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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何活活地死去——论祥子悲剧的诞生

2015-10-10 09:39 来源:学术参考网 作者:未知

摘 要:《骆驼祥子》中祥子悲剧命运的成因一直众说纷纭,很多人认为个人主义最后总造成了祥子的悲剧,外在原因仅起到催化剂的作用。但是祥子的命运悲剧并非是个人主义的悲剧,社会对个人的塑造与个人在命运中的无处可逃才是祥子个人悲剧的根源。

关键词:《骆驼祥子》;悲剧; 社会; 命运

    《骆驼祥子》的最后,老舍写道:“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祥子,不知陪着人家送了多少回殡;不知何时何地会埋起他自己来,埋起这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 [360]因此大多数人认定祥子悲剧命运的原因在于他的个人主义。但阅读整本小说,再冷静的读者都很难将祥子看为一个极端个人主义的人物,就连老舍也认为“车夫的外表上的一切,都必有生活与生命上的根据。我必须找到这个根源,才能写出个劳苦社会” 。

一、个人主义吗?
    身为一个无父无母的乡下青年,祥子迫于生计来到城市讨生活。他的理想是拥有一辆自己的车,当一名车夫。他有很好的资本来实现这个梦想:强健的体魄。作者对他的身体美刻画得很细致:“他的铁扇面似的胸,与直硬的背;扭头看看自己的肩,多么宽,多么威严!杀好了腰,再穿上肥腿的白裤,裤角用鸡肠子带儿系住,露出那对‘出号’的大脚!是的,他无疑的可以成为最出色的车夫;傻子似的他自己笑了。”1[203]祥子性格淳朴,吃苦善良。老舍将他比喻为一棵树:“坚壮,沉默,而又有生气。”1[204]祥子自信满满,以为力气大、心眼好就可以实现买车当车夫的人生梦想。
    但“希望多半落空,祥子的也非例外”1[207]。祥子在城市的生活几经波折,他为实现理想而奋斗的历程也就是一步一步堕落的过程。许多人认为《骆驼祥子》就是一部描写祥子逐渐走向深渊的书,个人因素是将祥子引向堕落的决定性力量。其实,《骆驼祥子》“是一本深含个人情感的小说,在这里老舍想具体写出他对个人单独救国的必然徒劳所感觉到的新信念” ,老舍所言的个人主义寄托的是他自己对于社会命运的思索,而非谴责祥子的愚昧残忍。
     认为祥子命运是个人主义的悲剧的观点实际上将祥子看做一个社会中没有自我救赎的堕落青年。堕落是一个人在面对自强上进和自甘下沉的选择时毫无责任感地选择了后者,祥子没有选择,他的能动性依然因为外在原因在沉睡,尚未开启。祥子也不是个人主义者,他没有利用别人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所有带给祥子悲剧命运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他人的幸福。祥子作为“他人”的利益永远玩弄于别人股掌之间,自己从不会参与到游戏之中。所以祥子的命运悲剧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动荡混乱的社会和不可违抗的命运一起直接导致了悲剧的诞生。

二、社会塑造
1、世情恶
    祥子生于乱世,现实的残酷使他从一个有希望、有人情的青年变成一个麻木不堪的人:“吃得好,睡得好,自己可以干干净净像个人似的,是不容易找到的事。” [241] “毫无疑问,老舍是把社会批判当做小说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幸而这一点不常破坏主角生活的悲剧逻辑,而主要故事之所以紧张动人,正是因为它丝毫不变地把戏剧焦点(dramatic focus)放在奋斗的事实上。在描写主角一再拼力设法活下去的时候,老舍表现了惊人的道德眼光和心理深度。”1[131]
祥子把车视为“他的志愿,希望,甚至是宗教”2[227],失去车就便象征着他最大的失败,全书中他一共经历了三次丢车悲剧。有论者很敏锐地把握到祥子的悲剧在于社会转型时期城乡生活方式的矛盾:“祥子以源于乡土中国的生活经验对抗资本主义城市文明的理性,这种认识和实践上的误区,致使他的所有努力,走向的只是一条通向悲剧深渊的不归路,而不是一条通向独立与自由的幸福路。” 祥子在战争中连人带车都惨遭损失,只能归因于动荡的社会。打击过后,“他不但恨那些兵,而且恨世上的一切了” [211]。此前祥子对于生活充满希望,失败使他第一次尝到惊慌失措,开始憎恨社会。
老舍说“希望多半落空”,这句话暗含了一个重要的主语:社会底层的人。祥子婚后有一个耐人寻味的下雨情节:“雨下给富人,也下给穷人;下给义人,也下给不义的人。其实,雨并不公道,因为下落在一个没有公道的世界上。”2[320]有权势的人无论多么龌龊的希望都可以实现,祥子这样的底层民众已经不能靠诚实劳动改变生活。
    “特殊的生活经历使祥子养成了憨厚口讷、不善言谈的个性特点,作者针对主人公的这一特点,灵活运用多种心理描写手法,或内心独自,或第三人称叙述,或通过景物描写,或通过他人的眼睛,立体多维地刻画人物。” 老舍逼真地再现了他的思想起伏: “要强又怎样呢,这个世界并不因为自己要强而公道一些……有时候他看别人喝酒吃烟跑土窑子,几乎感到一点羡慕”2[227]“要强既是没有用,何不乐乐眼前呢?他们是对的。”2[227]至此,祥子已彻底逆来顺受,在无奈绝望中变成不公正体系的一员,与特权阶级一同维持这个社会体系。祥子是社会的受害者,却也是社会的被动维系者。
2、人情薄
    《骆驼祥子》编织了很多复杂的人际关系,有一点却很容易把握:兵荒马乱中人人自危,人际关系基本都靠利益维系,祥子无疑是这个利益链条中的一环,当他不能联系其他利益者时便被无情地抛开了。人际关系的利益链条首先锁住了祥子这样社会底层的人,大多数人不得不屈从于社会,屈从实质上是变相压榨,甚至带有自我侮辱的意味。压榨与侮辱之下便是畸形的社会关系:特权阶级压制底层民众,底层民众无意识地互相倾轧,孙侦探欺辱祥子,刘四爷出身贫寒,却可以靠诈骗勒索与他本处在同样阶层的人为营生牟利,刘四爷生日会上虎妞和他吵架时,众人“只能敷面皮的敷衍几句……不能解决什么,也不想解决什么” [292]。朴实如祥子,他在路上看到年老体弱的车夫会生出同情,“但是他没功夫为他们忧虑思索。他们的罪孽也就是他的,不过他正在年轻力壮,受得起辛苦……他相信现在的优越可以保障将来的胜利”1[251]。对社会的天真想象导致“祥子一直在失败中挣扎,但他的个人奋斗思想使他认不清周围环境的严峻,至多是问个‘凭什么’,当苦闷袭来,他想的是个人的倒霉,‘认为整个的生命是一部委屈’” 。
    最该温情脉脉的爱情竟也难逃大环境的摧残。祥子对虎妞的感情远没有虎妞对祥子的纯真,虎妞和祥子一起时褪尽了她身上 大部分附加东西,但祥子觉得被束缚在了虎妞身上,对她感到憎恶:“祥子和虎妞之间婚前婚后的紧张关系的描写,像茅盾在<虹>里所写梅和柳遇春的婚姻生活一样,在这里读者像是爬上了现代中国文学的一个高峰,可以俯视赤裸裸的人生经验的狂暴可怖,一点不温情,说教或投合大众趣味。” 虎妞难产,祥子因为手头拮据无能为力,老舍就此评论:“愚蠢与残忍是这里的一些现象;所以愚蠢,所以残忍,却另有原因。”2 [327]人与人之间只剩下欲望,残忍的原因,显而易见归因于丑陋的社会。
    祥子对小福子也没有多么温情。“爱与不爱,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2[330],“他狠了心,在没有公道的世界里,穷人仗着狠心维持个人自由,那很小很小的一点自由”2[330],祥子离开了小福子,后者不恨不恼,只是绝望。有论者从男权意识解读整本小说,虽然有失偏颇,但有的观点却一针见血:“祥子放弃小福子,是因为他知道二强子因为经济的缘故不会调整或转让对小福子身体的所有权。相反,刘四爷却以同类的理由将对虎妞的所有权完全让给祥子了事……这样看来,祥子的委屈和失败根本上都与父权制有关。父权制使祥子继续抱着当一家之长的梦想,同时也通过对女性身体的控制权又使他的梦想落空。” 当爱情也被算入人生的手段,就不能对人性期待更多,也不能要求祥子更多。
 
三、命运:无处可逃
    祥子若要改变命运,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逃离他的社会和时代,但人无法选择自己生活的时代和社会,只能在指定的环境里生存,祥子身上美好的一面被社会渐渐摧毁,作者将摧毁的过程展示为一种必然的结果,归根结底就是命中注定。
一般认为《骆驼祥子》是一部四平八稳的作品,但也有人认为老舍是在用荒谬的幽默来叙述人的生不由己,王德威就认为 “我们在其中既不见一系列滑稽的人物,也不见插科打诨的闹剧行为。相反的,我们见证了人类在不可抗拒的环境中;所作的徒劳斗争。老舍对现实的悲观犬儒态度及宿命信念,在这部小说中如此呼之欲出,使得以往评者多从左拉自然主义的角度来阅读这部作品。然而在这部小说的叹息及眼泪背后,我们似乎也听到种捉摸不定的、暖昧的笑声潜伏左右。用老舍本人的话来说:‘生命是闹着玩的,事事显出如此;从前我这么想过,现在我懂得了。”
    祥子的悲剧令读者痛惜,但就像中外文学史上流传千古的悲剧人物一样,正是因为无法避免悲剧命运,他才在作品中得到了升华。有的命运悲剧通过展示人物与命运的顽强抗争而感人,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在不可违抗的命运背景的衬托下愈显悲壮,祥子则是因为他对命运的不自知而令人叹息。老舍写出了祥子与周围环境的对抗以及对抗的悲剧性结局,却没有让祥子内心意识到他的悲剧命运的根源。事实上处于祥子的位置,他也没有机会认清这一点,他走到哪里就算哪里,一直坚信付出必有回报,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连续遭殃也不过让他产生短暂的委屈困惑,打击过后,祥子又开始了埋头苦干不问世事的生活模式,他不知道奋斗未必有结果,人在命运之前无处可逃。倘若祥子意识到了自己的悲剧,事实便更加残忍了,所以某种程度上,祥子的无知也不见得是坏事。但是若要以这一点来支持“祥子不该有机会意识到自己的悲剧”这种观点,则不能成立。

    可见,祥子命运悲剧的诞生从根本上说只有两个原因:残酷冷漠的社会和不可违抗的命运,更进一步,前者也是后者的一个部分,祥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步步走向崩溃。


参考文献:
[1] 老舍:《我怎样写小说》,上海:文汇出版社,2009年1月第1版
[2] 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7月第1版
[3] 王德威:《想象中国的方法:历史•小说•叙事》,北京:三联书店,1998年第1版
[4] 宋永毅:《老舍与中国文化观念》,上海:学林出版社,1988年7月第1版
[5] 李润新、周思源主编:《老舍研究论文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10月第1版
[6] 张慧珠:《老舍创作论》,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4年1月第1版
[7] 曾广灿、范亦豪、关纪新编:《老舍与二十世纪》,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0年1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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