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青春之歌》是十七年文学期间重要的文学作品,本文从《青春之歌》中的主要人物形象出发,分析各人物形象的典型性与代表性,从而剖析各人物之间的情感脉络。进一步走出《青春之歌》,综观十七年文学,找出这一时期文学创作的共性。
关键词:人物形象;革命;爱情;十七年文学
一、 人物
1、林道静:
一个放射着青春光彩的女知识分子形象。性格温柔沉静,勇敢善良、上进、不断追求进步。(故事的一头和一尾相呼应的情节)
她从一个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的知识青年, 逐渐成长为坚强的无产阶级战士、五四的娜拉。身上带着双重血统的烙印:既是地主阶级出身的小姐,但因为母亲的关系,又具有贫农的血统。这是十七年革命文学不可脱离的“血统观”。主人公具有必要的反抗精神和与旧的阶级关系不断抗争和叛变的过程中,但这必须有其本身固有的“贫农”的血统。作为五四时期的文化青年,她身上充满对旧家庭伦理道德的反叛思想。她无法忍受旧家庭秩序带来的桎梏,于是只能选择逃亡和寻找。文本中始终存在“性”(即爱情)与“政治”的并置。林道静的爱情始终与她的政治觉悟的成长紧密相连。她始终是一个被伤害、被拯救、被帮助、被争夺的客体。她选择的恋人是她不同成长阶段的拯救者。如余永泽是在她初涉社会的人生初阶段,尝试了社会的黑暗和复杂后陷入绝望之际,拯救了她的生命;卢嘉川在她对未来的道路感到迷茫时,从精神上给她指引了一条光明的道路;而江华正适时地在她对革命的道路感到困惑时,对她进行了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指引。人们从林道静走过的曲折道路中,既看到党的教育和革命理论的指引作用,又看到她本人的主观努力和自觉改造;正是这二者的结合,才使她成长为真正的共产主义战士。
2、余永泽:
“ 骑士兼诗人”。性格自私自利,迂腐懦弱。他是30年代的涓生。接受了很多新的思想,但更多地积淀着传统的因素。对于林道静而言,他是一个“骑士英雄”。他的内心里有传统的男性责任伦理认知和知识分子的自身定位(简单表述即大男子主义)。
在追求林道静的过程中,他是以渊博的文学学识博得了林道静的好感。对于初涉社会的林道静来说,他救了她的生命,又在兴趣爱好上如此投契,很自然地就投身他的怀抱。小说在描述余永泽追求林道静的过程中不断地暗示这个人内在的虚伪性,如“他是一个小心谨慎、处世稳健的人,他知道过早的表露是一种危险……只是根据林道静的情形适可而止地谈着使她中意的话语……他犹疑着,怕说得不好反而坏了事……”,从这些话语中可以看出,余永泽在最初博得林道静的好感的时候,实际上是用了迎合林道静的手段。在他们日后的相处中,他的虚伪的一面被渐渐揭开,两个人渐行渐远就是不可避免的了。文本里不断提到余永泽由一个受新思潮感染的年轻人逐步向“迂腐文人”胡适靠拢,最终完全成为胡适的虔诚弟子,成为一个“沉沦在故纸堆里”的人。然而,如果换一种视角来看,在那个以革命和进步为衡量一切的标准的年代里,对比其余激进的革命者,余永泽实际上是一个“认真的生活者”,他讲爱,讲美,讲浪漫,他的生活状态更接近于“独善其身”的“小资”的生活。他给林道静提供凡俗的爱情,知识,优雅和温情。在那个时代里,“小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本身就是受到批判的对象,因此,余永泽的爱情的失败是注定的。
3、 卢嘉川:
卢嘉川在小说中,是一个理想英雄人物的化身。英俊潇洒,才华横溢,英勇能干,又坚强不屈。他更多的是以一种符号式的英雄而存在于文本之中。
他在文中的出场及与林道静的爱情,很大程度上只是革命、政治、意识形态的化身,他代表着林道静在阶级上的成长和革命意识的觉醒。他是一个“精神英雄”。他引导着林道静从余永泽提供的小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中脱离出来,对林道静进行了革命意识的启蒙教育,是他的出现带领林道静走上了无产阶级革命的道路。卢嘉川和林道静的爱情在小说中并没有明朗的描写,只是通过各自的心理活动来展现。与余永泽相比,他代表着革命、进步,关于国家和阶级斗争。如果说余永泽试图为林道静提供的是一种“小资”的凡俗的日常生活方式,而卢嘉川就正好站在其对立面。而在那样一个年代里,卢嘉川这样的英雄人物,显而易见地更容易赢得一个涉世未深、又被无产阶级的理论和斗争所深深吸引和感召的少女的芳心。相较之下,“独善其身”的余永泽的爱情,就明显地苍白而无力了。
4、 江华:
是一个成熟的共产党员。成熟稳重,老成而练达。他作为一个政治上和斗争实践上都成熟的共产党员出现,正好弥补了卢嘉川的空缺。在卢嘉川入狱之后,他的出现弥补了林道静政治道路上的空缺。是他给林道静的成长道路上带来重要的转折,让她真正地在与工农结合的斗争实践中得到成长。他的角色是一个“革命的英雄”。然而,虽然他是最后和林道静在一起的人,但他并不是作为林所爱的这样一个男性而存在。如果说余永泽是林少女时期的初恋,而卢嘉川是作为林思想转变和成熟后真正牵挂的恋人,那么她最后选择江华,则彻底说明政治正式取代了爱情,成为人们生活中主宰一切的力量。林接受他,只是因为“像江华这样的布尔什维克同志是值得她深深热爱的,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个早已深爱自己的人呢”。江华代表的是整体的方向性的政治道路选择,是政治选择而非情感选择,林选择的是“布尔什维克”。
5、 许宁:
和其他人物相比,许宁更像是一个未成熟的孩子。他有着对革命的坚定信念,几次入狱但都坚贞不屈。但他又一再地受外部干扰而在革命的征途上犹豫和踌躇。先是白莉萍,后来是他母亲,再后来又是林道静。他是一个在革命、爱情和亲情纠缠中存在的男性。对比其余“符号化”的人物,他也许更符合历史的真实,更符合真实世界里那个年代的青年人的客观生存状态,但他不是小说所肯定的价值观。
二、情感
早在1928—1930年,“革命的罗曼蒂格”就已经成为当时普罗文学的主要特征,而它的精髓就是蒋光慈提出的“革命+恋爱”创作模式。茅盾曾在1935年发表的《“革命”与“恋爱”的公式》中把它概括为:“这些小说的主人公,干革命,同时又闹恋爱;作者借这种主人公的‘现身说法’,指出了‘恋爱’妨碍‘革命’,于是归结于‘为了革命而牺牲恋爱’的公式”。(小说中,可体现为林道静和余永泽的恋
情。)茅盾还提到“稍候,这‘公式’被修改了一些…‘革命’与‘恋爱’相辅相成了,这通常表现为几个男性追逐一个女性,而结果女性挑中了那最‘革命’的男性…就是‘革命决定了恋爱’”。(在小说中具体表现为林在余和卢中的选择。)在继续被修改后,就出现了第三类“革命+恋爱”小说——“干同样的工作且同样努力的一对男女”怎样自然而成熟了恋爱。称为“革命产生了恋爱”。(反映为林与江的相爱。)我们现在可以很惊异地发现,林道静的爱情与政治成长经历,竟是完全与这三种模式吻合的。
如果从爱情的标准定义来看,《青春之歌》中的爱情是不成立的。这种爱情受到新思潮的蛊惑受到革命的蛊惑,林道静的激情远远大于了爱情。对于林道静来说,爱情既是最高理想又是最低理想。为了自己所追寻热衷的东西,爱情是万般下品,是配套产物,在追求一定目标的过程中一同将其目标化,她始终缺乏真正单独审视和判断爱情的能力。因此从这个层面上来讲,青春之歌中的爱情实难成立。林道静离开罪恶的家庭,成长的第一步必须通过对旧家庭、旧道德的背叛得以实现。余永泽是典型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具有着“骑士兼诗人”的浪漫气质,信奉19世纪的人道主义。而在两人交往的过程中,林道静也慢慢接受了他的婚姻自主、爱情至上、自我价值实现等人生观念,成长意识被唤醒。当林道静逐渐发现,余永泽身上“骑士兼诗人”的光辉渐渐退去时,家庭生活的单调琐碎也开始让她失望了,她期待的是更进一步的成长。这时取余永泽而代之的是学生运动领导者卢嘉川。通过卢嘉川,林道静接触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产生了对共产主义的朦胧向往,产生了新的成长的冲动。到此,林道静成长的第二步也完成了。卢嘉川被捕,并在监狱中牺牲。继续领导林道静的任务由江华继续完成。江华,成为了革命行动的领导者。
在小说中,余永泽在追求林道静的过程中的虚伪,被作者一再有意无意地显露出来,而江华作为一个正面人物,这种“追求”的手段就被弱化了很多。但是,他对林道静表白的话是“林,我们之间的关系,能比同志再进一步么?”这里实际上出现了一个悖论。在这之前,小说一再强调的阶级关系是,“同志”,是一种高于一切其他感情的特殊的身份称呼。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林在狱中的时候,和小俞一起接受林红的教导。最后,小俞说:“林大姐,我的妈妈生了我,但是你给了我新的思想。您真是比我妈妈还亲!”又在描写林道静入党的时候,刘大姐称呼了她一声“同志”,她是多么热泪盈眶地感动,为这样一个特殊的称呼。但是这里,作为她革命道路上的领路人,江华却提出,还有“比同志更进一步”的感情存在。这不知道是被作者疏忽了的错误,还是一种潜意识的客观展现呢。
参考文献:
[1] 程光炜 《文学想像与文学国家 : 中国当代文学研究 : 1949-1976》
[2] 王建刚 《政治形态文艺学 : 五十年代中国文艺思想研究》
[3] 王宇 《性别表述与现代认同 : 索解20世纪后半叶中国的叙事文本》
[4] 李杨 《50-70年代中国文学经典再解读》
[5] 蓝爱国 《解构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