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的研究在我国似已形成基本格局,很多问题都已形成定论,人物的分析也是如此。论者说它塑造了对比鲜明的人物:爱斯美拉达是人间精灵,完美的化身,她拥有一切魅力、风韵和美丽,而且心地善良、纯洁,富有热情,敢于追求;克洛德则是教会势力的化身,“有一副虔诚的外貌,虔诚的表面包藏着蛇蝎的内心,除此之外,还有灵魂纯正、洁白而形貌丑陋的敲钟人伽西莫多及相貌堂堂但灵魂卑劣、丑怪的卫队长弗比斯。这些论断无疑揭示了人物形象的主要特征。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审美观念的变化及各种新的文学理论的诞生,这样的评价就显得简单化、表面化,有以政治标准涵盖一切的倾向。在此,笔者结合有关“典型” 的理论再次评析这些形象, 以期还他们本来的面目。 一、人物塑造的主观原则与客观效果美丑对照是雨果塑造人物的中心原则,1827年提出时他做了这样的阐述:“万物中的一切并非都是合乎人性的美”,“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丑怪藏在崇高的背后,美与恶并存,光明与黑暗相共。”L3 J雨果认为既然自然界存在着美丑善恶的组合,艺术就应该表现其掺杂对照的本来面目。正是在这一原则的指导之下, 雨果在创作中打破了善与恶、美与丑的机械组合,而让其多形式交错排列。一类是人物外形与内 fl,顺向映衬。如爱斯美拉达外形美好、内心善良,是美与善的组合。克洛德面目可憎、内心险恶,是丑与恶的组合;另一类是人物外形与内心,反向对比。如伽西莫多外表丑陋但内心美好,是丑与善的组合;弗比斯外表堂堂,内 fl,堕落,是美与恶的组合。多种组合体现同一旨趣,即表达真善美的道德理想和反封建的政治理想。道德理想主要通过人物自身内外的艺术对照来表达。爱斯美拉达美善组合, 内外映照,相得益彰,表现真善美和谐统一的正面理想。她外表迷人,内心,诚挚,有解救他人的侠义心肠。 copyright dedecms 她还忠于爱情,忠于信念,爱憎分明,刚毅果断。克洛德丑恶组合,类比映衬,阴森的外表透视着可怖的灵魂。他表面严肃庄重,屏弃世俗的欢乐,而暗地里对金钱、权势、女色都怀着极大的贪欲。伽西莫多丑善组合,以外形丑反衬心灵美,重在表现知恩图报、自我牺牲、疾恶如仇、捍卫正义的美德。弗比斯美丑组合,以外形美凸现灵魂丑,他徒有其表,皮囊里藏着唐璜式的灵魂,卑俗堕落,薄情寡义。政治理想的表达通过人物之间的对照来实现。小说中的人物被分成敌对的两大阵营:封建统治阶级和被压迫的下层人。前者包括神权的代言人—— 僧侣,世俗权力的代表—— 国王及维护其统治的军队、司法人员和世袭贵族,他们无一不是被揭露鞭打的形象;与之形成反向对比的下层人,包括弃儿、乞丐、流浪人、卖艺人,他们都具有舍己救人、见义勇为的美好品德。这褒贬扬弃的鲜明态度、艺术对照的手法加强了作者主观意念的表达,但由此造成的美学效果却不尽人意。因为刻意表现作者的主观意念、刻意形成对比映照的方阵、刻意追求组合的多种类型。造成了人物形象的绝对化、类型化和概念化,人物都成了某种绝对观念的具象,从而丧失了人物形象的丰富复杂性。这正如有的评论指出的:“以往某些古典主义作品和浪漫主义作品在不同人物的性格对照中,往往发生过度倾斜现象。过度倾斜就把性格推向极端化和片面化,人工地夸大自己设计的理想人物,人工地丑化自己设计的反面人物。使两极人物的性格对照变成了神明与魔鬼的对照。”[ ]性格的绝对化,遮蔽了人物复杂的精神状态。二、传统研究的方法和偏颇传统的研究方法也如作者的创作一样,重社会观念的表达而忽略审美价值的观照,热衷于用社会学观点为人物定性,而没有把他们当成审美个体进行美学鉴定,从而导致研究重心的倾斜和研究方法的片面性。他们的做法是:先按政治或道德标准把人物分成正反两个方面,然后再以先正面后反面,正面为主反面为辅,正面详析反面简析的原则确定评论的整体格局。因此,出现了《巴黎圣母院》研究中,把爱斯美拉达定为主要人物,伽西莫多次之,然后才是克洛德、弗比斯的定位,这显然是美学研究让位给社会学研究。在具体人物分析上则使用“一点论”,即“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对正面人物一律使用“溢美”性言辞,反面人物则一律使用“溢恶”性言辞,忽略人物客观存在的多样化因素。这一点在两个主要人物的分析上最为明显。对理想人物爱斯美拉达只单从真善美结合角度大加赞赏,而对其不谙世事、不解人情、盲目轻信的弱点却避而不谈。其实,爱斯美拉达的悲剧是双重的,既是被双重压迫戕害的社会悲剧,也是自身爱的迷误的心灵的悲剧。二者相比,后一个悲剧意味更浓,认识价值更高,因为前者是由暂时性的社会病态造成的, 随着社会的改革可以避免,而后者由人自身的弱点造成,感于外表、爱的错位也许是人永难化解的情结,不会因社会的变革而改善。此外,在性格归结上存在着主观定性和拔高的倾向。一些研究者总是试图告诉人们,她完美无瑕、至真至善。但她感于外表,不懂得参悟灵魂,其何为真?她执迷于虚假的爱情,对克洛德凝结血泪的真情却憎恨厌恶,甚至没有一点尊重,其何为善?对克洛德的评价也流于简单化、表面化。从社会学的角度把他定位为宗教反动势力的代表,抨击其德性、控诉其暴行。也有人认为他是宗教禁欲主义的牺牲品。断言,以其人性被扭曲、人格被剥夺、人生被腐蚀的悲剧加深了对宗教的批判。其实,这并未脱离社会学研究的层面,而对人物心理变异的轨迹、内心多种因素杂陈斗争、深刻的心灵悲剧、丰富的审美内涵却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