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好的人才和好的科研结果的产出需要生态圈,而生态圈的建立远比你想象的复杂。我当然不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不过我可以粗粗琢磨下。不才觉得真实情况远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而且我觉得我说话会很乱,因为这个东西的确很乱也很复杂。时间上不一定完全正确。
改革开放的时候刚刚恢复高考,那个时候高校系统残破不堪,那么首先需要一批好的教职人员。这一批教职人员能够胜任大学的教育研究工作。这些学者有些本来就厉害,有些是改革开放之后培养的,但是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外语水平落后,那么跟上西方的进度就需要花时间了。读博的学生都清楚,人家发表的东西里面的研究问题和思想往往是几年前就成型这几年一步步做出来的,那么阅读文献还不足够赶上西方。这时候需要一批旅美旅欧的学者回来指导和交流,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多,分到各个专业就更少了,进度缓慢。
同时,那个年代的中考一开始是没有的,初中毕业不少人上了中专然后直接分配工作,那么和高等教育的接轨不够这时候需要一批训练有素的师范毕业的教师去教中学,那么这里面又有延迟。需要等师范大学成形有稳定生源很稳定师资才可以。这就很难了,因为大学生源靠好的高中教育,而高中教育需要靠好的师范大学。这是个困境,其中的解决要花很大的代价。事实上到今天,大家仍旧可以见到不少思想落后学业不精的中学老师,这个问题到现在都没有完全解决。
高中教育接轨勉强接上,但是那个时候需要大力发展经济,工程院校的作用和需求大于基础学科,那么基础学科的拨款少,没法和国外交流,优先级低。直到今天博士生和硕士的工资仍旧少得可怜,这个问题也没有完全解决。
时间进行到九十年代,这个时候慢慢的大学系统成形了,IMO疯狂拿金牌的这帮子小年轻从娘胎里呱呱坠地,我们快进到今天,90年出生的今年27岁,85年出生的32岁。22岁大部分人大学毕业,博士差不多5年,刚好博士毕业。数学学科这样的基础学科需要做1到2轮博士后,那就是3到6年,之后评上小AP,ASSISTANT PROFESSOR,最后评上副教授,ASSOCIATE PROFESSOR,至此获得终身教职。当然这是美国的制度。美国是全世界学术交流的中心,如果一个人想要在基础学科有所建树,那么美国和欧洲的部分学校是最好的选择。也就是说题主你希望搞个大新闻的这一代人很多还在为自己的教职发愁,他们希望的更多的是有稳定的有意义的但不一定是震惊世界的研究。因为这些研究可以帮他们立稳脚跟。假设这个时候他们回国了,他们的研究伙伴大部分也在西方,或者更直白些,在美国。他们成为国内教授之后也会隔三差五地跑出去开会。我们自己的国家还没有成为学术流量的中心。自己国家的学者也没法自己在国内长期稳定地输出结果。
这就是我说的生态圈问题,中国没法自己成为学术界的节点,以这个节点为中心产出结果。即使我们有爱国的学者,他们也需要大量和外国学者交流来保证他们成果的先进性。这种时候如果有世界级的数学家,那么是美国籍或者绿卡的可能性就很大了。这个时候出国留学的国内大学生变多,更多的人最终成为了中国籍的学者,但那又是未来的事情了。
整个学术圈子的发展是环环相扣的,环越多延迟就越大,你所说的高中数理化大牛也不过是高强度训练和举国体制搞竞赛的结果,和学术圈面临的问题完全不同。再者秒杀外国人这个也太偏颇了,我并不觉得我们秒杀外国人。
当然这只是这一大团问题中的小部分,你要知道世界级数学家的产出和时代很有关系。陈景润能证明1+2,是因为前面无数数学家铺路,证明了许多弱化的结论。他本人也受益于不少前人的结果,比如Vinogradov的外尔三角和方法。Vinogradov本人也在上个世纪早些证明了三素数定理(1+1+1)。俄罗斯对于世界数学的发展贡献巨大,在这样一个生态下,陈景润的结果被苏联科学家给出我一点都不会奇怪,我们有陈景润是我们极大的幸运。世界级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在普通人的眼里可能只是某个旷世奇才,由上帝安排下凡来给人类开启新世界的大门的。殊不知,这些科学家的背后有无数无名的英雄他们日以继夜的工作,用一个个失败来告诉我们哪些路走不通,这些学者在不断地交流和自我批判中给了后来人以启迪和希望。最后一位幸运儿靠着天资与勤奋,抓住了时代的机遇,成为了大部分人口中很厉害但是不知道他具体干了啥的“世界级科学家”。
而知道这些之后,你要明白中国要在21世纪大概率稳定产出这样的大师,需要中国有着大量的世界一流学者,大量的世界一流大学,给学者的优厚报酬和稳定的科研条件,大量的科研资金和其他一大车我自己根本想不全的条件,你难道不觉得中国还有很长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么?
和各位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