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作为《庄子》的开篇,列内七篇之首,是贯穿全书的总纲,也是连接所有哲学问题的主线,意味深远。它既是《庄子》的逻辑起点,也是《庄子》的逻辑终点。庄子把现实生活中的功名利禄看得很淡,在他看来,追求功名利禄,就不会有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以楚国神庙中供奉的神龟为例说,龟宁可活着曳尾于涂泥之中,也不愿意死而藏于庙堂之上。富贵不能使人全生,却是人的枷锁。至人无我、无为、无名,与天道一体,达到了“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便有了绝对的自由。
一
“逍遥”一词,在《庄子》中出现三十六次,如“逍遥乎寝卧其下”[①]《逍遥游》),“逍遥乎无为之业”[②]《大宗师》),“以游逍遥之虚”,“逍遥无为也”(《天运》),“逍遥乎无业之业”(《达生》),“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让王》)。关于“逍遥游”的解释很多,但是基本意思都是闲放不拘、怡然自得、了无牵挂。“逍遥”一词并非庄子首创,《诗经·郑风》己有“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此外,《楚辞》、《离骚》、《礼记》等都提到过“逍遥”一词,这些所谓“逍遥”都是安然自得之意,且多与形体之怅然徘徊相关。但是《庄子》中的“逍遥”不拘泥于形体之逍遥飘摇,而主要是喻心态之逍遥自得。如“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逍遥游》)“茫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大宗师》)以纯粹之心态言逍遥,这是庄子所使用逍遥的独特之处,庄子之逍遥有现在精神自由的含义。“游”与“逍遥”意义相当,但使用更为频繁。如“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③]“夫子与之游”[④],“吾王不游,吾和以休。”[⑤]“若夫贯日而持详,一日而曲列之,是所使夫百吏官人为也,不足以是伤游玩安燕之乐也。”[⑥]这些“游”指的是交游、游历。与庄子讲的“游”最接近的是孔子的“游”。如“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⑦]这是孔子认为通往理想人格的道路,“游”是指一种富于自由感的人生体验和审美境界。正如《礼记·学记》所解释的“不兴其艺,不能乐学。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藏,谓怀抱之;修,习也;息,作劳休止之为息;游,谓闲暇无事之为游。从君子修养的角度讲,藏、修、息、游是必经的步骤,也是唯美人生的四个环节,其中的“游”表现出人的一种高度自由的欢乐状态。然而庄子讲的“游”其内涵更甚于孔子所指的“游”,更赋予哲学和美学涵义。
二
前人和今人对《逍遥游》的解释不胜枚举;这里列举两种有代表性的意见:
郭象的解释:“夫小大虽殊,而放于自得之场,则物任其性,事称其能;各当其分,逍遥一也,岂容胜负于其间哉!”[⑧]
浦江清的解释:“以大为通,以小为陋,此类思想,即《逍遥游》之正解。”[⑨]此外,对《逍遥游》的题旨,还有人认为它是论证唯心主义的绝对自由。一段时期,此种看法曾经盛极一时。
自汉至今,有很多《庄子》的注本。现在留存下来的,据严灵峰先生《无求备斋庄子集成》初编、续编收录的历代注本,除去重出的,大约有131种。这还不包括佚失、遗漏和不断出现的新注本。从严灵峰先生收集的历代注本看,后人对庄子《逍遥游》意旨的理解,纷纭庞杂,约略归纳,可以分为三类,有一种观点以“适性”解释“逍遥”。晋人郭象是此种观点的代表人物。
郭象所处的时代,玄风大畅,士人皆好《老》、《庄》,但对庄子《逍遥游》意旨的解释并不一致。郭象也不能回避这个问题。他说:
夫小大虽殊,而放于自得之场,则物任其性,事称其能,各当其分,逍遥一也,岂容胜负于其间哉![⑩]
《逍遥游》表现的是庄子所向往的一种人生境界。从本篇内在主线看,庄子借助一组组寓言,层层推进,重重否定,最后导出了一个与天地万物浑然一体的人生境界。他说:“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变,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11]从庄子所述,这种人生境界与世人生活存在着很大的差别。郭象解释庄子“逍遥”,一方面指出在《逍遥游》中“有待”和“无待”,代表着两种不同的人生境界;另一方面,他又认为这两种不同的人生境界,如从“适性”角度看,并没有本质的区别。郭象对庄子“逍遥”的理解,并不完全符合庄子的本意。
郭象对庄子“逍遥”的误解,与他对庄子思想的改造有着密切的关系。在庄子思想中,一切都归结为“无”,郭象思想核心则是“独化”。所谓“独化”,郭象说:“夫造物者,有耶无耶?无也?则胡能造物哉?有也?则不足以物众形。故明众形之自物而后始可言造物耳。是以涉有物之域,虽复罔两,未有不独化于玄冥者也。故造物者无主,而物各自造,物各自造而无所待焉,此天地之正也。”[12]他认为,“无”即是不存在,不存在不能生物。因此,“无”不具有本体的地位。“有”为有形之物,不能主宰万物,同样不是本体。郭象否定“无”和“有”,目的是说明在万物之上,并无一个主宰者,有形之物也没有必然的因果联系。因此,郭象把万物之存在归结为“独化”,改变了庄子的思想。
“物各自造”是郭象“独化”思想的要义。表现为如下几个层面:首先,“自生”。郭象说:“自生耳,非我生也。我既不能生物,物亦不能生我,则我自然矣。自己而然,则谓之天然。”[13]这是说各种有形之物的产生,并没有先后的关系。如存在先后的关系,在逻辑上必然推出一个终极的主宰者。郭象主张“物”之“自生”,就在时间上切断了物与物之间存在的因果关系;其次,“自尔”。他说:“凡物云云,皆自尔耳,非相为使也,故任之而理自至矣。”[14]从存在状态上,并不是由于外在的原因,而是内因造成的。郭象借此说明此物的存在状态,与他物之存在没有关系;再次,“相因”。郭象说:“夫相因之功,莫若独化之至也。”[15] “相因”不是指因果关系,而是说万事万物的联系。郭象说:“天下莫不相与为彼我,而彼我皆欲自为,斯东西之相反也。然彼我相与为唇齿,唇齿者未尝相为,而唇亡则齿寒。故彼之自为,济我之功弘矣。斯相反而不可以相无也。”[16]如果万物都是“自生”“自尔”,自为而不为他,彼此之间似乎不存在联系。但从万事万物的整体来看,有形之物充分的成就自身,恰是彼此存在的前提。一言以蔽之,郭象认为自身是有形之物存在的根据,强调了万事万物存在的个体性价值。
郭象既然肯定万物存在都是“独化”、“自生”、“自尔”,也就具有任何存在都是合理的思想倾向。因此,决定了郭象对“性分”的看法。“性分”涉及对人和万物本质的界定。在这个核心性的问题上,郭象与庄子的看法也存在着差异。庄子认为人及万物的本质是自然的。一切人为的东西,包括儒家的“仁义 ”,都违反了人及万物的本质,是对自然“真性”的一种戕害。郭象认为,“性分”作为万物本质的一种界定,既具有自然的性质,也包括人为的因素。他说:“人之生也,可不服牛乘马乎?服牛乘马,可不穿落之乎?牛马不辞穿落者,天命之固当也。苟当乎天命,则虽寄之人事,而本乎天也。”郭象认为,牛马本性是为人所乘服,穿落牛马,虽然是人为的,但也是牛马本性中的必然,不过是借助人为来表现而已。实际把“人为”纳入了万物的本性之中,不承认“人为”是外在的。所以,郭象认为儒家礼教所主张的“仁义”,也是人的本性。他说:“夫仁义者,人之性也。”同时,从郭象“独化”思想看,物之存在具有或然性。但当“独化”之理转化为现实,就体现为一种必然性。郭象说:“天性所受,各有本分,不可逃,不可加。”[17]物之存在体现着自然之理,从现实存在看,“性分”作为一种规定,是不可改变的。所以,当郭象用“性分”思想解释庄子的“逍遥”时,主张各适其性,就使庄子的“逍遥”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从庄子思想出发,如果达到“逍遥”的人生境界,必然具有去掉世俗杂念的过程。庄子的人生境界无物无我,达此境界需要通过“心斋”“坐忘”等层层内在的精神超越完成。这个境界只存在于精神世界中,在现实中并不存在。达此境界的至人、神人、圣人,是超越世俗的。郭象用“性分”解释庄子的“逍遥”,却消弭了庄子思想中超越性的维度。他把庄子对世俗思想的超越变成了认可。郭象认为适性安命,骄矜不生于心,不以所遇挂累于怀,就能够“逍遥”。他说:“命非己制,故无所用其心也。夫安于命者,无往而非逍遥矣。”[18]如此不仅“有待”,是各得其实,各适其性,都是“逍遥”的。即使“无待”,也非另外一个境界。它和“有待”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各适其性的人生境界。只不过达此境界的至德之人玄同彼我,无心应物。不仅使“有待”得其所待,而且能够使万物各适其性,顺其自然。这实际受到了老子自然无为思想的影响,与庄子描述的人生境界并不相符。
三
“逍遥游”的过程就是“体道”、“闻道”、“与天为徒”的过程;“逍遥游”的境界就是精神自由解放的境界。具体说来,“逍遥游”具有以下几个特征:
首先,“逍遥游”是心灵之游。心灵之游就是心神贯注于某一境地。在《庄子》中,“游”与“心”经常连用,如“吾游心于物之初”(《田子方》),“游心于坚白同异之间”(《骈拇》),“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养中,至矣。”(《人间世》)“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而心乎德之和。”(《德充符》)这些都充分说明了庄子的“游”是心灵、精神的漫游,即庄子所谓的“游心”,不仅可以游于形骸之内,还可以游于形骸之外;既可以将外部物质世界内化到心灵深处,也能将内部心灵世界外化到世俗社会之间,整个世界幻化为任精神自由往来于其中的逍遥之境。“游”是“心”与“道”的契合,是主体与客体的交融。“游心”集中体现了人在现实生活中深层的心理和潜意识活动,是心灵自由的最高体现。
其次,“逍遥游”是飘渺之游。由于“逍遥游”是心灵的漫游,是个体内在的精神活动,因而决定了“逍遥游”是飘渺之游,而不是现实之游。从《庄子》书中,可以看到所游之处都是虚无飘渺的,带有虚幻、玄妙的特征。如“以游逍遥之虚”(《天运》),“以游无极之野”(《在宥》),“游乎万物之所始终”(《达生》),“上于造物者游”(《天下》)等。在《山木》中提到的“建德之国”,《马蹄》中提到的“至德之世”,在现实社会中并不存在,从学理的角度来讲只能算是一种理论构想,是人为设想的理想社会。在西方也有不少理论家和实践家构想过雷同的理想社会。至于“至人”、“神人”、“真人”等,更是远离人间社会,不可能真实存在的。“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逍遥游》)“逍遥游”是心灵之游,又是幻化虚无的过程,决定了“游”离不开想象。故而,以想象为特征的“逍遥游”,自然的通向了幻境、理想的殿堂。
然后,“逍遥游”是自然之游。庄子之道乃自然之道,由此决定了作为“体道”、“闻道”的“逍遥游”必须是自然之游。老子和庄子都没有讲“自由”一词,但是多次提到“自然”。他们的“自然”就包含着自由的涵义。如“功成身遂,百姓皆谓:‘我自然。’”[19]庄子使用“自然”来反衬“人为”,如“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应帝王》),“莫之为而常自然”(《缮性》),“无为而才自然矣”(《田子方》)。自然的境界就是无为的境界,无为就是“顺物自然”,即是“逍遥游”的虚无境界。
综上所述,对《逍遥游》的复杂思想和历史上产生的复杂作用,不应给以笼统的、武断的肯定或否定。科学的态度应是具体的分析,应还原到其所处的历史长河中去品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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⑺王先谦著 . 诸子集成�6�1荀子�6�1王霸【M】. 岳麓书社出版社, 1996. ⑻王夫之. 庄子解[M] . 中华书局出版社,1964.
⑼朱熹撰 . 四书章句集注【M】. 中华书局出版社, 1983.
[①] 郭庆藩著 . 庄子集释【M】. 中华书局出版社, 1961.
[②] 郭庆藩著 . 庄子集释【M】. 中华书局出版社, 1961.
[③]朱熹撰 . 四书章句集注·论语·里仁【M】. 中 华书局出版社, 1983.
[④]朱熹撰 . 四书章句集注·孟子·离娄下【M】. 中华书局出版社, 1983.
[⑤]朱熹撰 . 四书章句集注·孟子·梁惠王下【M】. 中华书局出版社, 1983.
[⑥]王先谦 著 . 诸子集成·荀子·王霸【M】. 岳麓书社出版社, 1996.
[⑦]朱熹撰 . 四书章句集注·论语·述而【M】. 中华书局出版社, 1983.
[⑧]郭象 《庄子注》
[⑨]见《浦江青文录·“逍遥游之话”》
[⑩]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61.
[11]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61.
[12]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61.
[13]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61.
[14]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61.
[15]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61.
[16]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61.
[17]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61.
[18]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61.
[19]司马迁著·史记·老庄申韩列传【M】 . 中华书局出版社
庄说以逍遥为首篇,在于先明其道。[北冥有鲲、鹏]云云,乃物至大之喻,若以实有之心态考之,实为考其表而忽略其意也。
是谓,世有小而无大也,因而小知詹詹,虑己之生而敌于他存,故主己意为独尊而黜他存为异端,以仞为度,则有满意,然,其满只杯器尔,可诣堂坳而毋知自然之渺渺,终日不过困顿于己得己失,往复之。不亦悲乎?
庄子谓[适百里者,宿春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即明大与小之行别也,所谓大处有大物,其之大,迁徙以千里为一程,百里实不可谓之行也。是以,大物之行。聚三月粮乃适,小者见笑,所云离地翱于蓬蒿即乐,三月聚粮岂不荒谬?是以,小不知大之道也,然,大如鲲鹏者,扶摇而上九天,万里而徙于南冥,又岂知蜩鸠宿粮而徙焉?所谓[造器大者,思之远洋;芥舟之小,亦无求南徙,止塘水为涉,自然适以大小,则为至大,万物皆有困宥,故其知实为不知,而自然之妙在于不知也。]
观世之芸芸,王者谓之明道,名者谓之明道,商贾资以示道,皆欲货己得名,以为利得之为不朽,然匹之于自然,则如一时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而市郭几灰。都成笑谈矣。
人皆以超越前人为喜,则己存失也,所谓之为,乃往复于旧而复为昨日,其得无益,其失亦无益,为岂不为虚无哉?以一时为一季,以一季为一年,以一年为一甲子,为之价值非虚无为何?不过,众人皆树,为刀斧琢器,匠人者人亦匠之,互利之下,人乃利也,非人之本,所得只守寸金之凛凛,一生搏于仓廪,非鼠辈而为何?
道乃形而上也,人之所终也,尧欲禅许由以天下,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也治也,而我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其意乃指,其隐居于箕山,已得鲲鹏九天迁徙之逍遥于世外,比之尧治而更近天道,何苦要舍己之内心所得,而宾于九五至尊之虚名,岂不是舍主求次,自入桎梏而奴己?是以,许由避虚名而求自在,实乃知自然之所在,乃人生至理所在,其大以容鲲鹏,小以容众生,万物之所归也,既然曰虚无,何求盛名,顺以四季,忘生而知死,有死乃重己之分秒,方真逍遥也。
所谓,大而无当,即自然也,自然何治之有?又谁云自然之边际,鲲鹏知乎?或尧舜知也?启王天下,时人皆谓得道而亨,桀失道而受诛于汤,又云道复归也,周代商立,而至诸侯纷起,若真有道,何为得又何为失?其得有衰,乃天意也,然,既天意治于王,则王本无道,道在天也,王替天行之,庶又何必奴于王而远天?王替天而为,则,天本不为,是以天道即无为,而人无为即逍遥也。
无为而远市,方有鲲鹏之志在辽远,藐在姑射而仍有人迹,则知世界之大,在与无涯焉。是以姑射山非生之所止,人知无为而徙此,得神人之道而徙远矣。此谓人之上学也,如攀山之说,远见为山,近而知峰,攀缘知其高,而山外仍然有其巍峨之错落逶迤,人得乎?抑或,人失乎?人知乎?或,人道乎?云之渺渺,天无形而适人,人岂能造物而应天?故人自虚无来去,失之虚无而有得失,有得失即无道也。
中国自古多隐士。从伯夷,叔齐到嵇康,阮籍,从严子陵,陶渊明到王船山,为了不事二君,或为了追求自在,远离尘嚣,简朴生活自得其乐。从老子,庄子到“竹林七贤”,从禅宗祖师到苏东坡,从林语堂到沈从文都在逍遥中度过了诗意人生,我们不能不敬佩逍遥境界的巨大吸引力,感慨我们民族精英对于自由,高蹈境界的追求和神往。西方逍遥的哲人,从斯宾诺莎到海德格尔,从华兹华斯到赫尔曼、黑塞,从叶塞宁到塞林格,胸怀宁静的哲人对大自然的内心生活的美好发现,显示了对人类异化的抗拒。
作为重压下的现代人的确无法仿效古人潇洒飘逸,忘情留恋与山水间,特立独行思考形而上的人生,但随着征服自然能力的迅速提高,高科技的普及,人可以足不出户通晓天下大事,最大程度预防自然灾害的侵袭,心灵的陶冶和净化也可以不依赖外物有意识的完成。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主体往往忽视了个体的精神需要,自我反省,审视与对话成为少数文人精英自我世界的内心活动。站在浪尖的精英们随时有可能被卷入商品浪潮中逐渐迷失方向迷失自己。在这样步履艰难精神匮乏的世界中,强者可以做到指点江山,兼济天下的达观,弱者只能修身养性,独善其身,在自我的世界里闭门刻舟,营造自己的一方净土,诉说生存的无奈或怀才不遇的愁苦。逍遥不再是灵魂的彻底解脱,而成为无力改变生存困境逃避现实的借口,即使寄身与喧嚣之外,也不能达到静、虚、远的超然境界。
吾辈平庸,鼠目寸光,每日为生计奔波,为衣食发愁,无暇谈及逍遥,风花雪月的遐想只是茶余饭后的话题。面对快节奏的都市生活,激烈的生存竞争,贫富差距的悬殊,社会分配的不公,心理容易趋于失衡,在诅咒和叹息中沉沦。灵魂漂泊不定,生活目标不清,没有信仰,没有追求。丝丝苦笑背后隐藏着酸楚,貌似逍遥的外表透出刻骨的绝望。老庄天马行空的神游成为痴心的妄想,李白酒醉长安街市的潇洒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痴狂。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做一个雅士难,做一个隐士难与上青天。
梭罗说过“逍遥是一门了不得的艺术”。鄙人也认为逍遥与外物无关。艺术是要靠眼睛搜索,靠双手创造,靠心灵发现。艺术化的生活离不开淡泊的心境。周作人“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请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的逍遥境界其实只要我们善于营造,也会同样心远地自偏。富人能在高尔夫球场挥汗如雨,穷人也可在午后的暖阳下困盹片刻;文人能在笔墨间洋洋洒洒,凡夫俗子也能在锅碗瓢湓里奏响梦幻乐曲。逍遥不再只属于文人墨客把玩的观赏物,她已经走入大众阶层。君不见:三三两两的人群节假日相约茅舍,纵情山水:一家人驱车郊外,享受冬日暖阳;灯红酒绿的闹市里绿草如荫的广场上也能听见悠扬的琴声。陶渊明能潜心南山采菊,华兹华斯能在湖畔反复痴情吟唱,王维寄情松间明月,海德格尔思考人生的沉沦,伟人也好,庸人也罢,只要能放下心情给自己留出足够的空间让逍遥驻守住骚动的灵魂,尽情地哭,抛洒出委屈的泪水,开怀地笑,笑出世间的悲苦。用平凡的岁月拒绝平庸,用逍遥的心境抵挡风雨。 人其实可以逍遥,但只是心太重。面对升学、找工作、置房等一系列重压,人人都有过想放手不管,只图逍遥的想法,但并没有几个人真正舍得下对名利的追逐而去追求恬静的心态。
庄周之所以提出“逍遥游”的想法,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已经仙风道骨、不染尘世,更多的是他看破了世态的炎凉,而不对任何君主报以希望,他憎恶着混浊的世界,但却无力改变,只好沉浸在为自己打造的“逍遥”状态中。“逍遥”虽然眼有些消极避世的态度,但我们让可以从中看出庄子的大鹏之志。
尘世浮华,我们已经被这物欲的世风冲撞得东倒西歪。翻看古籍,以解心结,便可看到庄子千年前就为我们准备好的出路。无论世人怎样纷争,我们的心灵都可以分到来自庄周的一片净土,陶渊明用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李白用它“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
刘禹锡用它“弹素琴,阅金经”;苏轼用它悟透“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他们曾经历过宦海沉浮,世态变迁,无数的痛苦、荆棘磨光了他们棱角,让他们最终变为一颗璀璨的珍珠。
同样,还带着芒刺的我们,一样馅在这复杂的世界里无法脱身。芒刺只是唬人用的武器,随着经验的增加,年龄的沉淀,他们会慢慢消失,而我们会越来越理解“逍遥”的真谛。“逍遥”并不是懦弱、不是胆怯,而是悟透生命的真理。庄子穷其一生,虽然并未达到逍遥的状态,但他的心却收获的是恬静和安宁。
参悟老庄哲学并不代表要磨灭志向,要的是从这种哲学中得到的一种人生态度——学会“逍遥”,不以外物挫志。外物,即金钱、名声、地位……这些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走,完全不必不顾死活的为这些冲锋陷阵。“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生,目遇之成色。”
你俩篇选一篇吧
给你篇参考:
庄子是诸子百家中一位重要的代表人物.他的文章气势磅礴、纵横恣肆;他的思想深邃宏阔、笼盖至今;他的寓言想象奇特,寓意深远;他的风格嬉笑怒骂、了无拘囿.
看庄子的《逍遥游》,首先就要看一个“大”字.“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巨鲲大鹏,充盈于天地之间的大气磅礴.“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大格局、大气量、大胸怀是逍遥的第一步.
其实,生活都一样,只是每个人看待生活的角度不同而已.在每个人面前,生活都是不同的se彩,只在于你是如何去看待、如何去面对.所以,胸怀博大是庄子、是《逍遥游》给我们上的第一课.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再说如果水的积聚不够深,那么则无力承载大船.同样的,在我们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嘹亮的哭声就是人生鸣笛启航的标志.我们在书海中、在困难中逐渐成长,小船历经风雨,变成了大船.倘若没有在学习生活中的知识、能力、经验的积淀,水不够深,人生的大船在未知的水域里航行,必然危机重重.当然,内涵深度的积累无疑是一种漫长的过程,需要锲而不舍的坚持,这也是一种逍遥游的前提与资格.
《逍遥游》中塑造的境界永远是没有边界的.天地大道,发乎自然,庄子于虚静中挥洒他的放诞,于达观中流露出些许狡黠,让我们用一生去温暖这个智慧的名字,渐行渐远,随着庄子去“乘物以游心”“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当感受到心灵感到疲惫不堪的时候,让我们静下心来,跟着庄子一起展开一次心灵的逍遥游……
观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
让心的河流自由流淌,
心如百云缓缓卷舒……
他的天下便是脚下,五湖四海皆可为家。或一日看尽长安花,或一夜游于赤壁之下,或登泰山之绝顶,一览众山小......渴饮山泉,饿吃山中野果,俄而苍天为被,大地为床,梦游五岳,卧游三关。
少几斤黄金压身,挥毫泼墨便是黄金千两万两,家中藏书千卷万卷,卷卷皆是金砖银砖。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清风徐来,桂魄居中天,花儿团蔟,花香四溢,饮酒作诗赏花观月,胜似玉皇大帝,花间对饮,或独酌,用他的方式,任他逍遥,世上如他有几人?
踏花归去马蹄香,看长安花,登金銮殿,任他挥洒豪情与壮志,金榜题名,他的名字飞遍神州山川大地,朝廷中歌舞升平,王公大臣醉生梦死,他虽平步青云坐日旁,但日子如被阴霾笼罩,阴阴森森,心头难以光阴,自己的逍遥,豪情与兴致,通通被风吹尽,唯留下黑影一个。他踢开荣华与富贵,辛而豪情仍在,兴致也仍在。浮名又有何用?不及用自己的方式,使自己的生活充满乐趣,他大叹;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用他理想的翅膀,遨游神州。世上苍生皆如此,空荡来与去。他厌弃了纸醉金迷的腐朽王家生活,与鸿儒白丁,于书阁,于山间,谈天说地话苍生,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探宇宙之奥妙,人世之真理。洞庭湖边吟唱,白马湖上放舟,登岳阳楼观长江之浩大,观碧帆远影碧空尽;看尽天下苍生,阅人世事无数,心中的感动与激荡、兴奋如波涛拍岸不止,那便是他的逍遥成就了他的生活的乐趣。
他管杯中之物,二杯中水饮入皆可解渴,但回味千差万别,如同他的一生与醉生梦死的人们相比——他绚丽多了!
同是一趟人生,他用自己的方式,充实生命,完美着人生,用自己的方式,获得生活最大的乐趣。
人们说
畅游神州皆我意
看花开花落
心头染红
如我一般
山河、人世......阅尽
管它仅此这一遭
用作自我更开颜
花月正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