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炼狱》是叶芝在1938年创作的戏剧作品。通过老人向少年讲述家族衰落的故事,暗示着此家族的败落是因为上一辈人违背神谕、犯下罪。本文拟从戏剧的背景设置、人物、情节安排等几个方面来分析剧中体现的罪的意识。
论文关键词:炼狱,老人,少年,罪
一、富含象征意义的背景
老人带着少年重回故乡,告诉少年“仔细瞧那房子……门槛儿都被拿去修补猪圈了”。但是多年前,“这座房子里住过地方官、上校、议员、船长、总督,还有很久以前在奥赫里姆和波义尼打过仗的人们……高贵的人们曾在这里成长、结婚、终老”。可见,这座“地板烧光了,窗户烧没了,头顶上只见天空不见屋顶”的老房子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别墅。然而,老人的父亲却毁了这房子,“我父亲酒醉后烧毁了这房子……全都烧光了;书、书房、都烧成了灰烬”。燃烧中的房子就像是熊熊烈焰中的炼狱,通过大火洗涤人们身上的罪恶,而老人的父亲也恰恰是在被杀之后丢进火里,这就暗示着老人的父亲在炼狱中赎罪。
除了烧毁的房子,舞台背景中还有一棵光秃秃的树。老人问少年树像什么,少年的回答是“像个傻老头”。而戏剧结尾,老人杀死少年后,舞台变暗,只剩一道白光照在树上,此时叶芝通过树向观众传达着老人的行为完成了对灵魂的救赎。“仔细瞧那棵树。它立在那儿,就像净化了的灵魂,冷峻、美妙、通体闪烁着光芒。”这棵在少年眼中像个傻老头的枯树,五十年前满是绿叶,“成熟的叶子,浓似黄油”,但后来却遭到雷劈,一年前才秃成现在的样子。树的变化证明罪恶遭到神的惩罚。而少年死去,老人以为这将意味着罪恶不再因遗传而延续下去,所以此时白光照耀下的秃树通体闪烁着光芒。
虽然舞台背景极其简单,但它却富含着象征意义。在老人的母亲还未钟情于马夫之前,她有大房子,拥有庄园,房前有树,枝叶繁茂,这一切就像是伊甸园一般,老人的母亲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过优越的生活。但是当她疯狂爱上马夫之后,树遭到雷劈继而变秃,房子被烧毁,从前的伊甸园一去不复返。这与亚当和夏娃偷食禁果之后被逐出伊甸园十分相似。而《圣经》中恰恰就是用这一事件来解释原罪的。可见,背景中房子被烧毁,树由繁茂变干枯,正是因为剧中老人父亲与母亲的过失而受到惩罚。
二、有罪的人物形象
《炼狱》中的出场人物仅设计为老人和少年两人,此外通过讲述还有老人的父亲和母亲,不论是否出场,他们都是罪恶的携带者。这个家族罪的开始就是老人父亲与母亲的婚姻。这段一见钟情式的婚姻因为身份地位悬殊而遭到阻挠,“她的母亲从此不再跟她说话”。老人的母亲是大家闺秀,但她却迷恋上马夫。柏拉图的《会饮篇》中将马分为白马和黑马,前者代表人的道德约束力,后者则象征着人的本能欲望。【1】从戏剧中老人对父亲的描述中“而他挥霍掉了她所有的财产……他们喜爱的树木被他砍掉,拿去抵偿他打牌输掉的赌债,或拿去赛马、喝酒、玩女人”可以看出老人的父亲是个只图享乐的人,他凭着自己的本能欲望,挥霍一切,是黑马的象征。而老人的母亲却疯狂得爱他,这正是老人母亲对本能欲望的认同与渴求。因而,老人母亲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来也因难产而命丧黄泉。但即便是死后,她也不得安宁,灵魂总是重返故里“重新经历他们的过失,不止一次而是多次”,在无尽的回忆里忏悔。老人的父亲虽然娶得高贵女子,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却并未珍惜,他赛马、喝酒、玩女人,砍掉庄园里的树木,烧毁房子,老人就明确宣布“毁掉这样一座房子是犯了弥天大罪”,在他的眼中父亲就“像头疲乏的畜生”。在老人看来,正是因为父亲纵欲无度才使得家破人亡,自己被迫游走他乡当上货郎,辛苦讨生活。
基督教中认为罪是具有遗传性的,会因为血脉而一代代传承下去。所以,老人父母犯下的罪并不因为他们的死亡而终止,相反这个罪会遗传给老人,从他一出生就揣着罪恶,受到惩罚。从小就失去母爱,他的父亲因为自私而拒绝送老人上学,可以说老人的成长过程中既没有母亲的呵护,也没有父亲的教导。幸运地是,因为他身体里另一半高贵的血统,猪场看守的妻子教他识字,天主教牧师教他学拉丁语。但这些并没有改变老人的命运,他注定要为上一代的罪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弑父。这一行为与其说是老人犯下弑父之罪,不如说是他的极端救赎,也可以理解为是对老人父亲恶劣行为的惩罚。因为老人十六岁杀死父亲,正是在父亲酒醉后火烧房子之时,他用自己的行动结束父亲的犯罪行为。
罪恶继续遗传下去,体现在少年身上。少年是“货郎和乞丐的女儿在壕沟里搞出来的杂种”,他的低贱出身使得他已长到十六岁却没有受到正经教育,整日在街上游手好闲。在听父亲诉说家史时,他趁老人不注意企图偷走钱袋,当被老人发现后又动了弑父的狠心。“我杀了你又怎么样?你杀了我爷爷,就因为你年轻,他老了。现在是我年轻,你老了。”第一代对本能欲望的渴求发展到少年身上已变成对金钱的贪婪,这是罪恶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等到少年长大成人之后,“就可能打动女人的芳心,生下孽种,把污染遗传下去”。因而老人又用那把杀死父亲的刀刺死了自己的儿子。少年携带的罪恶似乎因为他的死亡而结束,老人也因此而欣慰,以为自己消除了一切业果,可以远走他乡,在遥远的地方,在新的人群中间讲这个老笑话。但一切却并未结束,灵魂仍要重温旧事。在戏剧的结尾,老人无能为力,只能呼唤上帝的救赎。“噢,上帝,让我母亲的灵魂摆脱梦寐吧!人类已无能为力。请您平息生者的不幸和死者的悔恨吧。”
老人一家三代,每一代人都犯过罪,而且每个人都接受着惩罚。所不同的是,老人通过自己的行为企图主动洗涤罪恶,完成灵魂的救赎。但最终的结果是,他两度杀人,均属徒劳。正如老人所言“他们终于了解那些过失所带来的果报,或报在他人,或报在自身;若报在他人,他人会带来救助,因为当果报到头之时梦必将终结;若报在自身,就无救助可得,而只能靠自己,只能听天由命了。”叶芝虽然不是虔诚的新教徒,但是他所生活的爱尔兰却有大量的天主教徒,这样的社会环境总会对叶芝产生一定的影响,反映在此剧中则是对上帝的呼唤,希望上帝能够降临,为人们所犯的过失赎罪。
三、罪——赎罪的轮回情节
戏剧中,老人十六岁时弑父,而少年十六岁时,老人又杀子。老人弑父是为了结束上一辈的罪恶,阻止父亲继续挥霍家产。而老人杀子,看似是犯罪,其实是赎罪。因为罪的遗传性,所以老人父辈的罪必然会经过老人而传给少年,杀死少年就意味着罪恶失去了遗传下去的载体。但是结果并不这样简单,老人两次杀人都是徒劳,其实是每个人都无法逃脱赎罪的命运。
老人的父亲纵欲生活,结果遭到老人的刺杀,死于刀下并在大火中被烧焦,死后他的灵魂还要一再返回故乡,倍受煎熬。在老人给少年讲述家族历史的过程中,他就一再听到老人父亲的马蹄声,也正是这个马蹄声让老人在杀子之后确信罪恶仍在继续,赎罪还未完成。老人的母亲不仅嫁错了人,而且因为与马夫的结合而怀孕,最后死于难产。她的一生十分短暂,死后灵魂还要不断地重演洞房那日的情景,永远都在悔恨之中,为自己的过失而付出代价。老人和少年同样是生而有罪,他们的一生或生或死都是为了赎罪。可以说,剧中的人物就是围绕着犯下过失,之后再用一生赎罪这样的情节而展开的。
小结
《炼狱》这部戏剧作品中无论是背景设置、人物形象还是情节安排都蕴含着有罪、赎罪的意识,而叶芝将赎罪的希望寄托给了上帝,企盼上帝可以救赎人类的罪过。
参考文献
[1] 刘立辉 叶芝象征主义戏剧的伦理理想[J] 外国文学研究2005年第2期
[2] 傅浩 叶芝作品中的基督教元素[J] 外国文学2008年第6期
[3] 傅浩 叶芝精选集[M] 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年12月
[4] 刘宗坤 原罪与正义[M]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8月
[5] 傅浩 叶芝评传[M] 浙江文艺出版社1999年12月
[6] William Butler Yeats The Collected Plays of W. B. Yeats(London: Macmillan,1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