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代的众多雕塑作品中,霍去病墓石雕以其简洁凝练的造型、天真质朴的神韵独树一帜,成为汉代写意雕塑中的一朵奇葩。 霍去病幕石雕现存14件,表现主题有石人、卧马、卧象、蟾、卧牛、及二件鱼等。这些石雕所用的石材,均取自祁连山区,且都是独立巨大的石块。当时的工匠们,依据石块形状的不同,就势雕琢,赋予原本笨重的石块以恒久的生命力。就写意来说,这14件作品可以分为两类,即写意作品和大写意作品。 写意作品,以卧牛、卧象及马踏匈奴等等作品为代表。这些作品以圆雕手法为主,在整体造型上,呈现团块状风格。对于卧姿形象,工匠们往往是草草几刀,便勾勒出动物蜷曲的四肢;而对于立姿的形象,他们却巧妙地在动物四肢的中间安排一个匈奴兵,其中最典型的便是“马踏匈奴” 大写意作品,以“怪兽食羊”和“野人搏熊”等作品为代表。这些作品的手法,以圆雕与线刻相结合,有些作品,如野猪、蟾等等,甚至仅以线刻为主要表现手法。可以说,霍去病墓石雕代表着汉代雕塑艺术的一个高度,而“野人搏熊”这类大写意的作品,便是这一高度上的一颗耀眼明珠。 “野人搏熊”这一作品,极具浪漫主义色彩。作品长米,宽米。作者用圆雕的手法,将野人的面部和头颅雕刻出来,而野人的四肢,则是以凸雕的手法,用厘米的厚度雕刻出体积感。这厘米厚的手臂,精彩地表现出野人手臂发力斗熊的肌理,而野人面部线刻出来的皱纹、凸雕出来的络腮胡和爆出的牙齿、圆雕出来的腰带,便是三位一体地表现出野人粗野、雄性的力量美与野性美。遵循石体本身的外形,将之融合进作品中,这一手法,在本作品中,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本作品的原石,其形状较扁,朝上一面又自然的高低起伏。工匠们根据石形特点,将熊德臀部及大腿部安排在全石最厚的位置,这一位置,本来就有一处自然的起伏。配合凸雕出来的熊爪,这一起伏恰到好处地展现了熊臀部的机理过度。同样是运用自然石形的,还有野人的腹部及腿部。以“野人搏熊”为例,霍去病墓的这些大写意作品,在创作手法上主要有以下一些特点。(1) 循石造型、因材施艺 这一点,是霍去病墓这批石像在造型方面的精髓所在,也是该批作品最值得称道和发掘的特质所在。创造者按照既定的主题,寻找材质、颜色、石形都与主题相合的石块。而更多的时候,甚至是没有既定主题,创作者发现一块任意石形的石块后,依据石形和颜色,创造性地想象出这块石头的形状和什么造型相像。然后,在大规模保留石材本身机理的前提下,稍加雕琢,使创作者自己脑海中的形象得以实现。(2) “以意传神” 这点,与西方雕塑的审美传统有很大的区别。西方雕塑要求对审美对象进行逼真的描绘,尽量客观地表现物体,强调写实,注重反映现实生活的真实性,而中国的雕塑主要特点是不求形似,注重神似,强调意象、气韵、意境的营造。这两种方向也是东西方审美的本质差异。与中国其他时代的雕塑作品相比,汉代的雕塑作品写意性更强,以至于鲁迅先生曾说:“汉人石刻,气魄深沉雄大”。而霍去病墓石雕,由于先秦写意遗风和草原文明的粗犷风格的共同影响,其写意中彰显出的大器、质朴、道法自然的美学特质,可谓是汉代写意雕塑之冠。(3)用简单的线条和形状表现作品的张力 雕塑是静态的艺术,但创作者却能运用比例关系、对比,衬托等等手法,借组形状和线条让作品看起来表现出“未动欲动”的状态。这便是中国哲学上所说的“静中有动、静动相宜”。在“野人搏熊”作品中,野人手臂上紧绷得肌肉、面部扭曲的表情都让人感到,这场打斗似乎正在眼前发生,野人和熊似乎还在紧张地拉扯着。在“怪兽食羊”作品中,怪兽张开的大口,也似乎正在将羊吞入腹中。3、从相石道相泥一对汉代雕塑大写意风格的发掘 中国古代石雕(包括玉雕)讲究相石。所谓相石,是指根据石质、石纹、石形和石色来选择与之相适应的题材,确定初步的造型。意思和“因材施艺”相同。寿山石雕前辈名艺人郑仁蛟有句口诀:“一相抵九工。”说明细心相石,巧于构思,合理设计,可抵许多天盲目雕刻的功夫,反映了相石在创作设计中的重要性。同属于石雕的霍去病墓,也是因为想象力丰富的相石,在艺术史上彪炳千秋的。 相石,要求创作者抛去一切既有规则的束缚,用自己的真心,品味自然之美,雕琢出自己心中最真挚的情感,这种心境恰如一个正在石滩上找寻漂亮石头的孩童的心境。其实相石背后的审美原理,在古今中外都能找到共鸣,而且与之共鸣的理论、风格和流派都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明朝思想家李贽曾提出过“童心说”,主张发自真心地创作文章,不拘泥于任何程式化的条框的束缚,通过作品抒发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西方现代艺术也曾有过“向原始艺术学习、向民间艺术学习、向儿童学习”的呼吁。 在对相石以及汉代写意石雕研究和总结后,在现代陶艺创作中,可以走出一条将相泥作为整个作品创作基础的路子,将汉代的写意雕塑与现代陶艺,尤其是人物陶艺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与相石一样,相泥在创作过程中名主要表现在两方面:(1)遵循随意原则,捏出的大致泥形,不要为追求与主题的形似而多加枝节。 这与霍去病墓石雕中野人搏熊、怪兽食羊等作品运用的手法相同。当年工匠们在雕刻形象之前,或许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雕琢出什么主题,只是大致地确定了主题应在人物或动物的范围之内。抛开了主题的限制,便意味着想象力和创造力的解放。创作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想象,把任何一块他们认为外形奇特的石料变成浑然天成的石雕作品。在陶艺创作时,将手中的泥块随意捏塑,当自己感觉外形适宜时,便开始相泥,看看这块形状随意的泥块可以如何加减。在这个步骤中,第一感觉的运用非常重要。捏塑泥块,到底到什么程度适宜,完全凭借个人的第一感觉和经验,如果因后续的念头而深思熟虑,便是走上了过度修饰的“不归路“,完全失去了相泥的本意。例如作品一,整个作品基于一块近圆形的内凹泥块为主体,这块主体构成了人物的躯干。躯干确定后,加上标志形的肚脐作为装饰,再将四肢与头部加在圆形的躯干周边。这样,一个以手拂面的滑稽的人物形象便展现出来。(2)保留泥块上的纹理 泥块上的纹理,包括两类。一类是泥块上的裂纹、沙质颗粒等等,另一类是作者印在泥块上的指纹,雕塑刀留下的木纹等。保留这两类纹理,可以大大地提高作品大巧若拙的审美品质,让作品在豪放、粗犷的风格中,尽情彰显自己的那份原始与童真。例如作品二,泥土的裂纹广泛地分布在躯干上,创作时的指纹也留在了人物的腹部。保留这些清新的纹路和机理,是告别矫揉造作的最好方式。 通过上述的一些技法,现代人物陶艺作品与汉代写意石雕在美学特质上,就逐渐与汉代雕塑趋于一致。 首先,在“循石造型、因材施艺”方面,图例作品以相泥为基础,遵循泥形的随意性,在泥块上稍加装饰。同时作品更是保留了泥土本来的纹路和随意撅泥时形成的断面,使得作品不拘束缚,人性而为。其次,在“以意传神”方面,作品从不追求外形上的相仿,始终用夸张和抽象的手法表现人物的精神面貌。通过,泥块的质感、适当添加的手脚和肚脐、丰富的面部表情等等的塑造,使作品充满了生命气息,如有灵魂。再次,图例作品也通过形体和线条的共同作用,来表现人物欲动未动般的运动张力。例如,作品一(注:图片暂时未找到,给读者照成阅读上的困难,本人在此十分抱歉,找到后立即上传!)中人物头部微微低下,手轻抚面部,使得头部向下运动的趋势十分明显,活像一个小孩在害羞或是做鬼脸石的神态。再如作品二中,人物左肩稍稍高于右肩,右脚前于左脚,行走的运动趋势十分明显和生动。再加上人物面部的复杂表情,整个作品立即生气勃勃。4、结语 作为中国雕塑史上的一个里程碑,汉代的写意性雕塑中那些质朴、凝练、大巧如拙的审美情趣,丝毫没有随着两千多年光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相反,在西方陶艺蓬勃发展的今天,努力发掘祖先留下来的珍贵艺术宝藏,正是我们树立自己原创性,让中华名族现代陶艺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的一条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