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图像、传媒、网络文化、消费文化等因素的影响,日常生活逐渐以审美的方式呈现出来,为人类呈现了一场视觉盛宴。沃尔夫冈·韦尔施在《重构美学》中对“日常生活审美化”现象进行了分析,对“审美”概念进行了辨析,并以认识论审美化和伦理/美学为依据,提出了美学的重构问题,为后现代社会审美认知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
《重构美学》是德国沃尔夫冈·韦尔施的重要著作之一,该书阐发了当今美学面临的新问题,剖析了“日常生活审美化”的具体表现及发展动因,提出了重构美学的设想。
一、“日常生活审美化”现象分析
在《重构美学》中,韦尔施立足于美学自身的发展特点,将“日常生活审美化”现象总结为浅表审美化和深层审美化。
(一)浅表审美化
浅表审美化是一种表面的审美化。韦尔施认为“审美化意味着用审美因素来装扮现实,用审美眼光来给现实裹上一层糖衣。”[1]现实社会中的事物正在以光鲜亮丽、夺人眼球的外观特征呈现在人类的面前。
韦尔施指出浅表审美化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是现实的审美装饰,人类不再注重事物的本质特征,转而为了获得一种体验,如,餐桌上别样的食物和餐盘、商场里奢华的衣服和鞋子等均能给人以视觉上的冲击和享受。其次是作为新的文化基体的享乐主义,人们往往被装饰的外观所吸引,获得快感、娱乐和享受,从而使社会成了一个经验的领域。最后是作为经济策略的审美化,现实经济领域,商品的形式已远远大于其真实质量,这就使得华丽的包装设计和独特的广告推广,成为销售者重要的手段之一。
可见,人们生活在“物”的包围中,这种浅表的审美化,一方面人们受内心欲望的驱动,另一方面在于人们对快感的追求。
(二)深层审美化
在韦尔施看来,“日常生活审美化”不仅表现在浅表审美化,而且波及到了更深层次的审美化。
一方面,新材料技术的发展促成了物质的审美化。韦尔施认为,“今天新工业材料的观念及其测试,都完全是由电脑膜以层层进展,到达最终的生产。模拟是一个在显示器屏幕上展开的审美过程,它不再是一种模仿的功能,更像是一种创造的功能。”[2]“审美过程不仅包裹了业已完成的、给定的物质,而且甚至决定了它们的结构,不光影响它们的外表,而且甚至影响其内核。”[3]
另一方面,传媒的发展促成了现实的审美化。在媒介传递的过程中,有的现实并不存在,而是经过了人的主观阐释。如韦尔施所说“现实通过传媒正在变成一个供应商,而传媒就其根本而言是虚拟的、可操纵的、可作审美塑造的。”[4]因此,通过媒体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正的现实。
在各种技术的操纵下,现实与虚拟之间的差异越来越模糊,而随着人们对传媒依赖性的增加,也愈发相信其带来的虚拟现实。
二、“审美”概念的辨析
在“审美”概念的问题上,韦尔施借鉴了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理论,指出了“审美”一词的多义性。
(一)“家族相似”理论
维特根斯坦否认概念和现象的共同性,肯定了事物之间存在的相似性,其家族相似理论主要包括三层含义:
“第一,在各种语言现象中,不存在一种‘共同的’特征,而只有以种种不同方式相关的‘语言游戏’,因此也不存在语言的本质。第二,在一个概念所指称的一类事物中,也不存在某种‘共同’的东西,而只有各种‘交叉重叠’的‘相似性’关联,因此也不存在所谓事物的本质。第三,某些事物之所以被我们用同一个概念来指称,缘于它们以类似于一个家庭中各成员之间的相似关系相互勾联而形成一个整体,而并不是由于它们拥有的‘共同的’‘本质’。”[5]
(二)“审美”概念的多义性
韦尔施对“审美”一词进行了多方面的语义分析:享乐主义、审美感知、主观的、协调的、美的、装饰的和形构的、艺术的、符合美学的、情感的、美学的、虚拟的。[6]对此,韦尔施总结说,“‘审美’一词的不同用法可通过家族相似性集中起来。不同的意义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异,也存在重叠和交互联系。因而‘审美’的一词多义既不必加以反对,也不是险象环生的事情,而是可以充分理解的。不仅如此,家族相似保证了‘审美’一词作为一个整体,具有一种连贯性,尽管这种连贯性是松散的。”[7]
韦尔施立足于“家族相似”理论,以开放的姿态肯定了“审美”一词概念的多元性,体现了后现代的多元特征。
三、“重构美学”的依据
随着“审美化”在日常生活中的蔓延,韦尔施在传统美学与后现代美学的新旧矛盾冲突中,为美学今后的发展寻找新的出路。在此过程中,“认识论的审美化”和伦理/美学成了他重构美学的依据。
(一)认识论审美化
首先,韦尔施追溯到康德的“超验美学”。康德指出:“我们先验地知道事物只是我们自己将之植入的东西。”[8]而我们首先植入的是美学的规定:空间和时间的直觉形式。[9]韦尔施说,“这些直觉形式扩展到哪里,我们的认知和我们的现状就延伸到哪里。”[10]进而确立了认知的基础审美成分,指明美学是作为一种基础认识论的学科。
其次,韦尔施通过对鲍姆加登美学思想的回顾,探求美学原初构架中的认知立场。韦尔施认为,鲍姆加登开创的称之为“美学”的新学科,是在认识论而不是在艺术的基础上被命名的。[11]
另外,韦尔施通过对尼采美学思想的分析,指出了知识和现实的审美性质—虚构。人是“会建构的动物”,在尼采看来,对现实的描绘是按照审美的意义被构成的。
最后,韦尔施通过对“审美化”提出的见解和审美性质在各个学科的蔓延,为他跨学科的美学建立设想提供了依据。
(二)伦理/美学
随着社会的变化和时代的变迁,美学与伦理学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大体来说,这种关系的变化主要体现为以下三个阶段;
第一,传统上,伦理高于美学,美学受伦理学的支配。“审美被看成是危险的,伦理学则必须遏止这种危险。”[12]传统观念上,“理性”至上,享有绝对的地位,而审美作为一种“感性”的存在,则受到贬低。第二,现代性构筑了伦理学和美学两个学科的对立,美学不同于科学和伦理学,现代美学以“自律”为口号,将美学从伦理学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以获得独立地位。第三,最近,伦理学与美学由相互对立又呈现出相互交织。
韦尔施关注到了近年来伦理学和美学交织的新变化,试图尝试挖掘美学本身包含的伦理学因素。
四、跨学科的美学建立
随着审美化向日常生活的扩散,传统美学已显示出了自身的局限性,美学也不再为艺术所专属和独有,由此,韦尔施建议对美学进行重构。
在韦尔施看来,“美学应该是这样一种研究领域,它综合了与‘感知’相关的所有问题,吸纳着哲学、社会学、艺术史、心理学、人类学、神经科学等等的成果。”[13]这种跨学科的构想体现了韦尔施“横向理性”的研究思路,这种思路的运用能对不同理论的相互结合问题予以观照,“其核心意义在于,当人们在对一件事物作经济、伦理或美学等方面考察的时候,还应时常关注其中是否还涉及了其他的内容。[14]
韦尔施的这一构想,寓含着对传统文化局限性的反思,体现了他多元化的后现代立场,这在一定程度上为美学今后的发展找到了新的生长点,赋予了新时期美学以新的特征,为美学的跨学科研究提供了思路和借鉴。
作者:刘兆爱 来源:西江文艺 2016年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