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导读::那么在疾病隐喻的角度下看。包括肺结核、胃病、梅毒等等。丁玲的成名作《莎菲女士的日记》自发表以来。
论文关键词:疾病隐喻,肺结核,莎菲女士的日记
疾病,从医学角度来看,是人的身体偏离了正常的秩序和形态,机体在一定的条件下,受病因损害作用后,因免疫系统紊乱而发生的异常生命活动过程。而当疾病进入文学,就不仅仅意味着人的身体开始蒙难,在作品与读者的相互作用下,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疾病同样也折射出人的心理,社会变迁,它形成了具多重象征意义的隐喻意象。
我们看现代文学史,发现五四小说描写的疾病有很多,包括肺结核、胃病、梅毒等等。作家描写到疾病并不是巧合,首先这是对社会现实的反映,在当时物资缺乏,生活水平低,卫生条件差,医学发展有限,人因饥饿和贫穷容易生病。其次疾病是人的一种身体语言,当它处于社会文化之中时,社会的各种问题和矛盾就折射在疾病上。由于当时政局混乱,社会问题颇多,国民精神低迷。作为具有社会历史使命感的现代知识分子,五四小说家们创作小说时或关注社会出现的各种问题,或关注国民精神状态,他们以医国救人为己任,面对社会问题如同医生面对疾病,希望能找出病因病找出解决方法,正如鲁迅所说“揭出病苦肺结核,引起疗救的注意”,[①]疾病在作家文学创作中自然成为了常用的意象。
丁玲的成名作《莎菲女士的日记》自发表以来,就受到热烈的讨论,也有非常多的争议。在文中,莎菲深受肺病(即肺结核)困扰,那么在疾病隐喻的角度下看,莎菲患的肺结核折射出当时怎样的社会意识形态和人文环境呢?作者对当时社会又有怎样的思考和认识呢?
一、肺结核的隐喻
美国当代著名作家及文艺批评家苏珊·桑塔格在其著作《疾病的隐喻》中指出:“任何形式对社会规范的背离都可以看作是一种病态”。[②]从社会规范角度来看,莎菲确实是病态的,在心理上,她孤傲、狷狂、喜怒无常,“完全癫狂于男人仪表”,[③]与常人的思维和想法格格不入。 莎菲经常处于一种焦虑状态,不停的煨牛奶,反复看报纸,连广告、讣闻也不放过,而她反复煨牛奶并不是为了喝,看报纸并不是为了了解时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免费论文。焦虑产生的原因来自于她所患的肺病,由于患有肺病,医生叮嘱“顶好多睡,多吃,莫看书,莫想事”,[④]刮风天不能出去玩,结核病限定了莎菲出行的自由,也阻碍了她和朋友们的相聚,给她在精神上也造成困扰。治疗结核病的特效药链霉素1944年才被发现,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若是患上结核病相当于被判了死刑,就如今天一般人印象中的癌症一样,令人生畏。当医学无有效疗法找到疾病的治疗方案时,疾病便被赋予了一种神秘感,神秘自然会引发人对它的各种联想,并按各自对它的看法赋予疾病社会、文化或道德上的意义。当时还是中国新旧社会的转型期,经历了五四之后青年个性解放的意识慢慢觉醒,向往民主自由,而新旧社会交替过程中,封建文化依旧残留,肺结核阻碍莎菲正常人际交往和行动自由,这无不象征着当时社会中,封建制度和传统文化对人压制,它如枷锁一样束缚人的人体,限制人追求自由的的权利。
结核病治疗的最佳方法是远离家人,健康饮食,到空气清新、环境优美的疗养地去疗养。莎菲需要照顾和休息,也需要和他人保持一定距离,病中的莎菲无疑感到孤独和寂寞,莎菲的孤独和焦虑也不是个别现象,如鲁迅笔下的魏连殳,郁达夫小说中的“零余者”等等。《莎菲女士的日记》发表于1928年初,1928年前后,国民大革命的失败对知识分子打击很大,各地军阀混战,武装起义不断,政局很不稳定,像丁玲这样有抱负有理想的青年人面对如此局势,生活顿时失去方向,自然情绪低迷,毫无斗志,感到不安和无助。莎菲的结核病正暗示着社会出现种种问题肺结核,社会政局的动荡让青年人看不到出路,正如疾病在慢慢侵噬人的意志,精神的萎靡不振像结核病菌一样在社会中传染,导致国民特别是青年人情绪低迷,成为当时青年的“时代病”。丁玲谈自己的创作生活时就说过:“我那时为什么去写小说,我以为是因为寂寞。对社会的不满,自己生活的无出路,有许多话必须说出来,却找不到人痛,很想做些事,又找不到机会”。[⑤]丁玲在描述莎菲的痛苦与无助时,也借这个平台宣泄了自己对当时社会的困惑和不满。
二、症状的隐喻
莎菲在日记中非常直露的表达了对凌吉士的爱意和欲望,在见过凌吉士之后的日子里,即使发现凌吉士卑劣灵魂之后,仍然忍不住对凌吉士幻想,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然而这是青春期女性自然的心理和生理现象,也是结核病的重要特征。“结核病曾经——至今也仍然——被认为能带来情绪高涨、胃口大增、性欲旺盛……结核病被想象成能够催发性欲,并且能产生一种超凡的魅力。”[⑥]结核病对莎菲欲望的冲动起了催化作用,催生了她追求爱情,实现欲望的冲动。然而,最终在理智与情感的交锋中,莎菲选择了离开,与凌吉士的交往,她更希望是灵与肉的统一,莎菲在性爱中是能够进行自我选择的主体,在女性身体觉醒上她是先锋。
莎菲直率大胆,爽快道出自己心仪的对象,毫不掩饰内心的欲望,“假使有那么一日,我和她的嘴唇和合拢来,密密的,那我的身体就从这心的狂笑中瓦解去,也愿意”。[⑦]并嘲笑云霖和毓芳怕生小孩而不敢住在一起的想法,她认为和异性身体的亲密接触并不是一件不道德的事。这一番自白道出了莎菲对异性身体的欲望,对男性身体观察和审视在她看来是自然和正常的,莎菲一反以往女性“被看”角色形象,认为女性也有对男性身体观察和占有征服的权利,男人也可以被女性“玩弄”。比莎菲年纪还大的苇弟在莎菲眼中是弟弟,总是哭哭啼啼,莎菲瞧不起苇弟的懦弱胆小,总是想尽办法捉弄他,苇弟处于从属地位。凌吉士在莎菲眼中的形象是女性化的,“他的颀长的身躯,白嫩的面庞,薄薄的小嘴唇,柔软的头发,都足以闪耀人的眼睛,但他却还另外有一种说不出,捉不到的丰仪来煽动你的心”[⑧]。这样的外貌描述让人看来凌吉士就像一位妙龄女子一般。苇弟的性格和凌吉士的外表极具女性特征,莎菲对待他们的态度是审视和捉弄,莎菲期望掌控他们免费论文。在两性关系中她要求掌握主动权,塑造女人的自尊和独立,希望推翻父权中心文化的霸权话语,赢得以女性为主导的话语权,可以说实现了女性意识历史性的飞跃。但在此同时,我们却看到苇弟和凌吉士的女性角色在莎菲扮演的男性角色面前仍然属于从属地位,尽管五四新文化运动给封建父权制度沉重的打击,但并没有摧毁其核心,男性仍然在社会生活中处于中心地位肺结核,男权思想深蒂固的存留于人的思想之中。莎菲们的任务相当艰巨,要追求真正意义上的民主自由,不仅要和男性一起推翻封建父权,还要在被男权文化模式控制的社会中寻求女性的自我和独立。
莎菲最终的选择是南下,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度过余生,莎菲对现实已经失望,这不仅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让她看不到生命的希望,更是在和凌吉士的交往,受良心的谴责,和凌吉士接吻拥抱让她认为自己这种行为不可原谅,把自己给糟蹋了,伤痛乃至绝望。丁玲创作时安排莎菲患上肺结核这样的绝症,这其中也暗示着在当时社会各种矛盾冲突已非常严重,她的死亡欲望某种程度上可以看成是一种希望,传统意识形态以及封建伦理制度对其的压迫能够如死亡一般得到终结。
郁达夫笔下《沉沦》中的“他”和莎菲一样,对异性的肉体有着炙热的渴望,“他”通过偷窥、幻想等多种手段以获得满足,最终却因自己内心良心的谴责而走向不归路。而莎菲却在这一过程中,反复的拷问自己,从自己内在的精神出发,而并非根据传统伦理道德来确定自己的行为是否合理,最终她选择的是坚守自己的精神阵地。这也是丁玲比郁达夫立意更为高明之处,也是《莎菲女士日记》的亮点所在。
《莎菲女士的日记》中,肺病催化了莎菲心底的各种欲望,增强了莎菲对自由和对爱情追求的动力,给了她一个能够认清自我的空间。莎菲的肺病一方面隐喻的是混乱的社会给青年带来的困惑和痛苦,一方面又暗示青年应奋起反抗,寻找到自己的出路,从隐性的层面指向了社会历史和传统文化。同时,丁玲把女性从庞大的“人生命题”的文化符号体系拉回到现实自我,这一过程的实现与疾病形成互文的结构,疾病被用来隐喻欲望生成遭受阻抑的艰难历程。可以说《莎菲女士的日记》成功很大程度上在于通过对疾病及有病的身体的描写来揭示新女性的内心世界及其个人的身份认同。
参考文献:
[①]鲁迅:《我怎么做起小说来》,《南腔北调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第82页。
[②]苏珊·桑塔格:《疾病的隐喻》,程巍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版,第56页
[③]丁玲:《丁玲小说——梦柯》,周伟鸿选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96页
[④]同上,第48页
[⑤]丁玲:《丁玲写作生涯》,黄一心编,百花文艺出版社,1984年版,第16页
[⑥]苏珊·桑塔格:《疾病的隐喻》,程巍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版,第13页
[⑦]丁玲:《丁玲小说——梦柯》,周伟鸿选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91页
[⑧]同上,第5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