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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曲同工-戏剧《阴谋与爱情》与《西厢记》之对

2015-11-09 11:06 来源:学术参考网 作者:未知

摘 要:从外国戏剧在我国的接受史来看,对中国观众来说,德国戏剧理解接受起来并不十分容易,其中能够被广大中国观众和读者所喜爱的更是凤毛麟角,而席勒的《阴谋与爱情》却是个特例。本文运用对比分析的方法,从戏剧的主要构成因素入手,将该剧与中国的古典戏剧《西厢记》进行比较分析,力求追根溯源,为中国观众和读者更好地理解席勒的这部名著及其他剧作开辟新的视角。

关键词:戏剧; 比较; 主题; 情节; 矛盾冲突
一、引言
  德国著名剧作家席勒的剧本《阴谋与爱情》(1784)不但在德国戏剧世上占有重要地位,而且在中国也深受读者和观众的喜爱。1934年上海出版了张富岁翻译的《阴谋与爱情》的中译本,1955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廖辅叔的译本;在此之后的几十年里《阴谋与爱情》又多次被重译。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中国艺术剧院的艺术家们早在建国初期就把《阴谋与爱情》搬上了我国的舞台,并且在时隔近三十年后,他们又一次公演了这部戏。
  一部德国戏剧能够这样吸引中国的观众和读者,是不多见的。即使是现在,如果你重拾席勒的这个剧本,你也会因为宰相和他的秘书的卑鄙行径而咬牙切齿,会为菲迪南的上当受骗而心急如焚,更会随着露易丝的心碎而泪流满面。为什么能产生这样的效果呢?笔者认为是两种文化共同戏剧观和爱情观点赋予了中国读者和观众理解和欣赏这部巨著的能力:席勒的这部戏剧,在主题、故事情节及戏剧冲突的安排等方面,和我国的某些著名古典戏剧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如果忽略了那些使人陌生的外国名字,作为中国读者,你甚至不会觉得这是一部外国戏,本文以《西厢记》为例作以对比分析,向我国观众和读者展现一部似曾相识的德国戏剧。
二 、主题和故事情节
     《阴谋与爱情》是以青年人追求平等的、自由的爱情为主题,来表达反封建的思想。通过描写青年人追求自由爱情来表达人们对封建制度的愤恨和反抗,这也是中国读者和观众再熟悉不过的了。从古至今,这样的戏剧题材在我国数不胜数,《西厢记》就是这方面的经典之作。这两部戏剧的作者不约而同地选择"追求自由的爱情"作为表达反封建思想的武器,是有历史原因的:就席勒而言,《阴谋与爱情》是他狂飙突进时期的作品。追求自由、个性解放是当时时代思想的核心内容,而追求自由的、不受封建制度制约的爱情,则是体现年轻的狂飙突进者的这一要求的重要表现形式,也成为了当时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内容。德国同时期的作品,歌德的《少年维特只烦恼》也选择了这样的主题。《西厢记》作者王实甫生活在废除了科举制度的元朝,当时的封建制度十分残酷,明目张胆地表达对当时封建制度的不满是非常危险的。同时,作为一个与勾栏歌妓有着密切关系的"风流才子",王实甫是以爱情作为其作品的主题也不难理解。
  《阴谋与爱情》是一部爱情悲剧,而《西厢记》从形式上看是一部爱情喜剧,但两部作品所遵循的却是同一个常见的爱情故事模式,即产生爱情、受到阻挠、反抗并出现转机、对方设下阴谋、阴谋败露、结局:在《阴谋与爱情》中,宰相之子斐迪南由于向琴师学琴,在他家里和其女儿露易丝相见并一见钟情,随后他们的爱情遭到了斐迪南之父的强烈反对,因为他要让儿子斐迪南和公爵的情妇结婚,以谋取政治利益。这遭到了男主人公斐迪南的强烈反抗,他向公爵的情妇说出了实情,并威胁父亲"要将他的发家史公布于众",情节发展到这里,事情仿佛出现了转机,正义一方暂时取得了胜利。但宰相和他的秘书设下毒计,让两个恋人之间产生了矛盾,露易丝得知自己服下毒要以后,才向费迪南说出了实情。情节发展到这里,虽然阴谋业已败露,但男女主人公的悲剧命运已无法挽回:斐迪南和露易丝都已服毒,故事以悲剧结束。而《西厢记》的情节发展竟与《阴谋与爱情》如出一辙:张君瑞和崔莺莺在佛殿一见就已互生情愫,后来两人墙角联吟,又互相倾慕对方的才华,两人也是一见钟情。而莺莺之母老夫人家教甚严,自然是希望为女儿谋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在张生献计解普救寺之围后,老夫人设计赖婚,致使张生和崔莺莺有口难言,两个恋爱关系的发展前途渺茫。
  和《阴谋与爱情》的主人公一样,张崔二人也进行了反抗,并在红娘的帮助下私自结合,老夫人出于无奈同意将莺莺许配给张生,事情到这里也出现了转机。但老夫人又要张生进京赶考,取得功名后才能娶莺莺,于是二人又被迫分离,在张生考取状元后,郑恒又趁他在京未归,散布谣言,险些将二人拆散。和《阴谋与爱情》不同的是,崔张二人的爱情故事在这里现了逆转:张生荣归普救寺迎娶莺莺,谣言在众人的帮助下被戳穿,最后有情人终成了眷属。形同姊妹的两个爱情故事,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截然不同的结局呢?欧派戏剧理论家认为,在戏剧的双重责任中, 教育应高于娱乐,而悲剧的教育作用要高于喜剧。剧作家同时又是戏剧理论家和美学家的席勒,更是崇尚悲剧对观众的教化作用:悲剧是崇高,特别是道德崇高的集中表现。他把悲剧与喜剧进行了比较:从使人得到自由、使人性完整的人类学功能的角度来看,喜剧比悲剧具有更大的优越性。而我国的传统戏剧更强调寓教于"乐",所以王实甫为莺莺和张生的故事设计一个大团圆的结局也就不足为奇了。
二、矛盾冲突的选择和构建
  戏剧情节的发展是由戏剧冲突的结构安排决定的。在《阴谋与爱情》和《西厢记》两剧中,戏剧矛盾冲突的结构安排如出一辙,即:一条冲突主线,一条冲突附线交替进行,并在其中穿插人物的内心冲突。
  在《阴谋与爱情》中,制造阴谋的一方(也就是代表德国封建旧势力的宰相及其走狗,秘书沃尔姆和侍卫长卡尔勒等人)同阴谋的受害者(即封建旧势力的叛逆者斐迪南少校,露易丝以及其全家)的矛盾冲突是贯穿全剧的主要冲突,两个阵营内部的矛盾冲突作为第二条冲突线索和主要冲突线索交错进行,同时又有主要人物内心的冲突。
  宰相是主要冲突中封建旧势力的代表,他同冲突中另一方的每个人都处于冲突情势之中。他仗势迫害米勒一家,侮辱露易丝是现钱交易的妓女,派秘书去逼她写下给侍卫长的家信。他扼杀儿子的爱情,把儿子的婚姻作为政治筹码。这些不仅仅是在婚姻问题上的矛盾,也不是普通的家庭内部矛盾,而是两个阶级,两种思想的矛盾的体现。儿子菲迪南要求打破门第观念,追求婚姻自主,这种个性解放要求和对自由的追 求代表的正是18世纪上升的资产阶级的要求。于是父与子的矛盾,就成了阶级矛盾。这种矛盾冲突在当时是无法调和的,所以当一方使出毒计,另一方就用死来对抗。
   《阴谋与爱情》中不仅表现了不同阶级间的巨大冲突,而且也交织着同一阵营中不同人物由于性格和思想的不同而发生的内部冲突。米勒夫妇在对待菲迪南态度上的不同,宰相和秘书之间的互相利用、尔虞我诈,就连露易丝和菲迪南之间也矛盾重重。他们之间的矛盾和戏剧的主要矛盾冲突交错展开,贯穿了全剧。在这一对恋人之间,一开始就潜伏着危机:露易丝是贫民少女,她一开始就感到他们的爱情欲伏着危机,如"一把短剑悬在你和我的头上"。 而菲迪南是宰相之子,把一切都看得十分简单,什么也不怕。在敌人施展阴谋时,菲迪南要露易丝一起逃走,露易丝深知逃不出敌人的魔爪,而且有父母之累,痛苦地选择留下,这时菲迪南对露易丝便有了猜疑,二人矛盾加剧。在菲迪南拾到侍卫长假意掉下的信后,面对菲迪南的怀疑和怨恨露易丝有口难言,这就使矛盾感激化到了顶点。于是菲迪南决定用毒药来解决,在两人双双服毒后,才用真情去解决,虽然真相大白,矛盾也消除,但大错已经铸成,最后两个人都中毒而死。
   《阴谋与爱情》在阶级矛盾和阶级内部矛盾之中也夹杂着一些主要人物的内心冲突,主要表现为人物思想斗争、思虑重重、痛苦、猜疑、忏悔、内疚、容忍等等。如体现在米尔弗特夫人身上的向往自由和爱慕虚荣的矛盾;又如菲迪南在发现了露易丝给侍卫长的信后,又不能相信,又不能不相信,又是忌妒,又是恨等。这种人物内心冲突在露易丝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露易丝一直处于矛盾之中,一方是父母的爱,另一方是对恋人的爱,两种爱不可兼得。父亲劝她放弃,恋人要带她一起逃走,这使她处于旋涡的中心。敌人抓住她的弱点,她成为了阴谋的靶子。在父母被抓,爱人猜疑的情况下,她内心极度痛苦恐惧,所以看到每个角落都是妖怪,在伍尔姆逼她写信时,她一方面痛恨这个阴谋,但又担心父母的命运,思想斗争十分复杂。她忽而停笔反抗,忽而含泪写信,忽而又怒目圆睁;就范以后,她由纯真变成得古怪。她救了父亲,却失去了恋人,灵魂上的痛苦使她决心用死来解脱,但父亲的爱又使她进退两难。在死之前,她的内心仍旧难以平静,她忍受痛苦承认自己给侍卫长写了情书,她听着恋人的诅咒和辱骂。通过对人物内心冲突的刻化,整个戏剧的冲突多样化、复杂化了,同时戏剧冲突也表现得更加深刻和心灵化了,人物被写活了,戏剧性也增强了。
  在《西厢记》中,和《阴谋与爱情》的主线索相对应的,是反对封建门阀观念、藐视封建礼教、追求婚姻自主的叛逆者莺莺、张生与红娘,同维护门阀利益、维护封建礼教的封建家长老夫人(包括郑恒)之间的冲突。这一冲突有时表面化,有时又以潜在的状态贯穿全剧,制约着情节的发展。老夫人同张生、莺莺的矛盾在第一本戏中基本上是处于潜在的状态之中。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或是通过红娘表现出来,或是由人物的台词表达出来。如老夫人和莺莺各自出场的第一段台词,就表明了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老夫人吩咐红娘:"你看佛殿上没人烧香呵,和小姐散心耍一回去来。" 也就是说,只有佛殿上没人烧香的情况下,她才允许自己的女儿出去,表现了老夫人对女儿的是管教之严。而莺莺出场的台词则是"可真是人值残春浦郡东,门掩重关萧寺中,落花水横流,闲愁万种,无雨怨东风。" 莺莺这里的伤感是少女怀春,是一种潜在的爱情要求,而在老妇人的严加管教下,这种伤感变成了一种哀怨。两个人还没有见面,老妇人和莺莺之间的的矛盾已经呈现在了观众的面前。她们之间的冲突也从红娘的话中得到了证实:"......俺夫人治家严肃,有冰霜之操。内无应门五尺之童,年之十二三者,非呼召不敢入中堂。向日莺莺潜出闺房,夫人窥之,召立莺莺于庭下,责之曰"汝为女子,不告而出闺门,倘遇游客小僧私见,岂不自耻"。这段话说明莺莺一向就不符合封建礼教的规范,她们之间的冲突由来已久。而张生呢,在这本戏里的全部戏剧动作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莺莺:他请求"带一份儿斋, 追荐俺父母",目的是接近莺莺;见了红娘又公然自荐,等等举止都是为了莺莺。对张生的这些动作,莺莺不但没有制止,反而对他顾盼有情,加以鼓励。莺莺和张生之间是一致的,而他们的行为正好与老夫人的意志处于冲突之中。张生强烈地谴责老妇人是"怕女孩春心荡,怪黄莺作对儿,怨粉蝶成双",这更深刻地表现了他们双方的冲突。虽然这里张生与老夫人的矛盾还没有公开化,但老夫人是"操节凛冰霜",而张崔二人则认为"郎才女貌和相仿"。这就决定了戏剧冲突必将进一步发展。在"孙飞虎兵围解普救"、"张生献策解围"及"以为生,莺莺和红娘都充满喜悦之际,老夫人悔婚"之后,张生、莺莺同老夫人之间的矛盾公开化了。而且红娘也明确地站到了张生和莺莺一边。"拷红"一段就是红娘和老夫人之间矛盾的体现。老夫人虽是孤军奋战,又理亏,可是她背后有封建礼教和她的门第做靠山,而张生和莺莺是这种力量的叛逆者,是其要打击的对象,他们是冲突中的弱者。所以当老夫人"赖婚",以及她在被迫承认崔张二人的结合后又提出让张生"明日上朝应取去"时,二人束手无策,任人摆布。剧终前出现的郑恒"争艳"也是由这一基本矛盾派生的:郑恒之所以要争莺莺,不是因为爱情,是符合封建礼教的要求。《西厢记》中的这一主要矛盾冲突最后以双方的妥协得到解决:老夫人维护了门第,崔张二人也得到了老妇人的承认。可是"有情人终成了眷属"取悦大众的大团圆结局,在王实甫所处的时代实际上只是一个理想而已。
  在属于同一个阵营的莺莺、张生红娘之间也存在着戏剧性很强的矛盾冲突,但这一冲突线索不像《阴谋与爱情》中的第二条线索那样贯穿始终。三人之间矛盾的集中表现在老夫人"赖婚"之后:红娘对莺莺是真诚的帮助,而莺莺对红娘是即利用,又提防、试探:如在红娘探望张生之后,带回张生的简帖,莺莺表面上大怒,而实际上是暗示红娘要"口稳";莺莺写回信约张生月下相见,让红娘传简,却没有告知红娘实情。莺莺写回信约张生月下相见,让红娘传简,却没有告知红娘实情。当张生告知她书信的内容后,善良的红娘虽然不免有些感叹"你看我姐姐,在我行也使这般道儿",但却没有改变帮助崔张的初衷,她仍鼓励张生"放心去,修辞惮;你若不去呵 ,望穿她盈盈秋水,蹙损她淡淡春山"。莺莺和张生之间的冲突在"崔莺莺寄情诗"一折戏中表现的十分明显:明明是约张生月下幽会的情诗,红娘也看到她"巴不得到晚",可是当张生如约而至时,莺莺却变卦了,反而把张生斥责了一番,致使张生回去后病情加重。后来在红娘的帮助下,他们之间的矛盾才得到了解决。
  另外,莺莺这个人物的内心矛盾冲突也非常丰富:我们知道,莺莺是相国小姐,受封建礼教的熏陶和束缚是毫无疑问的,这种束缚不是她一下子就可以摆脱的。与张生幽会,虽是她朝思暮想的事,但实在是与她所受的教育距离太远了,所以到实际做的时候她又有些畏惧。她的种种矛盾举止就是她对老妇人的畏惧成的:她说的"我在这里烧香,你无故至此,如夫人闻知,又何理说!"等话,为的是向红娘表明张生来这里和她无关。莺莺对红娘作假,是因为红娘是老夫人派来"行监坐守"的,她想采取的做法是不合礼教的,当然小心谨慎,怕红娘告密。莺莺对张生的毁约也是她内心及其矛盾的体现。崔莺莺内心矛盾冲突的发展变化过程,实际上是她在内心摆脱礼教束缚的过程。最后,在她得知张生因为"昨夜吃了那一场气,病越重了"以后,在爱情面前,她终于彻底克服了这种内心的矛盾冲突,决心与张生结合。
四、结语
  通过上面的对比我们可以看出,这两部戏剧虽然产生于不同的国度和时代,但它们确实称得上是异曲同工。当然,从以上提到的几点上看,和《阴谋与爱情》相似的中国文学作品不仅只有《西厢记》。正是这种相似性使得我国的读者和观众对席勒的这部名剧一见如故,没有了那种对外国文学作品的陌生感和排斥感,这也为读者和观众的进一步理解和欣赏这部戏剧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21世纪是一个强调民族文化魅力的时代,这必定是多元文化并存的时代。这个多元,也预示了文学鉴赏、交流和研究不可能局限于一种文化之中,必定会跨越文化界限,打破西方东方界限,甚至是超越时代界限。席勒的这部《阴谋与爱情》,历经沧桑而魅力不减。在德国及世界各地,一代一代的优秀戏剧演员用他们的热爱和激情,让这部古老的戏剧不断地焕发出崭新的生命之光。它吸引我们的,正是那种超越民族界限的、人类共同的对"善"与"美"的向往。
  
参考文献:
王实甫. 西厢记.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5年10月.
席勒. 阴谋与爱情. 外语教研出版社, 1997年1月.
蒋孔阳. 德国古典美学. 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8年10月.
黑格尔(朱光潜译).美学.商务印书馆,1981年7月.
张玉能. 席勒论悲剧和喜剧的人类学功能. 三峡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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