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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张恨水小说的美学的深层次含义

2015-09-12 09:43 来源:学术参考网 作者:未知

 作者简介:王丽莉,女,1974—,硕士,工作单位:吉林司法警官职业学院基础部。

通俗文学的审美机制是游戏的,不以功用为评价标准;审美情节是夸张而富有张力的,故事波折性强,富有极强的冲击力;审美表达以叙事为主,极少使用静态描述,描述性语句微乎其微;串联句子的词性以实词为主,串联文章的则是一个连一个动作的连贯叙述;人物形象的审美质感是恒定性的,以“类型化”人物为主;大量戏剧化手法——巧合、误会、悬念、夸张的使用是其主要手段;其审美对象要求偏低,普通民众是其重要构成成分。
  一 似浅实深的悲剧色彩
  小说的真实体现为无法假设,或对生活本身的不完美无法视而不见。张恨水的作品正视现实,正视它真实的一面以及残忍的一面,借助悲剧形式将它们表达出来。
  关于悲剧的界定有多种说法,内容和本质上也微有差异。
  一般来说,悲剧是以主人公与现实之间不可调和的冲突及其悲惨的结局,构成基本内容的作品。它的主人公大都是人们理想、愿望的代表者或者美好的化身,悲剧的结局往往以主人公的死、走、逃亡做结,以其悲惨命运来揭示生活中的罪恶,即以人生有价值东西的毁灭激起读者的悲愤及崇敬之情。
  在鲁迅那里则概括为一句话:“悲剧就是把美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还有一种简单的解释为:社会有一个趋势,而单个人无法独立实现,最后为了这个崇高的目标牺牲了自己,同时他的牺牲往往不被人所认同,甚至还会遭来误解。
  这些悲剧的因子在张恨水的作品中都有所表达,但比较独特的是,由于前文论述的张恨水复杂而矛盾的创作心态以及其传统文学载体本身无法克服的冲淡作用,使得张恨水作品的悲剧色彩并不是鲜明地呈献给读者,而是要通过对文章气氛、文章内涵的体悟才能得出。同时,其创作心态决定了人们无法在张恨水的作品中体会到悲剧时常呈现给大家的“悲壮崇高”,而往往体现为唏嘘不已,哀之叹之。但这并不妨碍张恨水作品悲剧性的深邃程度,也就是说,体现为一种“似浅实深”的色彩。
  1 故事建构体现的悲剧色彩
  故事的最终走向往往体现出作者的心理动因,张恨水赋予作品的整个建构方式,尤其是结尾都体现了他的悲剧倾向。张恨水曾这样解释他的故事安排:“宇宙是缺憾的,留些缺憾,才令人过后思量,如嚼橄榄一样,津津有味,若必写到末了,大热闹一阵,如肥鸡大肉,吃完了也就完了,恐怕那味儿,不及这样有余不尽的橄榄滋味好尝吧!”可见,他所期待的绝不是理想中的大圆满结局,而是还生活以原貌的聚少离多,是令人意犹未尽为之叹惋的悲剧效果。
  《春明外史》的主人公杨杏园与梨云、李冬青虽缠绵多情,却以悲剧结尾。有情人不成眷属,阻力来自社会,也来自人的内心。从此也奠定了张氏悲剧的主要模式——营造真挚的情感;幻化美丽的姻缘,却不予以完美的结局。《啼笑因缘》看似理想,有善恶循环有报的结尾,但却给人以明显的不够完满的感觉:“沈凤喜疯病未愈,樊沈难归于好,秀姑出走,精心安排樊何但结局未定。本来樊家树与沈、何、关三位女子的爱情,总有一个结局,然而却是一疯、一走,一个是未知数,因而突破了传统大团圆的审美趣味。”使读者留有缺憾,
  此外,张恨水充分发挥中国传统美学的特点,借助情境、氛围让读者感悟其中的伤情。以《金粉世家》为例,冷清秋最后勇敢地跳出豪门,过上了自尊自立的生活,看来并非悲剧,然而,贯穿于整个作品中的却是其不止不休的遗憾、孤独、伤感和悔恨。大宅门的显赫辉煌和冷清秋内心的孤寂哀伤,读之令人扼腕,而她自身的不断悔恨更是使人相信,这场婚姻是一次美丽的错误,离婚也无法挽回失去的美好。
  2 人物塑造方面体现的悲剧色彩
  其扛鼎之作《金粉世家》中的冷清秋是其代表人物。她追求自由平等的婚姻,相信真挚深沉的情感,有着无与伦比的才气和自信,却又迷恋物质诱惑,渴望嫁入豪门,当意识到爱情是如此脆弱,真情已逝去如水,却又有了坚定的反抗意识。作者赋予了这个人物极美的外表和内心,也赋予她复杂的性格品质,同时,又赋予了她一个不可能拥有的豪奢生活背景,使其悲剧的诞生不可避免。作者在文中不遗余墨地描写她超凡脱俗的美:“只见那雪白的面孔上,微微放出红色,疏疏的一道黑留海披到眉尖,配着一双灵活的眼睛,一望而知,是个玉雪聪明的女郎。”这是钱钟书笔下“没有被摩登世界污染”的纯洁的化身,是读者心目中最期待的绝色佳人。然而,张恨水显然不想用粗俗的“灰姑娘与王子”或是“郎才女貌”的故事套路讨好读者的眼睛污染读者的内心,而选择构建了一段悲惋的故事令人深思发人深省。
  冷清秋几经波折,嫁入金家,却因出身卑微,却为姑嫂妯娌所轻视,甚至连下人李马都瞧她不起。为了维系来之不易的情感,一贯自尊自爱的清秋在金家不得不低眉顺眼,陪着小心,生怕得罪了谁。林中的飞鸟沦落笼中,悲剧依然酿成。张恨水展开笔力,把清秋内心的痛苦,默默的哀伤,无助的悲叹以及无奈的隐忍表达得淋漓尽致。借助这种令人痛惜的命运和气氛,小说的悲剧性得到了彻底地展露。
  不仅如此,张恨水还着力于心理悲剧的表达。冷清秋最大的悲剧还是明明知道自己是被金钱给引诱了,一开始她就知道是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的基石并不牢固,“只要燕西肯花钱,不受他引诱的,恐怕很少吧?女子们总要屈服在金钱势力范围之下。人家不高兴,看你是个讨厌虫。高兴呢,也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无论感情好不好,一个女子作了纨绔子弟的妻妾,便是人格丧失”。但还是克服不了自己内心的那一点点虚荣,终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是作茧自缚,也是飞蛾投火。酿成冷清秋悲剧的不仅是社会的贫富等级,也是其自身无法克服的缺陷,从这个角度看来,张恨水不仅致力于社会悲剧,还致力于性格悲剧的审美表达。
  不仅冷清秋如此,张恨水笔下的众多人物都有着这样一种“被撕碎了美好”的人生轨迹。金燕西,这个另类的纨绔子弟,活脱是一个民国版的贾宝玉,一样的为人良善,一样的生性多情,连开车不慎压死驴子也要向赶驴人道歉并赔偿;他甚至会鼓励下人小怜追求自己的幸福。可以说是一个&ldq uo;很美”的人,虽然生活极尽奢华,却丝毫没有阔少的架子,甚至能和丫鬟下人谈自由说平等,这在当时是十分难得的,尤其是他贵为总理的公子。
尽管张恨水没有,也不可能“像当时的主流作家那样,从理性的认识出发,对市民身上的弱点——落后的国民性进行无情的嘲讽与批判”;但张恨水站在读者的身后,说的就是他们心窝子里的话,讲得就是他们熟悉的、真实的、现实中的事,传递的就是他们也坚信的道理,因此,读者的悲伤也正源于张恨水的遗憾,借助这种手段,张恨水的悲剧美学实现了被接受被体悟的整个过程。
  二 多层面的两难选择
  1 对象:群体还是个体
  写什么,说到底是写群体还是个体的问题。粗读张恨水的作品,恐怕只能看到一个个单一的故事,但跳出故事情节,不难发现其张恨水的作品虽然以言情为主要载体,表达却实实在在兼顾着国家,完完整整地体现着国家的内涵。正如《红楼梦》虽写的是宝黛的爱情,揭示的却是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辱,折射的是一个王朝的没落。
  从背景的选取上,张恨水从不是随意选一个年代,而是直接将时代的某个片段某个角落直接拷贝过来,《啼笑因缘》中我们可以看到军阀混战的年代,看到封建时代将被埋葬之前,门阀制度的垂死挣扎,《金粉世家》借“六朝金粉”的典故再现了豪门贵族的兴盛衰败史。其中我们感受到的是北伐战争的前夜,学生运动的场面更是时时出现在张恨水的作品之中。从这个角度来看,张恨水似乎和“载道文学”的作者一样,以社会群体的命运表达作为自己的审美载体,但实际情况却又不是如此,作者的笔墨还是集中在个人的悲欢离合上,并没有把社会矛盾尤其是社会阶层的矛盾视作矛头。把造成爱情波折设置于个体与社会之间而不是人与人之间,社会因素推动、影响、改变甚至决定着故事的发展脉络,也就是说,张恨水的作品是介于通俗文学惯常描写的个体与载道文学惯常描写的群体矛盾之间,选择了一个折衷的方式,既没有像通俗文学一样,只写个体矛盾,也没有像载道文学一样,只写群体矛盾,而是着力表现个体与群体矛盾。这是张恨水改良的一种表现,也是张恨水妥协的一种表现,更是其两难的一种表现。
  2 宗旨:国民还是市民
  应该说,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小说是伴随着商业文明的发展而发展起来的。其教化功能远远小于史传文学甚至是诗词曲赋,但在新文学作家的手中,却成了启蒙民智最有效的武器,作为同时期而又有着社会良知的张恨水来说,必然也要有着类似的思考。是为全体国民书写战斗檄文还是为普通市民书写传奇故事就成了一个问题,体现在美学表达中,也呈现出一种两难的情态:是激扬个性解放式的金刚怒目,还是以平淡的语气记录一段江湖传奇。
  作者是困惑的,是犹疑的,是两难的,体现在作品中则表现为人物的举止多有飘摇不定之感。同是离经叛道,打破门庭,金燕西就成不了觉慧(巴金《家》中的主人公)——甚至连名字也不会那种令人血脉喷张的气魄。中国社会已经走在变革的康庄大道上,市民阶层却仍然在休闲与消遣中等候猎奇的作品。张恨水一方面感受着国家需求的使命,另一方面不得不考虑市民读者的审美需求。所以只能不断地讲述着他虚构或变异出的催人泪下的故事,安排着如迷宫般曲折的情结游戏,甚至连《虎贲万岁》这样颂誉英雄号召抗日的小说,他也要强调:“小说就是小说,若是像写战史一样写,不但自乱其体例,恐怕很难引起读者的兴趣。”最后,就形成了这样的审美表现:作品从主题到人物似乎都要传递什么,或抗争,或追求,或反思,却被缠绵的情感离奇的情节一下子冲淡了许多。而读者似乎从中若有所悟,却又欲辨忘言,形影模糊。
  3 主题:人物命运何去何从
  同时期的鲁迅最擅长写“受害者”形象,如孔乙己、祥林嫂;同时期的钱钟书最善于写多余人的形象,如方鸿渐,套用这个模式,我们发现张恨水的小说世界中,最善于写“半新半旧”“亦新亦旧”的具有双重文化人格的形象。《金粉世家》中的金铨,就是这样一个集传统观念与现代意识于一身的人,他早年留学西洋,接受过现代文明的熏陶,具有自主、平等的现代思想;同时又是中国传统文化塑就的大家长的典范,仁慈和善,端方正直,然而,人格上的健全并不能改变他实质上还是一个封建王国国王的身份,姨太太、父命难不可违、必要时的霹雳手段都是他的标签,这就铸成了他让人又爱又恨的形象特征。美学上有一句名言:“有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用在金铨的身上就十分合适。
  总而言之,复杂、矛盾的心态造成了两难的处境,产生了读之未尽的审美意蕴,这也算是张恨水创作中“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一个偶然吧。
  参考文献:
  [1] 杨义主编:《中国现代小说史(全三册)》,人民文学出版,1998年版。
  [2] 童庆炳主编:《现代心理美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
  [3] 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4] 范伯群:《礼拜六的蝴蝶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
  [5] 张伍:《忆父亲张恨水先生》,十月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
  [6] 刘扬体:《鸳鸯蝴蝶派作品选评》,四川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
  [7] 范伯群:《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史》,江苏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8] 张恨水:《写作生涯回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
  [9] 时鬻晖、曹晓丽:《谈张限水在题材选择与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的独到之处》,《伊犁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1期。
  [10] 张恨水:《〈虎贲万岁〉序》,北岳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
  [11] 朱峰:《张恨水的新旧文化特征与独特价值——从〈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因缘〉谈开去》,《辽宁经济职业技术学院辽宁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9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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