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传统文化的先祖,孟子于中国的影响是达数千年之长远,我辈中人自然难以三言两语以揽括,虽然我的认识只是管锥之见,但孟子本人的思想、精神和气魄却如穿透万里晴空的红日,我即使局限于视野和眼识,亦已感到了耀眼的光芒。 首先,我觉得孟子的厉害处正在于,所提倡的“仁义”思想最能抓住事物的本质要害。孟子看到“生”、“利”是对事物利益关系的短视,而仁、义却能长远影响到未来,故有“舍生取义”、“舍利取义”之说。狭义的“仁义”是指封建时代人伦的忠义孝悌,实则是千百年来对孟子的误解,因为从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三纲五伦已革了命;《中庸》讲:“道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那末,此“仁义”还有永恒的意义可言吗?所以我们今天理解孟子的“仁义”,实应站在高处,从广义入手:如同道家的“道”、佛家的“菩提”,都是对客观普遍规律的认识,孟子的“仁义”也不二致。而这种认识,可让孟子如一熟练渔夫的手钳在了螃蟹扼要的部位,任螃蟹用力再猛,纵有大腿大脚亦是摆脱不了。无论事物表象出现多么错综复杂的问题或困难,孟子皆显得不昏沉也不散乱,经常化险为夷、转难为易,而绰绰有余。 当今著名于世界的“系统论”、“系统思考”,虽口口声声反对舍本逐末,而要动态、长远地看事情,说透了:皆可从孟子的仁义思想找到雏形。用毛泽东的话“干振而枝披,将麾而卒舞”,以形容孟子的仁义之道最为恰当不过了。而抓不到仁义精髓的人,有如行走在茫茫沙漠或海洋上,终生疲命于随时浮现的海市蜃楼的追逐中去。 另有一点,我觉得孟子最值得后人效仿的是他独行特立,不同流合污的气概。这点即注定了他若有机会作为,给予一发挥才干的舞台,则必能成一王业的大人物也!独行特立者,立场坚定,意识独立;不同流合污者,则能做到不见异思迁、不心随物转。有此二者,则造就了孟子之大气魄,表现在文风上则气势雄奇而磅礴,用来创业则整个世界都向他一人倾倒,孙子兵法言“致人而不致于人”,在孟子身上得到了体现。当今社会形势风起云涌,常常人置于其中而莫辩方向,倘学得孟子一二,何怕不能惊天地而泣鬼神呢? 虽然研习《孟子》的时间短促,然而孟子光明的仁义之道已足以令人受益终生了,最后,再对孟子的仁义之道作一总结:一是其舍末逐本的思想,二是其独行特立的精神,三是其驾驭形势的气魄。天下,有人的地方就是天下,王天下使天下民心归顺而非霸天下,王与霸的根本区别在于是否施行仁政,仁的根本在于爱人,仁政的中心在于爱民。 孟子的抱负,在于使诸侯国施行仁政进而王天下,虽然其很多地方都说到七十里而王,但实际上还是认为大国施行仁政进而王天下的可能性较大,因此,虽然先后到了不少的诸侯国,感觉上他对滕、邹、鲁等小国不够尽心,而在魏、齐两个诸侯国花费较多的心神,特别是齐国。孟子根据对当时形势的把握,认为春秋以来连年的征战使民不聊生,人们都盼望有仁德的君王来解救,就如同被倒悬的人希望得到别人解救那么迫切,所以,如果能有哪个国君能够施行仁政,那么天下民心必然归顺,从而达到王天下理想。孟子的这个期望在梁惠王身上并没有实现,短短的魏国之行,一年以后梁惠王就死了,而继任的梁襄王看上去就不是一个能施行仁政的人。而当时的齐国,国势正盛,土地宽广,人口众多,贤士云集,因而孟子先后两次很耐心地呆在了齐国,而且时间很长,第二次去已经71岁高龄,仍然试图说服齐宣王施行仁政,以实现自己的抱负,但结果与齐宣王的意见相左,郁郁而去,齐宣王甚至没有派人来挽留。 如果说王天下是孟子的终极目标,那么起点就是在国内施行仁政。孟子把仁政的施行分作四个层面:一、保护现有的资源,实现资源的持续利用,从而保证百姓的生老病死有所依,使百姓不离开国土;二、教导百姓自给自足,保证生活的基本需要,同时国家要重视生产的季节,使百姓能安心生产;三,减免赋税,减轻百姓的负担;四,在前三个方面都实现之后,再进行道德教化,形成尊老爱幼的良好的社会风尚。这四个层面是逐步递进的,能按此施行仁政,那么这个国家君主的仁德就会声名远播,使天下百姓都向往到这个国家来,到那个时候王天下就易如反掌。 施行了仁政之后,可以获取天下的民心,而接下来要做的,是救他国之民于水火,也就是征伐问题,征伐,是仁政的向外推行过程。孟子说春秋无义战,实际上战国时期也是如此,诸侯国之间的战争都是为了土地、人口的争夺,说统一天下在当时并不实际,只有到战国后期,在秦国强的国势下,其它诸侯国摧枯拉朽,统一天下才成为一个目标。孟子说的王天下,其实并不是指的是土地意义上的天下,而是民心上的天下。能获取天下民心,也就得到了天下。至于征伐他国,必出于义,义,在孟子看来也就是民意,孟子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也就是看重了民心的作用。说孟子言必称尧舜,其实并不完全,其更多说到的是商汤和周文王,其中说到商汤更详细。如对于王天下,商汤实际上就是孟子经常提到的君王榜样,商汤的征伐就是为了救民于水火,所以东征西怨、南征北怨,此一“怨”就是埋怨没有先来解救自己,可见这种征伐由于出于民心,所以百姓都希望仁德的君主先来帮助自己解脱困厄。因此,当“义师”到来的时候“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征战必势如破竹,王天下自然易如反掌。 孟子非常重视民心民意,甚至不惜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以彰显民心的重要,甚至不惜说“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来警戒君王。虽然孟子终其一生没有实现理想,但其对于民心的重视及其对于仁政的阐释对后世无论从正反两个方面来看,都有着较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