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超然意,再有超然台。以台为寄,苏轼作此名篇以表达他超然物外、⽆往不乐的思想情感。 作者起⼿⼀句:“凡物皆有可观。”⼀凡一皆可谓字句铿锵、气势磅礴。作者开篇不凡,引⼈思索玩味。随后紧接“苟有可观,皆有可乐,⾮必怪奇伟丽者也。”这里作者进⼀步生发开来,阐述他的超然观并圈定了他所要讲的⼀个⼩范围:并非怪奇伟丽者,而是稀松平常的哺糟果蔬。事实上这也是作者聪明而⽆奈之处:心往怪奇伟丽⽽苦苦探寻者必不超然——居庙堂之高者也。⾮必怪奇伟丽 ⽽超然者——处江湖之远也。苏轼之超然,⾮苏轼之所欲也。接着作者又说:“哺糟啜醨皆可以醉; 果蔬草⽊,皆可以饱。推此类也,吾安往而不乐?”酒糟、薄酒都可以让⼈醉,水果蔬菜草⽊都可以用来充饥。我不是非得琼瑶佳酿、山珍海味来满足我啊,同样的道理,我⼀⼼超然到哪里会不快乐呢?琼瑶佳酿和薄酒、酒糟,山珍海味和果蔬草木对于作者来说真的没有区别了吗?恐怕作者只是用“万物齐一”来自我安慰。此段作者⽤类⽐推理表达了自己随遇而安、与世无争的态度,为全篇定下了超然的基调。接下来作者便开始对这个“超然”进行反复论证。 第二段,作者从反⾯论证超然。⾸先提出了因为“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吾欲者有尽”,所 以“求福⽽辞祸”与“求祸⽽辞福”互相转换是难免的。从而引出想要“求福⽽避祸”⾮无视物之⼤小、游于物外而不可,切不可游于物内的超然观。不超然必引来灾祸,这段简直像是庄子在借苏轼之口谈玄论道:⽆欲⽆求、超然物外方可求福避祸。事实上苏轼除了超然已无计可施,政治上⼏受挫折,个性上桀骜不羁,上进⽽不得只能寄于老庄之道,用超然的态度对待⼈生,借以派遣苦难、自我安慰。可不大哀乎。 头两段,⼀字不提超然又⼀字不离超然,笔下尽是超然意。作者大展雄辩之风,一正⼀反论证超然,为超然台培⼟奠基,是以虚领实。接下来作者笔锋⼀转,从高谈阔论转⽽将⾃⼰日前的经历娓娓道来。 从杭州调任到密州,原来的舟楫之安成了车马之劳;雕墙之美成了采椽之居;湖⼭之观成了桑麻之野。刚到的时候啊,岁⽐不登(连年收成不好),盗贼横行,案件也多,而厨房⾥什么都没有, 每天以野菜充饥。苏轼说:“⼈固疑余之不乐也。”人们一定都怀疑我不快乐。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作者“处之期年,而貌加丰,发之白者,⽇以反黑。”好家伙,在这里呆了⼀年后,⼈也精神了,身体也壮实了,头发白的地方也变黑了。写的我都要怀疑他苏轼再呆上几是不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这里作者现身说法,将此功效归功于超然,超然物外⾃然心宽体胖、返老还童。读至此处略感酸楚,只觉作者强颜欢笑,在凄苦和折磨中超然度世,在灾难中涅槃。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乐不乐,只有苏轼⾃⼰知道了。再往下看,原来这超然只不过是自我安慰、⾃欺欺人罢了。 作者将旧台“稍葺⽽新之”。登⾼望远,放意肆志。登⾼望远,往往袒露胸怀志向,那么作者看到了些什么呢?“南望马耳、常山,出没隐见,若近若远,庶几有隐君子乎!⽽其东则庐山,秦人卢敖之所从遁也。西望穆陵,隐然如城郭,师尚父、齐桓公之遗烈,犹有存者。北俯潍水,慨然太息, 思淮阴之功,而吊其不终。”除去⼀个隐者卢敖,还更有姜太公、齐桓公、韩信这些成⼤业者。我苏轼⼼之所向仍是等待机会建功立业,隐遁超然只是经受挫折时安慰⾃己的假隐遁假超然罢了。若是真超然,何不学学卢敖,来个辞官归隐。接着,作者⼜从登⾼凭吊转写到超然台“台⾼⽽安,深⽽而明,夏凉⽽冬温。”好不不舒服,写⾃己“撷园蔬,取池鱼,酿秫酒,瀹脱粟⽽食之,⽈:乐哉游乎!” 好不不惬意。这日常小事与前面的登高凭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事实上作者在大起大落中抒发自⼰的志向,再写日常⼩事来强调无为的超然只是在统一外在的安逸和内⼼的隐痛与不平。作者在挫折带来的不平中挣扎、对抗,用假超然来忘忧。如果真的“乐哉游乎!”,超然物外,乐而忘形,⼜怎么会强调自己“处之期年,⽽貌加丰,发之白者,⽇以反⿊”,如果真的“乐哉游乎!”,又怎么会“北俯潍 水,慨然太息,思淮阴之功,而吊其不终”。 这⼀段,作者大处写登台凭吊,⼩处写游玩之乐。⼀⼤⼀小,看似超然,却尽显不超然;看似游乐,却尽显不乐。超然吗?假超然。辛酸吗?真辛酸。 最后作者交代“超然台”命名的缘故,又写“以见余之无所往而不乐者,盖游于物之外也。”与前文 “推此类也,吾安往⽽不乐?”相呼应。⾏⽂⾄尾⽅写台名,正是先有超然意,再有超然台。 苏⽂往往气劲高昂,⾏文跌宕起伏中暗藏矛盾⽽复杂的心绪。快乐与痛苦、希望与失望矛盾⽽统一。旷达超然又抑郁悲愤,在情与理的矛盾中最终达到和谐。这也恰使其文跌宕起伏、急缓交错, 从而产生了⼀种节奏美。此篇《超然台记》有着浓厚的哲理趣味,情理交融,充分表达了作者“我欲乘风归去,⼜恐琼楼玉宇。”的特殊心态。物欲和精神、入世与出世,作者留下的思索耐⼈寻味,经久⽽不衰也。 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