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朱自清的散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描述的是作者游历秦淮河时所见所闻所想,这篇散文以写景取胜又寓情于景,作者通过对周遭事物细心的观察,将自己内心的感受融化于所写对象中。长期以来读者更愿意去探寻散文中的艺术特色,而将其中的某些情感有意无意的遮掩起来,本文就从各方面对此散文的精神世界进行分析。
关键词:桨声;秦淮河;精神世界
朱自清的优秀散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刚刚问世,便引起众多文人雅士的吹捧,散文中缜密的辞藻、优美的意境、巧妙的构思让人为之惊叹,众人把这篇散文称作是“白话美术文的楷模”。然而遗憾的是,其中美丽的辞藻、优美的意境等竟然限制了众多研究者的研究方向,此后无论是读者还是文学创作家都过多的把研究重点放在散文的艺术特色上,相反的散文中所蕴含的思想感情却被忽略。杨振声早在1948年就说过:“现代散文早就撕掉了它道貌岸然的假面具,除掉了假发,脱掉的长袍,它与一切现实问题兵戎相接,与人类的日常生活紧密联系。总之,现代散文不再是传教者传授大道理的工具,而是每个人宣泄内心情感的语言符号。”朱自清正式以《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作为宣泄内心情感的语言符号,“我”在暮色的掩饰下,乘着小船进入了美妙的梦幻世界,美人爱欲通过月亮的到很好的宣泄,然而歌妓的出现又打破了美好的梦境,使“我”深陷于感性与理性的矛盾中而未能尽兴,最后只能怅然而归。
一、 暮色的降临,梦幻的开始
“在夕阳已去,皎月方来的时候,便下了船”,在这此句作者给读者透露了游览秦淮河的时间,暮色降临的傍晚时分固然是作者游览的客观时间,即作者的游历确实是从傍晚开始,但在另一个层面,这更是一个心理时间,夕阳已去,暮色降临正适合一个人表达其内心最真实的情感。人的节奏与太阳正好相反,当夕阳西下时,人内心的力量好似苏醒过来,而白昼时的光亮恰恰是人们欲望的给俺,所以在暮色的掩饰下,白昼的一切惆怅、凡尘俗世都可以忘却,内心最深刻的渴望便乘机活跃起来。从这一层面讲,“我”和友人在夜幕降临时的游历可以说是心灵获得释放的最好时机,“我们”可以逃离世俗的牵绊,开始自由的翱翔。当然“我”能够顺利的进入那梦幻般的精神领域,还离不开那诱人遐思的媒介“七板子”,无论是那精雕细琢的窗格,还是那色彩斑斓的玻璃,就连那淡蓝色的栏杆也能勾起作者无限的遐想,这里的小船完全成了作者步入精神世界的载体,作者站于诱人的小船上,随着暮色的掩饰渐渐进入那梦一样的地方。
夜间的秦淮河正是无数凄凉哀怨风流韵事的表演之地,“我们模模糊糊的谈着明末时期秦淮河的艳事,就如《桃花扇》与《板桥杂记》里记载的一样,我们就真的神往了。”秦淮河的风流韵事以及当时紫醉金迷的氛围,瞬间触动了“我”早就积蓄在内心的情感,梦幻的感觉瞬间呈现在眼前。处于梦幻中的“我”立刻以“梦幻”的色彩看待身边的所有事物:暗淡的灯光,好似梦一般;湾泊着的船与走马灯也好似梦幻般的扑朔迷离。“梦幻”的氛围是精神幻游的重要特征,那些白天无法表露的情感,只能宣泄于梦境中,这也恰恰是作者苦苦追寻已久的精神世界,“梦的天地是自由的,任你遐想,任你遨游”(朱自清《梦说》),陶醉于灵魂释放的快感中的“我”,对周围一切事物的感觉也都沉浸在快乐的情绪中,就连那远处飘来的生涩沙哑的歌声都如同天籁一般,一方面是因为那梦幻的感觉,另一方面是因为这生涩沙哑的歌声更符合少年内心放荡不羁的感觉,所以绝非是歌曲以其优美动听打动了“我”,而是“我”沉浸在难得的灵魂释放中不能自主,可见“我”对梦幻般精神世界的渴求。
二、 月色的婵娟,爱欲的幻影
尽管作者完全沉浸在这梦幻般的精神世界中,尽管潜意识里的稽查作用在暮色中逐渐减退,但内心稽查作用的限制能力并非完全消退,所以“我”潜意识的移置变形还需要有具体可感的事物,最终让“我”完全释放,秦淮河上的月亮恰好就为“我”潜意识的移置变形创造了机会。作者笔下极尽婀娜多姿的月亮不禁让读者联想起风姿绰约的美人:尽管秦淮河上的灯管及其眼里闪烁,但它终究无法夺取那月亮的光彩;那晚的月亮已经瘦削的三分,她晚妆才罢,便盈盈的登上了树梢;那月儿偶尔从垂柳的交叉处偷瞄我们,好似害羞的小姑娘一般。作者的这种描写正契合“月亮”在中国古文化中所代表的意蕴:古人喻人颜色之美,多取譬于日月(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月出皎兮,佼人僚兮(《陈风·月出》)。在众多文人雅士眼里皎洁的月光与美人白皙的面庞成对应关系,而明月悬于高空又恰似美人的可望而不可及即,可以说月亮经过历代文人的加工,已经成为文学创作中特有的艺术形象,《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中的月亮无疑是作者对这一传统的延续。作者通过改变其伪装削弱其白日梦性质的精神世界,并在表达他的幻想时提供给我们美的享受与乐趣,秦淮河上空的月亮既是作者借以表达对美人的渴望的工具,也是其潜意识里借助月亮伪装自己的一种形式,“美人爱欲情结”正是解读朱自清《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的关键之所在。
当然如果单凭借月亮这个载体就得出结论未免太过草率,其实在朱自清的其它作品里也表现了对“美人爱欲情结”的渴望,只不过情结的寄托由于时间地点的不同有所改变而已。《温州的踪迹·绿》中梅雨潭的水好似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荷塘月色》中月色下清丽的荷花好似一位“出浴美人”,《看花》中那洁白的栀子花与卖花的姑娘有着相似的韵味。这一系列具体可感的意象无不表达着作者对于“美人爱欲情结”的渴望与追求,这种无穷尽的重复已经将这种信念铭刻在作者心中,当某一特定时间中的某一原型出现时,作者内心深处的渴望便会被激起。朱自清有时不借助任何的意象就直接表达出内心最深切的渴求,《阿河》中作者就直接表达了自己对女子的依恋,阿河的容貌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奇迹,她好似“我”在深山里发现的一颗猫眼,而这颗猫眼的精纯是“我”从未见过的;在散文《女人》中,朱自清化身为“白水”坦诚了自己对女子的痴迷,女人就是一块磁石,而“我”就是一块软铁,无论到了什么地方,“我”最开始做的事情就是用眼睛去寻找女人。朱自清的众多作品中都表露着对“美人爱欲情结”的渴望,《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也不例外,那婀娜多姿的月亮就勾起
了作者内心深处的渴望。
三、 歌妓的出现,理性与感性的纠缠
身处梦幻般精神世界中的“我”正在充满遐想,此时却出现了一样东西打破了“我”情感的释放与惬意的遐想,歌妓除了拥有姣好的面容外,还有着过人的舞技与深厚的文化素养,但歌妓卑微的身份却是无法改变的,这在很大程度上同中国传统文人雅士的“怀才不遇”极为相似,精神上的相同就成为了他们交往的纽带;在另一方面,处于封建社会的民众,婚姻不能自主,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整个古代婚姻都是由父母安排,人只需要听从,那仅有的一点夫妇之爱不过是客观的义务,属于婚姻的附属品而已,对情感世界需求极强的知识分子来说,这种婚姻是导致其内心苦闷的最直接原因,而歌妓的出现恰好给了他们以发泄的机会。歌妓事业的繁荣在夜间的秦淮河达到鼎盛时期,尽管具有传统思想的“我”曾经留意过歌妓:以前路过南京路的时候,曾去听过两次;当听说歌妓事业被取缔的时候,我曾觉得莫名的忧伤与寂寥;当这些歌妓真正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只能窘迫的拒绝,不敢直言以对。这种欲盖弥彰的表现手法恰恰表明了作者内心深处理性与感性交织的矛盾:一方面,歌妓的出现使作者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直面自己渴望的精神世界,难免会有想法被洞悉的不安,其中也夹杂着“我”对幻梦般精神世界被打断的不满;另一方面,我毕竟还是被强烈道德感束缚的传统人士,正如之前在南京听歌妓唱歌时没有感到任何放松与惬意,就因为其中的人太多“我”觉得不适应,这表明作者虽然内心强烈的渴望,但迫于道德的束缚无法释怀。
虽然“我”内心强烈渴望“美人爱欲情结”,但“我”的感性始终被“我”的理智所压服着,“我”宁愿在幻梦般的精神世界里沉醉,也不愿醒来面对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一点放纵与张狂。尽管“我”试图用道德感迫使自己拒绝歌妓,但它们始终不能掩盖“我”想要听歌的愿望,这种渴望是如此的强烈,这种渴望不会轻易向理智屈服,于是“我”又试图寻找借口为歌妓辩护,企图寻找一点心灵的慰藉,这种理性与感性的矛盾越发加重了作者内心的不足之感,于是幻梦也随之破碎了,浓烈的不足感与惆怅感便油然而生。三次受到歌妓的纠缠,使“我”不得不三次面对自己内心感性与理性的矛盾,最终“我”因为道德的束缚拒绝了她们,对此感到十分抱歉。这层抱歉一方面是对歌妓,“我”拒绝了她们,不论理由如何充分,但终究是使她们受伤了;另一方面就是对自己,我内心虽然深切的渴望着,但迫于道德束缚最终“我”选择了拒绝,然而内心却又一种强烈的不满足感,这种不满足感也使“我”处于梦幻般的精神世界中的快感荡然无存,最终只有在船夫的催促中踏上了归途,一种欲望无法释放的寂寥久久不能消散。
四、 总结
朱自清六岁被接到扬州生活,直至十八岁考入北京大学时才离开,扬州这块美丽的地方承载着朱自清十二年的童年时光,这一特殊的成长环境滋生了朱自清对美人的渴望;然而朱自清却在父母的安排下同未曾谋面的武钟谦订婚,未满十八岁就奉命完婚,尤其是随后受到新思想的熏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同自己理想伴侣间的差距,但迫于道德的束缚他只能选择屈服。在暮色的掩饰下,“我”乘着小船进入了梦幻的精神世界,在这里我的灵魂得到释放,但那突如其来的歌妓迫使我处于感性与理性的思想斗争中,最终“我”选择了妥协,带着浓浓的惆怅踏上归途。《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是作者内心最真实情感的写照,这里蕴含着作者最深切的渴望。
参看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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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菀.心的旅行——读朱自清《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J].语文建设.2005(8)
[3].王建中.《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赏析[J].呼兰师专学报.1998(1)
[4].杨振声.朱自清先生与现代散文[J].文讯.194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