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喜斌
离开老家40多年了,但不曾忘记故乡。
故乡人纯厚。西邻大婶儿,总会把刚摘的红枣、石榴塞我手里。右舍大伯,总会抱几个刚摘的甜瓜放在我家堂屋里。邻里遇到红白大事,呼啦啦会去满院子人帮忙。街上有个孤寡老人,去世前生产队派人轮流照看,去世后大伙凑钱安葬,送葬的队伍排满 了一条街,成了最排场的葬礼。
小伙伴们也玩得开心。夏夜推铁环,从县城西关推到东关再推到西关,然后在西小河里扑腾。或是在露天戏台前看大戏,《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海港》,或是在洛河岸边的柳树园里拾柴火……这些记忆就是我剪不断的乡愁吗?
我家住的那条老街,八九百米长,五六米宽,青石板路,雨天时总有木屐叭嗒叭达的声音由远到近、由近到远,有着古老的韵味。街上砌有水渠,渠边一溜洗衣石,傍晚时分常有大姑娘小媳妇洗衣服拉家长,谁家新媳妇俊啦 ,谁家新女婿帅啦。这时,从地里回来的男人们就坐在大槐树下的石墩上吸旱烟,烟雾缭绕的话题,就像长长的红薯秧子……
如今的小街已经破旧。老住户多已搬到新区了。
新区这地方曾是我的乐园。儿时有柳树园、苹果园、苇子园,还有遍地的野花和成群的鸟儿。我们在柳树园里捉迷藏、逮麻雀,还能捡到鸟蛋。我曾拿鸟蛋孵出两只黑色的小鸟,它们刚走路时,一只翅膀高,一只翅膀低,摇摇晃晃,我天天给它喂虫子,但终究还是死了,挖坑埋时我竟哭了。我常去苇子园拽水芹菜,腌了就是下饭吃菜。苇子发芽时油色的绿,继而蜡一样的绿,再而呢就是墨绿了,海水一样在阳光下涌动着,一会儿倒向西,再一眨眼就倾向了东……成群的鸟儿呢一会儿在苇子梢上东摇西晃荡秋千,一会儿箭向天空,就像撒向蓝天的音符。
老街沧桑。我熟识的好多老人都过世了,但我家门口的老槐树还活着。旧杆新枝依然蓬勃,白白的槐花穗儿依然一串一串,散发着甜味儿。儿时的这个季节,拽了槐花蒸包子或是包饺子,就像过年。许多故事都和老槐树有关。街东头一小伙和街西头一姑娘谈恋爱深夜不归,家人四处找寻,谁知他们就坐在槐树权上卿卿我我,想想这是多么浪漫的事。
这就是我的故乡、我的乡愁啊。
但我两个女儿很少提到故乡,她们在城市长大、工作、成家。对于故乡,她们没有我的经历,没有我老家的邻居,没有老家田野上的春耕秋收。我的故乡,在于她们只是填表时的一个地名,她们穿行在大都市的高楼和彩灯里,她们的目光总是朝向前方更远的地方。
在于我,那些生长在故乡的故事,每当夜深人静时就会跳上笔尖。此时,我就会看到故乡的亲人,会看到故乡的山和水,会想到故乡的大诗人李贺,他写故乡是“小树开朝径,长茸湿夜烟。柳花惊雪浦,麦雨涨溪田。古刹疏钟度,遥岚破月悬。沙头敲石火,烧竹照渔船。”一个雪天,我突然坐车300多里回到故乡,就坐在洛河岸边的李贺大道上。这洛河就是曹植《洛神赋》里的那条河。那时细雪纷纷,而我泪水长流,我不知道是因了什么。
这也是乡愁吗?
但我女儿没有,许多长在城市的孩子都没有。当然有时我会想,我何必一定要女儿记住我的故乡呢?几十年了,我在故乡生活过多少日子?
去年,我带两个女儿回到我家的老院子,我给她们讲老院子的故事,讲她们的太爷太奶,甚至逝去百年的先人们,我担心以后真的回不到故乡了,我毕竟60多岁了。
她们会像我一样有着乡愁吗?我不知道。
作者简介:
茹喜斌, 河南作协会员。曾用笔名:洛英、枫苑斋等。
《巴蜀文学》出品
主编:笔墨舒卷
达州广播电视报(达州新报)《凤凰楼》副刊选稿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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