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想从一个不太一样的、相对纵深的角度,解读这个问题。
姜文电影中的“傻子”共计说过三句话——“古伦木、欧巴、傻B。”
在电影男主马小军他们年轻的时候,进出大院都要跟门口的傻子问候一声“古伦木”,傻子也会回一声“欧巴”,让人感觉到现实生活中的常态化的沉浸感。
《阳光灿烂的日子》根据王朔的小说《动物凶猛》改编,是姜文的导演处女作。
王朔的原著里,并没有这个傻子的,是姜文自己加进去的,可是就是因为这个设定,令这部电影上升了一个全新层次。
“傻子”就像一直陪伴在主角身边看着他的“第三只眼”或“第四堵墙”视角,以某种神奇的维度,看着发生在主角身上的每一件事,看着这个时代下发生的点点滴滴。
“傻子”似乎能洞悉一切,了解一切,就这样傻傻地呆在一个地方看着大家。但是只看破也不说破,大家也爱护着他,他也喜欢这群叛逆单纯的少年。
多年以后,大家都在社会上混开了,开着豪车,喝着洋酒,可是这个时候傻子来了句“傻.B”,仿佛在说他们充满利益的现在,也仿佛在说他们傻傻的过往。其实傻子不傻,他是以一颗简单童真的心,如是观照,反讽这个拜金的社会,也使得整部电影得以升华。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傻子”是姜文刻意为之的一种“上帝视角”。
“傻子”就是那个时代的缩影或者说隐喻。
当主人公们长大之后,功成名就之后,向过去的时代呼唤的时候,时代借“傻子”的口回复了他们一句”傻B“。因为时代已经变了。有时候,记忆也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也许你脑海中记得的只是臆想,而不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但却是永远无法忘怀的少年时光里的独家记忆。
关于电影“造梦”,和姜文特有的现实与作品之间的“疏离感”,姜文特有的“荒诞魔幻”色彩,贯穿了他全部作品。尤其是票房口碑均有争议的《太阳照常升起》《一步之遥》和《邪不压正》。
姜文似乎天然拥有着某种人文“贵族”血统,天然能够站在“上帝视角”去降维解构电影中的社会历史和哲学人性命题。而解构的形式,就是各种各样的“荒诞魔幻”手法,其中,也包括了电影处女作中的“傻子”这一形象。
王朔在小说《看上去很美》的自序中写道:
一流的艺术创作者,似乎都会被气味儿、音乐、或某种自然界的微妙变化所触动,从而灵感迸发,被上帝握住手,以“四维”视角去进行“三维”人类社会语境下的创作工作。(推荐阅读“作家阿城对谈姜文”谈话录)
贾平凹《废都》里,也设定了一种类似“傻子”的魔幻升维的视角,他通过一只下沉的“牛”的眼睛去看待、描述、思考这个世界。
一头牛会不会有自己的思想呢?也许在“上帝”眼中,牛是会有自己的思想的,虽然说它只是我们人类经过千百年的驯化而为我们人类忠实服务的大型动物,三十多年前很长一段时期的农耕年代,“牛是农民的宝贝”,它的忠实、老实、皮实,是说它的体型硕大,一头牛的体重抵得过我们人类五六个人,可它却完全服从于我们人类的指令,常常会教我们人类感叹。
比牛体型还大的大象都被我们人类所驯服,世界上只有我们人类才是最伟大的一种动物,这一点任何动物它们都是非常明白的,都是害怕我们人类的。我们人类制造的鞭子只要在牛身上一摔,不管它是拉犁、拉车、拉磨子,要是用力再加上吆喝,它就会吓得飞跑。
曾经养过宠物狗的人都知道,三岁的和五岁的小狗就有不同,五岁就能听懂更复杂一点的指令,“什么都明白就是不会说话”,这是养宠物狗的主人常常评论狗狗的话。这是说明我们人们能给它的指令再复杂也很简单,至于说到这个过程中它会产生怎样的思想,仅限于能区分高和矮、黑和白,几乎能记准人的声韵和面部表情,否则,它就不会识生和遵从主人了,仅此而已,它们绝不会产生关于人们社会活动的深部联想,如果产生了,那绝不是它们而是人自己的思想,自从人类掌握了文字,人类灵魂丑恶的一面就将展露无疑了。
回到贾平凹《废都》中的“魔幻”视角的牛的描述:
一只牛的思考,却能清晰微妙地讲出了人类说不出口的思想的层次。
《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傻子”,相当于一个旁白式的“上帝视角”,他总能在关键的叙事节点上画龙点睛,堪称神来之笔。
导演无法从常规叙事、电影群像台词去表达的内容,全部借由“傻子”的精简和无声的意向,做出了令人恍然大悟和提升叙事隐喻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