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已进入高科技时代,科技如同货币一样,在人们的生活中一日不可或缺。然而,在人们崇拜它、信赖它的同时,高科技却给人类生活带来意想不到的负面效应,人们将更加崇尚回归大自然,追求生命的本来意义。 科技是我们这时代的货币 美国一年的经济规模是8万亿美元,其中最大的两个市场是:1)消费科技,2)逃离消费科技。 你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家中书桌上,旁边堆了一叠重要的待读文章。但你决定拿一罐冰啤酒,看一会儿电视来轻松一下。一个晚上很快地过去,你看过夜间新闻,听过办公室的语音信箱,便上床了。你躺在床上睡不着,你的丈夫或太太正在网上与人聊天,同时盘问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惭愧今天对一个新来的同事发了脾气;想起你曾给修理工人打过call机,但他没如约回你电话;虽然很累了,还是后悔没给儿子念一段床边故事;得意在一项房地产买卖上坚持4%的佣金。你思忖着明天待办的事项,不知不觉睡着了。早上六点半你醒来,不记得做过梦。立即起身,喝上一杯热咖啡,同时检查电子邮件。手上拿着一个犹太面包便上车了。20分钟车程,你边开车边听一本热门企管书的录音带第一段,因为专业上你该读的书有很多都还没读。移动电话响起,是同事来电提醒你,15分钟后有一个与客户的约会。你的心绪于是飘离录音带的主讲声音,忽然好想出城。 消费科技正在改变我们的生活,加强我们的依赖,结果是我们需要解脱,但为求解脱,我们又求助于科技。紧张焦虑?买一个按摩器吧。事情杂乱无章?买一个个人电子秘书吧。携带儿童旅行?买一台游戏机带着。住家附近常闹小偷?装一套安全系统吧。 高思维时间 100年来,我们在时间中生活的方式持续改变,过去10年里变化尤其大。现代人很难依自然的韵律与声音过日子。一个世纪多一点以前,还没有电、电话、电子邮件的时候,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自己种的东西,在家附近工作。谈起时间,说是光阴似箭;谈起往事,似乎永存不朽;拿“欲速则不达”之类的谚语教训孩子;讲故事,一开头总是“很久很久以前”,而且真的觉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日子是以光的移动来计算,而不是以小时;年是按照季节,不是按照日历。一封信从美国的这头送到那头,要花好几个星期,要等回信则更久。 时间是依自然的规律来排定的:潮汐、月的盈亏、季节、星象、日出日落、阴影、植物。早在公元前4年,亚历山大大帝的宫廷志中便提到,有些树的叶子白天张开、夜晚关闭。18世纪,自然科学家林奈发现有些花的花瓣定时开合。他辟建了一座花园,观其植物便可测知时间。 这种精妙的体悟,等我们有了钟、有了表,有了约会、期限以及爱看的7点档电视节目以后,便失去了。 高科技时间 自从有了上发条的钟(1876年)与用电池的表(1956年),我们就从高思维时间转入高科技时间。与高思维时代的语言相反,今日使用的词汇总有一分急迫感:没时间、快速时间、同步时间、表面时间、限期、查核表、多工作档、落后、找出时间、挤出时间、损失时间、填补空档、挤时间、花时间、浪费时间、准时、时限已至、时间表、快速向前。 消费科技素来声称可以节省时间和精力,让我们有时间去做真正重要的事。不能否认,100年来消费科技确实让我们的生活容易很多。不须要用手搓洗衣服、心算数字或从头开始做面包。“事情快快做完,多留时间玩乐”,这是微软公司的一则广告词。消费产品用广泛的承诺引诱我们,加速了我们的生活节奏,提升了我们的期望。这些年来,我们有多少钱,便吞下多少诺言。承诺为我们节省时间的,结果花掉我们愈来愈多的时间,因为消费科技需要我们排列优先顺序、选择品牌、购买、装置、维修、升级。 消费科技可能已到物极必反点。我们家里已经塞满省力装置,可是我们并没有更多时间可用。一项研究显示,我们家中拥有的省力、简化、省时科技其实并不能减少我们做家务的时间,可是我们仍执迷于生产力与效率:看一天、一小时、十分钟内能做完多少事? 美国最著名的纪录片制作人伯恩斯常花好几年时间制作一部片子,他很担心一种集体注意力缺乏症。“被这么多影像轰炸——不仅是电视,还有别的,你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你的需要这么多、这么快——食物、印象,所有的一切——结果发生相反的事:有了更多东西,不但没有丰富自己,反而制造了贫穷。这种贫穷,是注意力的丧失”。 可以借汽车,我们心目中最惬意的消费科技,来解释这现象。除从一地移动到另一地外,我们还希望在移动过程中继续与人联系,并且娱乐自己。我们用移动电话谈生意,在等红绿灯时看书,在挡风玻璃上压便条纸。其他车用“生产工具”,包括工厂装设、声音启动的电脑,能传送及接收电子邮件与传真,通用汽车公司的“星上”系统更可做从派遣拖车到推荐附近餐馆的各种事情,这些都在你开车的时候完成。 为充分运用通勤时间,我们还在车上用餐,为此我们买特制食品、特制杯子与旅行用围兜。麦当劳靠当街窗口做的生意比柜台还多。 既然我们在车上如在家中,便有许多厂商提供路上使用的额外“解决方法”。设计了携带式车上办公室给前座乘客使用。市面上至少有一种迷你箱型车,装有内置娱乐系统,包括下拉式屏幕,可看电影或玩电子游戏。坐在后车箱的小孩可以戴上耳机玩任天堂。 在消费科技膨胀的社会里,我们怎样支配时间?我们住在车里,以电话交谈,写电子信件,看电视,用电脑工作,听音乐,开着机、连着线、站在时代的前端。如果有碟形天线,就再不用去录像带店了。自从有亚马逊网络书店以来,我已经多久没上书店了? 在生活里装上更多精密自动系统,我们的行为和语言也改变了。火是打开的,不是点着的。人行道上的雪是用热融解掉,不是铲掉。窗帘不是拉开,是用遥控开合。食物用微波热,不是烧煮,生活是由科技控制的。 消费科技使别人随时随刻都能找到我们,改变了我们对时间与安宁的感觉。移动电话插在口袋里,掌上电子地图在手中,call机在腰带上。传真机与电子邮路同时送来信件,还加上移动电话也同时响起。这些科技让我们像24小时商店,永不打烊。整天、每天、在家、在办公室以及在车上,都被科技包围着,不能休息,“宁静”一词如今用不上,“压力”一词倒是常用词。 今天消费科技构成我们生活的基础。你且自问,你愿不愿意彻底改变生活方式,停止使用少数几样最基本的消费科技?就拿做晚饭来说好了。你从冰柜里取出一袋意大利饺子,倒进燃气炉上的一锅滚水里,把炉火开到“大”。从冰箱里又取出一罐“保罗·纽曼牌”意大利面酱,放在塑料容器里,用微波炉热。再用一只锅,将脆皮面包与干酪、九层塔同炒。这顿晚餐好做又好吃。盘子放进洗碗机,你便可以到电脑前面去准备明天开会的资料了。炉子、冰箱、微波炉、洗碗机、电脑、天然气、电力、自来水。你愿意放弃这些吗? 我们的生活依赖科技如此之深,很自然地想要更多。 科技上瘾:高科技带来的负面效应 科技为生活带来的舒适让人柔弱,它的机巧设计让人着迷,人们习惯了它常在身边,对它不断提供的娱乐上了瘾。 美国是全世界科技最先进的国家,从军事到媒体皆如此。它眩人的力量令我们迷醉,我们三句不离科技。随便听人聊天,总会听到关于周遭科技的谰言浅论。好用的科技深得人心,需要详阅使用手册才能用的科技令人痛恨。像新玩具似的科技人见人爱,但一用坏了便受到诅咒。 科技以愉悦、以承诺引诱我们,我们的日常生活、人格形成经验,甚至自然世界,都注定要由日益精密的软件来“管理”。科技与我们的经济并驾齐驱,我们则只能插上插头、上网、浏览、剪贴,把零碎信息拼凑起来。我们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没法下达指令作任何修改。上瘾区令人精神空虚、不满而危险,可是人无力脱离,除非先明白自己置身此区之内。麦克卢汉常说,他不知道是谁发现了水,但相信一定不是鱼发现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症状一:做什么事情都宁取简易方案,速战速决。 由于常有空虚之感,我们盲目寻找能填充的东西。 宗教书籍销售量爆增,连非宗教性的“灵魂类书籍”和简单的日常生活快乐指南如《别为小事疯狂》及《心灵鸡汤》系列以及《简单富有》,都登上全国畅销书排行榜首位,因为快速翻阅这些书,就能略补精神的空虚。 在这上瘾区内,精神的“补给品”是大生意。就像是很快灌下一杯咖啡因饮料,只不过它的形式是书籍、《新时代》杂志、松懈精神的录音带、占星、磁性治疗与打坐等等。这些解毒补充品据说能让我们集中心力、恢复青春、放松心情、平和心境。 科技一方面让我们上瘾,一方面声称能为我们解毒——从按摩椅到罐装天籁。广告里尽是科技的承诺,说是要简化我们复杂的生活,解除我们的紧张。 世代与世代间传统的纽带已经断裂,核心家庭成员的关系也不似从前那般紧密。素来由大家庭、教会及社区传承的价值观与实用智慧,渐渐由通俗文化所取代。我们集体转向信息科技如电视、录像带、杂志与实用书籍,寻求一些基本问题的答案,如:“如何找对象”、“如何示爱”、“如何在8分钟内快乐起来”、“如何与圈外人约会”。 以前是与长辈长谈,由长辈指导,现在是寻找快速法解决遭遇的各种大小事情。通俗文化以电视节目、自助书籍与报纸杂志专栏的方式提供快速解决法:“9大食物戒律”、“23种消耗脂肪捷径”、“热情性交的7个秘诀”、“4条挽救婚姻的途径”、“关系破裂的8个迹象”、“立即治愈35种症状”、“两分钟健康检查”、“灵性觉醒的11个基因关键”、“了解上帝旨意的5个步骤”、“高效率家庭的7种习惯”、“成功的7大精神法则”、“通往上帝的7条道路”、“力量与治疗的7阶段”、“圣经技能的7步骤”(7似乎是个吉祥数)。 “每天一个”和“增强骨骼的12种方法”,本来是广告词,现成变成文化妙方。电视大量播放,成为代理牧师、代理母亲和父亲。 几十年来,医生力倡快速解决式医疗法,病人于是习惯了吃几颗药便马上好转。1996年,全世界处方药品花费共是1800亿美元,美国人就占了850亿,另外还花了200亿元购买非处方药物。到1997年,有1/8的美国人在服用(或服用过)抗抑郁症Prozac。壮阳药伟哥(Viagra)上市第一年,销售量就突破10亿美元,打破制药业所有纪录。 补充食品有奶昔状、药丸状、点滴状及粉状,说是能让我们更聪明、更美丽、更健康、更性感、更苗条、减少紧张、减轻毒性、更青春有活力。还有补品的补品:帮助吸收剂,说是能促进身体吸收以上各种补品的功能。本是无意识地想逃离科技上瘾区,结果美国人反而每年吞下了值100亿美元的补品。他们每年花7亿多美元买维生素吃,但是平均每人每天吃不到一片水果。而他们所吃的蔬菜中,有1/4是炸薯条。 整型外科手术是另一种快速解决法。1997年全美国有两百多万执业的整型外科医生。加州、得州和纽约最多,但全国人都渐渐觉得做点美容手术也是应该的。1997年所做的拉皮手术比1992年多了52%;25%的美容手术是为20到39岁的人做的;隆乳手术,1997年比1992年增加了375%;抽脂手术自1992年以来增加了215%。其他如激光手术、丰臀、丰唇、阴茎增大手术等,都愈来愈普遍。 这种创可贴式的快速解决法,到头来是一场空。事情有一点不对劲,我们不知道是何缘由,就随手抓一个什么来一贴了事。在被科技毒化的地区,很容易被科技的甜言蜜语所诱惑。 症状二:恐惧科技、崇拜科技 科技会拯救人类还是毁灭人类?自人类开始发明创造以来便有此论争。从工业革命之初,英国拉代特工会工人因恐惧机器捣毁纺织机而被处死以来,这论争定期慷慨激昂地浮现,一如既往,少有改变。论点两极都达到荒谬的程度,但持极端论调的人,其实都出于盲目的信心或恐惧,把科技神化,才会视之为救世主或瘟神。 1000年前,第一个千禧年将至时,人类惧怕上帝会毁灭地球。现在新的千禧年临头,这恐惧以科技末日的形态再度出现,末日的名字叫“千年虫”。上帝震怒固然可怖,有些人担心电脑科技出差错,也会为人类带来大难——飞机会从天上掉下来,导弹会失去控制胡乱发射,全球经济崩溃,机械大量失灵。有些人甚至在防空洞里储存粮食,或挖好地窖准备藏身,好像科技本身是一种无可控制的力量,能制造地狱、毁灭全人类。 有的人则相信科技能治疗社会病态。他们对科技处方抱持极大信心,以为:每间教室都有可以上网的电脑,学生功课就会进步;改造人体基因,就可以消除疾病;作物经基因改造,就可以养活全世界。 我们大多数人,与科技的关系摇摆在两个极端之间:有时候害怕科技,有时候又乐于使用;头一天惟恐落后于竞争者或同僚而勉强接受,下一天却以为它可以改善我们的生活或业务而兴高采烈,可是当事情并未改善时,又挫折懊恼起来。 症状三:不太能分辨真实与虚幻 今日科技改变自然的能力远非往昔可比,在这个科技能制造代理、代用、虚拟、假象的时代,我们愈来愈弄不清楚何者为真、何者为假。 她的乳房是假的吗?他的头发是真的吗?“探路者号”火星登陆艇所拍的照片不会是在亚利桑纳州拍的吧?如果你使用氧气筒登上埃佛勒斯山,算是“凭真本事”登上的呢,还是科技帮了你的忙?短跑选手如果脚下加装弹垫,因而打破100米纪录,算不算数?各种显示屏充塞于我们的生活之中:电影、电视、电脑、游戏机、电子笔记本、寻呼机、移动电话、显示型电话、微波炉、心脏监视器都有显示屏,未来的科技专家还不知又会发明些什么显示屏。显示屏无所不在,指导我们、告知我们、娱乐我们,在我们不知不觉中形成塑造了我们。显示屏被说成“虚拟”,我们轻易略过特异的内容,认为这是投射在显示屏上的幻想,理想化的故事,像50年代的情境喜剧一样,不是真的。但其结果却非常真实。 当今美国的头号娱乐是媒体,头号内容是暴力。但我们不把它当真。显示屏上的暴力像幽灵,潜进我们的记忆之中、梦寐之中、谈话之中,我们却坚称它没有害,甚至有教育性。我们笑斥显示屏上的暴力非真实。“只是卡通……是电子游戏……是电影……或是新闻……”因为拒绝承认显示屏上的内容是真实的,我们于是不假思索,安心让自己与孩子定期吞下惊人的暴力,而当孩子在学校里向同学开枪时,却又惊骇不已并困惑不解。 渐渐地,就连屏幕上的故事也愈来愈真实。 摄影机普及,使得电视与电影彻底改变,激起我们偷窥别人生活的怪癖。之后有了《最好笑的美国家庭录影片》之类的电视节目,播映私人拍摄的真实纪录影片,又有《总统与实习生》、变性手术现场实况、网络脑外科手术、生育过程网络公开,还有无数的人把自己的生活实况张贴到网络上,供大家消遣。我们的显示屏真实之至,登峰造极。 四:我们的生活疏离冷淡 科技的呼声诱人,但我们并不充分了解这些铃铃声与哔哔声怎样使我们疏离生活本身。很少有人停下来问:移动电话、电子游戏、电视或照相机到底是增加了还是让我们忽略了人类经验的品质。 因为依赖科技帮我们做记录,我们不再专注于生活的体验。在毕业时、学校戏剧演出时、高中篮球比赛时,小提琴表演时以及小学棒球比赛时,自动相机喀嚓喀嚓响,身配科技装置的父母到处皆是。然而孩子们看见什么呢?只见对准他们的照相机镜头。照相机到底是在记录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件,还是让我们分心,不能好好体验当时的情感、景象与声音?也许照相机其实害我们错过了那片刻,而不是捕捉了它。只因拥有一架摄像机或一架照相机,我们好像非用它不可,好把印象归档。我们成了纪录片社会。 又因为依赖科技提供娱乐,我们彼此疏离。大屏幕丽音环绕立体声电视传送即时信息与“动作不断”的戏剧。把电视比喻为现代“围炉闲话”的家庭中心是太乐观了。父母子女其实分散在屋中各房间,看各自喜爱的节目,或听自己的音乐。今天许多美国人是同居屋檐下,独自过生活。 久居都市,去年底我和友人带着小孩们登山去。 我有一种坚持,总觉得孩子们必须要知道泥土的味道,要能感觉大自然,才能充实人性。我还叮咛他们带好彩笔和画纸,因为想要他们通过描绘金马仑的风景,捕抓农夫下田的画面,收录彩色灿烂的花草,与这些未经修饰的天然对话。孩子们对登山不很兴奋,主要是因为会与他们的人造玩具分开。 果然,小孩没有耐性久坐,那奇怪样子的花草还没画好,他们就要回到电视机旁了。或拿着数码录像机,到处摄影,要捕抓什么,想都不用想。走在路上,手和眼睛集中在那个会发光的溜溜球上。到农场去,看到蜘蛛,吓得尖叫,把科幻故事有毒蜘蛛的恐怖搬到现实,吵着要回家。同行的“网虫”友人更荒谬,带着笔记本电脑,虽然在海拔6,000英尺高,照样上网,每晚与网友聊天到凌晨二三点。跟在家里没有两样。白天要睡觉,日出日落,大自然的湖光山色,一点都不为所动。这让我觉得震惊,因为科技的过度应用和沉迷已经使太多人上瘾,生活重心颠倒,不能自拔。 科技帮助人类理解自己,人也因此崇拜和信赖它。过度的依靠和滥用科技,降低了我们的人性,也让人类的弱点失去控制,像核技术,最终成为全人类的梦魇。同样的,现在我们面对基因改造所产生的伦理问题,因为渴望使用科技突破一切人类的极限,因此忽略可能导致的结果。 “过度迷恋科技,像灵魂被榨干,使人更想追求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