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尹默典型的书体是他的行书,行书是他一生书法艺术的最高成果。体丽笔健、清雅脱俗可为之概括。沈尹默书法给人一珠圆玉润、骨肉停匀的华丽之美。沈尹默用笔,讲究极为严格,他要求笔笔中锋、不能苟且。他尝言:“中锋乃是书法中的根本方法,必当遵守的笔法。”
沈尹默其书法整体风格表现为中正平和而接近内敛,绝非狂放一路。无论是他的正书还是行书,这个特点都极为明显。这与他早年严谨的欧体楷书训练有一定的关系,也与他严谨的治学作风有关系。他的正书无论魏碑还是欧体,点画位置各得其所,前后照应,呼应连贯,结构紧凑,些无散漫懈怠之处。在行草书中,他的严谨依然不减。他的行书,字形大小与楷书相对类似,很少出现大小极度反差的情况,基本上大小如一,极少作反差较大的对比。
字中也极少放纵的笔画,既无纵恣的竖画,也无开张的长撇大捺,而是温润平和、含蓄内敛的优雅的笔画。这一点,他的书法格调更接近于宋人,如苏轼。他将自己的诗情与学养,用这种十分中和雅美的方式表达于纸上,正与宋人的书卷气与写意精神相合。所以,我们不能以纯粹的回归二王书法来评价沈尹默。
沈尹默书法没有晋人那样洒脱的风神,他具有唐人严谨的法度,宋人丰富的内涵,元人优美的字态,是一位帖派书法的集大成者。沈尹默长期从事古典文学的教学及研究,一生中几乎每天都坚持诗词写作,平生所写诗稿在数十本以上。他对诗歌兴趣发端于唐人,而所得力处却在宋人。以陆游、杨万里、黄庭坚、陈师道、陈与义、晏殊对其影响最大。
沈尹默的古典文化情结,使他在晚年以后不再从事新诗创作,而钟情于中国书法的研究与创作,有力说明了古典文学与书法艺术的密切关系。虽然沈尹默从诗歌领域的淡出影响了他在全社会的知名度,但却使中国书法艺术在充满革命浪潮的解放初期得以经典式的延续,更使得沈尹默的书法具备了丰厚的精神文化内涵。
批评沈尹默书法的风潮,批评的矛头主要指向他拘谨的用笔方法和缺乏创造精神的书法风格。应该说他对笔笔中锋的绝对要求确实有其僵化的一面,也影响了他书法的表现力。他的书法个人风格应该是存在的,但也确实不如历史上的许多大家那样明显、那样突出。但这些都不是沈尹默书法的最大问题,沈尹默书法的最大问题还是当年陈独秀先生给他的警示:“其俗在骨”。
可以说,沈尹默一生都未能彻底摆脱早年书法所养成的习气或者说是俗气。也许这种俗气并不是其俗在骨,但他的笔墨中间的确缺乏晋人的逸气,而这种逸气是王羲之书法的精神所在。同时,早年学习黄自元楷书所形成的相对机械的审美观,一直笼罩在他的笔下,可谓挥之不去。所以,沈尹默书法的俗气是审美观念上的,而不是作品内涵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