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口的老龄化,认知障碍疾病如阿尔兹海默病(Alzheimer’sdisease,AD),已成为危害社会人群健康的重大疾病之一。尽管AD发病的具体机制仍不十分明确,但P淀粉样蛋白及Tau蛋白异常修饰等在病理过程中的关键作用,已被广泛公认。由于对AD病理靶点的研究还不够深入,目前尚缺乏有效治疗药物,因此,寻找更准确有效的治疗靶点和相关药物,成为AD治疗研究重中之重。
表观遗传学(epigenetics)是与遗传学(genetic)相对应的概念,是对经典遗传学的有益补充;其认为在不改变基因序列的条件下,生物体从基因到基因表型之间存在一种调控,这种机制即“表观遗传学”的含义。尽管已被提出70余年,但直到近10余年,随着科学家们对这种“获得性遗传”的进一步认识,才成为生命科学界最热门的研究之一。因此,研究者们转换思维,从表观遗传学角度对AD发病及治疗进行了研究,发现了一系列表观修饰的关键酶类,以及对这些酶类发挥影响的药物,从而为AD药物研发提供了新的思路和研究方向。本文拟就AD的表观遗传学治疗研究综述如下。
1阿尔茨海默病(AD)概况
阿尔茨海默病(AD)是一种以进行性认知障碍和记忆力损害为主的中枢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它是最常见的痴呆类型,西方国家[中50%?70%的痴呆属于AD。其病因及发病机制复杂,涵盖了遗传和环境的危险因素,涉及成千上万个基因表达的改变,以及多种信号途径的上调,如P淀粉样肽W-amyloidpeptide,Ap)的沉积、Tau蛋白过度磷酸化、炎症、氧化应激、能量代谢、血管因素及细胞凋亡周期异常等。ad的典型病理改变包括突触丧失、某些神经递质水平下降、神经元内异常物质沉积以及选择性脑神经细胞死亡,使大脑受累区域广泛萎缩,导致记忆力丧失伴行为改变和人格异常,严重者可影响工作及社会生活。受累区域常会出现A沉积、老年斑(senileplaques,SP)、神经原纤维缠结(neurofibrillarytangles,NFT)及Tau蛋白过度磷酸化等。疾病逐渐进展恶化,甚至累及生命。遗憾的是目前尚缺乏延缓或阻碍疾病进展的治疗手段。
在AD中,涉及神经元退行性改变的基因达200余个,越来越多的研究数据发现在没有基因序列改变的情况下,某些机制也可以决定致病基因何时或怎样表达,最终导致AD发病。因此,AD基因组并不能完全解释发病机制[14]。已知编码APP、PSEN1和PSEN2的基因仅可导致家族性早发型AD(early-onsetAD,EOAD);而大多数(约95%)AD均为晚发型AD(late-onsetAD,LOAD)或散发型。因此可以推断,表观遗传现象或环境因素参与了LOAD的致病。这就部分解释了为什么同一家族中有的家庭成员发病而另一些不发病;而且,在年轻的同卵双胞胎中基因组无实质上的差异,而在同一老年双胞胎中其基因表观遗传学上存在显著差异。
大量研究数据证实,基因-环境相互作用在AD的病理生理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营养物质、毒素、环境暴露及人的生活行为,都可以在不改变基因组序列的条件下使基因激活或沉默。目前已知的可调控基因转录和表达的表观遗传学机制主要分两大类:①基因选择性转录的调控:包括基因组DNA甲基化,多种组蛋白甲基化及乙酰化等修饰;②基因转录后的调控:包括微小RNA(microRNA,miRNA)和小干扰RNA(smallinterferingRNA,siRNA)等非编码RNA的调节,以及沉默的核糖体RNA(ribosomalRNA,rRNA)基因。除此之外,染色体重塑、基因印记、X染色体失活也属于表观遗传学范畴。
2表观遗传学
表观遗传学的涵义即在DNA序列不发生改变的情况下,基因的表达与功能发生改变,并产生可遗传的表型。基本机制即:通过多种基因修饰,影响基因转录和(或)表达,从而参与调控机体的生长、发育、衰老及病理过程。至此,表观遗传学的发现极大丰富了传统遗传学的内容,使人们认识到遗传信息可以有两种形式:即DNA序列编码的“遗传密码”和表观遗传学信息。它和DNA序列改变不同的是,许多表观遗传的基因转录和表达是可逆的,这就为许多疾病的治疗开创了乐观的前景。
2.1组蛋白修饰
组蛋白在DNA组装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利用核心组蛋白的共价修饰传递表观遗传学信息。这些修饰主要包括组蛋白甲基化、乙酰化、磷酸化、泛素化、ADP-核糖基化及特定氨基酸残基N-末端的SUMO化;其中组蛋白氨基末端上的赖氨酸、精氨酸残基是修饰的主要靶点,这些组蛋白翻译后修饰(post-translationalmodifications,PTMs)对基因特异性表达的调控,是其表观遗传学的重要标志。正常机体内,组蛋白修饰保持着可逆的动态平衡。一般而言,组蛋白乙酰化是在组蛋白乙酰转移酶(histoneacetyl-transferase,HATs)的催化下,从乙酰辅酶A上转移乙酰基到组蛋白N-末端的赖氨酸残基上;由于乙酰化中和了组蛋白的正电荷,使组蛋白末端和相关DNA带负电荷磷酸基团之间的作用减弱,降低了组蛋白和DNA之间的亲和力,这种染色质构象的放宽有助于转录因子向靶基因片段聚集并利于转录的进行。而去乙酰化则是组蛋白去乙酰化酶(histonedeacetylases,HDACs)将乙酰基从乙酰化组蛋白转移到乙酰辅酶A上,形成了致密的染色质状态,从而使基因转录下降或沉默。
2.2DNA甲基化
DNA甲基化较组蛋白修饰更进一步,是表观遗传学的又一重要机制。DNA甲基化主要是在DNA甲基转移酶(DNAmethyltransferase,DNMTs,包括DNMT1、2、3a/b和4)催化下,将同型半胱氨酸(homocysteine,Hcy)-甲硫氨酸循环中S-腺苷甲硫氨酸(SAM)中的甲基,由四氢叶酸转移到胞嘧啶的第5位上形成5-甲基胞嘧啶(5-methylcytosine,5-mC)。其中,相邻的胞嘧啶-鸟嘌呤二核苷酸(CpGs)是最主要的甲基化位点。在人类基因组中,CpG以两种形式存在:一种分散存在于DNA中,其CpG70%?90%的位点是甲基化的;另一种CpG呈密集分布于一定区域,称之为“CpG岛”(CpGislands),通常位于或接近基因启动子区(promoterregions),在正常人体基因组中处于非甲基化状态。CpG岛中的胞嘧啶甲基化可以阻碍转录因子的结合,从而可致基因沉默。一般而言,高度甲基化的基因可致表达抑制,而低甲基化的基因可增强基因表达或过表达。
2.3非编码RNA
表观遗传学调控机制涉及RNA的主要包括:miRNA、siRNA以及维持细胞周期的沉默rRNA基因的一部分。
miRNA是较短的双链RNA分子,约有22个核苷酸,来源于机体自身基因即细胞核及细胞质中较大的RNA前体,有自己的启动子和调控元件。人类基因组中有约700?800个miRNA。这些小分子RNA在转录后通过绑定靶mRNA,从而抑制转录或诱导mRNA分裂降解。大多数miRNA具有高度保守性和组织特异性,可以调控机体中30%?50%的蛋白质编码基因。siRNA长短与miRNA相似,作用方式也有很多相同之处,区别在于siRNA可以体外合成,多由外源性导入或感染诱导产生。
重复rRNA基因的复制为真核生物核糖体提供了初始活性位点,在基因表达中是蛋白质合成的热点区。不同细胞类型可表现不同的活性rRNA比率,提示随着细胞发育分化,rRNA基因拷贝数比例会发生改变。沉默rRNA的表观遗传学方式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使活性和非活性rRNAs保持了动态平衡。
2.4染色质重塑、基因印记和X染色体失活
染色质重塑(chromatinremodeling)指基因复制、转录和重组等过程中,核小体位置和结构及其中的组蛋白发生变化,引起染色质改变的过程;主要机制即致密的染色质发生解压缩,暴露基因转录启动子区中的特定结合位点,使转录因子(transcriptionfactor,TF)更易与之结合。基因印记(geneticimprinting)指来自亲本的等位基因在发育过程中产生特异性的加工修饰,导致子代体细胞中两个亲本来源的等位基因有不同的表达方式,即一个等位基因有表达活性,另一等位基因沉默。X染色体失活指雌性哺乳动物细胞中两条X染色体的其中之一失去活性的现象,即X染色体被包装成异染色质,进而因功能受抑制而沉默化,使雌性不会因为拥有两个X染色体而产生两倍的基因产物。
3AD的表观遗传学3.1组蛋白修饰
研究显示,在AD中存在组蛋白的PTMs。组蛋白3(histone3,H3)磷酸化作为激活有丝分裂的关键步骤,可使AD海马神经元呈过磷酸化状态。对APP/PS1突变小鼠和野生型小鼠进行条件恐惧训练,结果显示前者乙酰化H4较野生小鼠组降低50%;之后对突变组进行HDAC抑制剂(histonedeacetylasesinhibitors,HDACIs)曲古抑菌素A的治疗,显示前者乙酰化H4水平出现了上升。在一项皮层神经元培养模型研究中,APP过度表达则可导致H3和H4乙酰化降低,以及c-AMP反应元件结合蛋白(cAMP-responseelementbindingprotein,CREB)水平下降;而CREB则是脑神经元中激活记忆相关基因,形成长期记忆的关键蛋白。总之,尽管在AD患者、AD动物模型及AD培养模型中,都出现了组蛋白修饰,但这个过程是极其复杂的,特异性位点会因功能状态不同而出现组蛋白乙酰化增加或减少。
3.2DNA甲基化
3.2.1相关基因的甲基化研究显示,尽管很难判
断AD中甲基化程度是升高还是下降,但12个甲基化的AD特异性基因表现出了显著的“表观偏移”;同时研究还发现,在DNMT1启动子内一些CpG位点也表现出年龄相关的表观偏移。研究还发现,叶酸、甲硫氨酸及Hcy代谢与DNA甲基化机制显著关联。例如,人类及动物模型叶酸缺乏将导致基因组整体低甲基化,而补充叶酸则可部分逆转甲基化程度。Smith等研究发现,衰老及AD人群中都出现了叶酸缺乏和甲硫氨酸-Hcy周期的改变。另一研究发现AD患者脑脊液(cerebro-spinalfluid,CSF)中叶酸显著下降,同样下降的还有CSF及脑组织中SAM。同时还观察到AD患者脑组织中S-腺苷同型半胱氨酸(SAH)及血浆中Hcy的升高,后者可抑制DNA甲基化。
目前已知的AD相关基因主要包括:p淀粉样蛋白前体(APP)基因、早老素1(PS1)和早老素2(PS2)基因、载脂蛋白E(ApoE)基因、p-分泌酶(BACE)基因、sortilin相关受体基因(sortilin-relatedreceptor1gene,SORL1)以及白介素1a(IL-1a)和白介素6(IL-6)基因等。其中,APP基因、BACE基因或PS1基因均存在可调控的CpG甲基化位点。有研究显示,一例AD尸检的大脑皮层中APP基因发生了完全去甲基化,而正常样本或匹克氏病(Pick’sdisease)患者样本则没有这种变化。实验发现,叶酸缺乏所致的BACE和PS1基因表达增强,可通过补充SAM而恢复正常。同样,体内实验发现,给予APP过度表达的转基因小鼠缺乏叶酸、B12及B6的饮食,可以使SAH升高并上调PS1和BACE的表达,以及促进A的沉积和出现认知障碍。在LOAD尸检标本中,研究者发现了著名的“年龄依赖的表观遗传学漂移”(age-dependentepigeneticdrift);对CpG岛异常的表观遗传学控制,可能促成了LOAD的病理变化,因此,“表观遗传学漂移”可能是LOAD个体易感的重要机制。
3.2.2Tau蛋白相关的甲基化Tau蛋白是一种微管结合蛋白(microtubulebindingprotein,MAP),它能与神经轴突内的微管结合,具有诱导与促进微管形成,防止微管解聚、维持微管功能稳定的功能。对记忆和正常大脑功能起重要作用。然而,在AD中,Tau蛋白不仅不再发挥正常功能,还会因异常磷酸化或糖基化等改变了Tau蛋白的构象,使神经元微管结构广泛破坏,形成以Tau蛋白为核心的NFT,最终导致神经元功能受损或神经元丢失。
人体在正常条件下,Tau蛋白启动子的AP2结合位点是非甲基化的,但SP1和GCF结合位点则被甲基化。而随着年龄的增加,SP1作为一种转录激活位点甲基化程度升高,GCF作为启动子抑制位点则逐渐去甲基化,因此总体而言Tau蛋白的基因表达是下调的。尤其在额叶及海马区域,正常Tau蛋白也出现了年龄相关的下降。蛋白磷酸酶2A(PP2A)是一种针对磷酸化Tau蛋白的去磷酸化酶,PP2A催化亚基的甲基化可以激活该酶。研究显示,在APP及PS1基因突变的转基因小鼠中,PP2A的甲基化程度显著下降,结果显示Tau蛋白磷酸化增高。对培养的神经元添加叶酸拮抗剂甲氨蝶呤,也可导致PP2A去甲基化,从而增加Tau蛋白的磷酸化程度。另外,还有研究显示,Hcy可以使PP2A的甲基化程度及活性下降,而添加叶酸和B12则可以逆转这个过程。总之,Tau蛋白的磷酸化和脱磷酸化间平衡是维持微管稳定性的关键因素;而其中磷酸化相关酶类的甲基化程度,成为影响Tau蛋白磷酸化的重要因素。
3.2.3异常的细胞周期和神经元凋亡研究证实,细胞周期异常和神经元凋亡是AD神经退行性变的常见机制。AD神经元中细胞周期及凋亡途径关键因子受DNA甲基化影响并发生上调。包括细胞周期素B2基因、caspase-1基因、caspase-3基因等。这些相关基因的低甲基化使细胞进入异常细胞周期。同样,高Hcy可使培养神经元凋亡,也间接证实了低甲基化导致异常细胞周期;而使用SAM还可起到拮抗细胞凋亡的效果。
3.3A与miRNA
研究发现,miRNA可以调节APP的表达、APP处理、A聚积以及BACE1的表达,从而导致A毒性改变或影响神经再生。因而,miRNA失调可使APP表达及处理过程发生改变,最终引起神经元存活率和神经再生程度的改变。针对全球AD人群和正常老年人群的对比研究发现,特异性miRNA水平存在显著差异。研究显示,在AD中APP相关miRNA显著下降,而APPmRNA水平则保持平稳,提示miRNA影响APP表达是通过抑制转录而不是促进APPmRNA的裂解;同时,在AD皮层中miRNA-106b出现显著下降。具体机制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3.4AD与一碳代谢
叶酸代谢又称为一碳代谢,需要SAM提供甲基。诸多研究表明,AD患者常存在血浆及CSF中Hcy升高(两者浓度升高常呈正相关),血浆叶酸和B12水平下降,以及脑组织中SAM减少。早期暴露于缺乏叶酸及B族维生素饮食的动物,其AD相关基因在脑组织中发生了表观遗传学修饰。SAM作为甲基化过程最重要的甲基来源,其产生及循环依赖于甲硫氨酸循环的正常进行[11]。研究显示,AD患者CSF中SAM出现显著下降,口服SAM(1200mg,qd)4?8个月,可以使CSF中SAM浓度升高。同时,维生素B12缺乏可使SAM产生减少,从而影响甲基化。前瞻性队列研究表明,高Hcy与AD高风险显著相关,而较高的叶酸摄入量可以降低老年人的AD风险。叶酸缺乏导致的SAM缺乏以及Hcy升高,使甲基化水平下降;并且,Hcy影响SAM和SAH水平,后两者可调节DNA甲基化活性以及蛋白翻译后修饰。另外,研究还发现Hcy可通过抑制甲基化,降低PP2A甲基化程度,从而导致Tau蛋白过磷酸化、NFT及SP形成。因此,最关键机制即:叶酸/同型半胱氨酸代谢异常导致AD相关基因启动子的表观遗传修饰(CpG区域甲基化状态的改变),使基因沉默(高甲基化)或过度表达(低甲基化),最终发生AD。
4表观遗传学在AD诊疗中的应用研究
近年来,随着表观遗传学在AD研究中的不断进步,研究者已逐渐将其应用于AD的诊断及治疗中,尽管多数还处于临床前试验阶段,但表观遗传学应用于AD临床的前景是乐观并值得期待的。
4.1表观遗传学诊断手段
利用亚硫酸氢钠进行甲基化测序是检测DNA甲基化的金标准。该方法利用盐析法从血液中提取基因组DNA,经过亚硫酸氢盐处理后,变性DNA中胞嘧啶转换为尿嘧啶,而5-mC则不发生转换,因此在经过PCR扩增和DNA测序后,胸腺嘧啶则代表非甲基化胞嘧啶,而5-mC(主要为CpG二核苷酸)仍为胞嘧啶。继而由该方法延伸出多个DNA甲基化分析法,例如:甲基化特异性PCR(methylationspecificPCR,MSP)、结合亚硫酸氢盐限制性分析(combinedbisulfiterestrictionanalysis,COBRA)以及甲基敏感性单核苷酸引物(methylation-sensitivesinglenucleotideprimerextension,MS-SNuPE)等。然而,由于目前对AD相关基因甲基化的研究还不完善,只能在临床前研究中应用甲基化测序,用于对比分析AD中基因甲基化的真实状态。
实时基因成像(real-timegeneticimaging)技术是另一种判断基因表观遗传修饰的手段;该技术避免了尸检或动物研究,是一种新型的非侵入性的可视化基因调控检测。磁共振波谱(MRspectroscopy,MRS)即是这样一种特殊的磁共振成像,该技术可扫描到特定的蛋白,将来可使我们能够实现对基因表达变化的可视化实时检测,理论上而言可以追踪到DNA甲基化或组蛋白修饰的责任蛋白;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将为AD的表观遗传学诊断和治疗提供新的手段[39]。
此外,另有研究发现,脂肪酸酰胺水解酶(fattyacidamidehydrolase,FAAH)参与了AD的发病,同时还发现FAAH易于从外周血中检出,并可作为一个新的潜在的AD生物标志物(biomarker),继而用于AD的预测或诊断。然而,由于一些AD相关蛋白或酶类在外周血中易降解,稳定的miRNA检测已成为反映疾病的重要手段。由于大多数AD患者外周血单核细胞中存在各种miRNA的表达上调(如miR-371、miR-517等),且与其在AD脑中高表达相对应,提示通过测定血浆及血单核细胞的miRNA谱变化,可作为AD诊断和病情评估的重要方法。
4.2AD的表观遗传学治疗
表观遗传学对研究AD的发病机制和病程转归,以及研发新的药物等方面开拓了广阔的空间。表观遗传学药物进入体内后,可充当基因转录或表达的“开关”,通过不同的基因修饰及调控基因表观修饰相关酶类的活性,继而达到在未改变DNA序列的情况下影响基因表型。因此,正是表观遗传学改变的“可逆性”,使与之相关药物的研发成为AD治疗研究的新方向和重点。
4.2.1HDACIs近年来,科学家们研发了多种新的HDACIs。根据化学形态主要分为4类:①短链脂肪酸类:如丁酸钠、苯丁酸盐和丙戊酸(valproicacid,VPA);②异轻肟酸(hydroxamicacid)类:如曲古抑菌素A(trichostatinA,TSA)、辛二酰苯胺异轻肟酸(suberoylanilidehydroxamicacid,SAHA);③环氧酮类:如trapoxinA和trapoxinB;④苯甲酰胺类:如MS-275。这些HDACIs与锌依赖性HDAC蛋白(zinc-dependentHDACprotein,I、II及IV类组蛋白亚型)相互作用;烟酰胺作为NAD+前体,可以抑制III类HDAC蛋白。其中,研究最广泛的是丁酸钠、苯丁酸盐、VPA、TSA和SAHA。
目前FDA批准上市的是SAHA,-种治疗T细胞淋巴瘤的新型化合物,不仅可增加组蛋白乙酰化水平,同时还可提高认知。在神经系统中,VPA具有抗惊厥和稳定情绪的作用,因此这些作用可能与引起组蛋白乙酰化改变有关;VPA还可以通过抑制GSK-3#介导的y-分泌酶裂解APP,从而抑制Ap的产生,减少A斑块,最终缓解AD模型鼠的认知功能障碍。Ricobaraza等研究显示,4-苯基丁酸乙酯(PBA)可通过降低GSD-3#来降低AD大鼠脑内Tau蛋白磷酸化,并可清除突触间A沉积,减轻内质网压力,从而恢复记忆并逆转学习障碍。而烟酰胺则可选择性降低Tau蛋白磷酸化并增加乙酰化的a微管蛋白。Fischer等也研究发现,非特异性HDACIs如VPA、TSA、4-苯基丁酸钠及伏立诺他等,都可以通过不同的表观遗传机制影响Ap沉积和Tau蛋白过磷酸化,并可改善学习和记忆力。另外,HDACi丙戊酸可以降低APP的表达,减轻大脑中的A肽斑块负担;研究还证实,HDACI治疗还可诱导树突发芽,增加突触数量,以及恢复学习行为和形成长期记忆。Zhang等报道,口服HDACIMS-275可改善神经炎症和脑淀粉样变,以及改善AD模型动物的行为能力。这些研究提示,HDACIs可通过调节HDAC蛋白活性和Tau蛋白磷酸化水平,从而用于AD的治疗.
HDACIs可选择性抑制HDACs,导致组蛋白乙酰化水平升高,恢复AD模型动物中组蛋白乙酰化水平及提高学习和记忆能力。例如:Guan等发现当脑内HDAC2过表达时,小鼠海马神经元树突棘密度降低、突触形成减少、CA1区LTP形成障碍、空间记忆和工作记忆损伤;而使用HDACIs则能够促进小鼠神经元树突棘和突触的形成,改善AD模型小鼠的学习和记忆减退状态。因此,HDAC2可能是HDACIs最适宜的治疗靶点之一,可能使脑神经元内合成新的蛋白以改善或恢复AD患者记忆。除此之外,HDACIs对基因表达的调节具有特异效应,可以在上调靶基因表达的同时下调其他基因;这种基因特异性常通过转录因子来调控,后者可以识别特定启动子和增强子序列,并赋予靶基因特异性(gene-specificeffects),使之对HDACIs具有敏感性[44],继而逆转表观遗传改变。同时,应用HDACIs治疗AD还应当考虑其是否可穿透血脑屏障,因此,最近的一项研究研发了一种可进入CNS(“CNS-penetrant”)的HDACIs(I类)EVP-0334,目前已进入I期临床试验用于AD治疗。
众所周知,AD大脑受累的主要区域为内侧嗅皮质、海马及杏仁核等。研究发现,与正常脑组织相比,AD患者皮质中HDAC6蛋白水平升高了52%,而海马中则升高了92%。HDAC6与Tau蛋白共同存在于核周,并发生相互作用;其中HDAC6具有独立的微管蛋白脱乙酰基酶的活性。使用HDAC6抑制剂Tubacin治疗或敲除HDAC6,并不能影响HDAC6与Tau蛋白的相互作用,但可以减少Tau蛋白磷酸化[55]。通过结合HDAC6,Tau蛋白可抑制脱乙酰酶活性,从而导致微管蛋白乙酰化增加;在Tau蛋白过表达的细胞中也可见这种增加;说明过量的Tau蛋白成为HDAC6的抑制剂,然而AD患者中正常Tau蛋白是减少的。文献显示,HDAC6的减少或丢失可改善联想和空间记忆形成[56,57],以及阻断A诱导的海马神经元线粒体运输障碍。最近有研究人员还发现,HDAC6无效突变(nullmutation)可以挽救神经元中Tau蛋白诱导的微管缺陷。他们采用遗传和药理学方法抑制HDAC6的tubulin特异性脱乙酰基酶活性,证实这种“挽救效应”有可能是通过增进微管乙酰化所介导的。这些研究结果表明,HDAC6有可能是AD和相关Tau病的一种独特的有潜力的药物靶点,HDAC6抑制剂有望成为AD治疗的新型药物。
目前研究证实,HDACIs可用来治疗神经变性病、抑郁、焦虑情绪、认知功能障碍及神经发育障碍,因此为AD的治疗提供广阔的前景。但现有的HDACIs存在生物利用度低、代谢快、低选择性等缺点。因此,研究开发结构新颖、副作用小、特异性及选择性高的HDACI具有重要的临床意义。
4.2.2饮食因素除此之外,饮食因素,例如叶酸、维生素B2、B6、B12、蛋氨酸、胆碱等都可以影响甲基供体SAM的形成,并影响DNMTs活性;同时,一些天然化合物,如异黄酮、黄酮、儿茶素、姜黄素、白藜芦醇等,可以改变表观遗传学机制,影响染色质修饰酶的活性,因此备受关注。
研究证实,传统用于抗肿瘤、抗氧化、抗炎、抗细胞凋亡及预防高脂血症的姜黄素,也可用于治疗AD:在体外实验中,姜黄素可抑制A聚集沉积、A#诱导的炎症、户分泌酶及乙酰胆碱酯酶的活性;而体内实验则证实,口服姜黄素可抑制AD动物脑组织中Ap沉积、Ap寡聚化及Tau蛋白磷酸化,并改善行为及认知。另有研究发现,姜黄素还可加速淀粉样斑块的分解,继而改善AD的空间记忆障碍。据Bora-Tatar等[65]报道,在33种羧酸衍生物中,姜黄素是最有效的HDAC抑制剂,甚至比丙戊酸和丁酸钠更强效;另有研究也发现,姜黄素可显著降低HDAC1、3和8蛋白水平,并可提高乙酰化H4水平。同时,姜黄素还是潜在的HAT抑制剂,2004年Balasubramanyam等[66]发现,姜黄素是p300/CREB结合蛋白HAT活性特异性抑制剂,对维持一定的CREB水平起到关键作用。因此,姜黄素对HDAC和HAT均有调节作用;作为已知的抗氧化剂,姜黄素可能是通过调节氧化应激,从而对乙酰化和去乙酰化具有双重调节作用。
AD表观遗传学改变受环境、营养因素等诸多因素共同作用,因此自孕前保健开始,直至子代的一生,都保持机体内外生存环境的良好,保证表观遗传学正常修饰及表达,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预防AD的发生。同时,由于目前糖尿病、肥胖、心血管疾病、高血压等都是公认的AD高危因素,通过表观遗传学机制防治这些疾病,也是降低AD的发生风险的重要手段。另外,提倡低热量、低胆固醇和富含叶酸、B族维生素及姜黄素等的饮食,以及降低血浆Hcy值,可能对保护大脑神经元,改善老年期认知,以及预防AD发生或逆转AD的表观遗传改变,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
4.2.3其他因素由于DNA甲基化是可逆的,该过程的相关酶类也可作为AD治疗的研究靶点,例如DNMT抑制剂。然而,目前对DNMT抑制剂的研究多局限于肿瘤的治疗,因此对于AD的治疗作用还有待进一步研究。另外,研究发现AD中与APP裂解机制相关的多个miRNA也发生了改变,因此针对miRNA的AD表观遗传治疗成为重要研究方向。2006年,中国科学院上海生命科学研究院生物化学与细胞生物学研究所裴钢院士研究组研究发现,肾上腺素受体被激活后,可以增强y-分泌酶的活性,进而能够增加AD中Ap的产生。这项发现揭示了AD致病的新机制,提示肾上腺素受体有可能成为研发AD治疗药物的新靶点。
5展望
综上所述,在AD中,表观遗传学机制对疾病发生发展起到了关键作用,尤其是散发性AD。表观遗[8]传学调节障碍导致相关基因转录异常,引起关键蛋白或酶类异常,继而发生一系列病理生理改变,是AD发病的主要原因。表观遗传学改变可以通过表观遗传药物进行逆转,因而这不仅为AD的治疗开创了一片新天地,更引导医药行业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领域。
然而,使用表观遗传学药物治疗疾病也面临着一系列难题。对于目前可用的表观遗传学化合物如HDACIs及辣椒素等而言,主要的困难即缺乏针对不同脑区、不同神经元亚型或特异基因的“选择性”。
这种选择性的缺乏成为表观遗传治疗机制中的关键问题。除此之外,由于组蛋白修饰与DNA甲基化可共同调节转录,改变任一机制即会影响到其他复杂机制,这成为表观遗传治疗的又一难题。表观遗传治疗的这些难题都可能在治疗中产生一系列副作用,
有些甚至可能是有害的,因此限制了其应用。根据目前AD表观遗传学的研究现状,有待更深入而准确地发现基因修饰靶点及其作用机制,在避免环境及饮食等不良因素的条件下,寻求更特异的靶位来开发更准确的表观遗传学药物已成为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