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勒庞看来,“乌合之众”就是群体,许多人凑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心理群体”——“他们消失了个性并且思想和感情都在关注同一件事”——他们并非简单的人数累加,而是“永远漫游在无意识的领地,会随时听命于一切暗示,表现出对理性的影响无动于衷的生物所特有的激情,它们失去了一切批判能力,除了极端轻信外再无别的可能”。这就是勒庞的“乌合之众”。
很显然“乌合之众”并不仅仅适合于18世纪的法国社会,它还暗合了当代中国社会。20世纪末,随着经济的全球化和我国社会的迅速转型,与人们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大众文化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加之受国际学术思潮的影响,“大众文化”成为我国学术界日益关注的一个热点。
一.当代中国文学倾向
“所谓大众文化(mass culture),就是由文化工业生产,通过书报、广播、电视、因特网等现代大众传媒传播,按商品市场经济规律去运作,以具有基本的文化接受和参与能力的大众为主要消费对象,旨在使普通大众获得感性愉悦,并融入生活方式之中的日常文化形态。它不同于民间文化,也不同于以往的通俗文化, 是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这主要是从社会历史学角度所下的定义,在我看来,大众文化是一种全民参与,关注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心理与生活,是和精英文化的追求背道而驰的文化。大众文化的崛起,使得过去一度被精英知识分子奉若神明的“高雅文化”,不知觉地被放逐到了当代生活的边缘。大众文化越来越渗透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它不仅影响着人们的生活,而且影响了人们的审美趣味和取向。
精英意识的搁浅,大众文化的顺风直上,广大社会民众不自觉地组成一个个群体,共同追求精神自由的天堂。在那里他们可以任意直言,不去理会官方和世俗的眼光,做自己想做的无论什么,获得一种身心的巨大愉悦与满足。
新时期以来,中国当代文学终于较大程度地摆脱了政治的束缚。80年代以前,精英文化是凌驾于大众文化之上的航标灯;90 年代初,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平分秋色各坐半壁江山;而90年代后期,大众文化则以浩浩荡荡之势淹没了精英文化的声音。大众的平台上,一些平民作家一夜之间蹿红,是很常见的现象。究其缘由,才发现:首先,他们的作品不表现宏大深邃的社会历史内容,只表现日常生活琐事;其次,他们的作品采用后现代主义的游戏精神,“拼贴”和“戏仿”的表现手法,表现为“深度”和“意义”的丧失;最典型的特征表现为感性化叙事,这也是最吸引大众眼球的地方。在勒庞看来,“群体总是表现为对同一事物的关注”,也正是因为对同一现象投注感情与思考,这些人才可能聚集而形成一个“心理群体”,在群体中的人,又会消失掉自己的个性而与整个群体保持一致。群体中的人理性被湮灭,所以极容易感性用事。所以在面对文学文本这种感性化叙事时,并会不知不觉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大联盟。
在当代中国社会,“粉丝”一词的由来,便是最好的证明,无论是在娱乐、影视,还是文学都有“粉丝”、“迷”的存在。而这些“粉丝”、“迷”的言说对象也就是勒庞所说的“领袖”。勒庞认为:“只要有一些生物聚集在一起,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会本能地让自己处于一个头领的统治之下。”也就是说,群体对领袖的需求是群体存在所必不可少的需求,是一种本能的期待和愿望。而领袖之所以称其为领袖,是因为,“对于群体来说,领袖身上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那就是名望。名望是所有权力的力量,他对大脑的支配力会使人们的批判能力彻底麻木,让群体心中充满惊奇和敬畏。只要是享有名望的人,观念或者物品,就会在传染作用的影响下,使整个群体不自觉地接受表达某些感情或思想的模式。所以,名望是说服群体的一个基本因素。而成功则是永远影响名望最重要的一个因素。”中国那些拥有众多“粉丝”的人也是在其领域能够独当一面,获得尊重的个人。如导演张艺谋,凡是他的新片一出现,一时间就会众口相谈,成为关注的焦点。虽然观点不一、褒贬有之、毁誉参半,但不可否认的是,张导作为“领袖”的存在,是多个群体存在所不可或缺的。
二.互联网时代的微博效应
微博的推出,是近年来在文化领域的一次重大变革,也引起了大众对微博的关注。2010年被称为互联网的微博年,中国互联网全面进入了微博时代,许多人通过匿名注册微博,这种匿名无形中暗合了勒庞在《乌合之众》中所一再强调的“无名氏”的群体。勒庞认为,“在‘狂热’的群体中约束个人的道德和社会机制会失去效力,此时个体的利益和目标会在群体的汪洋大海中被消解,而个体也会在转瞬变成一个‘无名氏’”,这些“无名氏”起初采用不同的方式参与对同一事件的关注,而表达同样思想和感情的个体不自觉地就组成了一个“心理群体”。
匿名的“乌合之众”是极具力量的。正如勒庞所说:“群众等同于无意识集体。因为无意识,所以力量强大。”这里的“无意识”指缺乏理性、推理能力低下、少有深思熟虑。匿名催生了谣言,缺乏理性的转发使得微博沦落为哗众取宠、制造恐慌、舆论的机器。有时候简单的逻辑经过微博的转发便会摧毁了大众的理性。由于人们总是生活在人群中,个人对于“人多势众”有一种天生的心理恐惧,由于恐惧,人们总是不由自主地对集体主义心怀崇敬。在许多情况下, 人们情愿放弃自己的观念而去迎合众人,认为“众人”不仅代表了力量,而且代表了真理。但是勒庞却以精辟的分析、毫无遮拦的辞藻,赤裸裸地揭露出群体的情感幼稚道德败坏、智力低下,让人们在起初的反感后又不得不认真思考勒庞的论述。
勒庞说:“孤立的个人很清楚, 在孤身一人时,他不能焚烧宫殿或洗劫商店,即使受到这样做的诱惑,他也很容易抵制这种诱惑。但是在成为群体的一员时,他就会意识到人数赋予他的力量
,这足以让他生出杀人抢劫的念头, 并且会立刻屈从于这种诱惑。出乎意料的障碍会被狂暴地摧毁。人类的机体的确能够产生大量狂热的激情,因此可以说,愿望受阻的群体所形成的正常状态,也就是这种激奋状态。”
在理智状态下,人们情感受理性的支配,但这种理智状态却容易在群体中丧失,如2010年12月6日晚,拥有新浪“名人证”的《中国新闻周刊》在其新浪官方微博上转发了“金庸去世”的谣言,这个拥有30万余名粉丝的国家级正规媒体扮演了一次“乌合之众”的“领袖”,不加核实的消息被不断转发,甚至引来其他平面媒体、门户网站等的援引。这样丧失理性,追崇狂热的群体行为在当今大众文化中是普遍存在的,而且它对大众文化的意义是消极的。
但是不能因此就说群体聚集在一起了就不干什么有意义的事。“群体能干出什么来,取决于影响群体的暗示具有何种性质。如果这种性质是积极的、进步的、有意义的,那么群体的表现就相应地是积极进步而有益的。反之,如果主宰群体行为的暗示是负面的心理能量,那么群体的表现就会非常可怕。”所以说群体也有自己的感情和道德感,也有自己的坚持,不会随便“倒戈”,随便“变节”。2011年春节,中国社科院于建嵘教授发出“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的微博,经热心网友不断转发,形成了强大的舆论传播力量,并吸引了传统媒体的跟进与关注。大量的社会名人参与街拍,多个慈善基金共同协作,各地警方接连出警调查核实,许多被拐卖的儿童终于回到了父母身边,合家团圆。这也是群体的作为,大众的认同之举。
我国学界对大众文化的研究, 当然与20世纪末我国影视、广告、流行歌曲、畅销书、时装、漫画、装饰、网络等大众文化的迅猛发展有关,而这一切又都与大众的心理追求有关。大众文化是群体心理作用的结果,同时大众文化又会反作用力于群体,影响群体的心理及行为。
参考文献:
[1][3][4][6][7][8][9]【法】古斯塔夫·勒庞著 戴光年译:《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新世纪出版社2010年版。
[2]杨生平:《作为大众意识形态的后现代主义》[J]贵州社会科学 2008年11月。
[5]邓丹萍:《解读群体心理 关注群体生存——读勒庞<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J]社会心理科学2006年第一期。
谢琼,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