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黄色墙纸是美国著名作家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的著名作品。她是早期女权运动的领导人之一。小说家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则是在较早小说创作中,有意识地探索符合女性本质的话语方式,并获得成功的作家之一。在她所有的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且被评论家谈论的最多的就是《黄色墙纸》。从文体学角度分析这篇小说的话,其呈现的几个特点很值得我们探索反思,本文主要就从文体学角度来分析该小说的特点,从而更有助于我们理解小说主旨。
【关键词】女权运动;黄色墙纸;女性本质;文体学
一、引言
《黄色墙纸》发表于1982年,它被认为是美国早期女性主义文学的主要贡献。它叙述了美国中上阶层的一位知识女性由于患有轻微的精神抑郁症而被安置到一座偏僻孤立的深宅大院里疗养,长期的精神压抑,使她渐渐地对房间里破旧的黄色墙纸产生幻觉并最终发疯的故事。
二、小说呈现的特点
(一)第一人称经验视角切入
小说以第一人称经验视角展开叙述,这一视角的采用首先就是对男性话语权发起了一种挑战,她将象征男性权威的丈夫放逐到叙事的边缘,赋予女性主人公以自我言说的机会,在叙述主题和读者之间建构了一条潜在的对话渠道,这样读者就能直接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了解人物内心细致复杂的心理活动。于是,展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位知识女性,她在结婚之后仍然渴望干自己喜欢的工作,然而在一个女性只被当作男性附庸而存在的社会里,这样的渴求被认为有悖常理。于是她完全和外界失去了联系。主人公“我”也跑去常摇墙纸以至于最后和臆想中的女人一起爬行,以期摆脱禁锢她们的牢笼。在整个过程中由于第一人称经验视角的作用,读者能够洞察主人公的心理活动,知道她是在极度的孤独之中,将自己的思想投射到了墙纸上。第一人称视角一方面沟通了主人公和读者之间的交流,另一方面则有效地表现了主人公与周围环境的隔膜。主人公“我”的丈夫和我身边的人全被这种叙述方式阻隔在我的思想和秘密之外,小说中多次出现这样的话语:“雨涵来了,我得把写的这些东西全都收起来,他讨厌我写的东西”,每到这时,这样的叙述就出现了中断。她想写点东西但是她偷偷摸摸的写作不仅没有给她带来放松,反而使她的神经更为紧张,这些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即女性的人生体验在现实生活中始终难以言说,也难以为正常人所理解。通过第一人称经验视角,读者还可以间接地观察到“我”的行为举止在丈夫和亲戚眼中所激起的反响,简介表明“我”的心里失常已经愈来愈外化。吉尔曼成功地运用第一人称经验视角来表示女性的心理困惑和反叛精神,为后来的女性主义作家树立了一个经典的范式。
(二)语言层面的“前景化”展开
吉尔曼在语言的各个层面上采用大量偏离常规的手段来完善这一展示过程,其中最为明显的是似是而非的修辞手法的运用。例如,小说中“我”和丈夫都是普通人却租到一所古老的大厦,因此断定大厦一定有问题。正因为“我”的丈夫是个医生,“我”的病才不能很快恢复。“我”憎恨那间用作卧室的大房间,因为那儿有很糟的墙纸,可是后来“我”却渐渐爱上了这间房。所有这些看似矛盾,其实它们恰好吻合了一个神经极度过敏,情绪变化无常的患者的矛盾心理。其次,小说中充满了不完整的句式和不连贯的节奏,整个叙述流程显得断断续续。例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写这些。”“我并不想写。”“我觉得我没有力气写。”有时叙述中甚至还呈现出思维的跳跃,或日紊乱,也许更为贴切。比如某一刻她正在欣赏窗外的乡村美景,思绪却突然跳到室内那令人恼怒的墙纸上,“……多么可爱的乡村到处是粗大的榆树和绿油油的草地。”过片糊墙纸上有一种色调不同的附加的图案,那是一种特别令人恼火的圈案”。小说还有一大特色,那就是意象横生,联想奇特。主人公除了把房间墙纸上反复出现的图案看成“一只被折断了的脖子那样倒垂着,一双凸出的古眼泡翻过来盯着我”,然后又把它们看作被囚禁的女人以外,她还发现墙纸的味道“在餐室里徘徊,在客厅里躲躲闪闪,在大厅里偷偷摸摸…...””’从这些意象中,我们既可以看到主人公丰富的想象能力,又能够感受到其内心强烈的焦虑和欲望。这样两种张力交织在一起,主人公最终走向精神崩溃也就是可以预料之事。于是,从似非而是的矛盾修辞,到时断时续的句子节奏,再到肆无忌惮的奇特意象,吉尔曼编织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小说文本,7”解读这一文本时,读者电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表面上自相矛盾的表述、时断时续的语气、以及跳跃突兀的语篇,既让人感觉到文本的笨拙与异样,又迫使你不得不去深究那矛盾之中、空白之处的隐含意义。有时“你以为你已经熟悉了它”,这里的“它”对叙述者而言,指的是墙纸的图案,对读者而言则是文本。“可是在你牢牢跟住了它时,它突然朝后翻了个筋斗,于是又把你甩掉了。它打你耳光,把你打翻在地,并且在你身上践踏。简直像场噩梦。”吉尔曼在此书中对语言的使用,真可谓一场语言的暴力革命。由于语言极大地偏离了常规范式,因而风格显得格外地突兀,意义也就应运而生了。这正符合后来的语言学家和文体学家们所提出的前景化的概念。吉尔曼正是在语言的各个层面上采取了偏离常规的书写,并且逐层驱动,最终才使得小说中人物的心理个性特征凸显出来,才使女性长期受压抑、禁锢和奴役的状况得到形象而充分的言说。
(三)女性话语的运用
作者“颠覆了传统小说中以一个旁观者而非当事人作为叙事人的做法”,以第一人称的口吻、以日记形式写成小说、并以叙事者的身份出现于读者面前。在小说中,作者以“我”的身份来描写“我”的生活环境、“我”周围的亲人、以及“我”的思维和活动。吉尔曼之所以采用“我”这种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并故意隐去主人公的名字,目的在于让“我”指代任何一位女性。“我”不是孤独、封闭的女性个体,也不是全体女性的代言人,而是在女性历史中、群体中各具差异性、主体性的多个个体,体现了女性要求用自己的声音来表达自己的迫切愿望、拥有自己在文学以及社会生活中的话语及权利。第一人称视角的叙述风格是女性站在文本中心,男性则放逐在文本边缘体现了女性對男性话语权的挑战。“我”要求拥有自己的声音,用不被压抑不被扭曲的声音去表达自己的愿望、宣讲未来。吉尔曼的自述式作品利用“疯女”这一独特形象体现了女性话语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作为父权时代的产物,这种作者给予女主人公的悲惨命运一“疯癫”所映射出来的觉醒是无意识的,其背后所隐藏的对自由、平等、独立的渴望正是作者想要表达的主题。正因为疯癫是理性的反题,疯女才体现为女性身体的隐喻:比喻女性追求平等权利和话语权。这种独特的女性话语描写突破了传统的男性书写和菲勒斯中心,成为新女性文学作品特有的叙述策略。
(四)象征主义
小说《黄色墙纸》反映了世纪之交敏感的中产阶级知识女性大家庭生活的不满,传神地表达了女性在父权制婚姻中卑微从属的地位和长期受压抑遭排斥的痛苦,揭示了父权家庭模式的荒谬,为反映这个主题,作者避开了平铺直叙的如实交代,而是将她一关关心的妇女命运主题放在一个现在象征性意义的环境中,全文各种象征性意象比比皆是。处处隐藏着丰富的弦外之音。比如:来到乡村别墅后,“我”被迫住进曾经做过幼儿室的房间。这个细节象征了“我”在家庭中和社会中的地位,毫无选择权只能任人摆布。幼儿室的窗户是带栏杆的,进一步说明“我”简直如同监狱里的犯人。他们禁止“我”创作,剥夺“我”工作的权利。他们惧怕工作会帮助“我”摆脱丈夫的控制,获得独立。他们这种压抑,扼杀想象力的做法实际上是抹杀“我”独立的人格.
吉尔曼巧妙地把黄色墙纸作为“我”生活背景的一部分,又作为“我”受压抑的情感的客观对应物,贯穿小说始终,随着“我”的心境变化而变化,成为小说最核心的象征。由于受到环境的压抑与窒息,“我”的思想活动更为强烈,这种反应又近一步折射到墙纸上,最终黄色墙纸已与“我”的思维完全融为一体,密不可分。黄色墙纸象征着一种压抑人性,阻碍人格发展的力量。而墙纸后面活动着的那个幽灵般的女人则象征着一种要求自由,摆脱束缚的正义力量。
(五)反讽艺术
反讽可分为言语反讽,结构反讽和戏剧反讽。其中吉尔曼运用言语反讽和戏剧反讽展现出主人公的人生悲剧。
蔓.赫.艾布拉姆斯对言语反讽的定义是:叙述者表面陈述的意思与他隐含的意思有着强烈反差的叙述,其中包含叙述者明确表明的态度和评价与他意指的态度和评价完全相反。小说开端處,主人公写道:“如果有一位较高声望的医生,而且他是你的丈夫,确信无疑的向亲朋好友保证你的病无关紧要。我哥哥也是名内科医生,而且也享有较高声望,他所说的和约翰毫无二致。”在她只有轻微的抑郁症时,她那有名望的医生丈夫和弟弟轻信当时盛行的妇女施行的休息疗法,把他带到一座哥特式的阴森的房子里疗养,不准她劳累。但那一点没有减轻她的病情,幸好她及时返回工作才治好了抑郁症。吉尔曼通过女主人的叙述讽刺了她的弟弟和丈夫受父权制度的洗脑极深,根本不听女主人对自己病情的述说,他们不是称职的医生,更不用说称职的家人了。对于丈夫所谓的关心,女主人也深谙其虚假:“他考虑的极为周到,对我充满爱意,没有他特别的指示,我几乎不能动弹一下,他不让我操一点心;所以,如果不对他的关怀倍加珍视,我绝对就是忘恩负义之辈。”这时的女主人神志清醒,还能用明晰的言语来嘲讽她丈夫,显示出了一位作家的睿智。
蔓.赫.艾布拉姆斯对戏剧反讽的定义是:戏剧反讽的产生是由于反讽对象对所处环境一无所知,由于不知情,他的所为在特定的环境中就显得不合适或者对命运的期望和现实是相反的。此时,由作者和读者共同担当反讽主体。《黄色墙纸》中,主人公从一个有轻微抑郁症但是理智的作家慢慢变成疯子,所以她作为故事的叙述者,在变疯之前是可靠的,而在变疯的过程中,她的叙述就开始变得时而清醒时可靠。时而病情发作时不可靠。同时,她也从一个讽刺父权社会的主体变成了作者反讽的对象。这也是曼·赫·艾布拉姆斯指出的“悲剧反讽”,作者并不是讽刺女主人的人格,而是同情她,讽刺的是被父权社会压迫后扭曲的女性思想。由于无助,主人公开始变疯,开始丧失理智,也就看不清她丈夫对她的控制,她的思想沉迷于对自由的向往中,她以为自己正在伙同黄墙纸中的“女人们”逃脱了父权的枷锁,走向自由了,而其实她却只是沦落到疯癫,最后只会被由她丈夫代表的男权关进疯人院,永远不得逃脱。
(六)宏观结构上的隐喻性汇合
无论是第一人称经验视角的展示,还是语言不同层次的前鼎化,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构筑作品的完整意义,而意义的完成往往都是在作品的整体结构层两上。“黄色墙纸”讲述丁一个神经衰弱、内心丰富的女性,被“心爱”的丈夫送到一座古老的大厦里去静心闭门疗养,而疗养的结果却是精神的全面崩溃。从整个过程看,这是一个隐喻性极强的故事。古老的大厦虽然环境幽雅,但它地处偏僻,就像英国过击常见的那种深宅尢院外设篱笆、围墙和上锁的铁门。
换言之,这是一座用丈夫的“爱心”构筑起来的监狱。丈夫选中了楼上一间曾妊做过育儿室的房间做卧室。这里虽然四面都有窗户,阳光和空气可以自由进出,可窗户上为了儿童的缘故都装有栏杆,人的进出则受到限制。其实在丈夫眼里,他的妻子也就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一个被监护者。“因此,小说中的“找”虽然是一个受过教育的知识女性,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对生活的追求。但是她没有行动的自由,她的一切都受制于她的丈夫。业夫认为她需要绝对的休息,于是他租下了这个僻静的大厦。丈夫认为她需要新鲜的空气,于是他选定了楼上这个大房间;丈夫认为她不应该胡思乱想,于是他给她开好了一天24小时所需的处方。
主人公“我”则和她臆想出来的墙纸后面的女人一起,齐心协力撕碎墙纸,打烂“栏杆”,从牢笼中爬了出来。这一行动的表层意义是主人公“我”丧失了正常的理智,其深层寓意则是“我”终于挣脱了丈夫的桎梏,获得了解放。不过,这种解放咀女主人公的神经失常作为代价,则进一步说明在以男权文化为中心的社台秩序下,女性要想争取解放和平等.她们就必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她们的举动往往被视为反常乃至疯狂。这种视家庭为牢笼,为争取解放而疯狂的现象并非个别女性的个别“病例”,这是发生在正在觉醒的一代妇女身上的流行“病灶”。
作者:孙居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