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所展示的是一幕人生大悲剧,是不平等的社会里,命运对人残忍的捉弄。周朴园的专制、冷酷和伪善;周冲的热情和单纯;以及繁漪对爱情的深挚乃至略显变态的执着;痛悔着罪孽却又不自知地犯下更大罪孽的软弱的周萍;被侮辱的被捉弄的悲苦的鲁妈……还有家庭的秘密,身世的秘密,所有这一切在一个雷雨夜爆发。最后,有错的、有罪的,无错的、无辜的人,竟然一起走向了毁灭。《雷雨》是彻底的一个悲剧。它讲述了资产阶级周家和城市平民鲁家两个家庭纠结复杂的悲剧故事。一是以周朴园为代表的带有浓厚封建色彩的资产阶级家庭的生活悲剧:二是以鲁妈为代表的城市平民不能把握自己命运、被别人所操控的悲惨境遇。而周、鲁两家复杂的血缘联系,更是突出、生动地反映了两个不同阶层的家庭之间的矛盾。综上,作者怀着被压抑的愤懑和对受侮辱受迫害的善良的人民的深切同情,揭露了旧中国旧家庭的种种黑暗罪恶的现象.和地主资产阶级的专横、冷酷与伪善,预示着旧制度必然崩溃的命运。 《雷雨》艺术上的巨大成功主要体现以下三个方面。人物塑造上《雷雨》中的主要人物,都有着鲜明的个性特征。周萍的虚伪、自私、怯懦;周冲的天真、单纯;鲁妈的坚忍、高尚;四凤的淳朴、善良;鲁大海的爱憎分明、立场坚定;鲁贵的猥琐、无耻,都有着鲜明的体现。以下主要分析周朴园和繁漪这两个人物。周朴园是一位出生于封建大家庭的资本家,他既是尊崇旧道德的资本家,又是在外国留过学的知识分子。在家里他是一家之主,在社会上他是煤矿的董事长,是一个“体面”的人。然而在这体面下隐藏的是伪善、庸俗、专横、冷酷和卑劣。30年前,他爱上了家仆之女侍萍,并同居两年多,生了两个孩子。可为了“赶紧娶那位有钱有门第的小姐”,周家在大年三十晚上把侍萍赶出了家门!侍萍投河给他带来了良心上的不安。因此,尽管他从南到北多次搬家,却仍然保留着侍萍曾用过的家具、保留着侍萍夏天总爱关窗户的习惯;30年来,他牢牢地记得侍萍的生日,他对侍萍可谓情深意笃。然而,30年后侍萍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首先想到的是侍萍会威胁到自己的名声和地位。因此,他“严厉地”质问侍萍:“你来干什么?”只这一问,其伪善的面目就昭然若揭了。他对妻儿的专横在逼着繁漪吃药的那场戏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当自己的劝说和威胁不起作用的时候,他竟然要大儿子周萍跪下来劝繁漪喝药,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另外,他为了发财,在包修江桥时,故意制造江堤出险,淹死三千多民工;为了榨取高额利润,对罢工运动进行血腥镇压,同时用金钱收买工人代表,诱使工人复工,其卑劣、冷酷、毫无人性的一面在此得到进一步的揭示。繁漪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人物,是在中国现代文学人物形象系列中,少有的、最富有个性特征的文学形象之一。她出生于旧式家庭,但受过一点新式教育。她外表文弱沉静,内心却有一股按捺不住的热情和力量,具有强烈的个性解放要求和反抗精神。她嫁到周家本身就是一个悲剧。她追求自由、幸福和爱情,而周朴园这个专制蛮横的家庭暴君是不可能给她这一切的。因此,当周萍流露出对父亲的不满并向她示爱时,她就什么也不顾了,把自己的性命、名誉全部交给他。当发现周萍移情别恋。爱上四凤,并准备摆脱自己时,繁漪用尽了她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对周萍进行胁迫、劝诱、恳求、攻击。当这一切努力成空之后,她果断地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对周萍、对周家进行报复:她跟踪周萍,当周萍在鲁家与四凤幽会时,她把窗户从外面扣上,堵住周萍去的路,想借用鲁大海的手给周萍一点教训;她又利用儿子周冲对四凤的爱情,企图挑起他与周萍决斗;最后她破釜沉舟,采用玉石俱焚的办法,当着周鲁两家人的面宣布了自己和周萍之间的乱伦关系,在彻底暴露周家丑恶面目时,自己也走向了毁灭。结构安排上《雷雨》以一天的时间(从上午到午夜两点钟)、两个舞台背景(周家的客厅,鲁家的住房,后者只占全剧的一小部分),把周鲁两家及其他的成员之间前后30年错综复杂的关系有条不紊地展现在观众面前,可见作者驾驭戏剧结构的功底之深。曹禺非常善于选择最好的时机,利用戏剧冲突来组织戏剧结构。例如第二幕中为了让周朴园和侍萍相认.作者把一切人都支走了,就连把侍萍找来的繁漪也被周朴园给逼到楼上去了,这就为周朴园和侍萍的相认创造了条件?而他们的相认,又把全剧的矛盾冲突引向一个新的高潮。侍萍在拒绝周朴园想以钱来弥补他的罪过之后,提出要见见“我的萍儿”,周朴园以不准当场认子为条件答应了她这一要求。观众自然都急着想看看这一出母子重逢的戏,然而作者没有马上写他们见面,反而先让鲁大海上场了。这就造成了父子、兄弟相见的一幕。而且让侍萍亲眼看到打她儿子鲁大海的正是她思念了30年的儿子周萍!这是何等残酷的现实。由这一场戏又引发一系列的戏剧冲突。周朴园决定辞退鲁贵和四凤。周萍打了四凤的哥哥,鲁贵和四凤又被辞退,他决定当晚去四凤家找她,他“有许多话”向四凤说,并当着繁漪的面承认自己爱四凤。繁漪警告他说:“你不要把一个失望的女人逼得太狠了,她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周萍说自己已经打算好了。她说:“好,你去吧!小心,现在(望窗外,自语)风暴就要起来了!”这充满暗示性的话,既是实指天气,又暗示着人物间的矛盾冲突和这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样可怕。可以说周朴园和侍萍相认一场戏,不但把30年前的“过去的戏”和“现在的戏”巧妙地交织起来,还共同把“未来的戏”推向新的高潮。曹禺不仅在大的方面很注意前后的起承转合,即使在细节上也很注意前后照应。许多看起来似乎是漫不经心,信手写的,实则包含着作者的良苦用心在内。这漫不经心的一笔.很可能就会引出一个意想不到的严重的后果。如第二幕中,繁漪为了把鲁贵支开,以便和侍萍商量把四凤带走的事,就叫鲁贵回完话后,“出去叫一个电灯匠来。刚才我听说花园藤萝架上的旧电线落下来了,走电,叫他赶快收拾一下,不要电了人”。这看似随意的借口,却铺下直接导致了四凤、周冲触电死亡的伏笔?语言方面上《雷雨》的语言不仅凝练.富于动作性,而且很能表现人物的个性特征。这从剧作里人物对话上,以及舞台提示和人物出场的介绍上展现出来。《雷雨》的人物对话,表面看起来普普通通、平淡无奇,但是随处都带着鲜明的性格特征,是真正个性化的语言。周朴园是一家之长,他对家人的话一般都是肯定、短促,充满着命令的口吻。以他对妻子和家人的话为例:“你应当再到楼上去。”“当了母亲的人,处处应当替孩子着想,就是自己不保重身体,也应当替孩子做个榜样。”“我以为你这次说话说得太多了。”“十分钟后我还有一个客来,你们关于自己有什么话说么?”每句话都不算长,但却充满了“应当”和“我以为”一类的词句,非常符合他那种对家人专横、说一不二的封建家长性格。另外如第一幕中,四凤劝繁漪吃药的一段对白:繁漪:谁说我要吃药?四凤:是老爷吩咐的。繁漪:我并没有请医生,哪里来的药?四凤:老爷说您犯的是肝病,今天早上想起从前您吃过老方子,就叫抓一副.给您煎上。四凤的两句回答,一句一个老爷,一口一个您,非常符合侍女的身份。而接下来繁漪的一句双关语“苦得很”,“这些年喝这种苦药,我大概是喝够了”既表明了她心中难以忍受的痛苦,而在下人面前又不失太太的身份,处理得非常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