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红楼梦》是中国古典文学的瑰宝,其中的《葬花吟》更是提炼出的精华。要想把如此的一篇《葬花词》译为英文,更是需要精湛的翻译水平和深厚的文化底蕴。本文从许渊冲先生的“三美论”来赏析翻译名家杨宪益与戴乃迭、大卫•霍斯、许渊冲的三个译本。
关键词:《葬花吟》;三美论;译作赏析
1.引言
《红楼梦》是古典文学史上的一株奇葩。透过作者诗一般的语言,形形色色的人物、纷纷杂杂的社会现象无一不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读者眼前,描述了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的巨幅社会生活画面。《红楼梦》中提及众女子皆如花似玉,似乎在整个大观园中形成了百花齐放,而又百花齐谢的最终结局。大观园中什么花都有,无一能摆脱春荣秋谢。.花,作为《红楼梦》中最常见的意象之一,表达了红颜薄命的伤感以及繁华终将转空头的命运。
2.关于《葬花吟》
洋洋洒洒五十二行的《葬花吟》是《红楼梦》中最绝妙、最被称道的篇章之一。《葬花吟》明为写花(“花”字在诗中共出现了十五次),实为写人。林黛玉正是以落花自况,来倾吐自己满腹的愁绪和无可名状的悲愤。让读者看到了“花谢花飞飞满天”中花与人的融合,深深感受到林黛玉“独把花锄泪暗洒”时的心痛,而那“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悲凉与无奈更是达到了极点,读者已分辨不清是花还是人,是诗里还是诗外。
《葬花吟》是林黛玉内心的真实写照,也是其悲剧式命运的缩影。这首诗并非一味哀伤凄恻,其中仍然有着一种抑塞不平之气,反映了女性的自我意识和叛逆精神。“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就寄有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愤懑。“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是对长期迫害着她的冷酷无情的现实的控诉。“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是她最清醒的认识,生活在大观园的众多豪门女子,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天天为着生存而斟酌,在最风光的时候能够看清身前身后事,虽不至于“杞人忧天”却是颇有“先见之明”的了。“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煞葬花人”现在是黛玉自己葬花,回想当时开在枝头的鲜艳美丽,如今却零落无人知,甚至有心人找寻都是件难事,便只有“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想到身后不知是何境遇,不禁悲从中来,发出“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这是在幻想自由幸福而不可得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不愿受辱被污、不甘低头屈服的孤傲不阿的性格。“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是对冷漠世人的无奈与置疑。“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写葬花人感伤自己与落花同命运,春将归尽,花谢人亡。这一结尾,隐喻黛玉夭亡的悲惨结局,将全诗情感推向高潮。
《葬花吟》如泣如诉,泪和血凝,字字句句都同黛玉这个苦命少女的命运和个性融合在一起,成为独步古今的“黛玉咏叹调”。清人明义《题红楼梦》诗里说:“伤心一首葬花词,似谶成真不自知”(转引自刘耕路,1986:181)。
3.译作赏析
目前,《葬花吟》主要有三种版本的英译文分别由翻译名家杨宪益与戴乃迭、大卫•霍斯、许渊冲所译。为讨论方便,下文将三种译文分别简称为“杨译”、“霍译”、“许译”。 本文从许渊冲先生的“三美论”,即意美,音美,形美来赏析原诗译文的最后四句。
3.1 关于“三美论”
意美,即“意境美”。 诗词讲究意境,真正的意境美必能“感动读者的心”,因而,意境成了诗歌译本再现原诗并拥有自身活力的源泉和基石。许渊冲先生也强调了在翻译过程中,“意美”的传达和再创造在三者中的重要性及核心地位:“‘三美’中最重要的是‘意美’,其次是‘音美’,再次是‘形美’。
“音美”,即“音韵美”。 中英两种语言显然在音调、音节诸方面有太多的差异,如英语属重音语言,汉语则属声调语言;中国诗词(格律诗)讲平仄,英语不讲等等。在具体翻译实践中,即使不能完全把汉语的音律、音节美再现出来,至少应该利用译入语英语的语音特点,比如节奏和音韵,创造出相当的“音美”,以不失诗之音韵。
“形美”,即形式美。卞之琳曾说过,诗是内容与形式高度融合的有机统一体,诗歌借形以传神,失其形即失其神。
如果说“意美”是一种内在美,“音美”是种动态美,“形美”则是一种外在美。
3.2
原文 尔今死去侬收葬,
未卜侬身何日丧?
杨译 Now you are dead I come to bury you;
None has divined the day when I shall die;
霍译 Can I, that these flowers' obsequies attend,
Divine how soon or late my life will end?
许译 Now they are dead, I come to bury them today.
Who can divine the date when I shall pass away?
杨译将原文的疑问句译为陈述句,虽表达出来原文的意思,但改变了形式,在情感表达上也弱了几分,而且也未能像原文那样押韵。笔者认为此处译文在形美和音美上的缺失造成了意美的缺失。
霍译和许译都用了疑问句式,与原文在形式上保持一致,而且霍译的“attend”和“end”及许译的“today”和“away”都押韵,与原文在韵律上保持一致。这种形美和音美更增加了译文的意美。
意境的创造主要依赖于词的选择。在用词方面,“尔”一字杨译直译为“you”,与原文相符,更能拉近读者与译作的距离,更容易使读者进入诗境,激起感情上共鸣和同感。霍译为“these flowers”,体现了整首诗以花喻人的用意。许译为“them”,用复数和第三人称,与原文不太符合,未能准确的传达原文的意思,笔者认为较欠妥。“收葬”一词,杨译和许译都用“bury”,采用直译,而霍译却用“attend”,或许是出于对“these flowers' obsequies”的搭配的考虑,但这样一来,却淡化了葬花人的“葬”这一行为。“何日”一词,杨译用“the day”,许译用“the date”,二者都是直译,具体的日期,而霍译为“soon or late”,采用模糊的表达,更能体现出命运的变幻莫测,以及在当时的封建社会中,黛玉那种对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失落,迷茫,惆怅和感伤。“丧”一字,杨译直译为“die”,有点直白,霍译和许译分别为“life end”和“pass away”一方面是为押韵,另一方面使用温婉的表达更增添了几分诗意,几分伤感。
3.3
原文 侬今葬花人笑痴,
他年葬侬知是谁?
杨译 Men laugh at my folly
in burying fallen flowers,
But who will bury me when dead I lie?
霍译 Let others laugh flower-burial to see:
Another year who will be burying me?
许译 Men laugh at my folly in burying fallen flowers.
But who will bury me when come my last hours?
杨译和许译都在形式上与原文相一致,都采用疑问句,体现了形美。霍译则将前半句的陈述句译为祈使句。在音美方面,霍译和许译采用押韵,较杨译更胜一筹。在意美方面,还从遣词用句上来分析。前半句“侬今葬花人笑痴”,杨译和许译均为直译,将“痴”译为“folly”,不仅可以表示“痴”,还有“荒唐”之意,用在葬花的黛玉身上,尽显其脱俗无尘、孤傲独立之个性。而霍译却采用删减手法,省去不译,笔者认为欠妥。人笑的不仅是葬花这一行为,更多的是葬花行为背后的那种“痴”,这种行为仅仅是一种载体,而痴才是真正的内涵,但在霍译中,却省去了这种重要的内在情感。而且将“笑”译为“laugh”不如“laugh at”更贴切,更能表达出嘲笑之意。霍译则用“flower-burial”这一名词,呈现的是一种静态的描写,隐约还有种画面的美感,而那种因花儿飘落,命运衰落的凄凉和悲伤荡然无存。在句式上,霍译将此句译为祈使句,凸显了黛玉的孤傲独立,我行我素。但原文更强调的是“他年葬侬知是谁?”的疑虑和叹息。在笔者看来,此译文未能很贴切的传达原文的意思。在“他年”一词的处理上,霍译为“another year”,而杨译和许译则均用一个时间从句,译为“死去的时候”,解释的更为清楚明了。
3.4
原文 试看春残花渐落,
便是红颜老死时,
杨译 See, when spring draws to a close and flowers fall,
This is the season when beauty must ebb and fade;
霍译 As petals drop and spring begins to fail,
The bloom of youth, too, sickens and turns pale.
许译 See spring depart and flowers wither by and by.
This is the time when beauty must grow old and die.
三者都在形式上忠于原文,韵律上,霍译和许译采用押韵,优于杨译,而许译两个“and”短语的使用,更增加了音韵的美感。在意美上,杨译和霍译都将此句译为主从句,能更好的体现出主次,用从句春的残和花的落来衬托主句的“红颜老死”,突出了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借花喻人的这一用意。在顺序上,杨译忠实于原文,先译春残再译花落,符合自然规律,而霍译则先译花落再译春残,有悖逻辑。 “老死”一词,杨译和霍译分别为“ebb and fade”和“sickens and turns pale”,这些词即可写花也可写人,有一语双关之妙,“and”这一连词的使用,更是把那种凋零,哀伤,凄恻,惆怅和无奈体现得更悠长,更淋漓尽致!虽是意译但却保存原诗所营造的意境,给读者留下许多想象空间。相比之下,许译的“old and die”则较为直接,但却与前半句的“by and by”形成了共同的韵脚,二者在形式上也是对应的,同时,四个简短的词语分处“and”两侧,构成了另一种的形式美,实为绝妙之处。
3.5
原文 一朝春尽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
杨译 The day that spring takes wing and beauty fades
Who will care for the fallen blossom or dead maid?
霍译 One day, when spring has gone and youth has fled,
The Maiden and the flowers will both be dead.
许译 Once spring is gone and beauty dead, alas!
Who will care for the fallen bloom and buried lass?
从形式上来看,杨译和许译都将感叹句译为疑问句,加强原诗的感情力度。霍译则选用陈述句,显得有点苍白,用词也过于平实,没能很好传达原诗含而不露、言已尽而意无穷的深层思想以及凄凉悲惨的意境。韵律上,霍译和许译采用押韵,优于杨译。对于意境的创造,还是从选词来分析。“一朝”一词,杨译为“the day”,霍译为“one day”,都不如许译的“once”更能体现出由繁荣转为落亡,有鼎盛转为衰败的命运骤变。许译还加入了一个语气词alas,并加一叹号,不仅与下文的“lass”押韵,而且更妙之处在于它使黛玉的百感交集跃然纸上,这是绝望的抗议,也是难言的无奈。“alas”谁会关心“花落人亡”呢?真可谓画龙点睛,神来之笔!杨译和许译都用“care for”译“知”,更贴切的传达了黛玉内心的伤悲感触和高傲孤寂的情怀,原诗脱俗不凡、悲凉凄楚的意境得以再现。
4.小结
许渊冲先生的“三美”论,对于中国古典诗歌的翻译具有重要的指导价值,可以作为衡量《红楼梦》诗词曲赋翻译质量的一个理想标准。
诗歌翻译的确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诗歌的形式、押韵方式和平仄韵律等实际上很难完全再现,意境美更是难以传达。尽管面临重重困难,且采用的翻译策略各异,但杨,霍,许三位翻译大家均凭借高超的技艺,再现了原作大部分的美感。三位的译作各有千秋,有不少地方值得品味,不愧为英译《葬花吟》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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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爽(1984-),女,浙江杭州人,英语语言专业硕士,现为重庆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