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由重庆出版社出版的《西藏民间艺术丛书》图册一套八本,分别是《脱模泥塑》、《面具艺术》、《服装配饰》、《绘画唐卡》、《器具纺织》、《建筑装饰》、《玛尼石刻》、《工艺雕刻》,由张鹰、韩书力、余有心、边多等主编,共刊出图片2000多张,集西藏民间艺术之大成。为隆重推出这套丛书,本刊特选发丛书总序,以飨读者。 如果说世界上没有不爱美的民族的话,那么我以为藏民族应算是最懂美又最会美的民族之一。 亿万年前,天公之伟力在地球这片高耸的大地上塑造出近乎平行的喜马拉雅山、雅鲁藏布江和羌塘草原那寥远苍茫的自然景观。这片被称为地球第三极地的世界屋脊最显著的生态特征便是高寒缺氧与关山阻隔。然而,千百年来向以骁勇、智慧、隐忍、善良著称的藏民族(也包括生活在西藏的其他兄弟民族)不仅极好地顺应了艰苦的生存环境,并且能世代连绵,不屈不挠地在这片无垠的生命禁区里创造与传承着独属于雪域高原的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令世人钦羡与瞩目。 前西藏自治区党委副书记,现云南省委副书记丹增为这套书题辞,译文为:“高天厚土,浑金璞玉,打开山门,走向世界。” 毫无疑问,藏民族正是得益于险恶的生存环境,才锤炼与锻造了自己强健的体魄与坚忍的性格,同时又激发培养出人们那超乎寻常的宗教感与想象力。人们在获取了物质上的温饱之后,自然而然地生出改善与提升其生活品质的念头。对于藏民族来说,羊皮袍是必需的,是形而下的;而袍上缝缀出的五色护边,后背部位勾挑出的吉祥图案连同胸前的松石佩饰更是不可或缺的,因为它是形而上的,是信仰与理想的体现与物化。而一件未经加工装饰的羊皮袍,藏族人是难以接受的,就如同他们不能接受酥油茶里没有盐,劳作时没有歌一样。又如我们在西藏的农村与牧场会常常见到脸颊上对称贴满白胶布和涂抹着厚厚的牛羊鲜血的妇女,其本意是美化容颜。而追根溯源遥想当初恐怕仅仅是为了吓跑与驱赶魔鬼。斗转星移,这种观念的潜移默化是否可以归解为藏民族的生活文化、习惯文化或是经验文化的动态表现。 在西藏城乡各地稍作细心观察,便会发现称得上民间艺术的物品车载斗量,称得上艺术家的工匠比比皆是。由于信仰与民俗使然,自古以来,西藏的社会分工较内地要粗疏许多,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回到家里可能是飞针走线的好手,忙碌的家庭主妇同时会是厨房糌粑画和院墙牛粪饼的创作者。即使是技艺要求甚高的雕刻与绘画艺人也是农忙务农,农闲从艺的自如地变换着角色。 西藏艺术丛书一套八册 经年累月地浸淫于现实生活这个艺术源泉中的民间艺术家,在放牧、耕作、纺织、建筑、礼佛、庆典、宴乐乃至饮食起居等浩繁丰饶的生活内容中,会很容易地得到创作的主题与灵感,伴随着饱满的激情,就地取材,甚至随形就势地进入创作。一件件美的奇思与佳构便会从那一双双粗糙的手掌间层出不穷。 尚需提及的是西藏民间艺术家在创作的功利性上有时又是相当模糊的,他们绝少刻意与执拗,而更多地表现出随遇而安的从容气度。所以,一幅尺寸不大的唐卡,他们可以连续画三四年,还未肯杀青。另一方面,西藏社会对民间艺术家仍是轻视的,至少是平视的,好比农民见到牧民一样的普通与随便,这又直接导致了许多身怀绝技的艺匠人亡艺绝的凄楚与无奈。 由于大封闭与小间隔的人文与自然环境所囿,西藏民间艺术往往还显露出其超稳定的保守性与料想不及的突变性。在西藏高原上,神话与传说像空气一样存在于每个人的耳畔心际,又仰赖着每个人对它的丰富与传扬。所以在西藏的民间,古往今来存在着一个个永远也说不完的故事,一幅幅永远也画不尽的长卷,一座座永远也封不了顶的浮图。 本书总编辑张鹰,在藏工作30年,先后从事绘画、舞台设计、美术编辑、民俗摄影、民间艺术研究等。现为西藏自治区文联副研究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摄影协会会员,中国傩戏学研究会会员等。 美术作品多幅参加全国美展和国际性大展。藏戏《白马文巴》舞台设计参加国际舞美邀请展。近10年来,他踏遍西藏每一块土地,拍摄图片数万余幅,在全国及海外报刊发表美术、摄影作品数千余幅,引起社会各界关注。 发表学术论文数十篇,《西藏面具与祭祀》获国际傩文化研究优秀论文奖。出版有《西藏面具艺术》、《西藏脱模泥塑》(人民美术出版社〉《西藏神舞戏剧及面具艺术》〈台湾淑馨出版社)。 这次由他领衔主编的大型系列画册《西藏民间艺术丛书〉一套8册,其中图片绝大多数由他摄影。 目前他专心于油画风景创作,西藏民俗摄影及研究工作。 西藏的民间艺术和世界上许多民族的艺术一样,有时在“本质上是附属性的,有时则是独立性的,它本身原是一种人为的产物,目的也并非全为满足生活直接之需,而更多的为唤起一种气氛与情绪”(刘奇伟语)。换句话说是一种娱神与娱己的行为。而这种情绪,这种行为,在立场上是处于平民化的,在心态上是趋吉避邪的,是芸芸众生看得见,摸得着,用得上,感受得到的。故此,也就成为藏民族生命内容和生活方式不可剥离的一部分。 多年来,通过学习与思索,我曾试图将西藏民间艺术的美学特征理解为封闭与变异,单纯与丰富,现实与幻想的交汇和谐。在细细拜读了皇皇八大卷的《西藏民间艺术丛书》稿之后,似乎更强化了如上的认识。西藏民主改革40年来,西藏各民族文艺工作者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长期深入生活,贴近人民,在草原牧场,在田野边寨,在寺院村镇,在圣山神湖之间的各个角落,到处都留下了他们踏访采风的足迹与汗水。文艺家们彼时彼境记录的、描绘的、拍摄的数不胜数的珍贵民间艺术掌故与图像,尘封多年后,现在分门别类地编辑成集,寓观赏、研究、收藏三性于一身,其在文化建设上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另外,在一定程度上也弥补了民间艺术很难逃脱的“人琴俱息”的遗憾,应该说是一项很大的功德。 《西藏民间艺术丛书》各分卷的主编,都是在国内外学术界、艺术界具有建树享有声誉的专家学者,称得上是一时之选,他们以各自的观察视野和研究方式,结合第一手的考察成果,潜心著述,从而有可能在较深较宽的层面上,为我们展现出藏民族观念与意识的真善美的炫目彩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