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玛格丽特·杜拉斯 《抵挡太平洋的堤坝》 后殖民主义
后殖民主义思潮兴起于20世纪后期,以爱德华·赛义德、加亚特里·斯皮瓦克和霍米·巴巴为代表的后殖民批评家将后殖民文化理论和后殖民主义文化研究推向了一个高潮。与后殖民主义理论家的代表爱德华·赛义德不同,玛格丽特·杜拉斯有着更为复杂的文化背景和文化身份。前者是西方文化熏陶下的东方人,后者则是曾扎根东方的法国殖民者。在印度支那出生的事实不容改变,童年所有的回忆也来自于东方。在《抵挡太平洋的堤坝》中,女作家以一个白人女孩的身份,对自己在殖民地的生活进行了回忆和描述,小说不仅对母亲以及家庭的悲剧命运进行了描写,更为可贵的是对殖民地被殖民者的悲惨生活和殖民者的卑劣行径进行了揭露和抨击。笔者将从杜拉斯的殖民地情节、作品对殖民罪行的揭露、难以达成的自我认同这三方面来对《抵挡太平洋的堤坝》进行分析。
一.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殖民地情节
《抵挡太平洋的堤坝》是杜拉斯早期的作品,该作品使她一举成名,并问鼎龚古尔文学奖的桂冠。杜拉斯的很多作品中都具有异国风情,《抵挡太平洋的堤坝》就是其中的一部,也是女作家第一次将殖民地的故事和主题化成文字呈现给读者。那么,作为当代法国的著名女作家,杜拉斯为何对东方这片土地如此钟情?这就要从杜拉斯的文化背景谈起。
我们可以称杜拉斯为“东方的孩子”,她在嘉定出生,十八岁前在西贡长大。所有关于童年的回忆都来自于越南这片土地,它的不分四季的炎热、林间的野兽、河流、青芒果和成群的越南孩子都根植在女作家的记忆当中。一九三三年,杜拉斯回到了法国,之后,杜拉斯曾尝试创作过小说作品,但都遭到了出版社的拒绝。她的第一部小说《厚颜无耻的人》1943年出版,从故事讲述的内容来说,我们隐约看到了杜拉斯殖民地的记忆:小说中,我们从女主角“莫德”身上看到了“小姑娘”也就是作家的影子。恶毒的母亲,肮脏专制的大哥、欲望的描写、急于逃离的女主角,这些形象在《抵挡太平洋的堤坝》以及作家以后的作品中被再现和发展,也就是说《厚颜无耻的人》这部小说当中,杜拉斯已经开始了对过去生活的回忆,但她不愿意也难以抛弃殖民地的文化对自身带来的影响,但又急于适应自己的法国人身份和西方生活,因此,作家并没有将故事的发生地真实的再现给读者,而是选取了法国的乡村小镇作为小说情节的发生地。1950年,《抵挡太平洋的堤坝》出版,我们看到作家终于将有关殖民地的回忆移回了发生地越南。这部小说的出现不仅在杜拉斯的文学创作生涯中起到了里程碑式作用,也向读者展示了作者内心深处对殖民地文化的认同感。当然,这种认同需要经历更长的阶段才能最终确定下来,双重文化的影响加剧了认同的困难性,这一点,我们将在最后一个部分进行进一步的论述。
二.对殖民罪行的大胆揭露
《抵挡太平洋的堤坝》的主要人物是“母亲”这一角色。母亲是生活在印度支那的法国殖民者中的一员,贫穷的下层白人,她独自带着孩子们艰难的生活。她花尽了积蓄买来太平洋岸边的土地,幻想着出产大量的粮食,把整个家庭从绝望的生活中拯救出来。贪婪腐败的地籍管理员卖给她不能耕作的土地,太平洋的潮水每年都侵袭这里,土地颗粒无收。母亲似乎还懂得同命运抗争,鼓动当地人一起铸成抵挡太平洋的堤坝,而无情的海潮一次次的将堤坝摧毁,将母亲所有的希望打碎。在贫穷的折磨下,母亲希望女儿与富裕的白人“若先生”结合,改变女儿和家庭的命运。扭曲的爱和母亲扭曲的希望构成了整个家庭的不幸。而归根结底是谁造成了这个家庭乃至很多下层殖民者的不幸呢?我们相信,这一点是与政府对殖民的不实宣传与鼓动以及肮脏的殖民政策分不开的。
从表面上看作品是关于母亲个人以及围绕母亲的家庭和生活经历展开的,具有悲剧性色彩。实际上小说的“政治性”是从小说发表起就得到作家和批评家们承认的。小说中叙述了没有丝毫平等的殖民政策和殖民者的压迫,讲述了成千上万的本地劳工在用血泪浇灌的红土地上辛勤的劳作,而最后他们的劳动成果和心血属于占领土地的白种人;讲述平原上不断出生又成批死亡的饥饿的孩子,他们的疾病和已麻木的神经。而这种痛苦不仅限于当地人,还有贫穷的下层白人。我们说,小说不仅直述殖民政策的丑恶和不公,也从人物的痛苦经历和绝望命运来反衬和表现殖民主义的丑恶。小说正如被评价的那样:“玛格丽特·杜拉斯会让笔下的悲惨的主人公突然表现出一种令人惶恐的诗情,一种巨大的愤怒,这就拓宽了他们原本可怜的视野,将之纳入人类不公正这个宏阔的主题之下。”[1]
三.作家难以达成的自我认同
“身份”或者说“认同”是后殖民主义的关键词之一。在文章这里,我们所说的作家想要达成的自我认同是她作为个人试图去追寻和确认自己在文化上的身份。从玛格丽特·杜拉斯的生活和作品中我们都可以发现,她经历了漫长的自我认同的过程。不可否认,在杜拉斯身上存在着两种文化的冲突对抗,她受到双重文化的影响,从而使她具有了复杂的文化身份。双重文化的影响一方面给她的写作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素材,另一方面使女作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难以达到对自我的认同,这一点在《抵挡太平洋的堤坝》中也有很明显的体现。
《抵挡太平洋的堤坝》中描写的“苏珊”这一人物处在一个尴尬的社会地位上。一方面来说,她是白人,是殖民者中的一员。另一方面来说,她又不能被上层殖民社会接受,生活贫困使得她与富裕的白人们分为截然不同的两个阶层,连她自己都无法融入进去。小说中明确的提到城市被分为白种人和非白种人的城市两类。而在白种人聚居的地方,又因财富的关系有了差异。作家提到的女孩去上城区散步的场景和心理状态充分证实了这一点:“嘉尔曼错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行走在这些街道上,走在这些人行道上,走在这帮贵族富豪和王子王孙中间的…而她,苏珊,没有任何目标,没有任何同伴,从来没有在这个舞台上存在过。”[2]小说中描述的小女孩与现实中的杜拉斯重叠着。杜拉斯在殖民地生活了十八年后,重
返法国,从内心来说,她渴望融入到自己的阶级和种族中去,达到自我认同的目的,因此她不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早期的创作中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与殖民地有关的话题。但印度支那的文化和生活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中,不曾抹去。直到1950年,《抵挡太平洋的堤坝》出版,我们才看到了女作家对东方的留恋和记忆。在杜拉斯中后期的作品中,殖民地话题已经成为她无法抛却的主题之一,也带给了她巨大的成功。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内心的变化,杜拉斯才逐渐实现了对自我的认同,对东方文化的肯定和追忆。
参考文献:
[1]劳拉·阿德莱尔著,袁筱一译. 杜拉斯传[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0.
[2]玛格丽特·杜拉斯著,谭立德译. 抵挡太平洋的堤坝[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
[3]户思社.玛格丽特·杜拉斯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
[4]王岳川.后殖民主义与新历史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1.
张婷,女,法国利摩日大学文学硕士,主要研究方向:古典及现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