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位于浙江省北部,古属吴越之地,楚考烈王十五年(公元前248年),春申君黄歇徙封于此,在此筑城,始置“菰城县”。 公元前206年,项羽在吴中起兵,自立西楚霸王,在今湖城中心建 “项王城”。秦王政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置“乌程县”。西汉初年,湖州在吴王刘濞封地之内。三国吴甘露二年(公元266年)孙皓取吴国兴盛之意置“吴兴郡”。至南朝,吴兴郡辖地包括今湖州全境及钱塘(今杭州)、阳羡(今宜兴)等县。隋仁寿二年(公元602年),以地滨太湖而名“湖州”,为湖州名称之始。此后湖州一直是当时浙北的重要政治、经济、文化城市。先后置湖州路、湖州府。
同样,作为吴方言的一个重要的分区,湖州方言在吴方言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而作为毗邻南太湖的湖畔城市。吴语区太湖片苕溪小片的湖州方言有有着其自身所特有的一些特点。本文试以实例和比较的方式,仅从语汇方面介绍部分湖州地区方言的独有特色。
(一)湖州方言语汇中的浓厚水乡色彩
作为太湖边的水乡城市,湖州有着十分浓厚的水文化,在古代湖州便有着“水晶宫”的美誉。作为太湖平原的农耕区,在此处混合了渔猎文化,因而使得湖州方言呈现出十分浓厚的水乡色彩。这种影响,十分鲜明地从语汇中得到了具体的体现。
许多的语汇,在湖州有着与其他地区截然不同的说法,例如虾,这种在东部地区比较常见的小型水产,几乎不分种类被各地称为“虾”而没有任何变化(仅仅在杭州地区会被称为“虾儿”,口气稍微软化)。但在湖州,对于虾,一直都是使用一个独特的称谓:“弯簪”。外地人初来湖州,一般都对“弯簪”这个词极不理解,很难与虾进行联系。事实上,对于很早就将虾列入食用品的湖州人,这主要是取其在烧煮后身体弯蜷的特点而赋予的名称。是一种长期水乡生活的总结与传承。
与之类似的,湖州方言对鱼类的分类细致,很多鱼都会在湖州有自己特别的叫法。例如将鳜鱼称为“花鲫鱼”,将鲢鱼细分为花鲢和青鲢等等,都是长期和鱼类接触的水乡人民对于水产的一种具体而朴实的分类。
对于太湖边的湖州,水是相当司空见惯的,因而虽然没有临海,湖州人对于水,却是表现出特殊的大气。太湖是全国第三大淡水湖,其主要的两条来水河流均经过湖州流入太湖。对于供养如此巨大的湖泊的河流,他们的名字却十分不起眼。湖州人谦逊地称他们为东苕溪与西苕溪。以至于人们几乎无法想象他们是如何能向无垠的太湖确保供水的。同样的理由,见惯了太湖的湖州人在面对杭州西湖或者北京后海的时候经常发出这样的惊讶:“各么顶都散个宕么(这最多算个池塘么)”。湖州人就是如此,把人家的湖叫塘,把人家的塘叫水坑潭。生来见多了水,一出口就有大气派。
这也难怪,除了大海,湖州人大约是不会在水面前失色太多的,如徐迟先生描绘他的故乡南浔(湖州下的一镇)时写到的:在这个水晶晶的地方,一切都是水晶晶的。
(二)湖州方言中朴素而形象的语汇表达
虽然很多的语汇在湖州方言中的表达与其他语言有着巨大的差异,然而,要理解他们却并不是太难的事情。这就要归功于湖州方言的朴素与形象了。
湖州方言有大量的语汇来自于对声音的模仿与表现。例如,对于火柴和划炮(一种小型的鞭炮),湖州人将点燃它们的动词特别地定义为“闭”。而不是其他地区那样统称“划”,而“闭”又仅仅特指这两种动作,不可泛用。原来,这个词模仿的是在划火柴时在滑动摩擦点燃火柴时的那种声音。而这个微妙的声音被用来专指划火柴,因为划其他的东西并没有这样的声音产生。
蝉在很多地方称知了,而在湖州被叫做“洋斯塔”,这也是一种细致的拟声,在湖州人看来,这个词,要比“知了”更加准确地表现那种酷暑中令人烦躁的声音。
和其他地区一样,湖州人也会把事物用于对人的状态的描摹当中,只是这其中有很多地域特色。例如湖州人会将人傻呆呆地或者反应迟钝的样子称为“木头鸭”或者“癌塘仆”,前者是一种江南常见的鸭,平时就是傻傻的样子,而后者是一种生活于水底层的大型鱼,湖州人就认为它“傻傻地趴在池塘底”。“白板”则是以麻将里的白板比喻什么也不知道的外行。不过这样的描摹多是贬义,但不严重,确是很有情趣的表达。
有的语汇在湖州专门是表现人精神状态的,而他的外部表现,就成了写他状态的最好材料。比如“醉醺醺”用于醉酒者,既有醉的本质,又有醺醺的酒气;“嘿哒哒”用于表现人的急迫,直接展现急切的人那种急促呼吸的样子。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另外有些语汇则以指示的方式表达其含义。例如在湖州方言中,男人和女人有称“南宁噶”和“逆宁噶”。用普通话就是“男人家”和“女人家”。上午和下午在湖州方言中表达为“上半天”和“下半天”。一个人如果对某件事的理解产生了困难,一时无法明白,就称之“的弗转”,即转不过弯来。这样的指示,也正符合传播学里用符号表达含义的要求。
(三)湖州方言中的文言古语沉淀
作为浙江北部重要的城市,湖州在历史上,无论经济还是文化都取得过辉煌的成就。自唐至清末,湖州境内举进士第1530人,其中状元16人。王羲之、王献之、颜真卿、杜牧、苏轼、吴承恩、归有光等著名文人在此任职。在这样一个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城市里,到处都有着浓郁的文化气息。在湖州的方言中也是如此。湖州方言的一大重要特点,就是大量出现的古文言语汇。而且这些语汇至今依然被广泛使用着。
首先是代词。湖州地区的方言中,代词是最具文言色彩的,它基本完全保留了文言的用词方式。在湖州,至今依然用“吾”来指代自己,用“尔”指代对方,用“其”指代第三人称的事物,甚至依然用“伊”来指代女性。当然,在吴语中这几个字的读法并不和普通话完全一致,需要听者分析。尤其“其”“伊”在湖州方言里发音几乎一样,如果不懂其差别,将很难识别。
其次是一些名词,在湖州依旧有许多古文言词汇在使用,例如以“廿”表示二十,以“镬子”表示锅子,“镬糍”表示锅巴,用“铜钿”表示钱。
更多的动词与日常用语都有很深的文言色彩,例如“汰”在湖州方言依然使用而不是用“洗”,藏东西则是“囥”东西,湖州人会把脏这个词很自然的说成“龌龊”,而那句中国人经典的“吃了吗”的问候,在湖州则依然保持着它在文言文时的状态:“食既了伐?”。湖州人依然要每天“着”衣“着”裤而不是穿它们。遇到需要否定的东西,湖州人却从不说“不”,“弗”这个似乎是只有在古文里能见的词汇却在湖州人的生活里依然活跃,“弗要”、“弗是”、“弗好”、“弗晓得”……
湖州方言还保留了完整的入声韵系统,那些普通话读来无韵的诗词,在湖州人读来都是琅琅上口,“特别急促”这样的四个压入声韵的词,就是最好的例证。
湖州有许多四字短语,虽没有收为成语,却可以用一个典故表达一种极其恰当的情形,最有代表性的便是这个发音为“哇里哇咕”的似乎是日语词汇的短语,正字写做“滑履坏瓜”,不是有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的避嫌好习惯吗?好啊,你不纳履,鞋子滑了,踢坏了人家的瓜,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样微妙的情景,生活里也可以遇到,却没有任何现代汉语可以如“滑履坏瓜”一样传神地表现它来。
另外就是这句只有湖州才有的告别语了。“百坦”,既是指希望对方一路顺风,也是希望对方可以心平气和,事事坦然面对。难怪许多人认为湖州是个养老休闲的好去处,这样“百坦”的生活态度,不正是修养心灵所需要的么?
(四)变化的湖州方言语汇
随着时代的发展,科学技术不断提高,许多先进的科技成果被用于生活,湖州作为东部发达城市,在清代就引进了许多西方的东西进入我们的生活,这一切,又被湖州方言,以变化记录下来。
“洋木头”大概是湖州人第一次见到进口火柴是给的名称,那时的国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西洋木棍就能点火,虽然这早已不再神秘,这个名字却依旧流传。
“水门汀”则是懂英文的知识分子早年的翻译,只是没有人想到,在今天这个时代,湖州人依然这样叫水泥,就好象他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
“电火”就是电灯,朴素形象。而其他诸如“洋火”、“洋钉”、“洋片”这样的名词则表明了他们的来源皆是进口。大抵因为进口的东西都是比较先进的,湖州人索性把“洋”当成了形容词。一个人自我感觉很好,得意洋洋的样子,在湖州就是“洋”。
以上介绍和总结的只是湖州方言中很少部分具有特色的语汇,还有很大的缺陷与遗漏,而湖州方言在发音,吐字,遣词造句等等方面还有起独特的一面。这些都有待于进一步的了解和研究,才能更好地了解湖州深厚的方言文化 。
当你来到四川茶楼里,发现摆龙门阵的人操的不是四川话;当你在对外电视节目上,再也听不到闽南话;当你来到了非洲的某个部落,发现土著人全说一口流利的English(英语),你会不会觉得很失望?当所有的城市都说同一种语言时,那么每个城市独有的吸引力就减弱了。所以,我呼吁要保护杭州方言。”在杭州市政协八届三次会议上,毛海涛委员递交了《关于保护杭州方言,防止历史文化名城内涵缺失》的提案。
会说杭州话、喜欢吃“门板饭”,曾在中国一呆就是50年的美国人司徒雷登,非常推崇杭州话,认为杭州话具有“其他方言所没有的轻快悦耳的音韵和丰富的表现力”。
毛海涛委员说,杭州作为一个历史文化名城,前人留下了许多珍贵遗存,包括物质遗存和精神遗存。但人们往往对西湖、六和塔这样的物质遗存很爱护,而对属于精神遗存的杭州话则一点都不重视。
对保护杭州方言毛海涛提出了四点建议:一、尽快制定相关政策。要求中小学生在家里与父母沟通、在校外和同学交往时,用杭州话交流。长此以往,不论杭州人的后代,还是外地来杭工作者的后代,都会传承杭州方言。
二、利用新闻媒体大力宣传。在平面新闻媒体开辟每周一次的“杭州话”栏目,在声像媒体开辟杭州话频道,以营造讲杭州方言的氛围。
三、切实挽救杭州的剧种。对杭剧、杭州大书、小热昏等大力加以保护、挽救。
四、非正规场合提倡用方言交流。杭州的机关、社团、社区、企事业单位在非工作场合、非会议场合,提倡用杭州方言交流。
美国一位语言学家曾说过:“一种语言从地球上消失,就等于失去一座卢浮宫。”可见,方言对一个城市的文化有多大的意义。越是个性的,越是民族的,才越是世界的。
毛海涛说,他已委托了全国政协代表把“保护地方方言”的建议带去全国政协会议。建议对全国99个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及所有的省会城市的方言都进行保护,不要让有地域特征的非物质性历史文化缺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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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话特点
锅 锅子 镬子 镬子
新郎 新郎官儿 新官人 新官人
傍晚 晚快边儿 夜快边 夜快边
锅铲子 抢锅刀 抢 抢刀
4 杭州方言里还有一部分词,跟北京话和湖嘉方言里的词都不相同,使用的范围也很小,但这些与众不同的词,充分显示出杭州话的特殊性。举例比较:
北京 杭州 湖州 嘉兴 北京 杭州 湖州 嘉兴
顾客 买主 主客 主客 小孩儿 小伢儿 小把戏 小人
吵架 闹架儿 相骂 相骂 蜈蚣 门蚣 百脚 百脚
绳子 索儿 绳 绳 玩儿 耍子儿 别相 白相
胳膊 手膀 臂膊 臂膊 耳环子 箍儿 环子 圈
脏 土奉 龌龊 垃圾 吃零食 吃消闲果儿 吃小食 吃零散
三、语法特点
从汉语方言总的情况看来,吴语的语法结构和北京话基本上是一致的,而杭州话的语法结构又介乎二者之间,有的与北京话相同,有的与吴语的湖嘉方言相同,又有同中有异的,这也显示了杭州方言的特色。
1 重叠是吴语构词形态变化主要手段之一,杭州方言的名词、动词、形容词都有重叠的形式,重叠后表示某种附加的词汇意义或语法意义。先说形容词的重叠:
单音节重叠后加“交”,表示程度弱化,在句子里作状语。例如:轻轻交|慢慢交|幽幽交|好好交。
单音节形容词前附加成份的重叠,表示程度的加强。如:血血红|腊腊黄|石石硬|滚滚壮|笔笔直|蜜蜜甜。而后附加成份的重叠,表示程度减弱。如:绿茵茵|黄哈哈|亮晶晶|慌兮兮|辣乎乎|甜咪咪。再以“黑”字为例,来看它的比较级:黑兮兮:近似黑色,程度最弱|黑:一般的黑色|墨黑:比“黑”深一层,程度加强|墨墨黑:比“墨黑”更深一层,程度更强|墨黑墨黑:黑到了顶点,程度最强。
双音节的重叠形式,有联合式:大大方方|规规矩矩;有偏正式:墨黑墨黑|笔直笔直等。
再看动词的重叠:
处置式的动词,可以重叠:衣裳洗洗|带儿系系|炉子生生。后边还可以带形容词补语:衣裳洗洗干净|带儿系系紧|炉子生生旺。
重叠之后加“儿”:搞搞儿|荡荡儿|追追儿|争争儿。
重叠之后带补语,表示请求或命令:坐坐正|收收拢|看看仔细|咽咽过来|揿揿落去|拉拉上来。
2 名词的词头和词尾。词头如:阿(阿爹、阿福)、老(老公、老鼠)。词尾如:鬼(晦气鬼、精巴鬼)、胚(下作胚、馋痨胚)、家(厂家、店家)、相(卖相、吃相)等。这里,着重说说词尾“儿、头、子”。
杭州方言的儿尾词数量非常多。这个“儿”是自成音节的词尾,称之为“儿尾”。它不同于北京话后缀的“儿”。北京的“儿”写出来也是个独立的字,读出来却是与前一个字合成一个音。它依附在前字的末尾,只起个卷舌作用,而不是一个独立的音节,所以称之为“儿化”。杭州的儿尾词至少在宋代就已经很丰富了。在《梦粱录》里就记下了杭州方言里的许多儿尾词。如:虾儿|果儿|衫儿|裙儿|笼儿|鼓儿|香袋儿|八歌儿|油酥饼儿|千层儿|扇面儿|石榴子儿|豆儿黄糖|猫儿桥|狗儿山巷等。这些儿尾词,至今还出现在杭州人的口头上。
杭州和北京都有“儿、子、头”,但不是一对一的关系,比较如下:
杭州:花卷儿|眼镜儿|老头儿|石子儿|筷儿|领儿|镯儿|梨儿|虾儿|壁虎儿|
北京:花卷儿|眼镜儿|老头儿|石子儿|筷子|领子|镯子|梨 |虾 |壁虎 |
杭州:裙子|小伙子|粽子|棋子 |桃子|枕头芯子|鞋子|学生子|前天子|
北京:裙子|小伙子|粽子|棋子儿|桃儿|枕头芯儿|鞋 |学生 |前天 |
杭州:枕头|舌头|拳头|宝盖头|竹字头 |斧头|鼻头|手腕头|贼骨头
北京:枕头|舌头|拳头|宝盖儿|竹字头儿|斧子|鼻子|手腕子|贼
杭州方言人称代词用“我、你、他”,复数加“们”,这和吴语诸方言不同。但是杭州话的人称代词单数作定语时,习惯上都改用复数,这一点很特殊,又不同于北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