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阁寺》并非单纯的虚构 ,实有其原型本事。这部成长小说 ,表达了作者的美学观 ,特别是作者受希腊思想尤其是日本禅文化影响之下的成长观、人生观。以下是我为大家精心准备的:《金阁寺》的心理学探析相关论文。内容仅供参考,欢迎阅读!
《金阁寺》的心理学探析全文如下:
[摘要] 《金阁寺》是一部描写细腻入微的心理小说,就作者的写作意图和小说中人物的心理变迁来说,折射出许多有价值有意义的心理学问题。本文从心理学的角度作为切入点,论说三岛由纪夫创作《金阁寺》的潜在意图和小说中人物的无意识心理,并将其上升到整个人类无意识的层面,具有一定的方法论意义。
[关键词] 三 岛由纪夫 《金阁寺》 自卑情结
《金阁寺》是三岛由纪夫的代表作之一,奥野健男也曾直言这部小说代表了三岛由纪夫文学创作的最高水平,也是三岛美学的集大成之作。在笔者看来,这部作品不仅昭示了三岛由纪夫的美学观、价值观和人生观,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折射了他潜意识的自卑心理。奥地利心理哲学家阿德勒认为,人是天生自卑的,因为人刚生下来是弱小、卑微、无力的,需要完全依赖成人。在这样的成长过程中,人随时都体验着自卑。但是,正是自卑促使人们去努力克服自卑,追求成功和优越,所以自卑从某种程度上成为人格发展完善的动力。但若被自卑所压倒,则会产生自卑情绪,导致神经症人格,抑郁、悲观、消沉,甚至以畸形的形式如暴虐、嫉妒、自欺欺人等方式表现出来,由此上升为“自卑情结”。简而言之,当“一个人面对一个他无法适当对付的问题时,他表示他绝对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这时出现的就是自卑情结。” 这是潜伏于人类内心无意识的精神暗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三岛由纪夫的人生就是这样一条从自卑到超越自卑的轨迹,他的代表作《金阁寺》中的主人公就是表现作者生与死、哀与乐的载体。众所周知,诗是最能表达作者内心情感的一种文体,而战后日本最具影响力的文学评论家小林秀雄就曾怀疑《金阁寺》并不是小说,而是一首诗,因为作家在文中过于直露地坦白了自己对美的态度和理念。
《金阁寺》中的主人公沟口,从小身体羸弱,是一个寺庙住持的儿子,长的丑陋,而且还口吃,这无疑是造成他自卑情结的遗传因素。“结巴,不消说在我和外界之间设置了一道屏障。”“我是一个结巴而寡言的暴君。我还乐于幻想我成为内心世界的国王,成为冷静观察的大艺术家。”对于一个体弱家贫而且天生口吃的孩子来讲,自卑体现得尤为突出,特别是天生口吃的毛病,使他无法表达别人轻而易举就能表达的东西。这是沟口存在的基本事实,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他从小就听父亲讲金阁的故事,慢慢地金阁在他心中幻化成美的象征,但是,美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遥远、无法言说的幻影。因为他天生的缺陷,他不自觉地将自己游离于美之外的状态,他觉得他的丑陋配不上金阁的美,这是他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也是根植于他内心深处的自卑心理在起作用。但同时他在内心幻想着自己拥有金阁的美,幻想自己是一个大艺术家,这也是潜藏在他内心的追求优越的心理。当他有机会进入鹿苑寺当一个小和尚,可以天天目睹金阁的美的时候,这种美显得更加可望而不可及,似乎处处皆在,但是现实中却看不见。于是现实的遥远和内心的渴望产生了强烈的冲突,作为一个残缺的自我,他在这种矛盾中苦苦挣扎却无法得到解脱。
当他有机会进入大谷大学学习时,他的生活环境有了改变,和周围的同学相比,他生理上的残缺使他的自卑情绪又一次地凸显。鹤川是一个有着纯洁善良的心灵的人,有一段时间他成为沟口心目中美的代表,他能“把一切阴影演绎成向阳,把一切黑暗转化为白昼,把目光变为日光,把一切午后的苔藓潮湿化作艳阳之下沙沙作响的翠叶。”但是,就像沟口之于金阁一样,他觉得自己的丑陋配不起鹤川的美,于是他与天生就有严重X型内翻足的柏木交好,柏木也是一个天生残缺丑陋的人,但是他却蔑视人的理性和本能,他憎恨那些美的东西,追求瞬间的快乐,游戏人生,他“丝毫不像我那样时时感到羞怯、惭愧”。他引导沟口去勾搭姑娘,教给他如何从封闭的内心走向人生极致的黑暗。这样,在沟口看来,美和丑、善与恶已经和世俗没有关系了。正因为他和柏木都是天生有缺陷的人,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心灵共鸣,所以他们在一起不会感到自卑,相反他和柏木交好的日子让他感到很舒适。“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美。”这是贯穿于沟口整个人生的难题,对他来说,美和天生残疾的自己是无缘的,他向往美,但是他怕被美排斥于外,这就是他自卑情结产生的根源。
三岛为我们塑造了这样一个有着强烈性格冲突的个体,这并不是偶然的,或者我们可以说,他有着三岛自己的某些影子。三岛从小也是矮小羸弱,三岛在四岁的时候就因“自家中毒症”险些丢了性命。他从小被性格孤僻的祖母养大。他的祖母出身名门世家,“她有孤高不屈的灵魂,疯狂的诗一般的灵魂”,“她把我关在她那终日紧闭房门、充满令人窒息的病痛和老朽气味的病房里,她的病床和我的床并排着,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祖母无疑对三岛由纪夫的影响最为巨大,她一方面把他当做娇贵的日本小姑娘来抚养,另一方面又将贵族气质和武士道精神慢慢地灌输给他。这造成了他性格的二重性,一方面怯懦软弱,一方面个性强硬。因为他的羸弱,他崇拜所有“未被理智侵犯过的肉体的所有者――赌徒、船夫、士兵、渔夫”,但是也因为他的羸弱,他注定“只能以热烈的冷淡,远远离开他们,仔细凝望他们”。三岛的文学主体从来都远离平民阶层,聚焦上层人物,并且在残酷中享受癫狂般的快感,他认为死得越残暴、越痛苦,就越美,以至于他认为日本传统的切腹自杀仪式具有无法比拟、无法超越的美感。于是他便成了“站在不稳定的点上,不断分裂、破碎的自我,存在于永远的矛盾张力上的自我”,他一手触摸天堂,一手留恋地狱,这种恰似“菊与刀”的矛盾使得三岛无法在人生中寻求到一种平衡。可以说,少年时代身体和精神的残缺是他产生自卑情结的根源。
正如小林秀雄说的,三岛在《金阁寺》中过于直白地袒露了自己的情感,主人公的身上有太多三岛自己的影子,所以人物刻画才会突破表面,浸入骨髓。就像沟口和柏木一样,三岛也是天生弱小的孩子,虽然没有他们那么明显的身体残缺,但是瘦弱的身躯依然让三岛感到深深的自卑,就像他自己所说:“我耻感于自己有那瘦骨嶙峋的胸膛和苍白细小的胳膊”。1944年5月,三岛还没有毕业就接受了征兵站对适龄青年的体检,检查体力时,别的孩子能轻松地把一袋米上下高举十几回,但三岛连齐胸举起一次也做不到,检查官大声嗤笑着他,这个嘲笑声可以说萦绕于三岛由纪夫的一生。
1945年时三岛由纪夫因为体检不合格未被征兵处征录,其实在这次体检中,三岛由纪夫对征兵站的医生撒了谎,当他被医生误诊为“肺浸润”令他即日返乡时,他走出军营的大门就开始狂奔,三岛此后质问自已“我是不是背叛了自己的愿望”。他一方面渴望参军打仗,但另一方面又不自觉地逃避着。在之后的日子,他开始刻意地锻炼身体,坚持塑造希腊式的完美肌肉。四十多岁时,当他伸出手臂,再也不是少年时代那苍白瘦弱、可怜兮兮的胳膊,而是强健的肌肉,丰满隆起的臂膀。
三岛将自己对美的理解和向往毫无保留地赋予于《金阁寺》的主人公身上,不管是自卑至极的沟口,还是不可一世的柏木,都是三岛自己的化身,他们两个就像两条相反方向的线,勾勒出了三岛的内心世界。一方面,三岛像沟口一样背负着沉重的自卑感,沟口因为口吃而不敢讲话,但内心深处向往永恒的美;三岛因为羸弱的身躯遭人嘲笑,但他一生也向往希腊式的强健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