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菊》是美国现代作家斯坦贝克的短篇佳作,显示了他卓越的文学才华。女性人物在他的短篇小说中占有极小的分量,也没引起人们足够的关注。为了填补这种空白,本文以小说文本为基础,通过对女主人公与菊、丈夫和修补匠三者之间关系的探讨,揭示出她渴望自由新生活的强烈愿望,这有助于更全面的理解作家的创作思想。
关键词:《菊》;伊利莎;精神追求;自由
约翰·斯坦贝克作为二十世纪美国文坛重要作家,常与福克纳、海明威齐名,被称为现代美国文坛三大杰出小说家。其主要声誉在长、中篇小说,而短篇小说却很少有人关注。实际上,短篇集《长谷》就十分出色,其中《菊》是一篇被批评家普遍认可的小说。斯坦贝克的第一位妻子曾说,“这是他最好的一部小说。”布里安·巴布称赞是“艺术上最成功的小说。”斯坦贝克的小说大多以加利福尼亚为背景,绘制了一幅幅凄婉动人的生活画卷。作为农村女性的代表,伊莉莎与小说中两位男性的个性有着鲜明对比和冲突?与丈夫亨利?补锅匠对物质利益的追求相比,她更多地追求精神上的富足??本文通过分析伊莉莎的形象,来透视作家对女性身份地位和生存的思考。
一、 伊利莎·艾伦与菊——融为一体
象征是指文学作品里用一事物来代表其他事物的表现手法,特别是用可见的事物来代表不可见的事物,象征物的选择可以根据其和被象征物之间的联系或者传统习惯。本小说以菊花为中心意象和情节线索,揭示了女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和精神追求,真实反映了美国经济萧条时期农村妇女的精神生活状态。
《菊》所选择的女性空间是“花园”,作者用花园作为其展现女性能力的场所。女主人公伊利莎是个勤劳持家的家庭主妇,没有子女,擅长种植菊花。但与传统的表现形式不同,作家以男性的形式来表现她的能力。在描写伊莉莎外部特征时,写到:她“脸庞清瘦而结实,两眼清澈如水。她身穿园艺服,身材分辨不清,有点臃胖笨拙,一顶男式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双眼,脚穿一双又大又重的鞋子,印有图案的外衣被那件大灯芯工作裙几乎全盖住了,工作裙上有四个大口袋可以装干活用的修平刀,小铲子,剪刀,小抓子,花种和刀等工具,她戴了副厚厚的皮手套干活时可以保护手”,“她的脸显得急切、成熟和端庄,连她用剪刀剪菊秆都显得过于急切,过于用力。菊秆在她手下太小,太容易对付了。”她的装束完全是一个男人打扮,而且做起活来也跟男人那样干练有力。一般而言,作家笔下的女性形象,实际上就是他/她对女性的艺术想象。从传统的性别观念来看,女性是低于男性的第二性,所以作家塑造的伊利莎要有别于传统的贤妻良母型而要突出她的男性气质。如果说女人有丈夫气可能是对她的奖赏,如果说男人身上有女性气则只能是对他的侮辱。
伊莉莎把花园看作自己的“孩子”,像母亲一样呵护它们。一旦有人试着去了解并赞赏菊花时,她兴奋极了。“她眼中闪着光”,“兴奋的沿着两边长满天竺葵的小道跑到屋后”,为修补匠找花盆,取菊苗。这一系列动作表现出她对菊花情有独钟,使我们感到菊花成为她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她管理菊园游刃有余,在修理菊花旁枝时,“她的手指和花秧连在了一起,一直连到胳膊”。她与菊花关系密切,甚至可以说她跟菊花融为一体了。
私人空间是女性精神的栖息地。菊园是伊利莎精神的乐园,在那里她找到了自我的位置。但同时又使她与外界隔离,很难去了解他人的生活,所以说菊园具有排他性。虽然此时的伊利莎尚未刻意与丈夫为敌,但是性别之间的紧张关系在此已明显暴露了出来。鉴于她自觉或不自觉地让自己向男性化的气质靠拢,真正的男性也就很难作为男性出现在她们的眼里了。从一朵花的角度看,菊花本身有自生的生命力,有独立的生存价值。伊利莎三十五岁,在人生中就像秋天盛开的菊花。通过菊园,斯坦贝克表达了女主人公要在男性世界里占有一席之地的强烈愿望,要在自己所能够指定的空间表达自己的坚强意志,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二、 伊利莎·艾伦与丈夫——貌合神离
在小说的开篇,作家便定下了沉重?压抑的基调,他给我们描写了一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山谷,山谷像个大锅盖压着牧场,这里是“高高的灰绒绒的冬雾”、“薄薄的冷冷的阳光”,金黄的柳树叶,这样的地理环境暗示着生活在这里的伊利莎一定感到很压抑,也一定想到山谷外的世界去看看。但是她只能在狭窄的生活圈子里探讨女性生活的困惑,寻求摆脱男性社会施加在自己精神上的压迫。
《菊》中的亨利·艾伦是位牧场主,以养牛为业,并且拥有苹果园,但他对妻子的花园并不感兴趣,不懂得细腻的感情,因而无法进入妻子的内心世界。尽管他们的物质生活富足,但婚姻生活是贫瘠的,夫妻之间缺少感情交流,心灵的寂寞使伊莉莎渴望浪漫与激情。丈夫希望妻子把她对菊花的热情用到苹果园,让苹果的长势像菊花一样好,他唯一关心的就是物质的东西,所以他和妻子的谈话显得枯燥乏味,言语缺乏幽默。伊莉莎从花园里回来,洗完澡,穿上漂亮衣服,正在为自己的漂亮入迷时,盼望能给她带来向往已久的浪漫与兴奋,但希望很快化为泡影,面对她的变化,丈夫说:“你看上去壮得能用膝盖折断一头小牛犊,快活的就像吃西瓜一样,把它吃下去。”这一席话,使妻子哭笑不得,希望过上新生活的努力又白费了。
菊园作为展现伊莉莎心理潜意识活动的平台揭示了她内心深处对男性权威压迫的不满和无奈。丈夫同妻子相比,关心物质的东西,更实际一些,但却碰到了对自己性别认同感产生困惑的妻子。伊莉莎显出男性化的意志力,而丈夫却不具备本应该具有的男性意志,这里女主人公具有双重身份。弗洛姆曾说:“我们必须永远记着,在每一个个人身上都混合着两类特征,只不过与‘他’或‘她’性别相一类的性格特征更占多数而已。”伊利莎在性格上更具有男性特征,而丈夫的形象比较模糊。
女性在整个人类中虽是一半,但她却又强烈地依附于另一半。由于男性认为自己先天优于女性,而女性认为男女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夫妻双方都不愿去了解对方的生活,因而不可避免地产生误解。当语言这种交流工具失去存在的价值,那么这必然导致他们紧张的婚姻关系,也是他们相互疏远的原因所在,这足见两性平等对话的重要性。
三、 伊利莎·艾伦与修补匠——梦想破灭
黑格尔曾说过:女子把全部精神生活和现实
生活都集中在爱情里,只有在爱情里她们才能找到生命的支持力。但对伊利莎而言,在婚姻生活中看不到希望,她渴望交流与对话,那么接下来她的精神生活主要是通过流浪修补匠来间接表现的。在故事开头,我们得知伊利莎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家庭是她施展才能的最大空间。她不仅能种出当地最好的菊花,而且善于料理家务,农舍被她打扫的干干净净。她满足于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甚至对自己取得的成就还沾沾自喜。一个流浪修补匠的突然造访,带来了外界的诱惑,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给她带来了新的憧憬。
修补匠到处奔波只是为了能糊口,随时有饿肚子的可能。但是他能到处游历,象征着一种无拘无束的、悠闲自在的生活,这也是女主人公在经过内心激烈斗争后所向往的一种自由梦想。从小说中,我们可窥见到她内心情绪的不断变化,刚开始,修补匠说了好多动听的话,但伊利莎无动于衷,她抵制着,“我没有东西给你修补”,“我的剪刀很快”。修补匠很快找到了话题的突破口,假装表现出对菊花的浓厚兴趣。为了回报“知音”,伊莉莎赶紧去找了两个旧的平底锅让修补匠补。“菊”使伊利莎内心隐藏的压抑释放出来了,因为丈夫很少关注自己的“事业”,更不用说他人了。
在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文化中,女性自古以来就处于无言的地位,处于男性的附属物地位,没有足够的权利、机遇证明自己也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修补匠是个不起眼的实利人物,但是他仍代表了男人世界的观点。伊利莎对他的生活充满了好奇,“睡在篷车上一定很快活,要是女人也能那样该多好。”但他强调说,“这不适合女人的。”伊利莎反驳道:“你咋知道这不适合呢?你咋能说不适合呢?”对此修补匠也没给出答案。他的话暗示着女人不比男人强,伊利莎却表现出不满与反抗,质问道:“我也会磨剪子,我能把小锅的凹陷部分敲平,我要让你看看女人能干什么。”伊莉莎想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希望在男性为中心的世界里得到一份应有的荣耀与注视。
婚姻的不幸,使她感到很失意。当她看到一个流浪修补匠时,“她外表上平静,内心却十分聒噪”,尽管那人头发和胡子转灰了。欲望对她周身各部位的影响倍增,这里伊利莎表现出一种纯朴的肉欲感,这种肉欲感当然不是在丈夫面前。她将流浪汉的生活方式浪漫化,并对对菊花的“兴趣”报以色情般的回应。“她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他,她的乳房激动地挺起”,甚至无意识地把手伸向他油乎乎的裤子那边。她为什么要向这样一个人冒险呢?因为他与丈夫的关系若即若离,在婚姻中找不到新鲜感,修补匠迎合了她寻求刺激的需要。但是希望很快又落空了,当她发现修补匠把自己送给他的花扔了而留下了花盆时,她意识到修补匠并非真正对菊花感兴趣,而是为了挣钱才说出那一套骗人的花言巧语。这种失落与隐痛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自由的梦想彻底破碎了,男人的世界都在排斥她。
伊利莎的抗争显然不会被男性所理解,更不会得到他们的支持,女性在男性话语的牢笼中无法建立自己的话语家园。斯坦贝克塑造的人物一般都比较单纯,在他们平凡的外表下面隐藏着复杂的人类问题。伊利莎之所以能打动人,是由于作家把他的全部感情灌注到她身上,以人道主义的同情突出她性格刚强的一面,所以她的形象单纯而不单调,富于生活气息。尽管美国评论界对这位作家一直褒贬不一,但他“事实上是一位富有独创性的、高雅的文体家。”斯坦贝克作为美国三十年代的优秀作家之一是不容置疑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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