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我尽力了,你帮帮忙自己翻译一下吧本文已发表于《英美文学研究论丛》第3辑(虞建华主编,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年10月),发表时略有改动女性文化载体的解读— 关于谭恩美《喜福会》谭恩美(Amy Tan)是当代美国华裔女作家,她推动了美国亚裔文学热,并促进了中国文化在美国的影响。其代表作《喜福会》 (The Joy Luck Club)(1989)因从中国人的独特视角细腻而传神地刻画了母女关系而使她成为了美国文学界的一颗新星,作品荣登《纽约时报》1989年春季的畅销书排行榜,并连续9个月保持榜中之位,同时该书获得了“海湾区书评最佳小说奖”和美国图书馆联合会颁发的“青年读者最佳图书奖” 谭恩美的作品中鲜见直接冲突,她关心的是华裔社会中的种种关系,其中包括家庭关系,男女关系,女性之间(尤其是母女之间)的关系等等。通过这些关系的探究,她再现了美国华裔女性及其后代的历史和生存现状。小说中的两代华裔女性大多挣扎在东方信仰和西方的价值标准,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之间的矛盾与冲突中,不断努力寻求自己的身份与位置,并用生理与心理传承自己的文化价值。由于“华裔”和“女性”都是当今美国社会的“他者”(other),因此她们的语言、生活的探索、喜怒哀乐、以及生生不息的中国传统价值观念,都传递了自己独特的声音,虽然音量微弱,但传承性坚韧与神秘,这或许也是作者小说创作的基本主题和归宿。文化有多种载体,器物、风俗、宗教、神话、语言等都是宣传播布文化的重要手段。而本文将女性作为文化传承的载体,立足于不把作品看作是一个封闭的自足世界。因为《喜福会》的成功不能仅从语言的角度,或者仅从女性心理、中国情结去探究其文学上的奥秘。因此,在对作品剖析中, 应从一种宏阔的历史视域和意识形态出发。女性文化载体的作用其实是用她们的群体经验,来重新说明人类曾经以什么方式存在并如何生存。更重要的是,作品中提供了一种女性视点,其叙述解构了文学中男权主义文化中心的存在和整个男权社会的权力。因此,笔者将从女性叙述方式在小说结构上的体现,非主流文化主体的历史意识与传统体现,以及文化迁徙在女性身上的体现来试图解读女性文化载体。一、女性叙述方式在小说结构上的体现。1、叙述形式与节奏的女性化《喜福会》全书是以八位女性的轮唱形式展开的,其絮叨的节奏和讲故事的语调是纯女性化的。首先,作家在小说中努力建立女性独特的话语系统和表达方式。综观全书,女性语言区别于男性的“理性的、逻辑性的、等级性的和直线型的”特征,充分体现出了其“不重理性的(如果不是不理性的)、反逻辑的(如果不是不逻辑的)、反等级和回旋式的” 特点。而且,据研究,女性身体与语言具有有机联系,女性的生理快感和生理节奏使她们运用语言不同于男性的语言与节奏。这一特点,在本书中也体现得较为淋漓尽致。同时,女性在家庭中承担的角色往往也决定了她独特的表达方式。在孩子的教育上,母亲往往担任着讲述故事的角色。因此,其叙述通常委婉动听,起伏跌宕,富有灵动的母性魅力。在小说中,由于作者耳濡目染中国母亲的教诲,在各人的轮唱中,自然使用了那种女性独有的节奏与语调。其节奏上的絮叨与沉缓,明显不适用于处于主流文化意识中的男性话语,因此,女性在此作为文化载体的身份明显凸现。2、 小说结构上的女性体现从整部小说的结构来看,这是一部复调小说,形式上类似于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和伍尔夫的《波浪》。全书包含了8个叙述者(即4对母女)从不同的角度讲述的19个部分,由各个人物叙述自己的情感、直觉、与体验的独白交错组成。其意义难以统一和确定,但有一个中心把她们连接在一起,即中国式的母爱及传统思想与美国化的女儿及西方理念的冲突,并指向爱的最终融合与理解。女性的声音使得整部作品的独唱与和声很和谐,极富音乐性。其实作者也很明显地借鉴了音乐的手法,在结构上表现出音乐作品的图式性。比如,小说以“千里鹅毛”为序曲,用这一部分的结语:“如是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她一直期待着有一天,她能以流畅的美式英语,把这个故事告诉她的女儿。(中译本为程乃珊,严映薇所译,浙”江人民出版社,1999, P 2)”,为整部作品定下了基调。而后面出现的就是以不同人物为核心的各个乐章,每个乐章简单重复序曲的主题,最后以其中的一个女儿踏上中国土地为和谐的终曲。全文形成了多个声部的轮唱交响,8个人物独特的性格意识又形成了各自不同的旋律,每支旋律是独立的,但又是同步进行,通过对位法构成相互关联的有机整体。在横的关系上,各声部在节奏、音色、重音、力度以及旋律线的起伏等方面,具有独特性。但在纵的关系上,各声部又彼此构成和声关系。事实上,各对母女间仿佛存在着某种感应,尽管彼此各自的文化差异迥异,但血缘关系与亲情使相互渗入彼此的生活与情感。小说的女性式轮唱、絮叨、与话语结构与男性话语的不同还在于:多个声部的曲调虽然有各自的特色,差异明显而微妙,但是和声性较强,在差异中保持和谐。而大多数男性话语突出的是个性而非共性。母亲与女儿,因为彼此是生命的施与和获取的关系,她们所代表的中西文化差异使其间的关系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女性群体在书中的声音,并不仅仅是自我反射,而是互相映照与补充。而作为女性的作者,将这些不同的叙事曲调结合为整体时,用她的独特的女性视角,抓住了一个统领全书的重要因素:各支旋律中不断有同一主题的反复呈现 — 即对母女差异、文化传承与多元文化的杂交的表述,形成相似与对照的乐段。例如:中国式的传统母爱,从孩子出生到成家的全过程是罕见的奉献,并且心甘情愿一代代传承;而美国女儿们虽热爱母亲,但无法忍受中国式的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关爱,于是她们用反叛来折磨母亲,为自己的独立和权利抗争。又例如:女儿房间的布置遵循美式风格,而母亲却因镜子正对着床置放而认定冲了喜气。又例如:女儿送一套盆子给母亲,不见母亲使用,便认定母亲不喜欢这套盆子。孰知其实正是因为母亲太喜欢而舍不得用;而母亲认为女儿的心事她应该是第一听众,但女儿却找心理医生诉说婚姻的危机……在不和谐的价值取向中,突出文化差异与不同方式的关爱,最终走向终曲的和谐,即女儿踏上了母亲魂牵梦萦的故土,突然如母亲所预言般遗传因子被激活而心潮澎湃,在“地之灵”的神奇感悟中与母亲的思想融合认同。二、 非主流文化主体中的历史与传统体现1、历史意识角度《喜福会》的论述角度是纯女性的,而小说中母女两代(同时又是中美文化的不同背景下的两代人)又体现了不同的历史意识。尼采曾把人的历史意识分为两种:批判性历史意识(the critical historical consciousness)和纪念碑式的历史意识(the monumental historical consciousness)。批判性历史意识“以现在和将来的名义全盘批判过去,以便从过去的控制下完全解放出来。这种控制是一种负担因而必须全盘否定”。与此相反,纪念碑式的历史意识则是要在过去时代“寻找英雄行为的榜样来给现实注入活力并教导人们在现实中怎样再一次具有英雄性”。如果说母亲一代具有的是后者的历史意识,那么女儿具有的则是批判性历史意识。母亲不断地回溯过去,在对于新的文化的适应中以缅怀与留恋来看待自己的文化之源。而女儿是美国文化彻底的产物,对于自己的民族文化抱有的是忘却与否定。在这一点上,小说的动人之处是纯化了矛盾的复杂性,通过展示作为弱势群体的女性在文化差异上的冲突与态度,来体现华裔文化在西方文化冲击下的状况与演变。因为《喜福会》在很大程度上是写实与自传性质的,所以有必要提及作者谭恩美的历史意识。她的思想基本上代表了女儿的历史意识,在她成长的过程中,一直希望周围的美国人忘却自己的华裔身份,但是外表上的鲜明特征与与生俱来的华裔文化情感,使她的青少年期充满了困惑与自卑。但是小说的创作是作者心理历程中的一次成长。我们明显地从小说的发展中,体会出了作者最终从两种历史意识的割裂中走了出来,用女性的细致体悟到了由此及彼的快乐与微妙。2、 新历史主义角度谭恩美是生活在后现代主义文学时期美国的作家,因为特定的文化身份,中国传统与历史在她眼中只是一个虚的空间,它因远离现实而极少被主流意识形态和流行概念干扰。所以,小说给予女作家安全地填注对她现实的个人化的生命体验,给她心灵以最大限度的自由。因此,她在作品中大胆遁入“中国历史与传统”,正是因为她看中了自己身上文化传递的不可替代的优势。 所以,与其说她了解中国文化,不如说是女性文化传承给予她的先验感悟。在小说的创作中,尽管女作家对于真实的中国传统的理解是牵强的(这几乎是所有华裔作品的一个不可回避的特点),但是她在叙述中至少准确地使用了纳妾、风水、争宠、偷情、禁欲、唱戏、吹箫、食文化、麻将等一系列古典文化的代码,演绎出了她自己关于文化传承、冲突与生存本能之间的关系上的思考。这里,需要强调的是:文章既然已将女性文化载体作为契入点,那么,话语权力在重构历史上的作用就必须首先被论述。福柯(Michel Foucault)的“话语—权力”理论就用“话语”连接语言与使用该语言的社会中的整个社会机制、惯例、习俗等等,使文本作为一种“话语实践”指向社会历史。因为话语实践植根于社会制度之中并受其制约,所以总是体现着权力的关系。美国新历史主义的代表格林布拉特(Stephen Greenblatt)也指出,不论历史或文学,作为文本,它们都是一种权力运作的场所,不同意见和兴趣的交锋场所,传统与反传统的势力发生碰撞的地方。因此,由此来反顾小说《喜福会》,书中的女性,尤其是母亲一辈的女人,在父权主义、种族主义的压抑下,基本丧失了主体地位与言说权力,而沦为“工具性客体和空洞的能指”(斯皮瓦克),而作者谭恩美却给予她们充分表达的自由与畅快,以期展示不同于主流的传统文化。因为,由于华裔的生存境遇,美国文化对于她们是一种强势话语,在社会上打拼的男子与下一代自觉或不自觉地模仿主体文化话语,运用主流性审视和评判事物的标准与理论的可能性更大,因此“文化原质失真”的程度就更深。于是,我们自然地体悟到:是否女性作为弱势话语群体,传承的文化失真率相对较小,其文化载体的作用就相对更大呢?让我们回到小说的世界。《喜福会》的故事容器中,相对真空了对主流意识与权力的敬畏感,由此帮助小说中的各个女性角色摆脱了时空的限制,建立了一种故事的时空构架,将她们内心的感触及思想与现实融为一体,烛照与身俱来的文化魅力,彰显出文化冲突与怀恋下的现实意义。尤其是对于小说中历尽坎坷,饱经沧桑的女性而言,其经历与现实都在她的叙述中集中于某一时刻而将文化自然呈现出来。由此及彼,传统在小说中只是谈资了,如何谈才变成了最重要之事。其实在叙述中,尤其是以感性为胜的女性,她们遵循的并非是历史、文化或传统发展的逻辑,而是叙述话语的逻辑。而作为读者的我们,尤其是土生土长,浸润了中国文化的读者,我们无需用考证来威胁其叙述文体,因为在此之中女性的话语叙述、评价标准已经从“对不对”变成“动不动听”了。因此,《喜福会》书写的是华裔女性主体心灵的传统意识,是由其叙述构造的传统。所以,叙事方法也是全新的,是各人以“我”为中心的,新颖灵动的主观性时空构架取代了以往以事实自我叙述的客观化现象,作者对于传统与现实的自由穿行也因此水到渠成。三、 文化迁徙在女性身上的体现我想引用劳伦斯关于“地之灵”(the spirit of the place)来解释吴精美的大陆之行。“每一个大陆都有它自己伟大的地之灵,每一个民族都被某一个特定的地域所吸引,这就是家乡和祖国。地球表面上不同的地点放射出不同的生命力,不同的振幅,不同的化学气味,与不同的恒星结成特殊的关系……” 书中吴精美这一形象基本是谭恩美自身的体现,而所有最初踏上祖国土地的感受,都由精美来传达了。生为一个第二代华裔,吴精美自视是已经彻底融入美国文化的女人,但是母亲却告诉她,这种自己是中国人的感觉融化在血液中,等着沸腾的时刻。果然,在火车从香港进入深圳时,“霎时,我一阵激动,只觉得额头上汗涔涔的,我的血管突突地跳着,从骨髓深处,我觉得一阵阵的疼痛。我想,妈讲得对,我觉得唯有这时,自己完全变成一个中国人了。”(P262)“地之灵”在此如遗传基因般神奇地催化了文化身份的归属,即使移民迁徙已传至第二代,但“地之灵”的脉动依然被强烈感知。书中的母亲多次提醒女儿们,只有贴近了真正的中国大地,内心召唤就会冲破所有的时空界限,那是迁徙的历史所无法改变的,正应了“灵魂岂能漂泊流浪”(爱默生)。 而作者在此,更多的是用女性的敏锐与感悟,体察到了“地之灵”的呼唤,并称之为“血液的沸腾”。而对应于全书母亲一代的轮唱,她们的地域迁徙,美国生活的同化,只是表面凸现的一角,更深邃、更具生命力的是女性的民族集体无意识,是历久沉淀的文化记忆,正因为其女性的他者角色,这些记忆尚未经过权势化、主流化与理性化的扭曲,因此保持着淳朴的本质,具有新的地域的不可融合性与不可移译性。因此,恰恰是女性非中心化的文化身份,才使得许多记忆与传统文化的精神,即使在迁徙中,依然能保持与投射出最原始的、真实的文化之光。但是,由于女性作为文化迁徙过程中的传承载体,书中也是从母亲传至女儿,甚至在这一过程中,充满了对抗与矛盾,我们也常常看到这其间的许多无奈。因为这样的文化传承,在迁徙中,大多是弱势话语团体的口耳相传的无意识沉淀,所以它存在着却被压抑着,也在渐渐褪去。四、 结语不可否认的是,《喜福会》在美国的畅销与成功本身也带有西方读者对“他者”的审美趋向。他者的含义如上所述有二:其一是东方的话语,其二是女性的话语。因为女儿们(即受纯西方文化熏陶的黄皮白心人)的叙述中,真实地渗透了西方优越、文明、进步,而东方神秘、迷信、甚至是落后的偏见。并且,由于小说的书写对象又是西方人,实际上小说的成功一定程度上是由于西方读者在跨文化文本的阅读中,其赖以生息的西方文化形成了阅读主体不可回避的文化价值参照结构。因此,对于母亲们的叙述话语,西方读者极可能“将其中所描绘的异国风情当作一种落后、野蛮文化的遗迹来猎奇。” 然而,作为女性,作为读者的我,或者说是作为批评者的我,也同作者一样,受制于特定的时代的意识形态。因此,自己对文学文本的理解及所选用的文化语境与其说是“发现”的,不如说是自己从具体历史处境出发所做的文本建构,也成了被解读的女性文化载体。参考书目:Culler, Jonathan. On Deconstruction: Theory and Criticism after Structuralism, London, 1983Greenblatt,Stephen. Renaissance Self-Fashion:From More to Shakespeare,Chicago:Chicago University Press, 1980Lawrence, . Studies in Classic American Literature, Viking edition, New York, 1961Tan, Amy. The Joy Luck Club,Arts & Licensing International, Inc., 1990Weedon, Chris. Feminist Practice and Poststructuralist Theory, Great Britain, 1987陈厚诚,王宁主编,《当代西方文学批评在中国》,天津:百花文艺出版,2000年福柯,《尼采•谱系•历史》, 纽约: 康奈尔大学出版社, 1977年李公昭 主编,《20世纪美国文学导论》,西安: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00年陆建德,《地之灵——关于“迁徙与杂交”的感想》:《外国文学评论》 2001年第三期(美)谭恩美 著,程乃珊,严映薇 译,《喜福会》,杭州:浙江文艺出版,1999年(美)小吉唐谷 著,王丽亚 译,《美学的功用:东方主义之后》:《外国文学》2001年第五期,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1年张首映,《西方二十世纪文论史》,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作者:张琼,复旦大学外文学院英文系(200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