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说:“宗教是人民的鸦片”①,后来列宁在《论工人政党对宗教的态度》中说宗教是人民的鸦片”,并且把它上升到“马克思主义在宗教问题上的全部世界观的基石”②的高度。马克思的这句话一度成为对宗教的本质和功能的经典表述。上世纪80年代,宗教学界曾经对“鸦片论”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澄清了许多问题。由于种种原因,这场讨论没有进行下去,但是这个问题是不能回避的,也是回避不了的。继续认真地、以科学的态度搞清这个问题,无论对宗教学理论研究,还是对真正做到“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都具有重大意义。
一
“宗教是人民的鸦片”是马克思对阶级社会宗教的社会政治功能的评判,它不适用于原始社会,也就是说原始宗教尽管也有诸多消极作用,马克思关于“宗教是人民的鸦片”的核心是从阶级分析的高度揭示宗教的社会作用,其完整表述是宗教里的苦难既是现实的苦难表现,又是对这种现实的苦难的抗议。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心境,正像它是无精神活力的制度的精神一样。宗教是人民的鸦片。”③这三句话是一个整体,明确地表明“宗教是人民的鸦片”的“宗教”是指阶级社会和剥削制度下的宗教,教导人民要用阶级分析的方法来分析阶级社会的宗教,而不是指原始宗教。
对原始宗教的研究表明,原始宗教是自发产生的,是人类最初的精神文化成果,它虽然不科学,甚至有些荒诞和野蛮,但却是全世界所有原始民族长达十几万年之久的世界观和精神支柱。人类是依靠在劳动基础上的文化机制脱离动物界进入人类社会的,又是依靠文化控制维系社会有机体使之不断发展的。而最早的文化控制就是宗教观念和宗教礼仪的控制。朱狄先生在研究了西方人类文化学者和宗教学学者的大量著作之后指出在原始社会中,宗教生活使人类的
但不能说它是原始人的鸦片。生活和行为围绕着神圣化的信仰而规范化,终于成为一种强有力的社会控制,原始宗教最大的特碍,点是它的巨大的社会组织力量,它把个体组织进一步稳定在以图腾制为标志的宗教集团中,共同反抗着苦难和死亡。”图腾信仰给社会结构提供理论依据和结构模式,所以图腾制是以图腾信仰为基础建立起来的一种社会结构模式、一种社会制度。人类生活是一种社会生活,它必须保持一定的秩序。原始社会既没有国家也没有法律,社会秩序主要靠道德、习俗和宗教来维持,而这三者在原始社会是浑然一体的。习俗通常就是宗教礼仪的规范化和固定化,道德也往往是宗教观念和礼仪的道德化或道德的宗教化。所以正是原始宗教把原始游牧或狩猎部落的非理性的野蛮生活纳入某种社会秩序,使人类由野性的自然状态进入道德状态。试想,如果没有原始宗教把社会生活秩序神圣化,那么还有什么东西能在没有阶级、没有法律的原始社会中把刚刚从动物界走过来的野蛮人纳入秩序的轨道?马克思曾认为人类把握世界的方式有理论的、艺术的、宗教的和实践一精神的四种方式。⑤原始社会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浑然一体,宗教信仰和氏族生活合二而一。所以,人类把握世界的这四种方式是混沌一体的,宗教观念和宗教仪式既是原始人对世界的理论把握,也是对世界的艺术的和精神一实践的把握。我们必须采用历史切入的方法,进入原始文化情境,尽量洗刷掉现代文明的熏陶而成为一个原始人,像他们一样生存,一样感觉,一样思维,这样我们就一定会体会到原始宗教在当时的正面作用。
当然,一切宗教都是人的本质的异化,是人通过幻想把自己的本质对象化为超自然的实体,然后人又拜倒在自己的创造物面前,受它的支配,因此都有消极作用的一面,原始宗教也不例外。例如,它把整个世界神秘化,可能妨碍原始人积极地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原始社会虽然没有阶级斗争,但由于蒙昧的信仰观念,诸如“巫术裁判”等等,常常引起原始人的自相残杀;它盛行“人祭”、“杀婴”等野蛮、粗俗的宗教仪式。到了现代原始宗教的某些遗存物(如巫术,自然神崇拜等)己经成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阻“宗教是人民的鸦片”是马克思在特殊的文化历史背景下提出的,有其重要的理论意义,但不能将它绝对化、普遍化,视为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理论根本。
首先,从语言文化背景考察。许多学者早已指出:鸦片”是一个比喻,比喻不能成为定义。而且饱受鸦片在中国近代史上带来深重灾难的中国人民,在近代史语境下对“鸦片”的理解和作为德国人的马克思,在德国文化语境下对“鸦片”的理解是有区别的,存在巨大的文化差异。如同经过文化大革命的中国人对“批判”一词的理解同西方人对“批判”一词的理解大相径庭一样。
二
“人民的鸦片”在德文中是“dasOpiumdesVolks”,翻译成“人民的鸦片”故然未尝不可,但中国人容易引起误解,把表示所有格的des理解为表示目的性的fur,即把“dasOpiumdesVolks”理解为“dasOpiumfurVolks”把宗教是人民拥有和使用的麻醉品理解为宗教是少数人为了欺骗、麻醉人民而编造出来的精神毒品。事实上,马克思在同一篇文章中指出:“宗教是还没有获得自身或己经再度丧失了自身的人的自我意识和自我感觉,”它的产生有其历史的必然性。恩格斯把原始宗教称为“自发产生的部落宗教”,把阶级社会的宗教称为“人工造成的宗教”,并不是说后者都是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而编造出来的。而只是说,它“免不了有”欺骗的成分,“多少是人工造成的”。®有些宗教在初期也是自发形成的。恩格斯指出基督教同任何大革命运动一样,是群众创造的,……事实上是自发形成的。”⑧对于起义屡遭失败,“丧失了自己”的奴隶来说,“在当时的情况下,出路只能是在宗教领域内”。®所以,马克思认为宗教是苦难的人民的一种“精神抚慰”,是对“现实的苦难的抗议”,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人民的虚幻幸福”,⑩是“彼岸世界的理论,”®是“来世的智慧”,这就是马克思。
所理解的“鸦片”的含义。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宗教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产物,有其历史的合理性。虽然它起了精神麻醉的作用,但在历史尚没有提供人类解放的条件、人类的绝大多数人注定要生活在痛苦之中而又不可能有科学世界观指导的情况下,这种精神麻醉的作用,有两重性有消极的一面,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也可能有积极的一面。
其次,应当正确理解马克思批判宗教,提出“宗教是人民的鸦片”的历史背景。马克思确实对宗教给予了深刻的批判,特别是在其早期著作中对宗教的批判更多。这不仅是由于欧洲的基督教传统和与之相对应的无神论思想,更重要的是由于德国特殊的社会历史背景,使宗教批判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马克思说:“就德国来说,对宗教的批判基本上己经结束;而对宗教的批判是其他一切批判的前提。”@马克思为什么强调“就德国来说”呢?这是因为1848年革命后,资产阶级在英、法等国迅速壮大,资产阶级相继夺取了政权,这些国家的资产阶级在革命过程中,批判并抵制为封建主义辩护的罗马教皇。于是罗马教皇便加强了对德国人民的剥削,梅林指出:自从教皇势力被阻挡在其他文明国家疆界之外,而将全部剥削伎俩集中施于德意志民族之后,德国人民的苦难就更加深重了。”_®19世纪初,当英、法资本主义蓬勃发展之际,德国却仍然处于反动的普鲁士封建王朝的统治之下,德国资产阶级还刚刚从政治的冬眠状态苏醒过来。从路德宗教改革失败以来的300多年中,宗教一直是德国封建诸候的思想意识,成为妨碍德国进步的精神桎梏。由于普鲁士封建王朝的专制统治,因此,“政治在当时是一个荆棘丛生的领域”,于是人们就把斗争的矛头首先指向宗教,“主要的斗争就转为反宗教的斗争”。_®所以,青年马克思的理论活动和实践活动是从宗教问题开始的。他认为宗教是“颠倒的世界意识”,是装饰“在锁链上”的“虚幻的花朵”,只有驳倒了宗教,使人民抛弃“虚幻的幸福”,而“向德国制度开火”,才能实现“人民的现实幸福”。_®青年马克思满怀革命激情,他段。它的主要情感是愤怒,它的主要工作是揭露。”®正是怀着对德国长期落后的深深忧虑和对维护德国封建统治的宗教的“愤怒”,青年马克思对宗教进行了无情的批判。“宗教是人民的鸦片”就是在这种特定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下提出来的。
列宁把“宗教是人民的鸦片”视为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基石,是同当时俄国的阶级斗争状况紧密相关的。在19世纟纪从彼得一世开始,无论从形式上,还是在实际上,东正教会的首脑就是沙皇。19世纪30年代出版的《俄罗斯帝国法律大全》第一卷上有一项条文说皇帝犹如基督教的君主一样是宗教教义的最高捍卫者和保护人,也是笃信正教,遵守一切教规的监护人。”_®东正教会是一个强大的经济和政治思想机构,它受到沙皇政府的有力保护,沙皇政府向东正教会提供庞大的经费支持,赋予教会广泛的权力,而东正教会则不遗余力地为巩固沙皇的统治和反对社会主义革命效劳。在1905年的革命中,教会公开支持沙皇政府在彼得堡街头枪杀手无寸铁的工人,号召东正教教徒为沙皇而死,叫嚷要从肉体上消灭一切站在革命方面的人。随着革命高潮的到来,教会大量散发反对社会主义革命的传单,仅“莫斯科宗教教育爱好者协会”在1908一1909年间就散发了663657份反对革命的各类印刷品,_®并千方百计组织和控制形形色色的世俗团体和协会,直接同革命相对抗,甚至向各种黑帮组织派遣头目和活动分子。种种事实说明,教会不仅作为沙皇国家机器的一部分,而且作为一种社会势力,积极参与政治斗争,成为沙皇专制制度的得力帮凶。要推翻沙皇的统治,就必须同教会进行坚决的斗争。可以说,列宁在20世纪初所处的特殊历史背景,同马克思在19世纪30一40年代初所处的特殊历史背景有很大的相似性。共同的语境和时代主题使列宁对马克思1843年提出的以后再也没有提及的“鸦片论”产生了强烈共鸣,他说:宗教是人民的鸦片一马克思的这句名言是马克思主义在宗教问题上的全部世界观的基石。马克思主义始终认为现代资产阶级反动派用来捍卫剥削制度、麻醉工人阶级的机构。”_®显然,列宁的着眼点同1843年马克思的着眼点是相同的,都是着眼于当时的宗教和教会“捍卫剥削制度”,严重阻碍革命发展。因此,批判宗教是为了“发展被剥削群众反对剥削者的阶级斗争”。
马克思主义宗教观是与时俱进的宗教理论和宗教政策的体系。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在领导革命斗争的过程中,特别强调宗教的麻醉作用、注重揭露宗教和教会维护旧制度的本质,并形成相应的宗教政策,这是他们对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贡献。在己经进入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国,剥削制度和剥削阶级已经消灭宗教界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党中央适时地、科学地提出了“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理论,实事求是地肯定社会主义社会宗教“既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广大宗教信徒是拥护社会主义制度的,同全国人民在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我国信仰各种宗教的群众有一亿多,“他们也是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积极力量”,@这就充分肯定了信教群众的政治地位和社会作用。并且指出,解决宗教问题的根本途径只能是发展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逐步消除宗教赖以存在的根源,而不能用行政手段强制消灭。“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从理论上解决了宗教在社会主义社会中的地位,以及共产党人正确对待宗教的态度。“引导论”和“适应论”并没有否定宗教消极作用的一面,它同“鸦片论”强调的重点不同,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与时俱进。
三
马克思主义宗教观是马克思主义对宗教问题的理论体系,它包括马克思主义对宗教产生的根源、宗教的本质和功能、宗教的历史发展、宗教的未来等一系列问题的观点,而“鸦片论”只涉及宗教的社会功能问题,而主要是宗教在阶级社会。对于宗教的政治功能,必须历史地、全面地分析,切忌简单化。“宗教是人民的鸦片”,只是宗教在阶级社会中的政治功能的一个方面。对此,马克思、恩格斯作了深刻的论述,他们认为,剥削制度是“颠倒的世界”,宗教就是颠倒了的世界产生的“颠倒的世界意识”。宗教作为剥削制度的上层建筑,本质上是历史上的统治阶级用来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的精神工具,它为剥削制度提供“总的理论”,它从神学上为剥削制度辩护,给它戴上耀眼的“灵光圈”,使之神圣化。@毫无疑问,宗教在历史上确实为各种剥削制度作过辩护:“基督教的社会原则曾为古代奴隶制进行过辩护,也曾把中世纪的农奴制吹得天花乱坠。”®后来,它又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神学论证。对于宗教为腐朽的剥削制度辩护和麻醉人民的这方面的功能,我们必须予以揭露和批判。
但是,对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宗教鸦片功能的上述论述,我们必须注意到:第一,马、恩作为无产阶级的革命家和思想家,其“主要目标是推翻一切剥削制度,创建他们理想的社会主义社会,他们总是从社会革命的角度来分析宗教的社会作用。”®因而难免忽视从其他角度来分析。第二,对宗教的政治功能也要具体分析,为剥削制度辩护并非都是反动的。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是一个由低级到高级的自然历史过程。历史发展的辩证法注定了社会主义社会以前的所有社会制度都是剥削制度,但是并非所有的剥削制度从一开始都是反动的。同样,也并非所有的统治阶级从一开始就是反动的、没落的、腐朽的。马克思指出:“进步这个概念决不能在通常的抽象意义上去理解。”®衡量一种社会制度或一个阶级的进步与否,只能有一个标准,这就是看它是否符合历史发展的规律,是否有利于推动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当一种社会制度代表了新的生产力发展要求,推动社会发展和前进时,这种社会制度就是进步的,为建立和维护这种社会制度而奋斗的统治阶级也就是进步的阶级。同样,为建立和维护这种社会制度的稳定服务的各种意识形态,包括宗教,其政治功能就是积极的、进步制度辩护,维护反动统治的时候,它就是反动的,逆历史潮流而动的。
马克思和恩格斯一方面指出宗教有为剥削制度辩护,麻醉人民的作用,另一方面,他们也明确指出了在一定历史条件下宗教也有其积极的、肯定的政治功能,这就是著名的“宗教外衣论”,即被压迫阶级或新生的进步阶级常常披着“宗教的外衣”来从事反抗压迫或争取新制度的斗争。大体说来,主要有三种表现形式:其一,打着宗教的旗帜来宣传、组织和发动武装起义;其二,通过宗教改革和教会改革,以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其三,通过异端神学和异教运动,宣传新生的进步阶级的主张和要求。
恩格斯甚至认为,宗教为早期资产阶级政治革命提供的不仅仅是“外衣”、“形式”或“工具”,更重要的是早期基督教教义中的革命内容。恩格斯曾经把早期基督教称为“人类精神史中最革命的因素之一”。®早期基督教作为“被压迫者的运动”包含了许多革命的意识,如反对私有制,宣传实行财产公有;斥责社会贫富不均,主张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在原罪面前不分贵贱,不分等级,人人都是罪人;无论什么人,只要相信基督就可以得救,即所谓“因信称义”等等,在资产阶级革命的酝酿、发展过程中,新生资产阶级从早期基督教的革命意识中吸取了许多理论根据,他们的许多革命要求“是作为原始基督教义的必然结论提出来的”。@例如由上帝面前人人平等推论到市民社会的平等以及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由“因信称义”推论到人格的独立自由等等。18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虽然抛掉了宗教外衣,但他们追求的自由、平等、博爱仍然割不断同早期基督教的渊源关系。恩格斯认为早期基督教对社会主义运动也有很大影响,现代社会主义运动早“就求助于早期基督教了”。_@认为这两个运动有相同之点,是“两个伟大的运动”。
当然,当资产阶级取得政权以后,基督教便成了维护资产阶级统治的工具丧失了其积极的社会政治功能。恩格斯指出:从此以后,基督教“己不能成为任何进步阶级的意向的意识形态外衣只把它当作使下层阶级就范的统治手段”。
四
宗教除了有政治功能外,还有心理功能、认识功能、文化功能和经济功能,不能用宗教的政治功能代替宗教的其他功能。
马克思恩格斯作为无产阶级革命家和理论家,他们关注的中心是宗教的政治功能,特别是青年马克思恩格斯,他们主要是从当时德国政治斗争的角度看待宗教的。但是,他们对宗教的其他社会功能也有许多论述,尤其是在他们创立历史唯物主义以后,对宗教的看法更加科学和全面。
1857年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提出了人类掌握世界的四种方式:理论的、艺术的、宗教的、实践一精神的。在这里,马克思明确肯定宗教是人类掌握世界的一种方式。这是马克思“从最高层面宏观把握宗教问题的一个深具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的科学命题,它不仅为我们科学、全面地揭示宗教的本质和社会功能提供了一个广阔、全新的视野,而且从总体上肯定了宗教的社会价值和文化意义”。®在原始社会,人类把握世界的这四种方式是混沌一体的,都融化在原始宗教观念和仪式之中,进入阶级社会以及随着“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分离”,人类把握世界的理论的、艺术的、实践一精神的方式才从宗教的方式中独立出来。
所谓掌握世界就是认识世界进而改造世界。也就是说,马克思认为宗教是人类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对世界的认识和把握。宗教首先是一种解释系统,它通过宗教信仰的思想理论体系对认识论最根本的问题作出了回答,诸如世界是从来就有的还是神创造的?世界是有始有终有边有际的,还是无始无终无边无际的?世界是永恒不变的,还是发展变化的?因此,“哲学与宗教都是理解和解释人与世界关系的'世界观’”。®宗教对这些问题的解答虽然总体上是不科学的,甚至是就是混杂在一起的,占星术与天文学炼丹术与化学,在历史上几乎难以区分,其原因在于从人类认识史看,宗教毕竟是人类对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的一种探索和解释,它是人类思维水平和主体性提高的表现,是人类认识自然的最初成果,反映了人类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认识能力、认识水平,某些政治的、经济的要求以及对幸福的追求。马克思指出:“任何神话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_®神话实质上是远古人类征服自然九改造自然力,力图掌握世界的一种积极的方式,它们在人类认识史上的价值是应当肯定的。假如没有神用泥土造人的神话这种对人类起源的探索,就不会有达尔文的进化论和恩格斯关于劳动创造人本身的理论;假如没有宗教关于人们始祖亚当、夏娃偷吃了智慧果、人类才有了理性这种对人类理性起源的探索,就不会有辩证唯物主义关于意识起源的理论。人类对自然现象、社会现象以及心理现象进行系统的、经验的和理性的探索能力是近代才具有的,在此之前,“宗教体系在其所属的文化圈内,构成了包含各种知识的总体”。_®宗教从其产生之日起,就包含着“一个宇宙学和一个人类学”©是“这个世界的总理论,是它的包罗万象的纲领”。
宗教不但对自然界作了解释,还对人生以及人和自然的关系作出解释,所以宗教也是一种人生哲学。宗教的内容是以人为本的,其根基“反映了人类本质的永恒本性”。®_它说到底是人类对不合理的无序化世界的超越,对意义世界追求的一种特殊需要。马克思认为这种需要是如同“肉体需要”一样的人的需要。_®它所要解决的问题,实际上是人生的基本问题,如人的存在有什么价值?人为什么活着,应该怎样活着?人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人生总是痛苦的?如何解脱痛苦?人从何来死后何往等等。宗教对这些问题的解答尽管不科学,但它却支配了人类长达数万年之久,它虽然麻醉着、但也安抚着、慰藉着人类的心灵,它赋予人的存在的价值、意义与归宿,给人以终极关怀。和操作系统。它通过形形色色的宗教礼仪以及由此产生的特殊的宗教情感体验,向想像中的神灵传递信息,在人与神之间搭起一座无形的桥梁,借以调整人与神的关系,实际上却是以神圣的方式调整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以及人的心理状态,以维系社会的秩序和民族的团结。美国人类学家罗杰•马丁•基辛指出:人类不但编织用以调整和规范他们社会生活的复杂风俗网络。而且还编织更大的结构来处理宇宙,支配宇宙的力量和人在宇宙中的地位等问题宗教信仰和宗教仪式就是这些结构的基础。”_@解放前我国云南基诺族在农业生产的每一个阶段都要举行宗教仪式,如砍地仪式、烧地仪式、播种仪式、求雨仪式、尝新仪式、谷物装仓仪式等等,这实际上是通过把农业生产的规律神圣化起到组织生产和管理生产的作用。®许多宗教礼仪是在人生有重大意义的时刻举行的,如受孕、出生、成熟、结婚、疾病、遇难、死亡等,只要注重文化现实,沿着生活过程的展开观察,我们就不难发现在人生道路的上述各个转折点上常常伴有情感的紊乱,精神的冲突和人格的解组,以至出现某种危机。在各种转折点举行的宗教礼仪被认为是使人顺利地从人生的一种状态过渡到另一种状态的必需的宗教措施。从心理学上说,它使人们获得了心理上的平衡,在一定程度上减轻或避免了忧心忡忡、担心受怕的心态;从社会学上说,它是一个人从一种社会身份过渡到另一种社会身份的标志;从文化学上说,它通过礼仪,传递知识和传统,维系群体的统一性。
宗教有很强的渗透性,它从产生之日起就对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产生着巨大的影响。宗教作为一种蕴藏在人类心灵最深处的精神力量,经过长期的积淀和陶冶,己经内化为各民族的细胞和血液,对各民族的生活方式、风俗习惯、人生态度、情感方式、思维模式、民族心理、价值观念乃至民族性格产生了巨大影响。许多研究者认为,一种占统治地位的宗教,同时也是一种社会制度,一种思想体系,一种生活方式,即一种广义的文化系统。
宗教既是一套解释系统,又是一套象征系统 宗教对文化的发展起过非常重大的影响。在原始社会,宗教是全民信仰的,是人类精神的主宰,各种社会意识都溶化在宗教意识中,原始宗教就是原始人的哲学和道德规范。艺术的各种形式诸如绘画、雕塑、音乐、舞蹈等都是作为原始宗教礼仪的工具和副产品而产生的。®在中世纪,基督教神学成为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式,其他意识形式都成为神学的一个科目,哲学成为经院哲学,道德几乎就是宗教道德,艺术几乎就是宗教艺术。基督教的经典《圣经》不仅对欧洲,甚至对整个世界的思想文化产生了巨大影响,以至于我们几乎可以说,宗教就是文化,至少是文化的核心内容。
宗教在人类历史上是文化传播的重要媒介。由于宗教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一直充当着精神主宰的角色,因此文化的传播和相互影响,从一定意义上说,也就是宗教的传播和相互影响,或者说,文化的传播和影响通常是通过宗教的传播和相互影响来实现的。一方面,任何一种影响较大的宗教,特别是世界三大宗教,其形成过程本身就是各民族的文化相融合的产物,是一种文化重构物,另一方面,世界宗教传播和发展的过程,也就是文化传播的过程。所以,我们应当把宗教视为一种复杂的文化现象,从更广阔的文化背景上揭示宗教的本质宗教对社会政治、经济、历史、文化、伦理、心理等方面的影响以及宗教的发展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