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是什么书啊?不过给你一篇范文:在平凡之中百转千回——读《梅志文集》文:孙郁 出处:文汇报 2008年3月 1991年我去成都参加巴金的学术研讨会,认识了梅志女士。那次会议由于她的发言,将巴金的话题引向胡风及其文学理论的风潮里。因了胡风冤案,她随之饱受苦楚,却无一点颓唐的样子。她对巴金的理解和赞佩,成了那次会议的亮点之一。许多学者的鸿篇论文,都流水般的过去,难以记住,可是梅志的发言很深地冲击着我。我们会后一起去乐山和峨眉山,一路所获甚多。她和蔼、善良,似乎像未受过风雨冲击的人,内心依然保存着纯净之美。而且那么平民化!我那时想,这么美丽的老人,怎么竟能和不堪回首的磨难连在一起? 直到后来读她写下的文字,才渐渐了解到过往的生活。她三十年代参加左联,后来一直帮助丈夫胡风从事编辑工作。胡风受难后,她陷入到绝境里,身边一直是无言的苦楚。六十年代后,又随胡风一同在四川的山中劳动。左翼文学史的明与暗,在他们的命运里折射得很深。近读《梅志文集》(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12月版),颇多受益。书里集中呈现出她和那个时代痕迹,其思想的闪光,热得让人心动。胡风一生命运多厄,可因她的存在而获得了一种世俗意义的安宁。研究现代文学史,她和胡风的资料,是不能不读的,在那些血泪之迹里,流动着鲜见的精神隐含。 越到晚年,她的文字越好。忆旧、怀人、思己,精神是沉潜的,静静地对着世界,又不失内心的热情。她对胡风的描述,在史料上的价值抵得上一部文学史,人性里晦明不已的那个存在,被她那么敏感地复原出来。梅志笔下的三十年代与七十年代上半叶的生活,感性的碎片里折射的内涵很多,认知的价值毋庸置疑。人的怎样落难、吃苦、无畏,怎样的投机、无耻、失落,而且那时对峙双方的精神状况,都栩栩如生地呈现着。一个沦入炼狱的人的思想和生活,不仅是精神史的话题,日常性的景观里透漏出的意义也是不小的,我们至少是从这里感受到了原态的人生。 胡风话题牵涉到文学史中复杂的现象。鲁迅当年所欣赏的这位批评家,其后来的命运与中国的文化走向关系甚深。梅志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她的每一篇文章,都对应着这段历史。当一个人不是从学理的角度,而是以亲历者的视角回望往事的时候,提供的图景是要超出艺术理念的内涵的。《梅志文集》不是高山大河,亦无惊人之笔,却在平凡之中百转千回,余音绕耳。那么多可念的人与事,要不是她的勾勒,早就弥散到时光的空洞里了。无名人腔,无作家腔,无学者腔。每每读之,不禁浩叹!如此从容的女性文本,先前是很少见到的。 我惊奇于她对资料的处理,那些关于鲁迅、萧军、萧红、周扬的回忆,给我们的是一幅幅奇异的画面。十里洋场上的革命文人的衣食住行,阅读趣味,秘密组织、恋爱与工作情况,都在她细节的笔触里还原出来。关于左翼文学,历来的描述都是观念化的,她却复原了那些有血有肉的活的人生。周扬的风格,萧军的情调,聂绀弩的神采,都非从一般的回忆录里可以看到的。梅志看人带有善意,纯洁得如同冬雪,洁白与污秽在她的映衬下黑白分明。但又不自怜与偏执,朗朗然有正气在。世上描写萧红的文字很多,却没有一篇像她的文字那么传神。女性间的暖意的体验,对生活与艺术的困惑,在她的记忆里如云如水地流泻着。那是一个奇妙的文本,不动声色中的悲悯,哀怨淡淡里的素描,烘托着日常生活的苦乐。远去的精神之图,现在经由她的文字,活生生地被触摸到了。一面是惨烈的屠杀,一面又是温热的情怀。在残忍和无声里,人的创造力竟还那么巨大。在那样一个时代,左翼文人的紧张感,的确是今人难以预料到的。在觅路与失路之间,文化的河从来都是激荡不已的。 梅志因儿童文学闻世,所作的文字单纯可爱,是童心的描述者。当年读过她作品的人,还记得那文笔的清纯之美。后来她写回忆录时,面对己身的苦难,却依然不失爱意的激情,总像暖意的播撒者。她在极度困顿的时候,还相信着人间的爱意,不放弃一点点的期盼。而且文字里没有一点颓废和无奈的痉挛,思想是沿着日光的轨迹滑动的。你不能不佩服她的坚韧,在没有光和爱的地方,她散发出了光和爱。不仅仅温暖了绝望的丈夫,也温暖了我们这些后辈的读者。在现代女性文学史上,梅志的分量是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