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日本人很喜欢用表示歉意的说法来表达向对方的谢意。在表达感谢时，除了直接使用\"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谢谢）之外，他们还经常使用\"すみません\"（对不起）等表达歉意的词语。日本人的这种表述习惯容易引起跨文化交际的误读。本文通过分析这日语的这一典型特色表达，来剖析语言背后隐藏着的日本人的处世哲学和价值行为观念。
关键词：感谢；致歉；\"和\"；文化心理
一、目的
中文在致谢语和致歉语的用法上比较规范，表达感谢之情时用"谢谢"，表达歉意时用"对不起"等，而日语似乎就不那么规范了。金田一春彦先生在《日本語の特佟芬皇橹性赋觯篭"日本人在表达感谢之情的时候似乎更喜欢使用道歉形式。"[1]的确，很多在外国人看来应该说"ありがとう"（谢谢）的场合，日本人却使用"すみません"（对不起）。例如：在电车或公交车上，给人让座，对方会不断地说"すみません。どうもすみません。"再比如说，有一次笔者送给一位日本外教新年礼物，对方接受了但却说"すみません。"如按字面意思来讲，"すみません"是对不起、抱歉的意思，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用道歉用语作为感谢呢？此种现象让不懂日语的人觉得莫名其妙，也让许多日语初学者感到日语中的致谢语和致歉语使用混乱，在与日本人的交际以及中日对译时容易产生误解。因此，本文拟对日语感谢场合中的致歉表达作些文化视角的分析，同时粗浅地探讨一下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及日语的这一典型特色表达所蕴涵的日本人的文化心理。
二、日语中的感谢表达
在日本人的感谢的话语中，归纳起来致谢词有以下两大类：
（1）ありがとう、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どうも（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2）ごめんね、すみません、恐れ入ります、悪いね、ご迷惑をおかけしました、お手数掛けました、お世話になりました
显然，第(2)类带有明显的"致歉"心理，在教材的单词表中经常被标注"致歉语"来教授学习，但是在很多表示感谢的场合中却被经常地广泛地使用。例如：
○电车上一位年轻人给老人让座，被让座的老人会说：どうもすみません。
○主人为你倒茶，或服务员为你倒咖啡时，常说：すみませんね。
○中元节，从客户那收到礼物时，会说：お心遣いいただきまして、すみませんでした。
○日本人的邻居给自己保管了东西，他们会习惯说：お世話様でした。お世話になりました。
○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拿点心招待自己时，会说：恐れ入ります。
○当米店送来米等很重的物品时，会说：ご面倒おかけしました。お手数をおかけしたした。
○孩子毕业典礼上，家长向老师致谢会说：いつも面倒かけて、苦労させますね。
以上场景中的用语，比如第一句中，被让座的老人理应说"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的，却说"すみません"， 着实让外国人迷惑不解。的确，一般来说，道谢是表示感谢之情，而道歉则是表示愧疚之意。那么这位老人接受年轻人的让座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难道不是感激而是愧疚吗？外国人的质疑似乎不无道理。对此，日本的语言学家们的解释是：在日语中道歉和道谢有时同时使用同一个词汇的，甚至是道歉一词的使用往往多于道谢。[2]就"すみません"一词而言，韩国中央大学校的日本语教师井出里关子认为它可分为7种词汇功能，其中就有"謝罪表現"（谢罪表现）和"恩恵と負債の表し"（感恩和负债心情的表示）。[3]故而可以说"すみません"同时具有道歉和道谢的语用功能。
综上分析，笔者把感谢表达作如下总结：
1、只能用"ありがとう"致谢回答，不能用"すみません"等致歉回答的场合
○针对"おめでとう"等祝福的话
○"ご愁傷ございます"等哀悼的表达
○"素敵なご主人ですね"等称赞的表达
○店员目送离去的客人时
因为"ありがとう"只表示单纯感谢的心情，不含他意。因此，在未给对方造成不利或损失的场合，只要用"ありがとう"就可以了。
2、感谢场合用"すみません"等致歉表达
使用致歉语表示感谢之意时，一般是说话人感到使对方费了心，给对方添了麻烦或带来负担的场合。这些感谢场合使用的致歉表达，体现了日本人在自己受益后对对方为自己做事所怀有的一种歉疚与不安。
不仅如此，日本人认为对对方的亲切行为，只用单纯的感谢语或道谦语来表达是不够的，还经常把愧疚和感谢的心情同时表达，把表示歉意的"すみません"和表示谢意的"ありがとう"放在一起使用，例如：
○同事去外地旅游，回来给自己带礼物时，常说：ありがとう。わざわざすみませんね。
○在旅游景点，请陌生人为自己和朋友合照后，会说：どうもすみません。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すみません。
三、日本人在感谢场合使用致歉语的文化心理解读
人类学家萨皮尔曾说过，"语言不脱离文化而存在，就是说不脱离社会流传下来的决定我们生活面貌的风俗和信仰的总体。"[4]语言现象能清晰地反映出社会文化规约。以上就几种日语感谢场合中的致歉表达进行了分析，那么日本人在感谢场合如此钟爱使用致歉表达是基于什么样的文化心理呢？下面我们就来解读一下其社会文化背景。
首先，这与日本人向来重视的"以和为贵"的处世准则密切相关。"以和为贵"出自《论语.学而》，日本人把中国儒家思想中的"和"有机地融入了自身的传统观念，并使之成为族群认同的坐标，国家发展的利器，个人修身立命的法宝。翻开日本历史，大化改革以前的日本，氏族私有土地和人民，拥有独立权，氏族之间纷争不断。这种氏族社会的权力争斗，使日本对外力量衰退，内部面临国家分崩离析的危机。圣德太子在国家危急时刻出世。公元604年圣德太子制定的"十七条宪法"开宗第一条便是"和を以って貴しと為し、忤ふること無きを宗とせよ。"（以和为贵，无忤为宗）。[5]在特殊的氏族上，搁置一个普遍存在的天皇，把权力争霸引向"和"，克服了内忧外患。"和"是日本文化的灵魂，日本社会强调整体协调、集团意识，崇尚"和为贵"。在日本人看来，最重要的美德和处世技巧就是以各种手段和方式去创造和维护"和谐"。因此，他们主张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以利于相互理解，有利于协调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すみません"等致歉辞代替"ありがとう"就是这一点的体现。可以说"ありがとう"是从自己受益的立场出发来表达感激之情的话语，而"すみません"是考虑对方心情的感谢之辞。[6]它起到了与人心理沟通，润滑人际关系的作用
，因而很受人们欢迎。
其次，这种现象与日本人从小就就接受"人に迷惑をかけないように"的家庭教育相吻合。[7]日本人很重视面子，他们对"恩情"或者"人情"以及"欠恩"与"还恩"的平衡非常重视与敏感。接受他人的恩惠实际上就是欠了别人的债，因而必须还债，即报恩。在日本社会这种对"欠恩"敏感的文化里，承认自己欠了对方的恩情也是很重要的，被看作是一种礼貌行为。因此，在被人让座或接受服务员的服务等在外国人看来应该表达感谢之情的场合，日本人除了感激之情外还会觉得自己给对方带来麻烦造成不便等"欠恩"于对方了，于是便会脱口而出地道歉，用这种致歉的表达来传达自己的感谢之情和愧疚之意。
四、结语
要学好日语，不但要学习日本人的语言表达，更应了解日本人的语言心理。这样才能逐渐强化对日语的感知和辨别能力，减少发生文化摩擦，顺利达到交际目的。同时在今后的日语教学中应更加重视跨文化差异内容的渗透,增强学生对跨文化差异问题的认识和敏感性,以提高驾驭语言的能力和跨文化交际的能力。
参考文献：
[1]金田一春彦.日本語の特?东京：日本放送出版协会，1991：235.
[2]高富.特定的语言表达方式与日本人的文化心理.日本学论坛[J],2005.
[3]陈端端.语言、文化与认识.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3：9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