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因此我们很难说整个的“南宋文化环境”具有“雅化趋势”还是俗化趋势,除非我们将前此——先秦以至北宋的文化都定性为俗或比较俗的文化,然而谁敢如此武断呢?判定一个时代文化的雅化与俗化,不仅是关于这个时代的内部事务,而且是要以前代文化为参照物的。转贴于 热点论文网 当然,与以前各代文化相比,宋代文化有着非常鲜明的特色:“宋代文化的高度成熟与发育定型,已为古今学术名家所公认。” 15 但是这个“高度成熟与发育定型”的特色,绝不是“雅化”或“俗化”这样简单的说法就可以概括说明的,而是有着十分丰富的内涵。南宋是雅、俗文化势力逐渐均等的重要时期。一向占文化主体的士大夫雅文化,经过北宋士大夫不断地“以俗为雅”,日益扩大势力范围,不少直至唐代都被视为俗文化组成部分的文艺形式如词、绘画等,日常生活内容如饮食、陶瓷等等,由于受到北宋士大夫的青睐,而被注入了浓厚的文人情怀和情趣,日益雅化。尤其是欧阳修、苏轼、黄庭坚等人,他们以宋代士大夫特有的审美情趣和文化素养,尽可能地从俗文化中发掘素材,并赋予其雅趣和雅韵,将其变成雅文化的组成部分。到了南宋,士大夫在此基础上把已经“雅化”了的一些“俗文化”,向更加高雅精致的理想发展,并使之定型,成为雅文化的一部分,词的雅化过程就是典型代表,绘画、饮食及其他日常生活内容,也莫不如此。更重要的是,一向不为人重视的、以市民大众为主体的俗文化,经过漫长的历史发展,日渐成熟,产生了能够表达甚至代表其文化思潮或水平的文艺形式,而且引起士大夫阶层的广泛关注。北宋士大夫一方面“以俗为雅”,对俗文化进行雅化改造,一方面密切注意俗文化的发展动向,甚至在诗文新变中向唐宋传奇和宋杂剧取法 16 ,从而促进雅文化俗化。到南宋,能够代表俗文化的俗文艺,譬如说话(话本)、杂剧、南戏,以及其他各种讲唱、表演文艺形式,有了更为宽广的接受天地和旺盛的生命力,更使时人刮目相看,士大夫的笔记小说叙述记录其繁盛状况,诗、词对俗文艺的演出也有不少反映。虽然现存的俗文化文献不多,但从其他各种文献中可以感受到其繁荣程度。南宋俗文化势力真正崛起,开始与雅文化平分秋色,甚至对雅文化产生影响,使雅文化的组成部分,如向来被视为严肃正统的文学形式——诗和文,都不同程度向俗文化倾斜靠近,江湖诗派“俗的风貌”以及语录体、日记体的大量出现,都可以证明这一点。南宋文化的雅与俗两面开始共同发展,不再是无视俗文化的雅文化一统天下时期;雅、俗文化既有区别又密切联系,因此我们虽然不能说整个“南宋文化环境”只有“雅化趋势”还是俗化趋势,但是我们可以说南宋的雅文化具有俗化倾向、而俗文化具有雅化倾向,二者同时发生,双向交流,改变了雅俗文化的对立,使得“雅俗贯通”、“雅俗互摄互融” 17 的宋人审美理想基本实现。雅、俗文化的区别,到了南宋,已不再是素材内容或形式方式等现象层面的问题,而是已经“超出现象层而进入意蕴层”的问题 18 ,——人的精神素养、生活态度、审美理想情趣等“意蕴层”,成为判断雅、俗的标准。雅、俗标准的变化,是一个重大的改变,它取消了原来人们观念中雅、俗文化的物质或“现象层”的界限,使得雅、俗文化在物质或“现象层”上合流了,双方范围在这一方面都无限制地扩大,物质或“现象层”本身没有雅与俗之分,只有主体的参与,才能使其雅化或俗化。因此“物质文化的雅化”和“雅文化衰落”等提法,显然都失之武断或偏颇。此外,词的雅化、诗的俗化果真是受了南宋文化环境影响的结果?文学的发展是否只能被动地受制于文化环境?或者说文化对文学的影响具有决定性吗?当然不是。尤其是在古代,士大夫文学在士大夫文化生活乃至在整个社会文化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文学与文化的关系就更不是影响和受影响这样简单的关系。在古代尤其是唐宋时期,文学虽然只是构成文化的极小一部分,然而却是极为重要的部分;士大夫文人是当时精神文化建设的主力军,他们的文学被称之为精英文学,可以说是文化的重要建构部分,甚至是文化的前沿部分,或说是文化的风向标,常常代表文化的发展状况和方向。虽然作为总体文化的一个构成因素——文学及其创造者会受文化大环境的制约和影响,但文学创造者的敏锐性、创造性常常使文学走在文化的前沿,一些文学创造者的文学作品甚至他们的审美趣味、言语行为,引导着时代的审美潮流。譬如在北宋,欧阳修、苏轼作为文坛盟主,就发挥过这样的作用,他们不仅扭转文坛风气,而且影响到社会文化生活的各个层面,曾巩《苏明允哀词》谈到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在当时的影响云:“于是三人之文章盛传于世,得而读之者皆为之惊,或叹不可及,或慕而效之。自京师至于海域障徼,学士大夫,莫不人知其名,家有其书。” 19 文学在北宋的崇高地位和广泛影响于此可见一斑。到了南宋,文学及其创造者的社会文化地位似乎总体有所降落,但是从陆游《范待制诗集序》“公(范成大)素以诗名一代,故落纸墨未及燥,士女万人已更传诵,被之乐府弦歌。或题写素屏团扇,更相赠遗,盖自蜀置帅守以来未有也” 20 的叙述来看,范成大的诗歌不仅仅在“学士大夫”中传诵,而且受到“士女万人”的青睐,流传到了更为广泛的社会层面,由此也可见诗歌在文化中的地位和影响仍然没有减弱。大多数江湖游士的社会地位虽然一落千丈,但是他们的文学、文化地位并没有因此而彻底失落,他们仍旧是文学的主要创造者,是文化建设的主力军;他们的文学创作、审美取向仍然对当时的文坛、文化有建设性作用,特别是刘克庄、姜夔等诗人词人,就在当时品评时辈、指导后学,在文学、文化建设上起到很大作用。据说当时“江湖从学者,尽欲倚刘墙” 21 。足见刘克庄对江湖诗人、诗风以及诗歌审美思潮影响极大。姜夔以其不同流俗的诗词风格和审美趣味而倍受杨万里、范成大等官僚士大夫的欣赏和推崇,并进而影响到当时的词坛风尚。他们无疑从传统文化和当时文化中汲取了充分的营养,然而他们的再创造反过来营造了当时的文化环境,促进了当时文化的发展。如果我们总是强调文学及其创造者受到文化环境的制约和影响,往往就会忽略文学创造者的创造性或再造性,忽略文学的独立性以及文学自身发展规律。文学的发展变化,往往会开一种文化潮流或风气之先,带动整体文化的发展,诗的俗化和词的雅化就是如此。诗和词在宋代以前,分别属于雅文学和俗文学两个系统,也就是说分别属于雅文化和俗文化两个阵营,在两宋雅、俗文化“互摄互融”的过程中,诗、词实际上分别作为雅、俗文学和文化的先锋,其不同的发展方向,引导了雅文化的俗化和俗文化的雅化潮流。“以俗为雅”是诗歌创作最先提出的贯通雅俗的方法,“以诗为词”是提高词品、尊重词体的一种手段,诗人、词人首先采取不同方式引起两种文体的改变,在北宋文坛引起很大震动,同时带动了文化各个方面的改变。宋代诗、词比其他文学或文化形式变化更早,而且最为明显,例如词体在晚唐五代就开始进入文人的创作领域,走向雅化进程,而其他一些文化艺术的雅化,差不多都在词体雅化之后。例如文人对绘画艺术的普遍关注,是在北宋中后期,当文同、苏轼、黄庭坚、李公麟、米芾等人开始活跃在画坛时,“画工”之画才变成“士人画”,而“画中有诗”也成为诗人雅化绘画艺术意境、提升绘画艺术品位的一种手段。书法艺术逐渐由唐代带有官僚气息的庄重肃穆,而向文人化、个性化的潇洒恣肆发展,这也是直到北宋中后期的“苏黄米蔡”才成为一种潮流的;与绘画书法艺术相关的笔墨纸砚等文化用品,进入诗歌创作的领域,并受到文人墨客的赏玩爱叹,也在绘画书法艺术雅化之时或之后;尤其是饮食,在宋代以前还是一切凡夫俗子的日常消费,连唐代的诗人也还大都耽于狂饮大嚼,而当欧阳修、苏轼等人“以俗为雅”时,饮食也被赋予雅文化的内涵,茶酒酱醋都变得像风花雪月一样,值得慢慢欣赏、细细品味;还有金石鉴赏、宋杂剧、话本等等雅化的时间较词体晚,进程也缓慢。而当这些“俗文化”进入“雅文化”领域时,雅文化领域也因此表现出更多的“人间烟火”气,而显得俗化了。可以看出,两宋雅文化的俗化和俗文化的雅化,最先表现在诗、词这两种文体上,然后渐次扩展到其他方面。可以说没有文学家或者说文学方面的雅俗观念改变,就不会有整个文化的雅俗改观。所以姜夔及格律词派、刘克庄及江湖诗派,虽说受了“南宋文化环境”的一些影响,但他们未必不是“南宋文化环境”的重要营造者或开南宋文化风气之先者,因为他们走在文化的前沿,引领一时风气和文化潮流。在文学与文化的关系中,传统研究都比较注意和强调文化对文学的影响,而很少有人关注文学的前沿性或时尚性以及文学对文化的引导作用。这固然由于传统文学一向提倡复古,具有相当的保守性,缺少现、当代文学的超前意识,但也可能因为研究者包括我自己的观念尚未转变。词的雅化和诗的俗化,是词体和诗体各自发展进程到南宋后期的不同状态呈现,其发展倾向虽然不同,但都属于文体自身发展的问题。文体自身的发展规律是文学发展的内部条件、决定因素,而文化环境只是文学发展的外部因素,这个道理似乎很简单,然而我们在研究具体文体时,不但时常忽略文体自身的发展,而且也常常将文体与文化环境之间的关系过于简单化,所以本文就此问题作了一点探讨,希望能引起研究者们更多思考。注 释①贾文昭《试论古代词苑中的第三派》,《学术月刊》1995年第4期。②王兆鹏《宋词流变史论纲》,《湖北大学学报》1997年第5期。③包恢《敝帚稿略》卷五《书侯体仁存拙稿后》,四库全书本。④王士禛《带经堂诗话》卷十,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⑤贺裳《载酒园诗话》卷一,《清诗话续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⑥《四库全书总目·江湖小集》,中华书局1965年版。⑦⑧ 王水照师《王水照自选集·文体丕变和宋代文学新貌》,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63页,第57页。⑨刘辰翁《须溪集》卷六《刘孚斋诗序》,豫章丛书本。⑩详参王水照师《王水照自选集·文体丕变和宋代文学新貌》,第54页。11赵晓岚《姜夔与南宋文化》,学苑出版社2001年版,第120—133页。12张宏生《江湖诗派研究》,中华书局1995年版,第107页。13吕肖奂《宋诗体派论》第八章,四川民族出版社2002年版。14如张毅《宋代文学思想史》,中华书局1995年版,第338页等。15 16详参王水照师《王水照自选集》,第3—5页,第61—62页。17 18 详参王水照师《王水照自选集》,第61—62页,第57页。19《元丰类稿》卷四十一,四部丛刊初编本。20《陆放翁全集·渭南文集》卷十四,中国书店1986年版,第78页。21胡仲弓《芦航漫游稿》卷二,《王用和归从莆水寄呈后村》,四库全书本。
宋代文学的研究特色宋代商品经济的发展推动了市民阶层对文化的需求,京城的勾栏、瓦肆为宋代小说、戏剧的生成提供了广阔舞台。宋代文学的发展,表现在雅和俗两个方面,一是以话本、杂剧为主要内容的民间文学,另一是以诗、词、古文为主要内容的古典文学,而前者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承前启后的意义。河南大学文学院的教师在宋代文学园地里辛勤耕耘,相继承担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3项、省级课题多项,研究范围涉及宋代语言、戏剧、小说、词、诗、文、出版印刷等领域。在宋代语言研究方面,杨永龙教授专门从事宋代语法研究,先后在《语言研究》、《语文研究》、《古汉语研究》等刊物上发表论文10余篇,其专著《〈朱子语类〉完成体研究》运用现代语言理论,从句法结构、事件类型、情状类型、时制结构等方面对《朱子语类》中表达完成体意义的若干副词、助词、语气词、完毕义动词予以描写和分析。目前,杨永龙还承担了200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宋代汉语虚词研究”。宋代杂剧是中国古代戏剧的雏形,早在20世纪30年代,华钟彦先生即著有《戏曲丛谈》一书,讲述戏曲的渊源、体制、声韵、宫调、角色,以及南北曲的区分与作法、度曲法、流派等,开启了河南大学宋代戏剧研究的先河。到80—90年代,郭振勤发表了一系列宋代戏曲研究的文章。目前,张大新教授主攻中国古代戏曲研究,在《文学评论》、《文学遗产》、《文艺研究》、《中国戏剧》及其他刊物上发表论文数十篇,他还先后承担了2002年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五”规划课题“宋金时期中原俗文化的发展与古代戏曲的成熟”和2004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国古代戏曲与民俗文化关系研究”。唐代传奇发展到宋代演绎成了古体小说,赵维国教授对宋代小说尤其是丽情小说的研究可谓情有独钟,他先后在《文献》等刊物上发表了一系列有关宋代小说研究的文章,其博士论文为《两宋古体小说历史轨迹》,并出版了专著《说部论稿》。宋词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朵奇葩,词学文献研究一向是河南大学的传统优势学科。早在20世纪30年代,著名词学家卢前和华钟彦等即进行词学文献的研究工作。1933年,卢前先生发现、复印了晚清端木垛的重要词文献《宋词赏心录》(又名《宋词十九首》),在当时词学界引为盛事,吴梅、柳诒徵、陈匪石、唐圭璋等均有题跋。华钟彦先生于20世纪30年代发表的《花间集注》是现代第一部《花间集》注本。佟培基先生出版了《辛弃疾选集》。邹同庆先生的专著《苏轼词编年校注》解决了苏轼词的校勘、编年、注释等诸多学术问题,被称为苏轼研究的集大成之作。孙克强教授在《文学评论》、《文学遗产》等刊物上发表了数十篇学术论文,曾主持1998年度河南省教委项目“宋代词学”,最近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宋代文艺思想研究”,也把宋词文献的整理列为重要内容,其专著《唐宋人词话》将唐宋词人215家的历代总评整理汇编,以文献挖掘深细而受到学界好评,被收入武汉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宋代文学研究年鉴1977—1999年》。此外,宋景昌、齐文榜等对苏轼的词也有一定的研究;刘军政的“南宋乾道、淳熙年间词坛研究”,被列为2003年度河南大学校内基金项目。河南大学的宋代诗歌研究比较集中于王安石、苏轼、陆游、黄庭坚等人。高文先生常年从事王安石研究,撰写了大量研究论文,并出版了《王安石选集》。1986年,《河南大学学报》连续发表了华钟彦、李博、白本松的3篇文章,对苏轼的诗歌进行了系统的研究。王立群、李贤臣也对陆游、黄庭坚的诗进行了一定的探讨,宋尔康对宋初诗坛崇尚晚唐之原因进行了探究,另外,宋尔康还承担了河南省教委规划项目“宋代诗歌研究”。“唐宋八大家”中宋人占六个,宋文在唐宋文章学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刘溶从文章学的角度对欧阳修、三苏、王安石、曾巩的文章理论进行探讨;张弛、杨国安则从学术史的角度研究了韩愈、欧阳修在唐宋“古文运动”中承先启后的作用;王立群的兴趣集中在以苏轼、陆游为核心的宋代游记文章;张弛、柯翔涌则对苏轼的宗教信仰、历史人物论的逻辑法则进行了一定的探索。谢桂荣、耿纪平对范仲淹的师承关系、王安石的先世及王安石与曾、谢两家的交往进行了考察,为范仲淹、王安石的早期学术生成提供了一定的依据。另外,李贤臣主持了1999年河南省社科规划项目“宋代黄庭坚创造美学论笺”,耿纪平承担了2004年度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北宋新学与文学”。雕版印刷术的成熟和活字印刷术的发明,推动了宋代印刷业的发展和图书出版的繁荣,促进了各民族和国际间的文化交流。围绕宋代的刻书、编书、图书流通等课题,王星麟、孔学、陈广胜、赵维国分别就宋代的刻书业、宋代书籍文章出版和传播禁令、宋代图书文献的搜集整理、吕祖谦与《宋文鉴》、《太平广记》传入韩国的时间等一系列问题进行了专门研究。
文学的发展是文化发展的一种具体体现。陈寅恪认为,华夏文化造极于赵宋之世,是华夏文化之“本根”。他甚至认为:“将来所止之境,今固未敢断论。唯可一言蔽之曰,宋代学术之复兴,或新宋学之建立是已。”此亦当今“新儒学”孜孜以求者欤?宋学“本根”对于近现代之影响由此可见。王夫之《宋论》卷一论宋太祖一统天下垂及百年,原始其因就在于与创业诸帝相较,无事功世胄之依凭而颇有惧心:一旦岌岌然立于其上,而有不能终日之势。权不重,故不敢以兵威劫远人;望不隆,故不敢以诛夷待熏旧;学不夙,故不敢以智慧轻儒素;恩不洽,故不敢以苛法督吏民。惧以生慎,慎以生俭,俭以生慈,慈以生和,和以生文。宋之文治,实在是出于忧患的不得已。但王夫之接着指出:“虽然,彼亦有以胜之矣,无赫奕之功而能不自废也,无积累之仁而能不自暴也。”宋人求自立、求变革之精神寓其中矣!而所谓自立精神,即王夫之“求诸己”者,就其文化内涵言之,便是起自中唐为“攘夷”而张扬华夏自家文化之运动,是六朝至盛唐充满“胡气”的外向型多元文化之反拨。唐君毅称:“中国民族之精神,由魏晋而超越纯化,由隋唐而才情汗漫,精神充沛。至宋明则由汗漫之才情,归于收敛。” 收敛正是“绚烂归于平淡”的内向型宋文化之特征。中国文化转型之幸与不幸,关键在此。宋代独特而渊深的美学意识是由其文化土壤所培植、文化精神所孕育出来的,经过有机的整合和融化,产生出特定的审美形态、格调和风味,遂成为文化型美学,有别于前代的唐美学。宋文化从下述诸多方面影响了美学的生成、表现和状态。宋代文人地位的变化。宋代文人士大夫物质生活十分宽裕,生活富足。促进了文化的发展。北宋词言及六朝,其主题不外兴废事、兴亡感。北宋积贫积弱而又豪奢宽绰,故词人对六朝奢靡之风的斥责就包含有现实隐喻意义。到了北宋末年,已是山河破碎,六朝作为回忆性对象再次出现,词人情感意绪趋于悲咽苍凉。到了南宋,南北分裂成为长期的事实,中兴无望,而权要者文恬武嬉,不思抗战,直把杭州当汴州。在这样的社会背景和心理状态下,对六朝的感受也就更为不同,更为深广。把六朝与南宋的所有联结点全部发掘出来,几乎成为词化了的六朝史,又在六朝史的历史回忆中寄托着炽热的情感。宋代治史风气颇盛,出现了一批名史家和名史著,有的居于历代史学之一流地位。欧阳修之子欧阳发在《欧阳文忠公集·事迹》中说:“其于《五代史》尤所留心,褒贬善恶,为法精密,发论必以‘呜呼’,曰:‘此乱世之书也。’”书中最精彩的传序,如《〈一行传〉序》十分赞美和强调作为人臣的忠、节,这是欧阳修史学思想的价值观,也是宋代史学思想的核心。宋代特别是两宋交替以及宋亡时期忠、节意识如此强烈,是有原由的。又如《〈伶官传〉序》从五代后唐庄宗兴衰倏忽的历史事实中引发出极其重要、深刻的经验教训。其兴也速,其衰也忽。兴则不可争锋,衰则难以抗拒。兴在“忧劳”,衰在“逸豫”,关节点即在此。这又不仅是针对五代的,而且普遍适用于各朝各代,有着强烈的忧患意识和罕见的历史深度。这便成为宋代史学精神的集中体现。“资治通鉴”作为一个完整的概念和命题,体现了宋人的史学意识,宋人高度重视史学文化对现实的影响作用,因此,宋代文学审美类别上,咏史诗的存量特别丰富,涉及到先秦以来众多的历史人物和事件,单是咏王昭君的就有王安石的《明妃曲》二首以及梅尧臣、欧阳修、司马光、刘敞等人的和诗,以王安石的成就为高。议论风格宋人的思维是思辨型的,所创立的哲学是思辨型的哲学。这就孕育了他们爱议论的习惯。宋人好为人师,好指点、发话、评论,滔滔不休。在这一点上,宋人的议论风生,确实不同于唐人的感性描述。微言阐明大义,意象引发哲理,这是总体性的思辨结构所决定的。宋人好思、多思。由于以形上道者为先导,就不会满足于对形下器者的描述。往往从形下器者出发,进而加以提升,达于形上之道。因此,“器”乃所借对象,“道”才真正成为所论目标。“器”乃缘由、工具,“道”乃归宿、本体。或引发人生哲理,或申述宇宙精义。不满足于浅表之“象”,而是不断探寻“意”,形成了宋人的思维线路和模式。这样,宋代就开辟了一个崭新的审视和思辨的时代。从文化风习上看,宋人颇有策士之风。宋代的精神领袖、文化精英领风气之先,整个文化精神领域便弥漫议论之风习,成为时代之精神现象。这就自然而然地影响了文学、美学。诗歌是其中之一,形成了最富宋代诗美学风格的议论化、哲理化特征。宋文亦如此,这并不包括那些纯议论的文章,而是借助于某一具体对象生发开去,以表述某一生活、人生、宇宙哲理的文章。这样,对象是具体的,所引发的则是抽象之理。而宋人在发表议论时常常在实践性中包含着现实用意,是有感而发,有现实针对目标。求异思维宋人的思维是求异型的,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和看法,决不轻易认同前人和当代人。求异思维使其有独创性,他们对人、事以至国事的看法、见解总是与众不同,有自身独到的视阈、观照点和论析方式。这是从对传统经学怀疑、质疑所形成的宋代文化、哲学精神。所谓传统经学正是所谓汉学,在对汉学的怀疑中建立和形成了具有自身独特形态和内涵的宋学,以反传统也就是疑古为起点。“怀疑”“疑惑”,是其思维出发点和基点。因其所疑对象的不同,又可分为两派:一派为疑传,一派为疑经。这中间有深入之趋势。在否定性、怀疑性文化氛围内,美学领域也得其风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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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文化比较与分析
公元907年,梁王朱温篡位灭亡,到公元960年陈桥驿赵匡胤“黄袍加身”,中国经历了唐宋的王朝更迭,仅仅近60年,中国文化也从所谓的“唐型文化”逐步向“宋型文化”变革,这种变革为什么会变革的如此彻底,一改“唐型文化”的雍容华贵,如此彻底?1910年日本学者内藤湖南首次提出“唐宋变革论”,率先对唐宋时期思想文化巨大差异性进行了深刻的解释与剖析。近百年来,随着对这一话题的深入分析,史学界普遍对唐宋文化思想显著差异性有了一些共同的认识。
所谓“唐型文化”,是一种相对开放、外倾、色调热烈的文化类型,无论是“诗仙”李白的诗歌、张旭的狂草、吴道子的画,无不喷涌着奔腾着昂扬着的生命活力;无论是昭陵古雕中雄壮建伟的、神采飞扬的“昭陵八骏”,还是气势磅礴的古长安城,无不透露出大气盘旋的民族自信。
所谓“宋型文化”则是一种相对封闭、内敛、色调淡雅的文化类型。“自古多情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阐释出宋文化的细腻丰满,“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揭示了宋文化孤芳自赏、远离尘嚣、遗世独立的人格魅力。形象的说:如果“唐型文化”存在于沙场之上、朝堂之上,那么,细腻、深微、委婉含蓄的“宋型文化”更多的存在于市井之间、闺房之内、青楼之上。
唐人爱花,尤爱牡丹,牡丹,富贵之花,为花中之王,唐人喜爱牡丹,更喜欢牡丹的色彩绚丽、富丽堂皇与王者之气;宋人爱梅,梅,花中君子,凌寒独自开,象征着不屈不挠的坚强品质。在宋人看来,梅,淡妆素雅,清瘦典型,品质高洁,是君子的象征,可以看到,两种截然相反的审美观念在深层次的角度上体现出了唐宋文化内在的差异性。
而作为两个时代文学艺术最高成就代表,唐诗与宋词则能更清楚地展现两者文化的巨大差异性。
从诗词内容上看,唐诗更多地反映更为广阔的社会生活画面,白居易的《琵琶行》《长恨歌》正是这种类型的典型代表。“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这些内容无不直接向人们展示了帝王将相乃至布衣百姓的日常生活起居,这是一种自由、开放、大气的心态,毫无小女儿家的忸怩作态。
相比之下,宋词则更多的将视角收缩到狭窄的闺房之中,低吟男女的爱恨情仇,抒发细腻、深微、委婉、含蓄的感情。宋代著名的女词人李清照一句“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抒发了自己的离愁别恨,一个“愁”更添几分撩人的心思。两宋时期,虽有苏轼、辛弃疾等为代表的“豪放派”词风,但“婉约”词风始终占据宋朝文化主流。
从诗词的形式上看,从大的方面来说,唐诗更加倾向于感性抒发。李白的一首《梦游天姥吟留别》,以恢弘大气的想象描绘山岳的壮美之色,满天诸仙众佛皆在诗人胸怀聚拢,如此波澜壮阔的场面皆在诗人脑海孕育,天下万物,唯我独尊,这是何等的大气。
与之不同的是,宋词则更趋于理性,更具有说理性、思辨性。苏轼的《赤壁赋》以主客问答的形式向世人阐释作者心目中关于生与死之间微妙的关系。“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可见,宋朝时期的文学作品,开始更多的阐释理性与思辨,这与唐代时期单纯刻画外在环境有了很大的不同。
那么,两个只相差近60年两个朝代,为何会产生如此之大的差异性?接下来,我们将从政治环境、经济基础、文化环境三个方面来分析:
政治环境:国家的强弱兴衰与国民的心态精神 唐宋文化是由人来创造出来的,而人的精神状态也势必会对整个文化氛围产生影响。从大体上看,唐朝昌盛,宋朝积弱,这是显而易见的,而处在这两个时代的人来说,当国家统一强盛,四方来朝,国泰民安,自然会增强国民的民族自信心,而在整体上自然气势雍容豪迈,而当国家从一开始就处在外敌入侵,山河破碎,国破家亡的环境下,无论君臣百姓自然会产生一种悲观失望,哀伤自怜的情绪。
唐朝的强盛是建立在隋朝大一统的基础上,经过二十多年的“开皇之治”,无论是经济、政治、文化都为唐朝的兴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当时唐朝面临的外敌主要是吐蕃、匈奴等少数民族政权,而从严格意义上来看,这些并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政权组织,只不过是势力较大的松散的部落联盟。他们居无定所,行踪飘忽不定,唐王朝只需寻其主力,打赢几场战役,便可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可以说,唐朝的大部分时间里,外部环境相当的安定,国家富强,这是一个真正的盛世时代。反观宋朝,宋朝继承的后周只不过是当时最大的割据政权而已,它建立国家的过程不是像唐朝那样接受了一个大帝国的遗产,五代十国时期,中原天下大乱,地方割据势力经营已久,已形成了互不统属的独立国家实体。而且宋朝的面临的敌人不再是吐蕃、匈奴,而是契丹、党项这些已被儒化的民族。拿辽来说,宋国建国时,辽已存在了五十年之久,契丹人不仅学习中原文化,仿照中原王朝建立起严密强化的中央集权的政治实体,而且逐步开始由游牧民族向农耕民族转化,在民风与军事上依旧保持者相当强悍的战斗力。宋辽之间的战争,不仅仅是统一于反统一之间的冲突,更是相互争夺生存空间与生存资源的战争,且这种矛盾绝不会仅凭一两场战争可以决定胜负的,而必然是相当残酷、持久、且难分胜负的。公元979年,高粱河之役惨败,宋由此开始转入被动局面,公元1127年,“靖康之变”,北宋灭亡,山河破碎,国破家亡,此后,契丹、党项、羌、女真以及后来的蒙古势力对宋人世界的长期包围与轮番轰炸,产生了悲观的文化效应,宋朝人因被动挨打而产生的忧患,渗透于宋文化的各个方面。
经济基础:唐朝均田制与宋代的市民阶层的崛起
均田制,即古代帝王将无主土地按人头划给小农耕作,耕作一定年限后归其所有,实质上是一种封建土地国有制,一切土地归国家所有,而在唐德宗建中元年实行两税法之后,均田制终于废弛。此时,随着均田制的瓦解,附着在农民身上的国家的控制也就相对减弱,宋代时期,国家土地所有制已经不在土地所有制中占据主要的地位,相反的庶族地主经济与小自耕农经济的不断壮大,并占据了社会经济的主体地位,一方面为国家与政府提供了充足的税赋来源,也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国家对农民的控制,社会经济更加灵活,社会各行业能够得到更充足的劳动力与资金的流入,这也是宋代商业如此发达的一个原因。
宋代城市的规划已经打破了唐代时期市与坊的严格界限,居住区与商业区也不再分开,贸易时间也不再被限制,据考证,宋代时期已经出现早市与夜市,商品交易时间甚至是通宵达旦。种种变化,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商业。宋代,城市商业发展蓬勃,不仅有交易场所,更存在瓦子等娱乐场所,如此一来,自然会导致宋代市民阶层的兴起,市民阶层的兴起也自然会带动市民文化的兴起。
精致细腻的宋代文化的发展自然发源于一定的土壤,而这种土壤也就是宋代发达的商品经济。
文化环境:唐代三教并行与宋代理学的兴起
恢宏壮阔的唐王朝以一种开放自由的心怀接纳四方文化,终唐王朝几百年的时间,大多奉行儒释道共尊的策略,面对外来文化,唐朝统治者始终保持接纳的态度,这不仅和唐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本身就存在少数民族血统有关,而且和唐王朝在当时世界的地位也有莫大的关系,作为东方最大的国家,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之一,通畅的两条丝绸之路,沟通了大唐王朝与世界的交流。在外,国家的强盛,对外通道的畅通,对内,君臣百姓对外来文化虚心接纳的心态,这两个方面决定了大唐王朝是一个开放自由的国度。而宋国始终处在少数民族的威胁的夹缝之中,客观条件下,宋国也无法做到与世界的交流,宋国自然处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之中。
宋代的文化属性与宋代诞生的一种特殊的产物有关,那就是理学。
理学作为在宋代儒家吸收佛道两家的部分精华,形成的以“理”为核心的新儒学。理学作为中国后期封建社会最为精致的最为完备的理论体系,其对宋代人民的影响之深,乃至对中国后来的一两千年的思想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两宋理学,不仅将伦理纲常确定为万事万物之所当然和所以然,即为“天理”,而且高度强调人们对“天理”的自觉认识。理学家将“天理”“人欲”对立起来,进而以天理遏制人欲,带有自我色彩、个人色彩的情感欲求受到强大的约束。与理学着意于知性反省、造微于心性之际的趋向相一致,两宋时期的文化也表现出精致、内趋的性格。刘方《宋型文化:概念、分期与类型特征》(2005)一文指出:“宋型文化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时代文化的符号,而且是一个具有新的文化特质的文化范型。以追求内圣、精神的圆满自足为目标的宋学,构成了宋型文化的基本内核的重要方面。成熟的科举制度、文官官僚系统、中央专制集权、台谏制度等则构成了宋型文化的制度层面。而宋代农业革命、消费性的城市经济、士大夫阶层的形成等方面,则构成了形成宋型文化的物质基础。”
宋代文化成就中最突出的要数宋代理学的诞生,一个追求内圣、精神上满足自足的理学决定了宋代文化精致、内省的特点。
唐宋文化之间存在着显而易见的差异性,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类型,是一种彻底的变革还是一种继承上的发展呢?或许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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