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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文化研究论文

2023-03-09 01:43 来源:学术参考网 作者:未知

曹禺文化研究论文

  曹禺研究的内涵是很丰富的,包括研究曹禺的本人、他的创作和他的作品,目前来讲曹禺研究应该已经走上正轨,在曹禺的故乡——湖北潜江有专门的曹禺研究学会,每年定期出版《曹禺研究论文集》,2004年至今每年出一本,内容涉及面很广,包括专家学者们研究的曹禺家世,生活、工作经历,人物性格分析,作品人物性格分析等,也有接触过曹禺的人写的些回忆录,还有当地官员和各地曹禺祖居、纪念馆工作人员对曹禺文化发展的建议和展望,另外全国各地有许多专门研究他甚至以此为职业的人,比如田本相教授等,网上搜搜就知道了。国外也有,比较集中在日本、韩国和英国,但不是很多。
  怎么说到现在也研究了很多年了,不知阁下是否是想写结业论文,如果是建议研究他最好有一定的深度。不知道你说的人性角度指他本人还是他的作品中的人物,不过只要不认识他的人相信都会选择后者,前者你也可以选择研究他的创作规律,曹禺自己也说艺术创作是有规律的,那么对于他而言这个规律是什么,有多少属于他的成分,跟他的人生、经历有什么样的联系,我觉得这个值得研究下,还可以研究她女儿万方从父亲那继承了那些艺术创作手法和风格,或者万方的作品“三空”与曹禺作品中的共性,这些都是目前研究的空白,我想写写没时间,要是后者就多了,比如可以研究下他的后期作品(前期的成名作不推荐,研究烂了)中的小人物的某个方面,性格分析最好也免了,太多了,没意思,你可以另辟溪径,如某个人物的悲剧色彩、或者人物来源与当时的时代背景之间的冲突,再或者用比较文学的手法写写不同作品中人物的相通之处,你要是想写的轰动点,我可以直接送你一个题目,《这里不能说》(那些资料我家里堆了一大堆,都不知道怎样处理,你要的话都可以直接找我,免费寄送你。可联系扣扣:4469881),希望回答对你有帮助。

浅谈曹禺《雷雨》的诗意特征

浅谈曹禺《雷雨》的诗意特征

摘 要 :《雷雨》是中国现代话剧史最负盛名的作品之一。自《雷雨》诞生以来,它就像一个挖不尽的宝藏,等待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去挖掘。论文从人物形象塑造、表现手法、结构布局三个方面来考察剧作的诗意特征,进而指出曹禺通过《雷雨》旨在表达出这样一个哲理:人究竟怎样才能“诗意地居住”在这个世界上。

关键词 :《雷雨》;诗意;人性思索

《雷雨》是曹禺的处女作,也是他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人们对《雷雨》的喜爱和追捧表明其本身具有的艺术魅力。有学者从基督教文化的角度理解剧作丰富的艺术内涵,有学者则运用精神分析理论分析剧中人物的形象和心理变化。然而,人们在阐释的过程中总是不断地产生新的疑问,如鲁侍萍为什么远离家乡?为什么鲁家一家三口儿都在周公馆做事?笔者认为,这些疑问恰恰与其本身的诗意特征有关:我们不能简单地把它当作一部话剧来看,而是更应该把它当作一部诗化的剧作来读。1935年,曹禺曾在致《雷雨》的导演吴天、杜宣的一封信中写到:“我写的是一首诗,一首叙事诗,……这诗不一定是美丽的,但是必须给读者一个不断的新的感觉。”①按照曹禺的话说,《雷雨》很像诗人创作的诗歌,是诗人情感的自然流露和表达需要。作家巴金曾回忆说:“我感动地一口气读完,不错,我落了泪,但是流泪以后我感到一阵舒畅,同时我还感到一种渴望,一种力量在我身内产生了。”②综合起来说,“诗意”是《雷雨》给读者留下的最为深刻的感受,文章尝试从整体上把握《雷雨》的诗意特征。

《雷雨》的诗意特征表现在人物形象塑造上。尤其以周冲为代表,他是情感型的人物,大胆自由地追求着自己的人生与幸福,最终,他走向了死亡,与其说是命运的不公,不如说是人性选择下的悲剧。周冲在剧作中年龄最小,“有着一切小孩似的幻想”。他在青春年少时爱上了四凤,认为四凤是世界上最令人满意的女子,尽管四凤从未受过教育。在周冲身上,读者看不到一点贵族意识、封建等级思想的观念。他还打算与周朴园商量,把自己的教育费用分给四凤,试想这在周家人看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随着剧情的发展,周冲几乎是和四凤站到了一起,他要和四凤共同 “为着人类谋幸福”,他“恨这个不平等的社会”。相对于周冲而言,鲁家是一个局促,污秽之地。鲁贵无论什么时候总是惦记着钱,到处不忘自己的生意经;鲁大海身上带着火药味儿,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能引爆;鲁恃萍此时正忍受着三十年的屈辱之苦,对不公正的命运发出了十分严厉的抗议声。然而,正是在这个局促、污秽之地,周冲却表现出其极度诗意的一面:

我想,我像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非常明亮的天空,……在无边的海上,有一条轻得像海燕似的小帆船,……白色的帆张得慢慢地,像一支鹰的翅膀斜帖在海面上飞,那时天边上只淡淡地浮着两三片云,我们坐在船头,望着前面,前面就是我们的世界。③

值得注意的是,周冲这段话是在鲁家而不是在周家,不是说给自己的家人,而是说给了周家的“仇人”。从剧作中所有的人物性格来看,这段诗意的内心独白只可能出自周冲之口。如果把剧作的人物按照周家、鲁家分作两个阵营来看,那么这段诗意的独白被周冲在周家说出更容易让人理解。不过,相对于周家人而言,鲁家人的命运或许更值得人们理解和怜悯。曹禺这样的安排自有其用意,他想给鲁家人一份清凉的、诗意的慰藉,因为这个家庭的人活的太艰辛、太悲惨,这种诗意的独白也恰是剧作中人性悲剧的精神内核。

此外,鲁贵小唱的“花开花谢年年有,人过了青春不再来!”也同样显示了这种诗意。从全文来看,鲁贵是最不具有美学气质的一个人。他和四凤之间可以说是一种病态的父女关系:他不听鲁侍萍的再三嘱咐,最终,还是把四凤带进了周公馆。他察觉到了四凤与周家大少爷有暧昧关系,但为了保全自己在周家的稳固地位,他并没有严厉制止四凤(如他可以让四凤离开周家)。这句唱词出自处处不忘生意经的鲁贵之口,在某种意义上,它表达这样的内涵:花开花谢是年年都有的事情,今年的花还可能胜过去年红,可今日的人却再也不是昨日的人那般青春,也许鲁贵是在感叹四凤即将逝去的青春。简言之,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雷雨》中的人物都在蹉跎着自己的生命,浪费着自己的青春。曹禺通过鲁贵之口,诗意地表达出其对剧中诸多人物生存方式的惋惜和思考。

《雷雨》的诗意特征还表现在丰富多彩的戏剧表现手法上。毫无疑问,周朴园和鲁侍萍的“相遇”是戏剧冲突的关键。根据剧情,侍萍在济南一所学校当清洁工,外出两年多之后打算回家看四凤和大海,而邻居张大婶却告诉她四凤在周公馆做事,她不顾一路的风尘,带着行李径直来到周公馆,于是“相遇”这一情节便发生了。对于他们的“相遇”,有学者提出了疑问,周朴园三十年来一直保留她的照片和她喜欢的家具、摆设,坚持关窗户的习惯,而鲁侍萍应该十分恨他,并立即离开周公馆。但是,相遇中,周朴园却没有生离死别后的惊喜,鲁侍萍竟没有走。此外,侍萍家住“杏花巷十号”,距离周家应该不远,因为四凤晚上回家住,有时周家子弟晚上开车去四凤家。即使侍萍常年在外面做事,当她回家住的时候,她怎么会不知道当地有个周朴园,有个周公馆。侍萍在外出打工的两年里一直与家人通信,且一再嘱托鲁贵不要把四凤带到公馆做事,鲁贵也曾将大海在矿上做了工头的事告诉过侍萍,那么“相遇”的真实性便值得怀疑了。

事实上,《雷雨》追求的是一种“大融合”的戏剧境界,假如我们按照常理去推测这些细节的真实性,就很没有必要了。因为,这样的“相遇”与剧作刻意追求的诗意特征有紧密联系。作为一部话剧,《雷雨》中必定有符合戏剧审美意义的剧作冲突与巧合,这些冲突与巧合可能会有悖于常理,但它往往是为了艺术表达的需要而设置的。艺术来源于生活,但艺术同样必高于生活。我们不能把现实生活中的细节真实等同于艺术、美学范畴之内的艺术真实。艺术细节的设置是为了作品构思、布局的需要而加以虚构、组织的。假如作品细节成了现实事件的简简单单的复制者,成了社会的传声筒,那么艺术的美何在?艺术的价值又何在?曹禺自觉接受西方现实主义戏剧思潮的影响,如从古希腊悲剧学说到莎士比亚、易卜生、契诃夫、奥尼尔等等,还受西方现代派戏剧的启示,从而深化了自己对现实主义的理解,《雷雨》中的冲突和巧合是他向各位艺术大师的创作不断学习和变通的结果。   作为一首诗化的戏剧,曹禺很自然地将中国传统诗学与西方现代象征主义进行融合,《雷雨》中具有大量的象征性意象。这些象征性意象有利于表现戏剧的想象力和艺术意蕴。《雷雨》中的意象大致可分为三种:一是以场景、道具的方式呈现的象征性意象,如剧作中死气沉沉、充满压抑感的周公馆。二是以人物性格的呈现方式的象征性意象。例如蘩漪那种极端和矛盾的性格,与狂躁郁热的.“雷雨”的象征意蕴是如此吻合;三是由作品命名构成的象征性意象,如“雷雨”既是一个实存之物,同时又是某种观念的象征。“周公馆”“雷雨”“教会医院”这些意象本身就具有丰富的艺术意蕴,它们成为剧作的有机组成部分,给剧作笼罩出浓浓的诗意特征。由此可推断,曹禺在选择这些象征性意象时一定花费了不少心血。

谁有曹禺戏剧中的女性形象研究概况

通过重读文本、重新解读曹禺前期剧作中的女性形象,挖掘出曹禺前期剧作中一些不同于同时代的作家们创作的特点,即淡薄由社会制造的名分、贞操、道德、伦理等观念和社会和文化构建的性别差异;用人性化的笔书写女性的生存境遇,解构人们编织的美好婚姻爱情神话,解剖了女性的悲剧的实质。

在中国戏剧史上,显然没有那个男性作家比曹禺对中国妇女付出了更多的人文关怀、同情和理解。在他自创和改编的十三部剧作里都有着令人难忘的闪光的女性形象,个个丰满、立体、动态。这些女子或热情似火,或温柔善良,性格饱满鲜明,散发着独特的人格魅力。“在同时代的剧作家中,甚至现代文学作家中,还没有人有着他这样宽广的人文精神和人类情怀。”曹禺的戏剧世界是一个爱女的世界。然而,评论界对剧中人物的解读多为传统的,大部分还停滞在“五四”时期文学批评的政治话语或意识形态层面。“时隔数十年,我们仍没走出‘五四’精英们的文化视野”。 一些文学批评家们认为,曹禺剧作中的女性也是男性话语霸权的产物。如,李玲从性别意识的角度,分析了作者的创作心理,即像普遍的中国现代男性叙事者们一样,把“女性主体性诬为对男性主体性的压抑,拒绝同情主动型女性的生命困境,以喜剧的态度丑化、嘲弄主动型女性 ……”沈庆利的文章中提到思懿的形象是男性基于自身对女性的恐惧而把主动型女性妖魔化的一个代表,并认为作者夸大了女性“原始情欲”特征是出于“作家深层意识里的性爱心态”。人们关注剧中的新女性形象,关注她们的反抗精神,关注由此而带来的现实意义和社会意义,但却忽略了一点——这四位女角的身份——名分。
&n&Ir!CVs4d.H0 在曹禺的四大剧作《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中,他对女主角的身份、地位的定位有其独到之处——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愫芳,可谓“第三者”,他人婚姻的插足者;陈白露,一个交际花,高级妓女,“大众情人”;花金子,和旧情人偷情的人;繁漪,“红杏出墙”且乱伦者。她们都处在为人“情人”的位置,都是没有“名分”的女人。她们的爱从传统的道德伦理角度来讲是不具有合法性的,难以得到人们的认同。但在曹禺笔下,这些有着不一般身份、地位的女性形象,她们的“情爱”却享有相当高的地位。曹禺肯定、欣赏的是这样的主动追求爱情的女性,虽然她们没有合法的地位;他歌颂的是没有名分的情爱。 阁楼上的“病”女人。繁漪,一个有着太多争议、最具有“雷雨”性格的、被禁闭在阁楼上的“病”女人,名分上的婚姻没给带来她幸福。所以无视“界限”“规则”,走下“禁闭的阁楼”,寻找自由的世界,自我拯救。
一九三六年《雷雨》发表一年以后,刘西渭(李健吾)评论说:“在《雷雨》里最成功的性格,最深刻而完整的心理分析,不属于男子,而属于妇女。”这个妇女当然是繁漪。而作者本人则明确表示,繁漪的身上拥有“最‘雷雨的’性格”,他是“怀着尊敬和怜悯”来写作这个女人的。
对繁漪这一悲剧形象及其典型意义的认识,存在的分歧主要表现在阶级论者们从意识形态角度来论争繁漪是一个“资产阶级个性解放的新女性”; “站在常规道德之外的反叛,旧礼教绝不容纳的淫妇”,或是“一个生活在黑暗角落的旧式妇女”;或 “仅是一个深受性饥渴之苦的女子。爱情对于她来说,仅是性欲的代名词……”“我们在这性格复杂的女人身上,看到情枷欲锁之可怕”;一些女权主义评论者们则把繁漪“妖魔化”。 然而,繁漪这一人物形象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复杂,不能简单地用“新女性”、“旧式女人”、“淫妇”或“妖女”来定位。曹禺曾说过,他之所以起繁漪这个名字,是为了体现她坚强、刚毅而又复杂的性格,深邃而美好的内心,同样,他塑造的繁漪形象恰恰是这两个字的深刻内涵的外化。
曹禺欣赏这样的女性,但没有把她绝对美化,也没把这个世俗不容的女性“妖魔化”。对于繁漪的感情,曹禺是这样写的:“当她见着她所爱的,红晕的颜色为快乐散布在她的脸上两颊的笑涡也显露出来的时节,你才觉得出她是能被人爱的,应当被人爱的。”他认为 “必需有一种明白繁漪的人始能把握着她的魅惑,不然,就只会觉得她阴鸷可怖”。曹禺写出了繁漪为爱而坚强、为爱而软弱、为爱而痛苦、为爱而挣扎的女性的无奈。
通过对繁漪的塑造,不难看出作者所持的观点和主体意识。繁漪无视名分、身份、地位、道德、伦理,为了爱情,她宁愿放弃周家太太的身份,不惜违背伦理道德,做一个“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角色。曹禺非常赞赏繁漪的勇气,在《雷雨•跋》中说道:“我算不清我亲眼看见多少繁漪(当然她们不是繁漪,她们多半没有她的勇敢)。”为此,在剧中,他给了繁漪这样形象的行为许多个合情的理由:周朴园的专横,周萍的移情别恋,更甚之的是“烦躁多事的季节,苦热会逼走人的理智”。 曹禺在对繁漪和周萍的乱伦情的描写有别于如欧里庇得斯、奥尼尔等作家。特别是对繁漪,曹禺表现出了难得的理解、关爱和宽容。繁漪的悲剧并非是由“她的无法遏制的情欲与精神饥渴”造成的,也非“作者让繁漪用无耻的欲火焚烧了自己的皮肉,也无情地烧毁了一个被中产阶级伦理温情脉脉笼罩着的世界”。曹禺在肯定女性的情欲的同时,更多地强调了女性的“情爱”。这与当时“五四”时期的女性文学家们的观点和“五四”主流话语相合拍的。“只要是顺应爱欲本能的,便是崇高的、值得赞颂的;而违背这种爱欲,尽管符合‘名分’,却是罪恶”。
出走的“娜拉”。鲁迅在题为《娜拉走后怎样》的演讲里指出“从事理上推想起来,娜拉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他在《伤逝》中给人们演示了“回来型”的“娜拉”——子君的悲剧性结局。《日出》发表和公演后,人们找到了“堕落型”的对应角色——陈白露,都称她为“堕落的娜拉”。对此,似乎大家都没有异议,都一致认同、赞成鲁迅先生的“娜拉”出走后的两条路——或“堕落”或“回来”说。
“堕落”二字在早期白话中有沦落、流落之意,常道堕落风尘;另一层意思指思想、行为的变坏,两种解释都隐含有道德价值评断。有评论称陈白露为“堕落了的资产阶级女性”,“另一类迷失于物欲、但不甘于沉沦的新女性”,“一方面身体依附于她所厌恶的有钱男人,另一方面保持精神遨游于自己的世界,艰难地保持着精神的贞节和自由……安于现状,以既玩世又厌世的态度对待人生,根本原因就在于她活着只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过得‘自由’、过得‘舒服’。贪图享乐使她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群‘鬼’生活在一起。……体现了现代知识女性自私、利己的本性。”笔者认为,对于“出走的娜拉”陈白露来说,出卖肉体,非贪图物欲享受,那只不过是“不回去”的生存方式之一。女人用仅有的武器“性”来抗争,为自己争取生存的机会。女性出走的“路”并非“两条”,曹禺给“娜拉们”指出了“另一条路”——“睡去”。 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的陈白露像其他女人一样,最初,把终生托付给了婚姻、爱情,跟“诗人”相爱、结合,因不堪忍受平淡的婚后生活,为情感的失落而出走,心不甘地寻找,期盼着有奇迹出现,“这些年的漂泊教聪明了她,世上并没有她在女孩儿时代所幻梦的爱情”,她内心却依然对爱情存有幻想,这些矛盾都对立地存在着。当她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啊,谁还能一辈子住旅馆!我大概真是玩够了,够了!我也想回家去了。”她已经找到一条最佳的出路——人生好比是旅途,死亡将是最好的归宿。
曹禺笔下的陈白露为自己能自食其力而骄傲——“我一个人闯出来,不靠亲戚,不靠朋友,能活就活,不能活就算。到了现在,你看我不是好好活着,我为什么不自负?”至于采用什么样的生存方式,陈白露并不在乎,“……但我弄来的钱是我牺牲过我最宝贵的东西换来的。我没有费着脑子骗过人,我没有用着方法抢过人,我的生活是别人甘心愿意来维持,因为我牺牲过我自己。我对男人尽过女子最可怜的义务,我享着女人应该享的权利!”当旧日恋人方达生前来,一副拯救者的样子,想要感化陈白露,要她嫁给他时,遭到了陈白露的戏弄和拒绝。对其他的追求者们,陈白露更是不屑一顾。她很明智、清醒地认识到,对男人的依赖只能让自己失却独立的人格、失去自由,最终痛苦的还是女人。任何男人说出的美好的诺言都将随着时间而飘逝、随着生活的磨砺化为泡影。毕竟经历过一次婚姻,经历过一次铭心刻骨的爱。婚姻的失败使她对男人失望,对爱情疑惑。她离家出走,为了对爱情有个解释。然而多年来的对爱情的追问得到的答案是:“这些年的漂泊教聪明了她,世上并没有她在女孩儿时代所幻梦的爱情。”加之在她经济出现危机时,那些尾随她的男人们一个个离去,这一切加速了她的“睡去”。

剧中始终回响着这样一个声音:“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但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去了。”没有必要等待被“拯救”,“睡去”是女性自救的一条出路,“睡去”是对男权社会的反抗和蔑视;“睡去”是对自己生命的一个交代;“睡去”是新生的开始。正如《日出•跋》里所言:“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虽然死,也必复活……” “原野”里的一朵野花。由于焦母的变态心态,被娶到焦家的金子不能和丈夫正常相处,夫妻之爱还得躲躲藏藏。每当她和焦大星在一起时,都受到焦母恶毒的咒骂:“活妖精,你丈夫叫你在家还迷不够,你还要跑到外面来迷。”焦母,宗法家长的代表,身为女人却忘了自己曾经也为人媳妇,也想和自己的丈夫恩恩爱爱过日子。
中国妇女作为“物”,不仅仅遭受男权势力和观念的压迫,终生依附男人,女子除为人妻为人母外,没有其他身份,更没有“自我”可言,盲从地听凭命运的摆布,毫无主观意志和能动选择可言;更可悲的是,她们还受到同性别的婆婆欺压,那些“多年的媳妇”熬成的“婆”婆们用母权的威力取代了父权,以母性“广大无边的力”制造了另一些女性的命运悲剧。而金子不愿重蹈别的媳妇那样的覆辙,不甘做一个贤媳良妇,她要力争到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一个身心都完全属于自己的丈夫。_
花金子的背叛是焦母畸形的爱造成的,她的反抗是女性自主意识的自觉体现。她不甘受欺压,从对白中可看出金子从心底并没把“养汉偷人”当做是丢人的事,而是把当做一种报复的手段,所以才有了开场时金子对自己丈夫大星充满欲望的挑逗。这不仅仅是人类原始欲望的自然流露,更可贵的是它还是被压抑的人性对男权社会以及男权帮凶的抗议。但丈夫的表现令她极度失望,她指责焦大星:“你是个没用的好人。为着你这个妈,我死也不跟你这样的好人过”,“你还不配要金子这样的媳妇。”因此,金子见到仇虎时的“红杏出墙”便成为必然。
几千年来男权主义的统治导致了女性自主意识的失落和泯灭,以往的中外文艺作品往往通过被压抑、被忽略的女性自主意识来认识作为人的女性的基本生存权利和愿望是如何被男权主义所抹煞和剥夺的。《原野》中,曹禺直截了当地表现了女性的原始欲望,特别体现在对野性十足的花金子的炙热如火的情和欲的描写,在她眼里,只有“爱、不爱”,没有该不该“爱”。虽然爱得偷偷摸摸,但她却爱得实实在在、真真切切。戴花那一段戏里,曹禺用了很重的笔墨来描写金子对仇虎的情感从欲到爱的升华。每一句狠狠的骂,都表现了她那强烈的泼野的爱。曹禺想要借此表现的是一种无拘无束的情欲和爱欲的结合,灵与肉的相融,肉欲到灵爱的升华。“从人本主义的角度,人类的性与爱不仅不是低俗的品性和行为,而且是很崇高的;不仅不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且是很重要的。”曹禺讴歌了这本真的欲爱,没有任何杂念的,野性的爱情。
觉醒的“天使”。愫方是得到作者最多赞美的女性,是读者们,特别是男性公认的具有传统美德的淑女形象。她有着温柔、善良、贤惠、谦和、包容一切的性格和与心灵一致的外形,然而曹禺还是给了她一个没名分的角色——似“情人”却又非“情人”的位置。 从曹禺对愫芳的描述来看,她稳重、成熟、大方、温柔善良、有内涵、举止得体,似乎有别于他的前期剧作中的叛逆传统文化观念的女性形象,而回归到传统型,有被“天使化”的迹象。其实不然,愫方并非传统的、具有“三从四德美德”的、只会一味俯首帖耳的、唯唯诺诺的女性。她既有奉献精神,愿意为着自己所爱戴的人付出,也有自己的主见、有个性,不盲目地付出。当她对所寄予希望的人失望时,选择了自救——出走。
最初的愫方,在固守精神慰藉的困境中忍受煎熬,把爱情视为生命,以为活着应该是为自己所爱的人殉情。当“天”真的“塌”了,“哑巴”也真的“急得说了话”时,愫方意识到了以前的幼稚,意识到她所期待的只是虚幻的、自欺欺人的梦幻,她开始觉醒。心中虽免不了牵挂,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个“家”。
与曹禺同时期的大多数男性作家极力讴歌女性的女儿性和母性,塑造出很多吻合他们心理期待的具有理想人格的女性角色,所谓“天使型”的女性,而这正是曹禺前期剧作力图驳斥的。繁漪、金子、陈白露背弃了几千年以来男权传统赋予女性的角色所指,有着张扬的个性,不顾及他者的眼光,不依赖他人。愫方和她们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似乎处处被“他者”们束缚着手脚。她是曾老太爷的拐杖,曾家的保姆、佣人,曾思懿的出气筒,曾瑞芳的知心朋友,曾文清的心理寄托、栖息的港湾……然而,曹禺并没有一味地去颂扬愫方的“母性”和“女儿性”,在剧末笔锋一转,安排了愫方的出走。愫方的出走是必然的,是角色自身发展决定了剧终该走到那一步。所以说,曹禺并没有蓄意塑造出一个心中的天使,也没刻意塑造出一个叛逆。如果说愫方是“天使型”的女性人物的话,那么她应该是“出走的天使”、“觉醒的天使”。此时,曹禺的创作视角虽然受到一定主观因素的影响,主体上并无改变。
y 结语。曹禺借助于这一系列女性形象,表达了他的道德伦理观念、女性观、婚姻爱情观。体现在文本中就是他那率真的人文主义关怀和基本上不带主观色彩的叙述视角。他给女性们指出女性解放之路不是等待“他救”的救赎之路,而是一条靠自己的自救之路。只有这条路才是希望之路。曹禺之所以与同时代大多数的作家们观念不同,有以下几点原因。 其一,社会原因。传统的中国文化中认为性即是恶,万恶淫为首。用三从四德等观念禁锢女性的性意识,使女人成为男性传宗接代的工具或男性的泄欲对象。“五四”新文化给中国社会带来了妇女观的转变。“五四”主流话语倡导了婚姻自由、女性解放等。女性解放几乎成了“时代女性”的标签。被意识形态化的道德秩序、伦理观、贞操观、性爱观等也受到了挑战。人们开始对“欲”、对“性”重新认识。周作人在《自己的园地•结婚的爱》中阐明了性爱对于女性自救解放的意义:妇女问题只有两方面,经济的解放和性解放。这样的观念在欧阳予倩的作品中就有着充分的体现,如《潘金莲》,为千古“淫妇”潘金莲翻了案,肯定了女性的欲爱,引起了轰动。在欧阳予倩的笔下,一改传统观念中的女性被动的模式,他笔下的少妇不再是男人的影子,而是能够争取主动权的、拥有独立人格的人。这一点与曹禺的创作有异曲同工之处。他们的剧作凸现了女性在性爱中的主动地位,对男性的权威位置的颠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田汉、郭沫若等前辈的作品,他们塑造的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离开了男性这一主体,她们便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e 其二,个人因素。曹禺曾说过:“我喜欢写人,我爱人,我写出我认为英雄的可喜的人物;我也恨人,我写过卑微、琐碎的小人。我感到人是多么需要理解,又是多么难以理解。没有一个文学家敢讲这句话:‘我把人说清楚了。’”然而,曹禺的确把人,特别是把女人说清楚了。这与他“爱人,恨人、理解人、喜欢写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童年的孤独和苦闷形成了曹禺内向的性格,“他躲到房间里读书,他更躲到自己心里活着”,使得他有更多的机会思考问题、观察人和了解社会。他说过:“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些受苦受难、秉性高贵,引起我同情的妇女。所以,我愿用最美好的言词来描写最好的妇女。”因此,他对女性的理解是人性的,其价值观不同于世俗的价值判断。家庭的“沉闷而令人窒息”,使得曹禺借用剧中的人物代替自己发泄心中的“受压抑”的“郁热”,替代自己潜意识里的反抗意识。所以出现了一系列反家庭的女性形象。“家”对于曹禺来说是一个噩梦,曹禺前期剧作中的家都成了囚禁个性的牢笼。

繁漪走下楼梯,从阁楼走入客厅这一公共空间,拒绝喝药、看病的一系列举动无疑是对那伪装成关怀的“禁闭”表示的对抗,是对夫权制的解构;陈白露从家庭走出,来到社会这一个大的男权世界的空间,与他们较量;花金子对抗的是男性霸权话语的帮凶焦母;与愫方做对的是已经沾染并拥有男性话语霸权地位的曾思懿。结果当然不言而喻。这些女性们都曾经把自己的幸福押在男性身上,后来才慢慢醒悟。有的觉醒太晚,毁灭成为必然。醒悟早的则走出了小家庭的男权的樊篱,然而却难以逃脱渗透了男权意志的整个社会的秩序牢笼。 曹禺的道德伦理观念、女性观、情爱婚恋观与同时代主流话语相背离,却是超前的。他的创作有着现实意义和跨时代的意义。他剧中的女性悲剧说明了一个必然——女性由私人空间走入公共空间等于侵入了男权世界,要么介入,意味着同流合污,像焦母、曾思懿;要么对抗,意味着威胁和动摇着男权社会的稳定,必然遭到男性的反击,也就意味着会是死路一条,这是生活在男权世界的必然后果。曹禺意识到了这样的悲剧是性别悲剧,不是时代的,是永恒的。只能依靠自救,女性才有获得新生的可能。所以,即便是在他的后期和解放后期的创作中,也没有出现依赖于男人拯救的女性形象。

论述曹禺戏剧创作中的诗化意蕴及其哲理内涵?

中国的诗歌、散文、戏曲和小说有着悠久的历史,源远流长。和它们相比,中国的话剧却是十分年轻的。源于欧洲的话剧,作为一种“舶来品”,在本世纪初传入我国,至今不过80余年的历史,整部中国话剧文学发展的历史,丰富、充实,色彩斑斓,具有恒久的生命力。在这部历史中涌现出了一大批灿若群星的人物,如曹禺、田汉、夏衍、欧阳予倩、熊佛西、老舍等,他们各自以其具有独特风格的优秀剧作闻名于中外文坛、剧坛,为中国话剧一步步由萌芽到成长到成熟,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作为一种新型的艺术形式,话剧突破了传统戏剧远离现实生活的局限,适应了反映新的时代与新的生活的需要。但是,这种新的艺术形式要在中国的土地上扎根,必须拿出有分量的艺术成品,形成引人入胜的戏剧形式,从而赢得广大观众。曹禺的剧作,在这一意义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的作品,特别是《雷雨》、《日出》、《北京人》等代表作,以精湛的艺术形象,展现了黑暗社会的深重苦难,在情节结构的匠心、人物塑造的独到、舞台语言的功力诸方面,都达到了戏剧艺术的高峰,形成了精巧、丰富、浓烈、明丽的艺术风格,成为中国话剧文学的巨著,具有深远的影响及持久的生命力。曹禺从自己的个性出发,有机的吸收西方戏剧艺术与民族古典文学营养。在他笔下,中国话剧艺术逐渐走向成熟,形成了独特的民族个性。在中国话剧走向民族化的过程中,曹禺功不可没。
民族化的前进:透入骨髓的民族性格的挖掘
中国的现代话剧艺术,是在中西方文化互相撞击交流,融会贯通的时代背景中成长起来的。它眼前面对着五色杂陈的域外人文艺术,身后带着本土审美心理定势的阴影。因此,如何正确处理中西戏剧审美的同化和顺应,移植和再生的关系,也即中国话剧的民族化,无疑是一个关系到话剧艺术品位和方向的大问题。
能不能创造出民族化的形象和性格,发掘出民族的内在精神与灵魂,是衡量文学艺术作品是否具有民族风格、民族作风亦即民族审美特征的一把重要标尺。别林斯基在谈到文学作品的民族性问题时,就曾经指出:“在任何意义上,文学都是民族意识,民族精神生活的花朵和果实。”[1]果戈理也认为:“真正的民族性并不在于写农妇的无袖长衣,而在于具有民族精神的人。”[2]所谓“民族意识”、“民族精神”主要表现在人们的性格和心灵世界具有民族特有的精神生活方式与文化心理结构。我们考察一下曹禺的剧作,其人物的性格既有时代的折光,又大都体现出民族特有的精神生活方式与文化心理结构。
曹禺剧作中有两个形象系列十分引人注目:一是旧制度、旧礼教的“卫道者”形象,如周朴园、焦氏、曾皓、曾思懿等;一是被压迫被损害妇女和劳动人民的形象。就前者讲,不论他们的个性有怎样的差异,但在他们的性格与灵魂深处,无不浸透着根深蒂固的封建宗法思想与伦理观念,无不散出腐朽、没落的悲凉气息。他们自觉不自觉地以宗法观念思考问题、待人处事,以封建礼法掩饰他们自私的动机与污浊的灵魂。他们灵魂自私、卑污却又往往以道德面貌出现。这是处于穷途末路的旧制度、旧礼教的“卫道者”们的共同心态。另一类人物,则是与之对立的被压迫被损害者形象如繁漪、陈白露、仇虎、金子、愫芳等。他们都遭受到旧制度、旧礼教的残酷、野蛮的压榨与迫害,又都受到时代大潮的影响,都在不同程度上具有反封建的个性意识和叛逆性格;但他们反抗封建压迫的思想和行动,又往往受到他们自身残存的封建宗法观念的影响与牵制,而表现出反封建的独特、奇异的心态与方式。繁漪尽管有强烈的反封建叛逆性格,但终因出身于大家望族,封建传统观念不会轻易从她意识中隐退、消失。她敢于同丈夫的前妻之子发生“乱伦”关系,其反封建的叛逆精神可谓热烈果敢;但她与易卜生笔下离家出走的娜拉比起来,却显出不可避免的思想局限:封建宗法伦理观念像一条无形的绳索拘束着她,使她没有能够、甚至不曾想到冲出专制家庭,到广阔的社会去追寻自由幸福的新天地。繁漪与娜拉的差异就在于:在反抗旧制度、旧礼教上,她比娜拉有更重、更复杂的精神负担。所谓繁漪是“中国的娜拉”,就是因为她的反抗是“中国式”的,是由旧中国被压迫妇女独特的精神生活方式和文化心态决定的,是打着旧中国社会现实与历史文化传统的深深烙印的。《原野》中的仇虎,看起来颇为豪放、洒脱,似有一种不可羁绊的原始人性的蛮悍、冲动;但在他的叛逆性格中,同样渗透着封建统治阶级的思想文化遗毒。他向恶霸地主焦阎王一家复仇时,就流露着“父仇子报,父债子还”等封建宗法伦理观念。使仇虎由复仇者转而为被复仇者,因而陷入不能自拔的矛盾痛苦的深渊的,根源就在于他的潜意识中的这种陈腐思想。应该注意的是,在仇虎的性格和心灵中,还有较重的愚昧落后、封建迷信观念。如在他的潜意识活动中,总是同鬼魂、阴曹地府、阎罗王等心灵幻觉中的可怖形象不可分割的纠结在一起,这就是旧中国愚昧落后、笃信鬼魂的农民心理活动的特有色彩与思维方式的反映。脱离了封建宗法观念和迷信鬼神的心理活动与思维方式,就减弱了仇虎作为初步觉醒的落后农民的民族性格的典型性。《北京人》中愫芳的性格中有没有反封建因素?我们回答是肯定的。如她对爱情的向往与追求,她最后终于跳出曾家这个令人窒息的封建牢笼,都反映了她被时代唤醒了的反封建、求自由的个性意识。不过,愫芳的反封建的性格中却渗透着更浓重、更复杂的封建宗法色彩:她那“忍辱负重”“怨而不怒”的思想、人格,对爱情的忠贞不二,对压抑她以至造成她爱情悲剧的封建家庭统治者的宽仁胸襟,她的“为人”、“利他”的思想境界与精神情操,都深深的烙印着以封建宗法色彩为特征的民族传统思想文化的痕迹。因此,形成了她反抗封建压迫的独特方式:既不是同封建势力针锋相对的冲突,也不是一味消极忍受,而是以顽强的生活意识去追求人生的真正价值与意义。这是一种内向、迂回然而却是韧性的反抗方式。
可见,曹禺剧作的民族风格在一系列复杂奇异的性格挖掘中,在激荡着时代意识与传统思想文化剧烈搏斗的心灵世界中最鲜明、最浓重的表现出来。
民族艺术表现手法的继承和发扬
曹禺既注重向民族现实生活深入开掘,又注意汲取民族艺术的传统美学思想及其表现方法,使他的剧作从内容到形式都具有充实完美的民族风格。曹禺剧作的民族化表现,艺术上还可以概括出如下三点:
第一, 把心理刻画与写形传神的艺术表现相结合,精细地展现人物的灵魂世界。
中国古典文艺传统对于塑造人物,讲究图形写貌,以形传神。传神即写心,注重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描绘人物的精神风采。曹禺说:“多年来,我倾心于人物性格,我觉得写作就是写人,……而刻画人物,重要的又在于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思想和感情。” [3]他善于发掘人物在时代精神的激荡下紧张、剧烈的心灵搏斗,同中国艺术传统中写形传神的艺术经验相融合,以之塑造复杂奇异的人物性格。蘩漪、陈白露的灵魂里自我搏斗,她们悲剧性格的发展进程,全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刻画繁漪形象时,作家审美创造的视角凝聚在时代精神所引发人物心灵世界的强烈骚动上:在“五四”精神的启悟下,繁漪热烈渴望个性自由与解放,确是“心比天高,”;但当她试图冲破封建牢笼,同周朴园前妻之子周萍发生“乱伦”关系后,在她的潜意识深层却又不是窜出传统观念的幽灵,使她不自觉地为突如其来的罪恶感所困扰;而当周萍要“悔改以前的罪恶”,同她断绝那种不正常的关系时,繁漪又死死抓住周萍不放手,一次次病狂般地去破坏周萍与四凤的关系,表现出那么异乎寻常的嫉妒与阴鸷。蘩漪这种矛盾、极端的性格和心态,显然地被时代精神复活了的个性意识所燃起的生命的“电火”。在《日出》中,作家更深入地揭示了陈白露在罪恶社会的逼迫、腐蚀下日益堕落又不甘沉沦,渴望自由光明又难以挣脱生活之苦的灵魂剧烈搏斗,从而凸现了她那矛盾、分裂、忧郁、痛苦的内在复杂性格。曹禺说过:陈白露“时而像是久经风尘,时而像是单纯少女;时而玩世不恭,时而满腔正义;时而放纵任性,时而感伤厌世。[4]作家还特意挑选能够突出人物个性的细节,加以反复表现。陈白露念诗和吃安眠药这两个细节的一再叙写,表现了她内心深处的复杂矛盾,不敢沉溺而无力自拔的悲剧性格。可以说,曹禺式的心理刻画与写形传神的艺术表现形式,通过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深入发掘,为中国话剧舞台创造了像蘩漪、陈白露、仇虎等在灵魂的自我交战中挣扎的悲剧形象,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高度。
第二, 浓郁的抒情与深沉的人生哲理的有机统一。
中国文学富有抒情的传统,强调寓理于情,讲究情与理的统一。曹禺的审美追求并不是一般的去再现生活的真实,而是在剧作中熔铸着作家对生活的独特感受、深沉思考,从而展现出一幅幅“情理交融”的诗意境界。曹禺多次谈到:“‘真实的生活’和‘生活的真实’不是一个东西。我以为要写出‘真实的生活’还不是最难的。你熟悉一点,就能写出某一点真实的生活,但是要写出‘生活的真实’你就必须懂得全局,写出社会的本质,让人全面地认识生活、理解社会。” [5]他的作品正是作家在对生活强烈感受、深入思考的基础上,围绕人物性格刻画,向凝聚着生活的丰富内蕴和搏动着时代旋律的人物内心世界深入探索的必然结晶,是创作主体拥抱、深入创作客体并使二者高度融合的产物。作家极其熟悉他所描写的旧中国那鬼影重重的社会生活,对被压迫被损害的妇女和劳动人民尤有深切的理解。他深知的同情他(她)们的悲惨遭遇,赞美他(她)们灵魂深处所焕发的不屈人格。在创作中,作家宗,把被压迫被损害的妇女和劳动人民反封建的叛逆性格与丰富的人性美,置于艺术表现的中心。曹禺善于从被压迫被损害者极端、异常的性格和矛盾、变态的心灵世界中,去发掘反封建个性意识及其人性的特有魅力。作家对蘩漪和陈白露人性美的发掘,是深入底里、激动人心的。按照世俗的眼光,蘩漪、陈白露似乎是伤风败俗、罪孽深重的;然而作家却从“乱伦”的背后和已经堕落而又不甘沉沦的内心矛盾中,发现了她们灵魂深处顽强挣扎的生命力及其反封建叛逆精神。从生活出发,按照她们各自所处的环境与经历,以夸张、强调甚至变形的方法,赋予她们以鲜明、独特的性格与行动。所谓蘩漪的“可爱不在她的“可爱”处,而在她的“不可爱”处,她的“不易为人解悟”的特殊的“魅惑性”,就在于她的内在的动人的人性美,是以反封建的“阴鸷性的力”的变态形式呈现出来的。陈白露内在深处那顽强的、不屈的人性美,是透过她那日益堕落而又不甘沉沦的矛盾痛苦的心理活动渲染出来的。正是在紧张、剧烈,不断深化的灵魂自我搏斗中,她那奋力挣扎的个性意识战胜堕落性而升华到一种诗意的境界:与其屈辱、痛苦的在鬼魅世界中厮混,不如一死求得灵魂的安宁。陈白露这个不能自拔的堕落者的自杀,之所以成为震撼人心的悲剧,就因为作家以夸张、变形的方式,从她那矛盾、痛苦的灵魂深处发掘出了渴望“太阳”、“春日”和“美好生活”的人性之光。“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但是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透过这支希望与绝望剧烈交战的凄恻感人的心灵回旋曲,我们依稀地听到行将涅磐的人性对“太阳”、对“光明”的余音袅袅的呼唤。此外,仇虎那蛮悍、粗犷,激荡着原始生命的复杂性格,愫芳那又凄凉又甜蜜的反常心态,都是他们反封建叛逆精神已经觉醒的个性意识最富于诗意的表现方式。所有这些描写,显然是作家对黑暗现实的强烈感受和激情凝结,一直成为讴歌被践踏的妇女和劳动人民的人性美,揭露旧社会旧制度的黑暗与罪恶,抒发作者沉郁、激荡的诗意激情、最独特、最有效、最震撼人心的艺术表现途径。
可见,曹禺剧作既熔铸着作家真诚炙热的主观情感,又凝聚着他对现实人生问题的深沉探索与哲理思考,因而形成了一种情理交融、意蕴深邃的诗意境界。作家自己曾说,“最好的剧本总是情理交融的”。这正是曹禺向戏剧艺术民族化高峰攀登的切身体验。
第三,地方民俗风情的艺术表现与诗的意境创造相互交织
以鲁迅为主将的五四作家们,十分重视作品的乡土特色,常常在作品中描绘不同地方色彩的民俗风情,用以衬托主要人物的思想性格,批判黑暗的社会人生,强化了反封建的意义。
曹禺的剧作同样注意把人物安置在富有地方特色的城市或乡镇的民俗风情环境中,在最富民俗色彩的婚丧的场面里,刻画人物的性格,多侧面的映照出人物的文化心态。情景相生,物我交融,形成曹禺话剧独特的民族氛围。《雷雨》里的周公馆和《日出》里大城市豪华旅馆的陈设布置,人物的对话,都富有浓重的地方特色与时代气氛。《北京人》的第一幕置景提示语,洋洋洒洒近两千言,围绕小花厅把曾家大少奶奶曾思懿的卧房,文清的睡房,曾老太爷的寝室、小书斋和大客厅的陈设:古老的苏钟、玉如意、盆景兰,红宝石古瓶,玻璃鱼缸,董其昌的行书条幅,垂着黄丝穗的七弦琴……铺写的生动逼真,层次井然;曾家当年的气派,峥嵘的往昔,历历在目,但屋内的清冷沉闷,天空断断续续的哨声,胡同里传来的小车单调的“孜妞妞,孜妞妞”的声音以及磨刀剪的人烂旧的喇叭“唔瓦哈哈”的吼声,无一不与曾家的“气派”形成鲜明强烈的反差,预示着曾家的衰败没落。这段文字犹如一篇深沉的散文诗,实则句句写人。整出戏里,始终贯穿着小贩吆喝叫卖的市声,算命瞎子的铜钲,独轮小车的轮轴声,更锣梆子声。就在这京味浓郁的生活环境里,戏剧充突在展开,人物的灵魂在撞击,在呻吟,整个戏的内在意蕴逐步表露出来了。
注重诗的意境创造,是中国文艺的传统。无论是小说、诗歌或戏曲艺术中,优秀的作家总是重视创造情景交融的意境。用以衬托人物的心灵,突出人物的思想性格。曹禺的剧作,注意在平凡的日常生活里,为人物设置充满诗意的场景,让人物在抒情的独白或含蓄的对话里展示优美的心灵。《北京人》里愫方同瑞贞倾诉心曲时,不断响着暮秋的雁叫,断续的军号声,氛围凄清沉静,衬托出愫方那舍己为人的高尚心灵。《家》的第一幕,喧嚣杂乱的闹洞房之后,月光皎洁,梅花莹白,湖波明亮,杜鹃酣唱,展开了觉新与瑞钰发自肺腑的内心独白,纯朴而真诚,深沉而凄清,情景交融,饱含诗的韵味。《家》的结尾,在大雪纷飞、杜娟哀鸣里瑞钰逝去。洁白清寂的雪景映衬着人物内心的纯净高洁,暗示着雪化冰消之后大地回暖,春光明媚,包孕着深长的意蕴。
注意地方礼俗的描写与诗的意境创造相交织,使剧作具有生活气息和诗化韵味,大大强化了典型人物与典型环境的统一,这是曹禺对现代话剧民族化的富有个性的艺术创造。
立于世界戏剧之林的忍从型悲剧人物
从世界悲剧角度看,曹禺的贡献在于:他以全部话剧创作实绩,使得悲剧这一西方品种中国化,为世界悲剧之林增添了“忍从型”这一极具民族个性的悲剧类型。
悲剧起源于古希腊的酒神剧,酒神精神中的“开阔激荡,郁愤沉挚”的现世生活精神生活是悲剧的内蕴。无论是《哈姆雷特》,还是《俄底浦斯王》,都是以表现英雄、伟人为主,用热烈奔放的大段抒情自白来表现悲剧的壮美和情感的大悲大恸,以冲突的激烈达到震撼人心的效果。曹禺则是从现实生活提炼出悲剧冲突,描写平凡生活中受压迫与摧残,遭压抑与扭曲的悲剧人物,反映出悲剧深刻丰富的社会意义。作家描写灰色人物,小人物的悲剧,总是致力于反映人物精神追求方面的深刻痛苦,深入探索悲剧人物的内心世界。运用艺术手段把这种精神痛苦的深度传达得淋漓尽致。他的悲剧不是主要呈现为悲壮崇高,而是写出一种忧愤深沉、缠绵抑郁的美,折射出中华民族独特的含蓄委婉的审美个性。曹禺的悲剧艺术正是如此使话剧这种外来的新兴艺术样式在中华民族的艺术领域里发展成熟并扎下根来,成为原汁原味的民族艺术范式。
中国人由于长期受儒家思想熏陶,形成了中庸的人生观,它要求凡事要有节度、合乎中道,适可而止,不走极端。然而中庸的要求却把中国人的处世抹上了一丝退守忍从的灰溜溜的色彩。在黑暗的现实的压迫前,常易变得泯灭自我,含垢忍辱,洁身自好,故作通脱,多做缓解生存与环境尖锐冲突的消极抗争。“非和弗美”构成了中国古典美学的核心。“中和之美”是中国美学历几千年不变的基准。中国古典悲剧艺术,在这种“中和之美”的理想要求下,执意把握并成功创造出了一种“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的风格基调。
曹禺塑造了瑞珏、翠喜、愫方这样忍从型的悲剧女性,她们在含垢忍辱的悲剧生涯里永葆善良忠贞,默默无闻,任劳任怨的为他人而耗尽自己。她们“思而不贰”的情操,“勤而不怨”的秉性,“曲而不屈”的行为,“美而不矜”的风度,自然而然使这些剧作形成了“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的风格基调。更为可贵的是,通过对以曾文清、周萍、觉新等为代表的一个个的“灵魂的躯壳”的塑造,进一步丰富了“忍从型”这一极具民族个性的类型的文化内涵。以曾文清为例,他是剧中曾家第二代“北京人”。他聪颖清俊,善良温厚,不乏士大夫阶级所欣赏的潇洒飘逸。他的悲剧在于,他所长期生活其间,受其多年熏陶的封建儒家文化思想和教养,腐蚀了他的灵魂。长期的隐、忍,使他失去了斗争的信念。精致细腻的生活消磨掉展飞的健翎。他身上理应得到健全发展的真正的人的因素,人的意气,被消耗,吞噬了。重重对生活的厌倦和失望甚至使他懒于宣泄心中的苦痛,懒到他不想感觉自己还有感觉,懒到能使一个有眼的人看得穿“这只是一个生命的空壳”。他尽管爱上一个空谷的幽兰,却只敢停留于相对无言中获得慰藉,爱不能爱,恨不能恨。他出走后又沮丧地归来,以至吞食鸦片自杀,都是必然的。曾文清的悲剧有他个人不可推卸的责任,更有深刻的社会原因。中国几千年礼教与宗法的桎梏,使这些旧家庭中的悲剧人物没有自由,无法呼吸,在痛苦的压抑与深沉的苦闷中,渐渐耗尽生命。这是人的悲剧,灵魂的悲剧。“不说话”的曾文清在剧中似乎消无声息,却让人感到从内到外的悲哀,沉重的压抑,这是心死的悲剧。中国式的悲剧。无声无息却惊心动魄。历史将证明,对于中华民族悲剧精神的发扬光大,曹禺“忍从型”悲剧形象持久恒远的影响与价值。
民族化风格的成因
为什么在中国群星灿烂的剧坛上,曹禺具有如此的的舞台生命力?为什么曹禺象启明星一样恰好升起在三十年代中期,中国社会最黑暗专制的夜空?而在他之前,许多才华横溢的伟大先行者们,筚路褴缕,克尽其能,却没有这样幸运……
艺术巨匠和杰作,不是任何时代都有的,它是历史发展到特定阶段的必然产物。首先,我们不能不谈到曹禺的主体条件,亦即创作个性。创作个性是作家在创作中表现出来的主体特征,是联系生活与艺术的桥梁。通过这条必由之路,作家把实在的自我,和前人的艺术经验以及接受者的期待视野融为一体,构筑成独一无二的艺术自我。
曹禺创作个性的基础,无疑是他特殊的生存体验。曹禺1910年出生于天津的一个破落的百姓官僚家庭,除天津外,曹禺还先后在宣化、北京、南京、江安、重庆等地居住、学习或工作过,一辈子基本没有离开过城市。他的社会联系、生活视野也大致局限在这个范围里。虽然在清华大学读书时,曹禺曾参加过学生爱国运动,但他毕竟没有夏衍、冯雪峰等人那种职业革命家的经历,甚至很少像左联作家那样直接投身于政治活动,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里,家庭的变故和时代大潮的冲击,把曹禺从一个官僚子弟变成了城市平民,自从离开家庭,只身闯入社会之后,起码在十几年的时间里,曹禺过着普通市民的生活,既算不上平安无事,也说不上轰轰烈烈。总之,像平常人一样经历着时代的动荡不安,感受着平民的喜怒哀乐。在曹禺的生命体验中,印象最深刻的是城市上层的封建官僚及其后裔,形形色色的资产阶级,洋奴买办、以及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下层城市平民。他对时代精神的领会,对革命的认识,对历史主人公的理解,主要是通过家庭生活的变动,平常人事关系的分化改组,或私人交谊间接地感受到的。曹禺的生存体验并不十分宽阔,但却很特殊,也很深刻。旧人多于新人,家庭重于社会,女性胜过男性。
曹禺是在令人窒息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出生即失母的精神创伤,使幼小的曹禺感到无形的精神重压,塑造了他的忧郁气质和悲悯情怀。所以,《雷雨•序》的开头便是一段夫子自道:我不知道怎样来表白我自己,我素来有些忧郁而暗涩;纵然在人前我有时显露着欢娱,在孤独时却如许多精神总不甘于凝固的人,自己不断来苦恼着自己。这明白无误地说明曹禺的心理类型是内倾的,而内倾和含蓄是东方人传统的心理素质。这种独特的个性致使他对家庭、社会和人生产生某种无法摆脱的悲剧性感受,也使他的作品呈现出独特的缠绵抑郁的民族审美风格。
曹禺对中国传统戏曲始终保持着浓厚的兴趣。他的童年是在传统戏的熏陶中度过的。曹禺曾说过,“我对戏剧发生兴趣,就是从小时候开始的,我从小就有很多机会看戏,这给我影响很大。” [7]这种从小由传统戏曲文化养育起来的审美情趣,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以后的创作。
曹禺认为,中西一切伟大的戏剧家,都以能够满足普通观众的艺术期待为其成功的首要前提。剧本创作的根据,是特定时代的民族审美期待。作品要想获得观众——“剧场的生命”,就不得对此置之不理。他明确意识到中国戏曲“必令生旦当场大团圆”的格局,来自中华民族善恶昭彰的正义感和理想主义情愫,虽然在其前期作品里很少大团圆的俗套,但褒贬分明的审美判断却强烈可感,构成其民族品格的重要一面。
在艺术处理上,曹剧也力求适应新旧市民观众的欣赏习惯和审美情趣。它主干突出,背景戏,过渡戏一律推到幕后,重点台词常化成各种变调的形式再三奏响,如繁漪和陈白露那些有名的独白。关键细节则不惜冒着“重描”的危险反复强调,如《雷雨》中藤萝架上中线走电,《日出》里的帐单,《北京人》的棺材,都曾几度提到,反复渲染。其中有的出于思想内容的要求,有的则是由于观众的局限。“原因是怕我们的观众在鼓锣喧嚣的旧戏场里,吃瓜子,喝龙井,谈闲天的习惯还没有大改,注意力浮散,忘性太大,于是不得已地说了一遍再说一遍。” [8]
另外,中国观众的欣赏习惯,喜欢故事引人入胜。情节曲折动人。传奇性,是中国传统戏剧美学的特征之一。观众喜欢曹禺的戏剧,感到他写的戏真是有“戏”。他以曲折的故事情节,激烈的戏剧性冲突,紧张的戏剧场面而引人入胜,扣人心弦。曹禺的作品正是满足了中国观众的传统审美习惯,从而赢得了观众。
总之,曹禺戏剧强烈的民族风格的形成不仅仅由于他自觉的继承和发扬中国民族戏剧的优秀传统,更在于他根植于中国民族的、现实的生活土壤里所形成的独特的审美个性。
曹禺崛起于三十年代剧坛上,高举话剧民族化大旗,把中国话剧艺术推向高峰。而二十年代的著名作家田汉、夏衍等,谁也没有达到如此高度,原因何在?如果仔细比较曹禺和夏衍的艺术追求,不难发现,虽然两人都从市民的心态剖析出发,但曹禺尊重“普通观众的趣味”,而夏衍则更关注社会问题的政治解决。夏衍的剧作被誉为“政治抒情诗”(唐韬语)。人物行动的结局,绝大多数是“由涸澈到江湖”,投身于民族解放的斗争。由于没有曹禺那样丰富的舞台实践经验,不十分注重市民观众的艺术情趣,再加上职业政治思维习惯,夏衍剧作并没有完全化入中华民族传统的正剧艺术审美追求中。中国市民更神往于一种中国式的让观众“喜闻乐见”的话剧艺术,所以与田汉的大段朗诵诗式的宾白,夏衍的政治目的明确而不愿迎合世俗的话剧相比,曹禺的以现代市民观众的审美情趣为参照尺度的作品,才是属于民族的,是属于广大群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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