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精神的伦理的在《海贼王》中的诞生与内涵 漫画是这样开始的:“权力、名声、财富,拥有这一切的海贼王格尔�6�1D�6�1罗渣在临刑前的一句话让人们趋之若骛地投身大海——‘想要我的财宝吗?要的话就全部拿去!我把它们都放在那里了!’——由此,男子汉们纷纷扬帆出海,世界就此进入大海贼时代。”(9) 与其说这是故事的开端,不如说这是故事的背景:因为主人公路飞扬帆出海是在罗渣被处死的22年之后。而且真正故事的开始乃是红发把草帽扣在路飞头顶那一刻,如果没有红发对路飞刻骨铭心的影响,路飞也无法立下他要成为海贼王的誓言。由此,我们不应该把罗渣被处死的事件作为故事的一环来看待,它乃是统摄着故事的超世事件。 什么是超世事件呢?简单说这就是神迹。至今唯一被人公认的神迹只有一件:那就是基督的死而复生。这事件既发生在时间之内,但又超越了历史时间成为了永恒。面对超在事件通常有两种态度:其一是把超在事件还原为历史事件,斯宾诺莎认为裂开红海的不是上帝而是东风,中国后学把“黄帝四面”解释成黄帝向四面巡视就是这种态度的表现。这是一种理性的态度,但却是种拒绝深度和意义的态度。其二是只承认唯一的超在事件,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教义就是如此,他们不能容忍别的神存在。神圣事件必定是唯一的。这是种信仰的态度,但却拒绝了广阔的世界。因而面对罗渣这一事件,一种开放而承接的态度必须具备。 超世事件是超世对此世的突入,是对此世时间的打断。它之所以是超世的,并不在于唯一,而在于它自身的结构和与此世的关系。我们不妨以基督受难为例对超世事件作基本认识:基督是上帝之子,但是并不具有现世的权力,他出没在乞丐、麻风病人和妓女之中,即出没于社会的边缘人中而非“高贵”的人中。它对世界的拯救不是成为弥赛亚,而是被血肉模糊地钉死在十字架上,承受了人们的所有罪恶。他复活了,并且完全改变了历史的方向,并且至今成为人类历史的主题。(10)可见,与现世的格格不入、受难和复活,是构成了超世事件的三个要素,而改变并开启一个新的时代并具备持久影响,则是超世事件和此世的关系。 这与海贼王的被处死在形式上出奇地相似!海贼王的名字中拥有“D”这个神秘的字符,这表明他和某种超在有深刻的联系;海贼王不是政府的领导人,也不是世界的统治者,相反他厌倦领导和统治,与现世的权力毫不相干;海贼当然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贼子,和高贵的官员甚至平凡的群众都不能和平共处(基督说:“我来不是叫你们太平,乃是叫你们动刀兵”(11));最后,他在罗格镇被处死了。但是他的言语开启了一个时代——世界就此进入大海贼时代。这种相似是偶然么?尾田是不是基督徒,有没好好读过圣经我们不得而知,但关键的问题并不是海贼王的行刑为什么类似于基督受难,而是这类事件为什么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最直接的解释当然是:因为它来自上帝的国,自然拥有神力。但是罗渣不可能来自上帝的国,海贼从来是无神论者。事实上,是因为这种事件的主人公“能人所不能”。基督付出自己的血肉为我们赎罪,罗渣付出自己的头颅诱人犯罪,能做到这种事的不是人。 人所不能的是什么呢?人总有界限的,比如死亡就是人无法超越的界限,人所不能的就是永生!超越死亡就成了精神的起点。基督能人所不能是因为他是基督,是上帝的独子,能死而复活。凭借救恩,我们也能超越死亡,精神让我们超越了肉身的界限。但是我们可以发现,罗渣这一超世事件中没有复活,这是基督和罗渣最大的分野——因为复活,世界能充满圣爱,没有了复活,圣爱就无从讲起,因此罗渣是诱人犯罪:如果罗渣像基督那样可以复活,就根本不会有海贼王的故事。正是因为死而复活对于圣灵不会惠临的人是那么遥不可及,所以海贼王才要创造出新的精神来代替救恩。 他用梦想代替圣爱。用招展的骷髅旗代替受难的十字架。 基督和罗渣首先都不是“出世”的人,他们的事业在这个世界中。他们又不是屈服于此世的人,他们有着超世的理念。但到了这里,基督和海贼分道扬镳了:基督教让人们把生命的重点放在超世之上,而超世乃是伊甸园似的上帝的国。此世的重要是因为它与超世的联系,本身可以“得意忘象”;海贼王告诉了人们超世(ONE PIECE)的存在,但是却并没有让人把一切放在超世上。如果说ONE PIECE是目的,冒险是手段,罗渣绝对不会同意把两者割裂:只有追求着超世的ONE PIECE,冒险才有意义,只有ONE PIECE由此世的冒险得来,ONE PIECE才有价值,两者不可偏废,且浑然一体。基督教完全委身于超世,故仅仅是精神的;罗渣诡异的笑容下,却隐藏了此世和超世并存的伟大航道,因而他的血孕育了全新的精神的伦理。五、精神的伦理的必要性与目的. 精神的伦理是罗渣用自己的生命开启的含括此世与超世的尝试。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能在已有的精神或者已有的伦理中找到依托,而要构建这样一种全新的事物。简单的说,我们必须查明这种精神的伦理是不是有存在的必要,如果有,它的必要性在哪里。 无论是精神的宗教还是伦理——两者虽然有无数的差别——都有一个共同的隐含前提:人应该谦顺。在圣经中,上帝因为以色列人要和列国一样拥有自己的王而不快——“管辖你们的王必这样行:……你们必作他的仆人,那时你们必因所选的王哀告耶和华,耶和华却不应允你们。”(12)因为上帝的子民是牧人而不是王。所谓牧人,牧的是牛羊。谦卑和温顺,是人面向神的最基本态度,即使在此世对别人可以为所欲为,面对自己的超世也必须完全委身。在基督教中,对此世的留恋乃是恶;中国的伦理更是如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级深严之至,即便是随心所欲了也不能逾矩。这当然需要人懂得并且奉行礼法,这样的人同样必须谦虚和温顺,一旦人不甘心仅仅活在此世而追求超世,则是大逆不道。 不谦顺的人就是罪人? 所谓不谦顺,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被动的不谦顺,以乔巴为代表。他只是天生和别人不同,并没有主动干什么,但是这种天生的奇特已经足以让人觉得它是对其他谦顺者的威胁;另一种是主动的不谦顺,以罗宾为代表。她有着自己的能力和意愿,追求自己的梦想,这当然更是正常秩序的威胁。威胁最大的不是由自由精神得来的结论,而是自由探求本身。乔巴被正常的人(甚至正常的鹿)认做怪物、罗宾则被所有人为人是恶魔般的女人。事实上,乔巴只是因为鼻子是蓝色就被放逐了,罗宾则是因为研究被世界政府禁止研究的历史而被追杀,他们都没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只不过他们身上有太多和常态格格不入的地方了,以至他们的生存本身就带上了罪恶的枷锁。如果这时宗教或者伦理可以拯救他们,并让他们获得幸福,精神的伦理就显得是多余的。但是我们可以试想:伦理不会拯救乔巴,因为他根本连人都不是,而是一只吃了人人果实的鹿,宗教会拯救乔巴,但是却是以它的孤独和沉寂的生活为代价的,乔巴想学习医术的梦想在其中可有可无,因为“医术”只是此世的东西不足挂齿。要获得宗教拯救就要放弃梦想!伦理也不会拯救罗宾,相反正是伦理毁灭了罗宾的故乡、扭曲了罗宾的人生!宗教同样是要以罗宾放弃梦想为代价作出拯救,这样的拯救要不要都没意义。 虽然人人生下来就一定会死,但没有人是生出来就为了死的!乔巴是这样,罗宾也是这样。如果在传统的宗教或者伦理语境里面找不到令他们完整快乐生存的支撑,就造一个出来吧。精神的伦理就是为此诞生的!谦顺的人当然有活下去的权利,但是不谦顺的怪物难道就必须要死吗? 乔巴在加入路飞海贼团前是那么的迷惘——“我不是人类的伙伴,我头上有脚,脚上有蹄,我是怪物啊!”(13)路飞仰天大叫:“罗嗦!跟我走就对了!”(13) ;罗宾在向路飞他们完全敞开心扉前经历了无数的悲苦——“就算你们现在喜欢我,但最后也会厌倦我的,因为我的敌人是这个世界和它的黑幕。”(14)路飞的回应是:“狙击王,把那个代表世界政府的旗子给我废了。”(14) 这是什么,就是精神的伦理的力量和价值:它让孤独的不谦顺者不再孤单,而且完全尊重了这个个体的本己的存在价值。精神的伦理必要性正就在于它一方面让不谦顺者有了可以凭靠的地方,另一方面又要不谦顺者保有自己的意义。为了守护他们,即便与整个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因而精神的伦理具有了宗教和伦理两者之长,又在弥补两者之短。此世与超世的不可偏废,就是精神的伦理必须存在的理由。在宗教中,基督让我们这样去爱:“你们若单爱那爱你们的人,有什么赏赐呢?……你们要完全,像你们的天父完全一样。”(15)当然这是为了超越爱的狭隘。但是却缺失了人本身的意义;在伦理中,人虽然相亲相爱,但是却讲求“父母在,不远游。”那些出类拔萃或者离奇古怪的个人的梦想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精神的伦理正是继承了宗教的超世关注和人伦的此世互爱,又扬弃了宗教的此世的忽视和人伦对超世的淡漠。 乔巴在天空下着粉红色雪的雪国樱花夜出海了,它要以船医的身份和路飞他们环游世界——“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罗宾看见路飞他们为她向世界政府宣战,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我要活下去!带我一起走吧!”人是应该快乐地活下去的,即使世界只有一个乔巴,一个罗宾,也已经足够让我们直面精神的伦理。因为每一个人都有快乐生活的权利,即使他是“怪物”和“妖怪”。六、精神的伦理的两个阶段 《海贼王》至今为我们展现了两种精神的伦理的模式,这两种模式为我们展现了精神的伦理的两个阶段。这体现在《海贼王》两种最主要的人和人关系中:海贼团中各人和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前辈的关系和海贼团成员间的关系。前一种关系的代表是山治和赤足哲普的关系,后一种关系的核心是路飞。它们分别体现着“此世的超世”和“超世的此世”。 山治和他的师傅赤足哲普本来是仇人,因为哲普以海贼的身份打劫了山治的船。但是一场暴风雨让他们共同流落到一个荒岛上,哲普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孩子却几乎付出了自己的所有——把仅有的一点粮食全给了山治,而自己就吃了自己足以踢碎岩石的脚。当山治问他为什么可以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个地步,哲普说:“比海贼身份更重要的是生命,但比生命更重要的是我们共同的梦想。”——ALL BLUE,厨师的天堂,梦幻的海域。在整个世界,哲普本来认为只有自己坚信它的存在。但是当他知道山治也对其有无坚不摧的信念,难道还不足以把自己的命延续到这个孩子身上,然后把所有的痛苦留给自身? 肚子是最现实的,是此世的基础。哲普和山治都是厨师,当然深深知悉人类最现实的一面,而且他们都切身体会过刻骨铭心的饥饿,超世对于他们本来是最为遥远的。的确,如果他们一直没有遇见对方,超世的ALL BLUE很可能只会永远埋藏在各自的心底。但是他们遇见了!在此世中,他们是仇人,而在超世中,他们却是父子。正是此世中的超世,让他们最终走到了一起:山治成为了哲普厨艺和踢法的传人,当然,更加是梦想的传人。精神的伦理超越了社会的伦理,并且改变了两人在此世的敌对,山治感人肺腑的离别就是明证。此世的超世是一种超世对此世的调节,而非超世对此世的扬弃。如果基督教是一种爱的遍布,那么精神的伦理在此则体现为梦想的传承。梦想历来是《海贼王》最动人的地方之一,它之所以动人,正是精神的伦理让人看到了此世的超世,直言之,看到了人间的天堂。 友谊同样是《海贼王》最动人的因素之一,但是这同时又是日本少年漫画共有的因素,究竟是什么让《海贼王》中的友谊具有如此特别的意义?可以认为,这在于路飞海贼团走到一起的理由:要成为海贼王的男子需要的不是手下,而是伙伴,他要做的是承载伙伴们的梦想一起乘风破浪。这就不同于一般恩义模式(《死神》)和同病相怜模式(《火影忍者》)的友谊。精神的伦理在他们这群人身上展现出第二种模式:超世的此世。路飞要成为海贼王、卓洛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大剑豪、奈美要画出自己航行过的全世界航海图、乌索普要证明自己是英勇的海上战士、山治要找到ALL BLUE、乔巴要成为能医百病的万能药、罗宾要找到失落的历史,海贼船上的每个伙伴都有着各自的梦想,而这些梦想都经过人们难以想象的痛苦的洗礼,是此世的超世,某种意义上已经具有了宗教的特质。但是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他们的超世基本上都不同,让他们走到一起的理由当然不是超世的契合,而是此世的友情。 如果仅仅关注超世,不论超世表现成什么,都不是精神的伦理。如果在此世的超世中超世调节了此世,那么在超世的此世中此世又承载了超世,完成这个承载的关键人物是路飞。作为未来的海贼王,他已经日趋完美地体现了精神的伦理,因而他对某些人具有神秘的魅力。首先是对别人的狂想曲的由衷认同,比如当卓洛宣称自己要成为天下第一大剑豪时,路飞就很高兴的说这才是海贼王的伙伴;其次是对伙伴的绝对信任和始终如一,比如奈美“背叛”时,他坚持只要奈美做他的航海士;第三是他对美好事物的宽容和尊重,比如他可以性命都不要为萍水相逢的人冲上天空,敲响象征四百年约定的黄金钟。在路飞身上,有一种令人难以形容的气质,就是这种恶魔之子般的气质让各个拥有各自超世梦想的人把梦想付托在他身上,因为只要在他身边,此世的自己就不再孤独。总有被世界放逐的人与放逐世界的人,路飞裂开大咧咧的笑容:做海贼吧,很快乐的。 《海贼王》的故事还在继续,真不知道他们最终可以走到哪个地步。它不是一部完成的作品,随时有夭折的危险,精神的伦理随时可能流产。这正和我的状态相切合——真不知道自己可以到达哪个地步!但正如故事发展到现在的弗兰克所说:我愿意赌一把,赌草帽他们能赢!那为什么我就不能赌一把?我已经义无返顾上了贼船,在海贼船上没有船长的命令是不能下船的。无论如何,我都要相信路飞。 “终有一日,我会找到一群不输给你兄弟的伙伴出海,然后找到世界第一的大宝藏。我要成为海贼王。” 望采纳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