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全民目击》剧照 《全民目击》是由新锐导演非行编剧、执导的一部犯罪剧情片,该片在2013年华语电影市场上大放异彩,是国内犯罪悬疑题材影片的代表作之一。影片讲述了富豪林泰(孙红雷饰)因其女儿林萌萌(邓家佳饰)陷入杀人嫌疑后,重金聘请国内顶级律师周莉(余男饰)为其辩护,与公诉方检察官童涛(郭富城饰)智斗的故事。该片在紧张的悬疑叙事中融入了情与法的较量,罪与爱的斗争,诠释了人性由脆弱到救赎的蜕变。影片中大量的推理质证及扑朔迷离的案件真相给观众带来诸多震撼和感动。自影片上映以来,评论家广泛关注电影的叙事视角、美学价值及所揭示的社会意义。而影片中人物之间的微妙关系和情感变化则凸显了人性的复杂多变。文章以人格结构理论剖析电影中主要人物的心理走向,探究个体的本能欲望转化为具有社会道德属性的成长历程,记录影片背后的人性力量。
一、人格结构理论
弗洛伊德在《自我与本我》(1923)中提出了 “三部人格结构”说,认为人格是一个整体,包括本我(id)、自我(ego)、超我(superego)三部分。[1]这三个部分互相影响,在不同时间对个体行为产生不同的支配作用。本我处于无意识领域,是人格结构中最基本、最原始的部分,包括被压抑的原始本能、非理性的欲望和冲动,它无视社会道德及外在的行为规范,唯一的功能是依据“快乐原则”,直接释放心理能量或降低紧张,以达到个体本能欲望的满足。弗洛伊德认为,人类整个心理活动似乎都是在下决心去乞讨快乐而避免痛苦,并且自动接受唯乐原则的调节。自我处于意识领域,是个体可意识到的执行思考、感觉、判断或记忆的部分,其功能是依据“现实原则”对本我冲动加以调节控制,保护整个机体不受伤害。作为人格的调控者,自我为整个人格的利益需求而保持与外部世界的联系。超我是人格结构中代表理想的部分,处于人格的最高层,它在个体成长过程中通过内化道德规范、社会文化环境及价值观念而形成,主要功能是依据“道德原则”对个体的本我行为进行监督、批判和管束,其特点是追求完美以达到完善的人格。超我包括自我理想和良心,即确定道德标准以压制本我冲动,并对违反道德的行为进行惩罚,使人产生内疚感。超我压抑本我的自然需求,是本我的对立,同时控制自我的运行方向。
弗洛伊德认为,在正常情况下,本我自我超我三部分相互协调;当三者失衡时,个体会感到困惑痛苦,产生心理疾病,甚至精神失常。[2]《全民目击》中人物的性格及行为导向与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有诸多契合点,通过对主要人物的本我自我超我进行分析,可以更好地理解该片所传达的现实关注及爱与救赎的主题思想。
二、影片中主要人物的人格转化
(一)本我:人性中的那点“伤”
影片中,本我在不同时间和环境下对主要人物的个体行为均产生不同影响,这种自发的欲望和冲动使人物在某一时刻规避现实,完全受内心利益驱使。富豪林泰是个精明的商人,妻子去世后,出于对金钱和两性关系的本能欲望,他和女明星在一起,并多次进行商业诈骗,“他一如既往的狡猾、诡异”,“非常冷血,非常有钱,非常骄傲”,因而他成为检察官童涛十多年来一直追查的对象;作为一个父亲,得知女儿杀人后,在盲目的父爱驱使下,他无视法律,重金聘请律师作无罪辩护,内心的冲动使他企图降低风险以释放负面情绪。林泰的独女林萌萌,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叛逆萝莉”,从小到大,不懂得宽容感恩,过着养尊处优的享乐生活,虽然外表乖巧,实则放纵叛逆。在得知父亲的未婚妻(杨丹)和其他男人传出绯闻后,受心底的仇恨和冲动驱使,她开车撞死了杨丹,这种非理性行为给自己和家人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创伤。周莉,一位精明干练的女律师,多年来的磨砺和现实打拼使她冷血无情,甚至有些唯利是图。林泰重金聘请她,虽然在一开始,律师的职业操守使她当场拒绝林泰,但在利益的驱使下,她答应为林萌萌作辩护,并在事后心安理得地拿走了林泰付给的巨额酬金,“价钱不错,但太危险了”。周莉决定接下这份活儿,体现出她为满足个体利益而无视道德法律的残酷的一面。而作为检察官的童涛,十几年来一直秉公执法,是正义和法律的坚定捍卫者,其间对林泰提起三次诉讼,均因证据不足而败诉,童涛心中一直压抑着对林泰的忿忿和怀疑。因此,这场事关林泰命运的公诉成为他打败十五年老对手的决定性战场。童涛针对林泰,死死抓住不放,急欲找出证据给林泰定罪以释放其心理压力,满足长期压抑于内心想要逮捕林泰的欲望,虽然其行为始终遵循法律规范,但多少夹杂些私人恩怨,呈现咄咄逼人之感。影片主要人物身上都或多后少地存在着本能欲望和冲动,面对不同的现实环境和压力,他们做出种种不理性行为。毕竟人无完人,不同个体人格中所蕴含的本我特征正是现实社会复杂多变的人物写照,为影片的发展埋下各种伏笔,张驰有力。
·中国电影评论荣雪盈,武娜:人格结构理论视域下的电影《全民目击》探析(二)自我:一场命运和现实的较量
自我处于本我和外部世界之间,是理性意识和现实化的本我。作为人格的“执行者”,自我的心理能量大部分消耗在对本我的控制和压抑上,整合个体的精神和外在活动。影片中主要人物逐渐面对现实,自我情绪的斗争折射出由本能驱使到臣服现实的人格转变和人性升华,这点在林泰身上表现尤为突出。童涛抽丝剥茧的调查使林泰在现实面前慌了手脚,他同意司机出庭作伪证认罪。然而,司机很快被童涛识破,辩护律师周莉也拿走酬金,想要抽身而退。此时的林泰一筹莫展,面对现实,他乞求童涛放过萌萌;另一方面,他花重金重新布置一处废旧的仓库,还原了犯罪现场,导演一出自己才是犯人的戏码,伪造罪证,替女儿承担罪责。在现实面前,这样一个“一如既往狡猾、诡异”的商人没有了往日的骄傲,作为一个普通的父亲,他倾其所有,以身涉险代女儿受牢狱之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萌萌平安”,林泰的这一举动虽与法律相悖,但相比之前在盲目本我驱使下的所作所为,这份伪证充满沉重的父爱,是他勇敢面对实际并承担责任的证明。在林泰的人格斗争中,本我逐渐失去支配力,自我的调节使他
认清现实,并逐步向超我的更高层次的人格发展。社会道德和责任感改变了他和女儿的命运,在这场本我与外部世界的较量中,林泰逐渐取得了人格胜利,这也是影片最成功的情感转折点之一,道德价值开始内化为人性升华的驱动力。“养不教,父之过”,自我平衡使他感悟到生命的真谛。
另一方面,林萌萌得知父亲替她承担所有罪行后,在法庭上失声痛哭,悔恨不已。在自我人格的调节下,她之前的本我冲动已消失不见,只有对不理性行为的懊悔以及对亲情的愧疚。叛逆到感恩,林萌萌亦经历一场本我到自我,缺憾到完整的人格蜕变。周莉拿到应得的酬金,但这样一个集利益与正义于一身的律师,内心仍十分矛盾,最终她决定面对现实,调查真相,“我是一个律师,我必须为真相负责”。周莉人格中的自我认知开始逐渐摆脱本我利益的驱使。而一直以来与林泰有罅隙的童涛,面对林泰的束手就擒,也更加重视对现实和真相的判断,“我以为他一定会偷奸耍滑,一定会困兽犹斗,但今天法庭上的他,眼神却是一种心安理得”,“我要把所有的疑问解释清楚”。故事所有参与者都开始反思之前行为的不合理,对现实状况和自我认识更加全面。人物命运开始转折,电影主题及现实意义逐渐凸显。自我对本我秉性不断进行调节控制,使饱满的人物形象跃然于银幕之上,构筑了影片的叙事脉络,使故事情节更加成熟多变,扣人心弦。
(三)超我:爱与救赎,止于至善
电影中,所有情节铺垫和人格转变终归于超我意识和情感的迸发。超我遵循道德原则,是社会法制和道德约束力在人格上的集中体现,是人格经过层层升华所达到的最高层次。片中人物无一例外地经历了本我到超我的成长蜕变。作为商人,林泰非常成功,但作为父亲,他却很失败。得知女儿杀人,他聘请律师作无罪辩护,在各种计划被揭穿后,他自制伪证,代女领罪。法庭上,林泰的言语和眼神中透露出从未有过的平静,这是一种历经风雨、回归本质的安宁。他向法官求情,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再见女儿一面,看到她结婚生子,过平凡幸福的生活。律师周莉恳请为他辩护,他果断拒绝。谈及女儿,“至少有人爱过她”,话语中流露出父爱、责任以及面对刑罚时的坦然。他哭了,在悔恨对女儿骄纵的同时,亦道出了对她重塑人生的殷切希望。“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东西比命重要”,他的坦然面对不仅是对自己良心上的忏悔,更是在重拾自我理想,以爱之名,唤回重生。林泰是三部人格由失衡到平衡转换的代表人物。影片后半部分,观众得知,在冷血的背后,真实情感一直存在,比如他捐助希望小学,为了不破坏司机一家的名誉,他曾拒绝作伪证,以及一人承担所有后果。各部分人格此消彼长,错综复杂,从包庇、牺牲到救赎,人性的升华推动了林泰纯粹的超我人格成长。
林萌萌看到父亲留给她的录影带,画面中父爱满满,阖家幸福。她哭了,不同于法庭上无助的泪水,此时的眼泪中包含着爱与感恩,救赎与希望。“你终于懂得什么叫失去,什么叫悔恨了。你将拥有一颗宽容的心来面对任何人。未来的你,会是一个善良的、厚道的、受人爱戴的人。宝贝,爸爸爱你”,“他用生命换来你的自由,不是让你偷生,而是让你重生”。最后一幕的一场大雨彻底洗去了林萌萌沉醉放纵的本我,超我取得完全支配力。影片中所有紧张情绪都回归平静,面对现实和情感的转变,刚正不阿的童涛和精明强势的周莉都陷入沉思,被厚重的父爱力量所震撼和感动。周莉恳请为林泰辩护,分文不取;童涛的调查也多了份理解与宽容。在充满道义的超我指导下,他们的请求和行为合情合理。尤其是影片结尾处的龙背墙传说,其父爱与救赎的象征意义直接点明了电影主题。人性解放,超我重塑,在影片紧凑的叙事过程中得以平衡和升华。
结语
电影《全民目击》是一部发人深思、充满正能量的作品。在高度发展的社会里,一切错综复杂的外部因素都可能导致人格失衡及各种冲突和悲剧的发生。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详细阐释了个体三部人格的变化走向,为电影人物和情节发展提供了系统指导和现实反思。本我自我超我的矛盾与中和记录了人性由低层次向高层次的不断蜕变与突破。万物周始,唯爱永恒。
参考文献:
[1][2]弗洛伊德.弗洛伊德文集:精神分析新论[M].车文博,主编.吉林:长春出版社,2004:45-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