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是《风》之始也,也是《诗经》第一篇。
古人把它冠于三百篇之首,说明对它评价很高。《史记·外戚世家》曾经记述说:“《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厘降……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
又《汉书·匡衡传》记载匡衡疏云:“匹配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
孔子论《诗》,一般都是以《关雎》为始。……此纲纪之首,王教之端也。”
他们的着眼点是迂腐的,但对诗的本义的概括却基本正确。问题在于它所表现的是什么样的婚姻。
这关系到我们对《风》的理解。朱熹《诗集传》“序”说:“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
又郑樵《通志·乐略·正声序论》说:“《诗》在于声,不在于义,犹今都邑有新声,巷陌竞歌之,岂为其辞义之美哉?直为其声新耳。”朱熹是从诗义方面论述的,郑樵则从声调方面进行解释。
我们把二者结合起来,可以认为《风》是一种用地方声调歌唱的表达男女爱情的歌谣。尽管朱熹对《关雎》主题的解释并不如此,但从《关雎》的具体表现看,它确是男女言情之作,是写一个男子对女子爱情的追求。
其声、情、文、义俱佳,足以为《风》之始,三百篇之冠。孔子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论语·八佾》)此后,人们评《关雎》,皆“折中于夫子”(《史记·孔子世家》)。但《关雎》究竟如何呢? 这首诗原是三章:一章四句,二章八句,三章八句。
郑玄从文义上将后二章又各分为两章,共五章,每章四句。现在用郑玄的分法。
第一章雎鸠和鸣于河之洲上,其兴淑女配偶不乱,是君子的好匹配。这一章的佳处,在于舒缓平正之音,并以音调领起全篇,形成全诗的基调。
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统摄全诗。第二章的“参差荇菜”承“关关雎鸠”而来,也是以洲上生长之物即景生情。
“流”,《毛传》训为“求”,不确。因为下文“寤寐求之”已有“求”字,此处不当再有“求”义,应作流动讲。
这是以荇菜流动从而比喻淑女的难求。“求”字是全篇的中心,通首诗都在表现男子对女子的追求过程,即从深切的思慕到实现结婚的愿望。
第三章抒发求之而不得的忧思。这是一篇的关键,最能体现全诗精神。
姚际恒《诗经通论》评云:“前后四章,章四句,辞义悉协。今夹此四句于‘寤寐求之’之下,‘友之’、‘乐之’二章之上,承上递下,通篇精神全在此处。
盖必著此四句,方使下‘友’、‘乐’二义快足满意。若无此,则上之云‘求’,下之云‘友’、‘乐’,气势弱而不振矣。
此古人文章争扼要法,其调亦迫促,与前后平缓之音别。”姚氏对本章在全诗中的重要性分析最为精当。
应当补充者,此章不但以繁弦促管振文气,而且写出了生动逼真的形象,即王士祯《渔洋诗话》所谓“《诗》三百篇真如画工之肖物”。林义光《诗经通解》说:“寐始觉而辗转反侧,则身犹在床。”
这种对思念情人的心思的描写,可谓“哀而不伤”者也。第四、五章写求而得之的喜悦。
“琴瑟友之”、“钟鼓乐之”,都是既得之后的情景。曰“友”,曰“乐”,用字自有轻重、深浅不同。
极写快兴满意而又不涉于侈靡,所谓“乐而不淫”。通篇诗是写一个男子对女子的思念和追求过程,写求之而不得的焦虑和求而得之的喜悦。
这诗的主要表现手法是兴寄,《毛传》云:“兴也。”什么是“兴”?孔颖达的解释最得要领,他在《毛诗正义》中说:“‘兴’者,起也。
取譬引类,起发己心,《诗》文诸举草木鸟兽以见意者,皆‘兴’辞也。”所谓“兴”,即先从别的景物引起所咏之物,以为寄托。
这是一种委婉含蓄的表现手法。如此诗以雎鸠之“挚而有别”,兴淑女应配君子;以荇菜流动无方,兴淑女之难求;又以荇菜既得而“采之”、“芼之”,兴淑女既得而“友之”、“乐之”等。
这种手法的优点在于寄托深远,能产生文已尽而意有余的效果。 这首诗还采用了一些双声叠韵的连绵字,以增强诗歌音调的和谐美和描写人物的生动性。
如“窈窕”是叠韵;“参差”是双声;“辗转”既是双声又是叠韵。用这类词儿修饰动作,如“辗转反侧”;摹拟形象,如“窈窕淑女”;描写景物,如“参差荇菜”,无不活泼逼真,声情并茂。
刘师培《论文杂记》云:“上古之时,……谣谚之音,多循天籁之自然,其所以能谐音律者,一由句各叶韵,二由语句之间多用叠韵双声之字。”此诗虽非句各叶韵,但对双声叠韵连绵字的运用,却保持了古代诗歌淳朴自然的风格。
用韵方面,这诗采取偶句入韵的方式。这种偶韵式支配着两千多年来我国古典诗歌谐韵的形式。
而且全篇三次换韵,又有虚字脚“之”字不入韵,而以虚字的前一字为韵。这种在用韵方面的参差变化,极大地增强了诗歌的节奏感和音乐美。
对《关雎》,我们应当从诗义和音乐两方面去理解。就诗义而言,它是“民俗歌谣”,所写的男女爱情是作为民俗反映出来的。
相传古人在仲春之月有会合男女的习俗。《周礼·地官·媒氏》云:“媒氏(即媒官)掌万民之判(配合)。
……中春(二月)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不禁止奔);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
雎鸠关关地鸣叫着,带着天籁般的对唱声,双双飞落在河中的沙洲上。我站在那云雾弥漫的树林中,向远方眺望,仿佛看见了她。她伫立在和煦的风中,脸上洋溢着恬静的笑。看着她那娴熟美好的样子,我的心中顿时泛起了圈圈涟漪……
长长短短的荇菜浮在水面,朦胧中我看见她顺着水流左右采摘嫩绿的荇菜茎。看着她那满脸灿烂的笑容,我也笑了。她还不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她,无论是梦中还是醒着,不管是白昼还是黑夜……
尽管我是那样地想念她,她却还依旧不能到我的面前,看着天空朵朵白云飘过,在那雪一般纯白的云层中,我仿佛看见她的影子,仿佛看见了她那恬静的笑容。她使我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月色下,我带着悠悠真情,绵绵情思,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荇菜参差不齐地生长在水中,梦境中我看见她正忽左忽右不停地采摘着那荇菜。看着她步履轻盈地走来,我不由得说出了埋藏在我心中已久的话语:“贤淑漂亮的好姑娘,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如琴瑟般相和,永远相亲相爱……”
长长短短的荇菜随着水波飘荡,依稀中我看见她左也采了右也摘。听着窗外喜庆的鞭炮声,我许下了永恒的承诺:“贤淑漂亮的好姑娘啊,我一定要敲钟打鼓把你娶来……”
鉴赏诗歌《蒹葭》蒹葭 年代:先秦 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1]。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2]。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3]。 [1]:音西,干 [2]:音四,水边 [3]:音止,水中的小沙滩 《蒹葭》属于秦风。
周孝王时,秦之先祖非子受封于秦谷(今甘肃天水)。平王东迁时,秦襄公因出兵护送有功,又得到了岐山以西的大片封地。
后来秦逐渐东徙,都于雍(今陕西兴平)。秦地包括现在陕西关中到甘肃东南部一带。
秦风共十篇,大都是东周时代这个区域的民歌。 对这首怀人诗,历来解说不一。
有人认为作者在思念恋人,诗的主旨是写爱情;有人说是诗人借怀友讽刺秦襄公不能礼贤下士,致使贤士隐居、不肯出来做官;也有人说作者就是隐士,此诗乃明志之作。我们细味诗意,诗中并未明确显示男女恋情,况且“伊人”是男是女也难判定。
说它是讽刺诗则更无根据。因此,我们只把“伊人”视为作者所敬仰和热爱的人,至于是男是女,且不论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两句,从物象与色泽上点明了时间和环境。那生长在河边的茂密芦苇,颜色苍青,那晶莹透亮的露水珠已凝结成白刷刷的浓霜,那微微的秋风送着袭人的凉意,那茫茫的秋水泛起浸人的寒气。
在这一苍凉幽缈的深秋清晨的特定时空里,诗人时而静立,时而徘徊,时而翘首眺望,时而蹙眉沉思。他那神情焦灼、心绪不宁的情状,不时地显现于我们眼前,原来他是在思慕追寻着一个友人。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两句,交代了诗人所追慕的对象及伊人所在的地点,表现了诗人思见心切,望穿秋水,一个劲地张望、寻求。“伊人”,指与诗人关系亲密、为诗人崇敬和热爱而未曾须臾忘怀的人。
“所谓”二字,表明“伊人”是常常被提及,不断念叨着的,然而现在他却在漫漫大河的另一方。“在水一方”,语气肯定,说明诗人确信他的存在,并充满信心去追求,只是河水隔绝,相会不易。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沿着河边小道向上游走去,道路艰险,且又漫长,即使花费很长时间也难到达;如果径直游渡过去,尽管相距不远,但眼前秋水茫茫,思之可及,行之不易,仿佛看到了伊人的身影在水中央晃动。
诗人尽管立于河边,但他那恍惚迷离的心神早已飞动起来,思见伊人而不得的如醉如痴的形象栩栩可见。诗句之奇妙,正如方玉润所说:“玩其词,虽若可望不可即。
味其意,实求之而不远,思之而即至者。”(《诗经原始》) 诗的二、三章只换了几个词儿,内容与首章基本相同。
但它体现了诗歌咏唱的音乐特点,增强了韵律的悠扬和谐美,使表达的情感愈来愈强烈。首章的“苍苍”,次章的“凄凄”,末章的“采采”,写出芦苇的颜色由苍青至凄青到泛白,把深秋凄凉的气氛渲染得越来越浓,烘托出诗人当时所在的环境十分清冷,心境十分寂寞。
白露“为霜”、“未晞”、“未已”的变换,描绘出朝露成霜而又融为秋水的渐变情状与过程,形象地画出了时间发展的轨迹,说明诗人天刚放亮就来到河滨,直呆到太阳东升。试想,他独自一人久久徘徊在清冷索寞的旷野,面对茫茫秋水,等人不见,寻人不着,其心情该是何等焦急和惆怅!描写伊人所在地点时,由于“方”、“湄”、“涘”三字的变换,就把伊人在彼岸等待诗人和诗人盼望与伊人相会的活动与心理形象而真切地描绘了出来,这样写,大大拓宽了诗的意境。
另外,像“长”、“跻”、“右”和“央”、“坻”、“沚”的变换,也都从不同的道路和方位上描述了他寻见伊人困难重重,想见友人心情急切的情景。若把三章诗所用几组变换的词语联系起来加以品味,更能体会到诗的隽永淳厚的意味。
诗的每章开头都采用了赋中见兴的笔法。通过对眼前真景的描写与赞叹,绘画出一个空灵缥缈的意境,笼罩全篇。
诗人抓住秋色独有的特征,不惜用浓墨重彩反复进行描绘、渲染深秋空寂悲凉的氛围,以抒写诗人怅然若失而又热烈企慕友人的心境。正如《人间词话》所说:“《诗·蒹葭》一篇,最得风人深致。”
具有“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和“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矫揉妆束之态。” 这首被人传诵不已的诗,对后世的影响也是明显的。
且看宋玉《九辩》中的一段描写:“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泬寥兮天高而气清;寂兮收潦而水清;憯凄增欷兮薄寒之中人。”这里通过对秋天的气象和草木摇落的情状的描写,制造一种肃杀的气氛,表达了诗人悲凉凄苦的心情。
这也许是受了《蒹葭》诗的影响,由此可以窥见《楚辞》对《诗经》的继承和发展线索。《古诗十九首》中《西北有高楼》的发端,赋中见兴、以景托情的写法,也沿用了《蒹葭》诗的笔法。
其后的曹丕,从本诗中化出了“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的诗句。由此可见,《蒹葭》诗在古代诗歌史上有着很重要的地位。
总之,《蒹葭》诗的丰富美感,不论是从。
那是一个死寂沉沉弥漫整个天际的黄昏。
一片凄楚,一片空寂。残留下枯黄的落叶,书写着秋的萧条。
吾形单影只一人,在异地他乡的潺潺流水旁,静默的沉思,与皑白的水珠嬉戏开颜。以物净化心灵,抛开这个繁杂的世间。
倏然,吾隐约听到,有歌声自远方来,空茫茫的一片,方圆500里荒无一人。是什么声音此刻响起?那声音,清脆,美妙,天籁般绕耳旋转不已,使人沉迷,能忘却尘世的杂想,阒静的四周依然余音袅袅。
蓦然回首,吾瞰见,于彼岸,蒹葭生长之处,有位穿着朴素的天使,依着河如履平地地涉水而来,轻飘如云地哼着小曲。河风,轻吹过她清秀的笑靥,拂动她的青丝缕缕翩跹,倒映在水中,宛如是那摇曳于水中的绿藻。
她抬起头,用手拨开遮挡住双眸的秀发,缓缓拭去,额头那晶莹的汗珠。她的清纯,于斜阳影里,留下晚照。
吾瞰见,一枝芙蓉涉水而来,姿态高扬,她的风仪,在我的心头惊艳——青纯般的形象已深深地让我铭记。 吾看得痴了,讷讷地。
竟不知此刻的黄昏中,只剩下一个,青涩少年。眼前的一切从这个时候开始成虚幻缥缈。
或许,这种等,只是一种永远不会有答案的守侯,但我,不舍离去。吾不懂,还要等多长的时间你才会出现。
难道是今天,或许是明年。也许,是永远…… 直觉没有告诉我,她将去何方。
想再去找寻她的贮足的地方,殊不知,她又要将她的青纯带去何方?或许,她也和我一样是异地他乡的行客,或许这里,真的不应该是我们停留的地方。但,恋意不断地在心头萌动,如豆蔻梢头的花苞,免不了要绽放。
于是,吾日日徘徊在河洲边。每当黄昏来临,看着蒹葭在风中摇摆,露水凝成白霜,想起那日,她在彼岸涉水而来哼着小曲的情形。
吾万分可待,可日复一日的等候,换得的竟是惘然——她,一去不复返。寒风凛冽,白霜从天而降,蒹葭黄了,秋水瘦了。
可想念,像勒住心肺的钢丝,日夕不放。但已是不可实现的遐想。
吾风华依旧,在原地,等你。 她,离我不远,宛如朦胧中嗅到卮子花扑鼻的芳香,而那卮子花却只是惊艳于彼岸,似乎近在咫尺而不能靠近。
也许不能越近的,即是不可读懂的一段心灵的心声。 吾静默水旁。
信手拈来缕缕弥香,点缀浑浊的空气,使之静化如水。只愿吾,不能泅渡。
想着你的笑靥,瞰着,蒹葭苍苍。周而复始地冥思着,为何当e69da5e887aae799bee5baa6339年的瞬间停留,竟然是一场没有开始就结束的幻景。
…… n年以后的今天,依旧是那人,默立潺潺流水旁,望着秋水汤汤,卮子花一片一片地开过。白色的花瓣弥漫天际,宛如思念凝成的雪花。
隔着瑟瑟的黄昏,想看看苇丛那边是否有天使立在水之湄。那个人,就是n年以前的你。
我们应当从诗义和音乐两方面去理解。
就诗义而言,它是“民俗歌谣”,所写的男女爱情是作为民俗反映出来的。相传古人在仲春之月有会合男女的习俗。
《周礼·地官·媒氏》云:“媒氏(即媒官)掌万民之判(配合)。……中春(二月)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不禁止奔);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
《关雎》所咏未必就是这段史事的记实,但这段史实却有助于我们了解古代男女相会、互相爱慕并希望成婚的心理状态和风俗习尚。文学作品描写的对象是社会生活,对社会风俗习尚的描写能更真实地再现社会生活,使社会生活融汇于社会风习的画面中,从而就更有真实感。
《关雎》就是把古代男女恋情作为社会风俗习尚描写出来的。就乐调而言,全诗重章叠句都是为了合乐而形成的。
郑樵《通志·乐略·正声序论》云:“凡律其辞,则谓之诗,声其诗,则谓之歌,作诗未有不歌者也。”郑樵特别强调声律的重要性。
凡古代活的有生气的诗歌,往往都可以歌唱,并且重视声调的和谐。《关雎》重章叠句的运用,说明它是可歌的,是活在人们口中的诗歌。
当然,《关雎》是把表达诗义和疾徐声调结合起来,以声调传达诗义。郑玄《诗谱序》云:“《虞书》曰:‘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
’然则诗之道,放于此乎?”。
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①。
窈窕淑女②,君子好逑③。(一章)参差荇菜④,左右流之⑤。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⑥。
悠哉悠哉⑦,辗转反侧。(二章)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⑧。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⑨。(三章) ①关关,毛传:“和声也:”雎鸠,鱼鹰:牛运震曰:“只‘关关’二字,分明写出两鸠来。
先声后地,有情。若作‘河洲雎鸠,其鸣关关’,意味便短。”
②毛传:“窈窕,幽闲也。淑,善。”
《九歌·山鬼》“子慕予兮善窈窕”,王逸注:“窈窕,好貌。” ③君子,朱东润曰:“据毛诗序,君子之作凡六篇,君子或以为大夫之美称,或以为卿、大夫、士之总称,或以为有盛德之称,或以为妇人称其丈夫之词。”
“就《诗》论《诗》,则君子二字,可以上赅天子、诸侯,下赅卿、大夫、士。”“盛德之说,则为引申之义,大夫之称,自为妻举其夫社会地位而言。”
逑,毛传:“匹也。”按好逑,犹言嘉耦。
④荇,毛传曰“接余”,其他异名尚有不少,李时珍云“俗呼荇丝菜,池人谓之莕公须,淮人谓之靥子菜,江东谓之金莲子”,等等。龙胆科,多年生草本,并根连水底,叶浮水上。
自古供食用。陆玑曰:“其白茎以苦酒(按即醋)浸之,肥美可案酒。”
近人陆文郁说:“河北安新近白洋淀一带旧有鬻者,称黄花儿菜,以茎及叶柄为小束,食时以水淘取其皮,醋油拌之,颇爽口。” ⑤流,毛传:“求也。”
用《尔雅·释言》文。朱熹曰:“顺水之流而取之也。”
⑥思,语助词。服,毛传:“思之也。”
《庄子·田子方》“吾服女也甚忘”,郭象注:“‘服’者,思存之谓也。” ⑦朱熹曰:“悠,长也。”
按悠哉悠哉,思念之深长也。 ⑧芼,毛传:“择也。”
⑨钟鼓,金奏也,是盛礼用乐。王国维曰:“金奏之乐,天子诸侯用钟鼓;大夫士,鼓而已。”
按此诗言“钟鼓乐之”,乃作身分语。由两周墓葬中乐器和礼器的组合情况来看,金石之乐的使用,的确等级分明,即便所谓“礼崩乐坏”的东周时期也不例外。
中原地区虢、郑、三晋和周的墓葬,已发掘两千余座,出土编钟、编磬者,止限于个别葬制规格很高的墓,约占总数百分之一。从青铜乐钟的制作要求来看,这也是必然——非“有力者”,实不能为。
而这一切,与诗中所反映的社会风貌,恰相一致。 《关雎》是一首意思很单纯的诗。
大概它第一好在音乐,此有孔子的评论为证,《论语·泰伯》:“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乱,便是音乐结束时候的合奏。
它第二好在意思。《关雎》不是实写,而是虚拟。
戴君恩说:“此诗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尽了,却翻出未得时一段,写个牢骚忧受的光景;又翻出已得时一段,写个欢欣鼓舞的光景,无非描写‘君子好逑’一句耳。若认做实境,便是梦中说梦。”
牛运震说:“辗转反侧,琴瑟钟鼓,都是空中设想,空处传情,解诗者以为实事,失之矣。”都是有得之见。
《诗》写男女之情,多用虚拟,即所谓“思之境”,如《汉广》,如《月出》,如《泽陂》,等等,而《关雎》一篇最是恬静温和,而且有首有尾,尤其有一个完满的结局,作为乐歌,它被派作“乱”之用,正是很合适的。 然而不论作为乐还是作为歌,它都不平衍,不单调。
贺贻孙曰:“‘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此四句乃诗中波澜,无此四句,则不独全诗平叠直叙无复曲折,抑且音节短促急弦紧调,何以被诸管弦乎。
忽于‘窈窕淑女’前后四叠之间插此四句,遂觉满篇悠衍生动矣。”邓翔曰:“得此一折,文势便不平衍,下文‘友之’‘乐之’乃更沉至有味。
‘悠哉悠哉’,叠二字句以为句,‘辗转反侧’,合四字句以为句,亦着意结构。文气到此一住,乐调亦到此一歇拍,下章乃再接前腔。”
虽然“歇拍”、“前腔”云云,是以后人意揣度古人,但这样的推测并非没有道理。依此说,则《关雎》自然不属即口吟唱之作,而是经由一番思索安排的功夫“作”出来。
其实也可以说,“诗三百”,莫不如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毛传:“兴也。”
但如何是兴呢,却是一个太大的问题。若把古往今来关于“兴”的论述统统编辑起来,恐怕是篇幅甚巨的一部大书,则何敢轻易来谈。
然而既读《诗》,兴的问题就没办法绕开,那么只好敷衍几句最平常的话。所谓“兴”,可以说是引起话题吧,或者说是由景引起情。
这景与情的碰合多半是诗人当下的感悟,它可以是即目,也不妨是浮想;前者是实景,后者则是心象。但它仅仅是引起话题,一旦进入话题,便可以放过一边,因此“兴”中并不含直接的比喻,若然,则即为“比”。
至于景与情或曰物与心的关联,即景物所以为感为悟者,当日于诗人虽是直接,但如旁人看则已是微妙,其实即在诗人自己,也未尝不是转瞬即逝难以捕捉;时过境迁,后人就更难找到确定的答案。何况《诗》的创作有前有后,创作在前者,有不少先已成了警句,其中自然。
此诗言切而意婉,尤其是第三章,男主人公对所思女子真是设想得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第一章“窈窕淑女”二句,直往直来,连个小弯儿也不拐。但从第二章起,细节描写增多了,小伙子由于“寤寐思服”,彻夜翻来覆去,睡不踏实,这确是真情流露。越睡不安稳,越是心潮起伏;而人在恋爱时总是好往乐观处想,于是他想到将来结婚时场面多么热闹,婚后感情多么融洽和谐,生活多么美满幸福。这一切遐想,都是从“悠哉悠哉,展转反侧”的失眠中幻化出来的。虽说是主观的一厢情愿,却并非可望而不可即。后来的剧作家代剧中人立言,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反嫌说得太露;而《关雎》的作者却以丰富而圆满的想象来填充眼前无可排遣的相思,这真是“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了。难得的是这乃属于典型的东方式的、我国传统的正常恋爱观,即他所盼望的是同淑女成为夫妇(用“好逑”字样可证),而不仅仅是做为情侣(这同《郑风》里的作品就不同了!),这固然有封建统治阶级的烙印,却也体现了汉民族的传统特色。
“兴”是现实主义的技巧,是不错的。这首诗即河洲之物而起兴,显见为民间产物;采荇尤见出古代劳动人民的生活(可能是女性)。我们对于采荇不免陌生,但采莲蓬、采藕、采菱的生活我们能体会。先是顺流而取,再则采到手,再则煮熟了端上来。表示虽然一件小小事情也不容易做(正是劳动的真精神),这就象征了君子求淑女的心情与周折。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正是“钟鼓乐之”的时候了,意味该多么深长!同时这种工作是眼前事实,并非虚拟幻想,一面写实一面又象征,此所以为比兴之正格,这才是中国诗的长处。后妃固然主德,但后妃哪里梦见“采荇”的乐趣,也未必看得见“雎鸠”的比翼双飞。不过采诗入乐,“太师”的眼光总算够好的。可惜古人不懂得“向人民学习”罢了。(小如按:此段文字乃转摘自我的一份劫后残存的讲稿中,当时是把先生的意思做为自己的话写下来的,因此可能与原文略有出入,读者鉴之。)
这诗的主要表现手法是兴寄,《毛传》云:“兴也。”什么是“兴”?孔颖达的解释最得要领,他在《毛诗正义》中说:“‘兴’者,起也。取譬引类,起发己心,《诗》文诸举草木鸟兽以见意者,皆‘兴’辞也。”所谓“兴”,即先从别的景物引起所咏之物,以为寄托。这是一种委婉含蓄的表现手法。如此诗以雎鸠之“挚而有别”,兴淑女应配君子;以荇菜流动无方,兴淑女之难求;又以荇菜既得而“采之”、“芼之”,兴淑女既得而“友之”、“乐之”等。这种手法的优点在于寄托深远,能产生文已尽而意有余的效果。
这首诗还采用了一些双声叠韵的连绵字,以增强诗歌音调的和谐美和描写人物的生动性。如“窈窕”是叠韵;“参差”是双声;“辗转”既是双声又是叠韵。用这类词儿修饰动作,如“辗转反侧”;摹拟形象,如“窈窕淑女”;描写景物,如“参差荇菜”,无不活泼逼真,声情并茂。刘师培《论文杂记》云:“上古之时,……谣谚之音,多循天籁之自然,其所以能谐音律者,一由句各叶韵,二由语句之间多用叠韵双声之字。”此诗虽非句各叶韵,但对双声叠韵连绵字的运用,却保持了古代诗歌淳朴自然的风格。
用韵方面,这诗采取偶句入韵的方式。这种偶韵式支配着两千多年来我国古典诗歌谐韵的形式。而且全篇三次换韵,又有虚字脚“之”字不入韵,而以虚字的前一字为韵。这种在用韵方面的参差变化,极大地增强了诗歌的节奏感和音乐美。
蒹葭既可以说是指追求心仪的女子而不得,也可以理解为为实现理想而努力。诗中的伊人既可以是指人,也可以指代美好的事物或者崇高的理想。我的理解是这样,希望对你有帮助。 王国维《人间词话》言:“《诗·蒹葭》一篇,最得风人深致。” 评价之高缘于《蒹葭》具有“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和“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矫揉妆束之态”等艺术效果,离不开《蒹葭》一诗本身难以穷尽的朦胧美,以及由这种意境生发开来的艺术美感。 柏拉图认为,艺术是靠想象来人的,并以此成为灵魂的陷阱。诗歌只有在这方面展示自身的魅力,那来自灵魂的魅力,诗的意境,才会从“此地”到“彼地”,诗歌才会显示出力量,才能唤起某种意志;反之,如果诗歌的想象空间被剥蚀殆尽,那么诗歌只能是平面展示的文字陈述而不能为诗,艺术魅力更无从谈及。《蒹葭》诗意的空泛虚幻给阐释带来了麻烦,但也因此扩展了包容的空间,使读者拥有了驰骋想象的广阔空间。于是《蒹葭》主题似此又彼的言说不断:有人认为作者在思念恋人,诗的主旨是写爱情;有人说是诗人借怀友讽刺秦襄公不能礼贤下士,致使贤士隐居,不肯出来做官;也有人说作者就是隐士,此诗乃明志之作。当然,种种想象和阐释不排除有牵强之说,但这也为读者提供了甄别和鉴赏优劣的机会,《蒹葭》美的多重属性逐渐为人发现和接受。 美是抽象的诗意,《蒹葭》的艺术美所指之一即主题的多重性,朦胧的主题让人在扑朔迷离的追寻中探究《蒹葭》的美学特质。可是,教材却把“伊人”注为:“那人,指所爱的人。”显然编者把《蒹葭》一诗定为爱情诗。这种先入为主的主观意图实质上剥夺了学生解读文本的权利,原本具有朦胧诗性主题的《蒹葭》在编者“创造性”阐释和解构的话语霸权下,强行挤压了学生和教师思维的艺术空间。本是诗意盎然引人探究的主题,在编者的强行介入下,朦胧的意境已然苍白无力,甚至有悖于新课程标准倡导的培养学生的“探究意识”的理念。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曾说过:“人是能够思想的芦苇。思想形成人的伟大,人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我们的教学和教材的编写当把培养和提升学生的思维品质作为终极目标之一。 可是,目前作为学生文学鉴赏主要对象的教材,本应担当砥砺学生思维意志和启发学生探究和创造意识的责任,但某些时候并未慎而行之,编者对文本阐释的主观臆断时有发生。如人教版教参对《行道树》的评价是:“行道树的形象是无私奉献者的形象……赞美奉献者的崇高精神。”这是对教师教学行为指向的某种潜在的限定,似乎是对文本的最终阐释。我接触到的课堂,无论是什么课型,教师无一例外照此解说文本,我们学生的思维里也就从此树立了“行道树”那高大光辉的形象。可是,如果我们细读被编者删去的原文的开头部分——“每天,每天,我都看见它们,它们是已经生了根的——在一片不适于生根的土地上。有一天,一个炎热而忧郁的下午,我沿着人行道走着,在穿梭的人群中,听自己寂寞的足音,我又看到它们,忽然,我发现,在树的世界里,也有那样完整的语言。我安静地站住,试着去了解它们所说的一则故事”和结尾部分——“落雨的时分也许是我们最快乐的,雨水为我们带来故人的消息,在想象中又将我们带回那无忧的故乡。我们就在雨里哭泣着,我们一直深爱着那里的生活——虽然我们放弃了它。立在城市的飞尘里,我们是一列忧愁而快乐的树……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毋庸置疑,《行道树》并非是一曲无私奉献者的赞歌,教参的评价只是编者一厢情愿的阐释。可就是这种无意却有意的霸权解读,把原本朦胧多义、色彩缤纷的主题阐释得僵硬呆板而索然无味,甚至让人怀疑编者有贴标签的作秀嫌疑。浙江温州二中吴积兴老师认为:“编者按照自己的意图将行道树进行了修建,迷惑了读者。”(吴积兴《被阉割的〈行道树〉》)这如同《蒹葭》中编者对“伊人”的注解一般,不仅迷惑了学生,还消解了文意(诗意),颠覆了原文(诗)的美感。 接受美学认为,教材是潜在的文本,而不是现实的文本,它只有在师生创造性阅读中才能获得存在和生命。这种鲜活的生命存在于读者(师生)的探究和“文本对话”之中,文本的空间无法人为丈量,但文本孕育的生命我们却可以去追寻,这就是我们对文本的各种合理的阐释。而一旦学生解读文本的身份缺位,文本的阐释权利被编者或者教师垄断,那么我们的课堂就将失去生命。 我们应当相信个性多姿的学生在进行文本再创造时能够赋予文本鲜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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