处理;诗要通过美的形式和内容表达美的事物;诗的最终确立发生在阅读者与文本的对话中;诗是通过吟诵来刺激阅读者的美感,从而表达美以“唤醒生命”。他还认为“生命就是由诗篇所组成,诗并不是外来的――正如我们所见,诗就埋伏在街角那头。他可是随时都可能扑向我们的”。
在诗的形式美的追求上,博尔赫斯以电影的画面形式、通俗歌曲的声音形式和隐喻的编排来结构自己的诗;诚然这是诗人文艺思想开出最美的花朵。在文学载体的问题上,博尔赫斯认为:文学作品使用的文字的意涵将会超越原先使用的目的,文字经由具体事物尤其是诗人精心雕琢之后产生了魔力。诗人的信念、情绪和感受在读者“主动而不确定的怀疑”中产生信服力,轻松的美感体验便生出平淡朴实的意义来。文本与读者沟通要强调“初次”阅读真实的感官与印象,继而那些“新奇”在“沉溺”中“再度浮现”。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美的呈现。
博尔赫斯认为:所谓“经典著作”,指的是一个国家或几个国家,或一段很长的时间决定阅读的本书,仿佛在这本书的书页之中,一切都是深思熟虑的,天定的,并且是深刻的,简直就如同宇宙那样博大,并且一切都可以引出无止境的解释。这样的经典著作界定是全面的合理的:在接受主体的时空界域中实现传播主体的潜在魅力,这一过程是伴随着阅读和再阐发实现的。当然,文学所激发的情感是永恒的,永远维持不变的经典也是不存在的。博尔赫斯认为诗在所有的文学艺术样式中居于主体地位,是艺术发生的内驱力。当代文艺最大的危机就是忽视诗性精神,诗面临着改变,既不能够拜物的一味挖掘诗歌里的意义,也不能够破坏诗歌的诠释构架牵强附会,当然作者的长篇的铺陈中,自我意识也不能过重。
《论对书本的迷信》说“世界的存在就是为了写一本书”。文字作为共同的记忆符号具有强烈的暗示作用。人生在了解和面对自我的一天时光中。生命重心在文字编织成诗歌的可能性上。因而“诗歌中的感触”是“忠于想象”的“梦想成理念的层次。”一本本被世世代代的人们忧郁各种原因的推动,以先期的热情和神秘的忠诚所阅读的书是美的事物,“美是普遍的东西,它隐藏于任何平庸者的书页当中,隐藏于街谈巷议中。”因而诗人的荣耀在总体上取决于一代又一代无名的人们在孤寂的书斋中对其诗所表现出来的激情或冷漠。
作为小说家的博尔赫斯,多篇优秀小说在形式上达到诗的凝练,在意蕴上则臻于诗的完美。博尔赫斯对1985年之后中国的先锋小说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对以马原、余华、孙甘露、格非等人为代表的先锋派的影响一直贯穿至今。受其影响最大的作家格非这样说道,卡夫卡和博尔赫斯的存在为二十世纪的文学挽回了尊严。作为诗人的博尔赫斯一进入中国,就以智慧与玄幻结晶的诗篇与那些漠视现实、偏好玄想的年轻诗人心灵相通,得到无比的推崇。尚仲敏《献给博尔赫斯》写道:“博尔赫斯,你使用过的形象,纵使我们闭上眼睛,也感到奥秘刺骨……”孙文波、张曙光的《博尔赫斯》和余刚的《博尔赫斯之歌》中“玫瑰色街角”“交叉小径的花园”“手杖”、“圣马丁札记簿”等意象也数见不鲜。
参考文献
[1]豪尔赫•博尔赫斯著,王永年译:《恶棍列传》,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8.
[2]豪尔赫•博尔赫斯著,凯林-安德•米海列斯库编:《博尔赫斯谈诗论艺》,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
[3] 冉云飞著:《陷阱里的先锋――博尔赫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
[4] 申洁玲著:《博尔赫斯是怎样读书写作的》,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
[5]残雪著:《解读博尔赫斯》,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