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要穿透作品的意义,必须放弃追随时断时续的阅读线索,而是要从全篇的角度进行审视,否则难以把握余华的写作意图。雨果说过“不要忽略生活中的滑稽丑怪,一面是美与丑并存,光明与黑暗相共。艺术的责任是全面地表现人生,而没有权力舍弃畸形丑陋或者腐败污浊的事物”。
作家对现实的书写能切中时弊,对各类贪官污吏进行了无情揭露:他们感情萎缩,充满了权利欲、钱欲、色欲,压榨鱼肉百姓,草菅人命。
“思想是文学的灵魂”,一个有思想的作家,必定是能够直面现实人生苦难的。文本也真切地反映了社会底层人民的苦难与艰辛:打工者要么失业处于饥饿状态,要么卖肾送掉性命,要么被勒索、被敲诈,生存维艰。在叙事伦理层面上表现为对世纪之交社会经济转型、对城市化进程中的社会变革特有的一种道德批判、文化批判和社会批判。这也是批判现实主义精神在新世纪以来再度复苏的思想亮点。
作品在揭露丑恶的同时也歌颂了普通百姓的善良与人性美、人情美。杨金彪对养子杨飞的父爱,为抚养杨飞终生未娶,患绝症后怕连累杨飞离家出走。伍超对鼠妹的情爱,为了给鼠妹买墓地卖肾死亡。乳母李月珍一家对小杨飞的照顾,还有谭家菜馆老板谭家鑫对杨飞的关照。
由于女性不仅担任着传承生命的使命,而且能带给孩子一个安全、温馨、幸福的家,所以李月珍就是死了,也带着27具死婴去了彼岸世界。贺绍俊提出:“应该对人性、人生、生命以及人类共有的精神价值理念怀有一种敬畏感、神圣感”并发出“重建精神家园的呼唤”。李月珍以仁爱奉献、圣洁完美的德行支撑起人世间幸福的伦理大厦。
在作者悲天悯人的情怀下,真与幻、善与恶、美与丑、净与脏等诸多的二元对立被消解,进而回归到没有邪恶、没有压榨、混沌的彼岸世界状态中,这种情怀体现了作品的思想深度与力度。
福克纳1950年荣获诺贝尔奖发表演说:“作家的天职在于使人的心灵变得高尚,使他的勇气、荣誉感、希望、自尊心、同情心、悲悯心和自我牺牲精神———这些情操正是昔日人类的光荣———复活起来”。
余华也意识到20世纪90年代以来宏大叙事被消解后文学创作的失重,开始将笔触转向现实社会人生,关注民生疾苦,对人的尊严、痛苦、所受到的伤害、人性等问题都进行了探索,对下层百姓的苦难,他们的生存代价进行了思考,展现了底层人民顽强的性格力量,坚忍不拔的精神状态和宽厚大度的品格。
余华虽然在80年代的先锋写作已经带来了新的美学尝试,但彼时对外国文学手法的借鉴和模仿还有青涩、不自然之处。
进入新世纪以来这种融外来因素于文本的创作技巧日臻成熟,达到一种驾轻就熟地步,是一种质与形的完全融合。余华声称沉寂文坛7年创作的《第七天》是最能代表自己全面风格和才能的小说。笔者也认为这部作品有较强的文学思想穿透力,对于建构21世纪的人格、良知、正义的价值准则有着重铸启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